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狼子野心! 好一個狼子野心! 周承宇的確未曾想到柳予安會背叛他,不過此時倒也沒什么大礙了。他面上的溫潤消盡,任由身側眾人斥責,他也只是淡淡一句:“本宮身為大梁太子是唯一可以登任大寶之人,父皇年邁昏聵,本宮只是讓他清醒清醒罷了。” 他這一番未加掩飾的話更是令一眾老臣大怒,他們紛紛斥責起人:“不忠不孝,你,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 周承宇聽得這話也只是冷笑一聲:“本宮從來不信什么天譴,只要本宮坐上了那個位置,本宮就是王法,就是大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就是王法,這就是大道!到得那時,你們敢違抗本宮的命令嗎?你們只能對本宮俯首稱臣!” “你,你——” 這里的許多老臣都是看周承宇長大的,哪里想到他如今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們伸手指著周承宇有心想說道什么,卻是半句也說不出。 紫宸殿前紛亂不已。 李懷瑾卻依舊立于眾人身前不曾言語,寒風拂過他身上的黑色披風,那不輕不重的一片衣角在半空中被風拍得“嘩嘩”作響…而他面容淡漠,一雙無波無瀾得丹鳳目一錯不錯地看著周承宇,口中是道:“周承宇,你該交出你的底牌了?!?/br> 他這一番話卻讓眾人一怔,無人知道他在說什么,倒是周承宇笑出了聲:“果然是李懷瑾?!?/br> 周承宇仍舊定定得看著李懷瑾,口中卻是說道一句:“把人帶上來。” 他這話一落,江亥便挾持著一個素衣女子從里頭走了出來,場中眾人自然也有不少識得霍令儀的,此時眼瞧著人便是一怔。 周承宇一雙鳳目滑過場上眾人,而后是把刀架在了霍令儀的脖子上,臉卻是依舊對著李懷瑾的方向,口中是道:“李懷瑾,我知你最是看重你這位夫人,交出虎符和玉璽,讓你的人馬束手就擒,不然…今日我就在你的面前親手殺了她?!?/br> 李懷瑾什么也不曾說,他只是看著不遠處的那個素衣女子,從她的眉眼滑至下頜… 她清瘦了。 他的心中如是想到。 寒風拂過,天色昏沉,似是要下雪了。 而李懷瑾卻仍舊定定得看著霍令儀,口中是無聲得兩個字:“別怕——” 別怕… 雖然無聲,可霍令儀卻還是看出來了,她那雙桃花目自從見到李懷瑾后便蘊滿了淚意,時隔一個月,她終于又見到他了…他沒死,他還活著,他就活生生得站在那兒。 自從昨夜知曉李懷瑾還活著后—— 霍令儀曾想象過無數(shù)回他們相見時的模樣,想象她見到他后該說些什么,她是該責怪他騙她,讓她終日緬懷過去不可自拔,還是該慶幸,慶幸他能夠平安無事得回來。 可她沒有想到,再見之日會是這樣的模樣。 霍令儀合緊了雙目卻還是抵不住流下兩行清淚,眼淚一路從臉上往下墜,待從下頜滑落衣領便只留下了一道清淺的痕跡。冬日的寒風打在人的臉上是疼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后重新睜開眼朝李懷瑾看去,脖子上的刀緊壓著皮rou縱然不曾見血卻也很疼,而她就這樣看著李懷瑾,眉目含笑,口中是道:“李懷瑾,別管我?!?/br> 她不要李懷瑾為了她做傻事。 周承宇陰險狡詐,要是李懷瑾他們真得被他拿下,怎么可能活得過明天? 她要他好好活著,就如當初他…對她的期望。 周承宇耳聽著這一句,面色卻又陰沉了幾分,他把手中的刀又朝那脖子處逼近了幾分,口中是冷聲一句:“無知婦人,閉嘴!”等這話一落,他便又朝李懷瑾看去,口中緊跟著一句:“李懷瑾,你可要想好,你究竟是要美人還是…” 他這話還未說全—— 李懷瑾卻已扔下了手中的弓箭,而他身后的一眾人眼見他如此也都跟著一道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好,好,好一個李懷瑾!果然是有情有義啊!” 周承宇哈哈大笑,他站在高階上就這樣居高臨下得朝李懷瑾等人看去,只是還不等他發(fā)話,脖子處卻傳來一陣冰涼…他僵直著身子擰頭朝那處看去,便見霍令章面泛冷意,手拿長劍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137章 周承宇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得看著霍令章, 口中是跟著暴怒一句:“霍令章,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 他這話還未說全—— 霍令章卻已淡淡開了口:“放開她!” 他的面容低沉,聲調卻是比這寒冬的風還要凜冽幾分,昨日他回去的時候便已知曉霍令儀不見了, 只是那個時候他原本以為是李懷瑾帶走了她。哪里想到,竟然會是周承宇…這個男人竟然敢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他看著霍令儀纖細脖子上的那條血痕,眼中的神色卻是又沉了些許,手中的劍便又朝人壓近了幾分。 “你!” 周承宇咬了咬牙, 他怎么能甘心這個時候放開霍令儀?倘若沒了霍令儀, 他今日必輸無疑??墒莿︿h凌厲又壓進皮rou, 他可以察覺到脖子那處已涌出了不少鮮血, 若是他再不放手, 霍令章真得會殺了他。 這個瘋子… 他以前怎么沒看出來霍令章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縱然周承宇再不甘心終歸還是松開了手中握著的刀柄, 刀身砸在地上傳出一陣清脆的聲響,而霍令章的劍卻仍舊抵在周承宇的脖子上,他拉過霍令儀的手把人帶到了身后, 而后便這樣一面挾持著周承宇,一面帶著霍令儀往李懷瑾那處走去。 因著這一番動靜—— 原先李懷瑾那處的人如今也都拾起了弓箭。 而周承宇這派的人未免傷到周承宇, 雖然手持弓箭卻遲遲不敢有所動作。 霍令儀未曾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的手被霍令章牽著,眼卻怔怔得望著他寬厚的脊背,歲月過得真快,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少年郎是真得長大了…這才多久, 他卻已經(jīng)比她高出這么多了,他的身姿挺拔,脊背寬厚給人一種很安全的感覺。 兩方還在對峙,而他就這樣牽著她的手,帶著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霍令儀仰著頭怔怔得看著霍令章的身影,她不明白為什么霍令章會在這個時候倒戈?她不是周承宇的親信嗎?只要周承宇贏了這場仗,不拘是榮華富貴還是錦繡前程都會擺在霍令章的眼前任他選擇。 他…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 “晏晏,小心!”遠處傳來李懷瑾的聲音。 霍令儀耳聽著這熟悉的聲調忙循聲看去,她看著李懷瑾瘋狂得朝她跑來,而后她察覺到身后有一陣凌厲的風朝她撲來…她擰頭朝那處看去,便見一支箭羽穿過寒風正不偏不倚得朝她的心口襲來。 而這支箭羽的主人卻來自一個覆著面紗的女子—— 那個女子就站在長廊下,臉上覆著面紗,可即便如此卻還是能夠窺見那額頭上的幾道疤痕,寒風拂起她的面紗,那張面容上布滿了恐怖的疤痕。 周承棠。 縱然她如今成了這幅模樣,霍令儀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除了周承棠之外,沒有人會有那樣瘋狂的眼神。 還不等霍令儀有所行動—— 周承棠卻又連著射出了三支箭羽,她本就是秉著想讓霍令儀死的心情又豈會手下留情?縱然有人射箭擋住了她其中幾支箭羽,卻還是有遺漏的箭羽朝霍令儀那處而去,她眼睜睜得看著那支箭羽越來越近,眼中瘋狂的笑意卻是又深了許多。 她變成這幅模樣早就不想活了,可就算是死,她也要拖上霍令儀! 她要拉著這個女人陪她一起下地獄… 箭羽直入心肺,鮮血朝外涌出,一切都如周承棠所想的那般,可周承棠看著倒下的那人,臉上瘋狂的笑容卻戛然而止…還不等她再從一側取出箭羽,便被陸機和關山先行拿下了。 “放開我!”周承棠還想掙扎,可陸機和關山的力道本就大得很,又豈容她掙扎? 她的雙膝跪在冰涼的地面上,眼卻定定得看著霍令儀那處,聲音狠厲而又瘋狂:“賤/人,為什么,為什么你的命這么好!為什么你不去死?”這么多年,她明里暗里下過多少手,可這個女人卻半點事都沒有。 不公平,這一點都不公平! 霍令儀此時卻已經(jīng)聽不到周承棠的暴怒聲了,她怔怔得看在倒在地上的霍令章,紅唇輕顫著,臉上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你——”她有許多話想說,也有許多話想問,可此時喉嚨卻好似被人掐住了一般,連半個字也吐不出。 “長姐…” 霍令章躺在地上,他的手上還握著劍柄。 此時那劍身上頭全是鮮血,卻是先前他倒下之前怕周承宇對霍令儀不利而直接刺入了他的心肺,如今他看著已經(jīng)倒下了的周承宇便松開了握著劍柄的手…寒風凜冽,而他就這樣看著霍令儀朝她伸出手。 他的眉目含笑,一如最初時的溫潤模樣,口中是溫聲一句:“長姐,沒有人可以傷害你?!?/br> … “三爺…” 陸機站在李懷瑾的身后,他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去,眼看著那處的光景,他是輕輕說道:“您不過去嗎?” 先前主子這么擔心夫人,怎么如今卻不過去了? 李懷瑾耳聽著這一句卻未曾說話,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那處,卻是過了好一會才輕聲說道:“讓他們說說話吧?!?/br> 等這話一落,他才又跟著一句:“你把周承宇先帶下去吧,再去找?guī)讉€太醫(yī)過來?!崩顟谚f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看著霍令儀那處,就連腳步也沒有絲毫移動。 陸機聽得這話便又輕輕應了一聲,他朝人拱手一禮便退了下去。 而李懷瑾卻依舊立在原地… 這么多年,他一直都探不清那個少年郎的心思,原來,竟是如此。 天上突然下起了雪,那雪起初很小,到得后頭卻越來越大。 周承宇已經(jīng)倒下,他那些親信六神無主自然也都被許浩倡等人拿下了,場上一片混亂,而霍令儀蹲在地上怔怔得看著霍令章,眼看著他伸出的那只手,她終于還是伸手握住了。 “為什么…” 霍令儀此時已經(jīng)能夠發(fā)出聲音了,縱然她的聲音還有幾分啞然,可總歸還能聽得清…她就這樣握著他的手,兩片唇輕輕抖動著,緊跟著是又一句:“霍令章,你為什么要救我?” 霍令章看著被她緊緊握著的手,眼中的笑意卻是又深了許多,聞言他是柔聲一句:“因為,你是我的長姐,是我想要守護一生的人啊?!?/br> 他說話的時候語調溫和,就連面上也仍舊是一副溫柔的笑意,等前話一落,他才又說道:“長姐還記得小時候嗎?那個時候我因犯了錯被父王責罰跪祠堂,誰都不敢來看我,只有長姐,只有長姐肯來看我?!?/br> 霍令儀聽得這話卻是一怔,她眼看著霍令章,聽著他絮絮說起幼時的話,倒是也記起了這幼時的一樁事。 那個時候她也才只有七歲,霍令章因為犯了錯被父王責罰去跪祠堂,她那會覺得好玩便趁著夜里無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想去看一回霍令章被罰跪的模樣,只是剛剛走到那處便瞧見霍令章佝僂著身子躲在角落一臉恐懼的模樣。 霍令儀那會年紀小可深得霍安北的真?zhèn)?,天不怕地不怕,眼瞧著霍令章這幅模樣免不得是要嗤笑人一句:“你怎么這么膽???倘若讓父王瞧見又該說你了?!?/br> 她這話說完就想走,原本她去祠堂就是想看霍令章的笑話,可霍令章這么膽小,她卻覺得沒了樂趣。 只是她剛剛要走便被霍令章拉住了衣角… “我怕…”霍令章那會一手拉著她的衣角,一面是仰著頭可憐巴巴得看著她:“長姐可以留下陪我嗎?” 霍令儀怎么可能留下陪霍令章?她心中厭惡林氏的存在,連帶著她的這一雙兒女也心生不喜…可也不知怎得,那日看著霍令章的那副模樣,她卻未曾說出拒絕的話。雖然嘴里還是埋怨著人膽小,可她終歸還是留了下來。 祠堂的夜又涼又黑,他們兩個人依偎在一道倒也就不怎么寒冷了。 那個夜里,素來不曾多話的霍令章卻緊緊得抓著她的衣角與她說了許多話,直到第二日天剛剛亮起的時候,霍令儀怕被人發(fā)現(xiàn)便打算走了,臨來要走的時候,霍令章雖然不再抓著她的衣角卻還是可憐巴巴得看著她。 霍令儀記得就是那個時候,她把一直珍藏的平安鎖給了他,她還記得那時她曾與他說:“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現(xiàn)在給了你,你就當做是我陪著你吧。” “那長姐會永遠陪著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