第206節(jié)
楚歌的眼神瞬間凝住了。 . 腳步聲驀地響起,醫(yī)生帶著藥箱,匆匆前來。 那個孩子被送入了一旁空著的房間里。 當他被索菲婭抱著離開后,沙發(fā)上剛剛躺過的地方,淺白色的天鵝絨上,都沾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觸目驚心。 楚歌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如同綴著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只覺得幾乎要喘不過來氣。 他起身的時候暈眩了一瞬,沒有能跟上索菲婭的腳步。 仿佛是在原地停頓了一下,然后下一刻,耳邊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呼:“公主!” “殿下,您怎么了?” “殿下,要小心啊!” 強烈的暈眩感攫住了他,有那么一個瞬間,他的頭腦里都是空白的。 直到意識漸漸回籠,復歸了身體之中,仿佛從虛茫的空中又回到了人間,這時候,楚歌才發(fā)現(xiàn),手臂被牢牢地抓住,他被扶到了沙發(fā)上。 “醫(yī)生!”侍女高聲喊道,“快來看看,殿下差點兒暈倒了!” “不礙事!”他驀地伸出了手去,按住了侍女,“讓他先去看墨菲!” “可是!” 侍女神色焦急。 楚歌緩慢的搖了搖頭。 白色骨瓷杯被送到了手邊,他小口小口的,喝了下去,熱流滑過,仿佛那種暈眩感都松緩了幾分。 手指微微捏緊,他知道原因是什么。 暈血。 這個跟隨他許久的老毛病,到現(xiàn)在都沒有好,仿佛要纏綿終生。 “我進去看看。” 侍女按住了他:“殿下,小心您自己的身體?!?/br> 楚歌勉強的應了一聲,終于離開了侍女的手,自己站起來。 他沉默的進入了內(nèi)殿,走到了床邊,不言不語,心臟卻隨著醫(yī)生皺起的眉頭漸漸沉了下去。 醫(yī)生想要掰開那個孩子的嘴巴,查探舌根,然而他的嘴唇緊緊地閉著,一點兒都掰不開,于是又放棄了這個想法,轉(zhuǎn)而檢查其他地方。 許久。 “情況怎么樣?” “他身上有很重的傷,殿下?!?/br> 楚歌低聲道:“是什么傷?” “應該是鞭子”醫(yī)生欲言又止,看向了兩旁。 除卻索菲婭之外,還有其他的侍女也跟了進來。 楚歌揮手,讓之后隨著他進來的侍女都出去了,這才道:“說吧,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br> 醫(yī)生道:“應該是特制的鞭子,整個鞭身上都鉤著細細小小的倒刺,或許連主體都是用鐵絲擰成的,鞭笞人之后,能把身上的血rou都刮下來殿下,您看這個傷口?!?/br> 血液成為黏合劑,將皮rou和破碎的衣物粘在了一起,想要撕下來,無比的艱難。 醫(yī)生也是動用了小巧的銀剪,小心翼翼的剪掉了他手臂上垂著的衣袖。 從肩膀往下,露出來的胳膊上,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傷痕交錯,皮rou參差,如同縱橫的溝壑。 滿目血rou模糊,一片殷紅淋漓。 暈眩剎那間來襲。 楚歌身體驀地一晃,連忙被一旁的索菲婭扶住。 侍女滿面擔憂。 “殿下?”醫(yī)官說,“是我的過錯,讓您見到這樣的畫面,受了刺激。” 楚歌搖頭:“沒什么。” 他顫抖著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那個孩子細瘦嶙峋的胳臂,然而當真要碰到的時候,又驀地收了回來。 他竟然不敢觸碰。 當醫(yī)生看過去的時候,就見到了公主殿下的眼睛,在純粹的蔚藍中,他竟然看到了一絲恍惚。 “需要什么藥?”楚歌低聲道,“我只要將他治好?!?/br> . “是誰下的手,居然這么的狠?” “我的天吶,居然一塊兒完好的地方都沒有” “一開始,我都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沒想到還活著” “箱子是誰送過來的?” “傻了嗎,西瑟殿下啊?!?/br> “西瑟殿下送這個來做什么!”一聲抱怨,“大清早的,我的天吶,還能不能過日子啦!” 嘰嘰喳喳的聲音從里邊兒傳來,而楚歌站在了窗前。 他的聽力出奇的敏銳,將那么遠的話語,都盡收在了耳邊。 西瑟讓人把墨菲帶給了他。 盡管西瑟說著讓他不要管墨菲的事,盡管西瑟嫌棄著這不過是個卑賤的奴隸,盡管西瑟有無數(shù)的理由,來堵住楚歌的嘴巴。 可最后他做的事情,卻是把他嫌棄的人帶來。 墨菲之前被諾維奇帶回了子爵府。 這之中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很容易就能夠推斷出來。 席塞爾諾維奇不可能放人,而西瑟索恩強行闖入,帶走了墨菲。 系統(tǒng)嘖了聲:“你哥還是挺著緊你的?!?/br> 楚歌苦笑了一聲。 . 他以為已經(jīng)過了許久,然而萬般思緒,也不過是一瞬而已。 日頭高照。 陽光照耀大地,灑滿花枝,和煦而又溫暖,然而吹上了宮殿的微風,依舊帶著化不去的涼意。 嘰喳的議論聲依舊響著。 “沒見著公主都被嚇成什么樣子了嗎,還給我們找這么多事兒做?!?/br> 窗前。 “我被嚇住了么?”楚歌喃喃自語,“明明被嚇住了的人,都是她們呀?” 并未曾出口,而是響在腦海中,而他的聽眾,也只不過一個人。 “你不是差點兒暈倒了嗎?”系統(tǒng)說。 “我只是老毛病。”楚歌強調(diào),“暈血而已。” “暈血也是暈啊,楚三歲?!毕到y(tǒng)說,“你就嘴硬吧?!?/br> 楚歌不再說話了。 他無聲的望著窗外,神情怔怔,好像靈魂都隨著微風遠去。 已經(jīng)很久,很久,未曾聽到那樣美妙的歌聲了。 他的眼前,揮之不去的,是嶙峋崎嶇的身體,縱橫交錯的傷痕。 不久前的夜宴上,他撞倒了那個孩子,無意間見到了那些發(fā)白的舊傷,卻并不像眼下這么密集。 而此刻,那個孩子身上,新鮮的、猙獰的、未曾愈合的傷口,幾乎可以想象,在過去的這段日子里,受到的是什么樣的待遇。 那個棕發(fā)藍眸的青年,陰柔的笑聲依稀浮響在耳邊。 他站在窗前,只要一想到剛才看到的樣子,就覺得胸口堵塞,難以呼吸。 把那個孩子弄成眼前這副凄慘模樣的罪魁禍首是誰,根本就不做他想。 席塞爾諾維奇,他用鞭子幾乎抽掉了這個孩子的生命,卻依舊云淡風輕的笑著,拿出來與他談條件,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是否等著,楚歌答應他后,如了愿望,再送來一具尸體? 何其的狠毒。 折磨,摧殘,與惡待。 舊日的記憶與嶄新的畫面交疊在了一處。 也是這樣的年紀。 也是這樣的眼睛,純粹,漆黑,卻平靜的一點兒情緒都沒有。 開口的時候,連聲音都在發(fā)顫。 “我想起來一個人。” 系統(tǒng)說:“不要想了,越想就會越難受?!?/br> 楚歌低聲道:“我心里不難受?!?/br> 那為什么又要按著胸口? “不要想了?!毕到y(tǒng)說,“你再想你要瘋的,楚三歲,這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是別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