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節(jié)
瞬息之后,珍珠娘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胥國皇宮中。 一排宮女悄然從一側(cè)走過,珍珠娘隱在暗處,手指臨空點(diǎn)動,下一瞬,她身上的衣裳也變成了胥國皇宮中宮女的服裝。 方便行事。 珍珠娘先悄悄去查探了一下如今在位的老皇帝。 老皇帝老態(tài)龍鐘,年紀(jì)著實(shí)不小了,人瞧著也有些糊涂,離退位也不遠(yuǎn)。 珍珠娘想得很簡單。 她只要阻止老皇帝立胥青燁為太子,事情自然會發(fā)生改變,滅族策亦無法發(fā)生。 若她記得沒錯,曾經(jīng)聽說胥國原本的太子并不是胥青燁,而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只是先太子天生體弱,十幾歲的時候沒挨過一場風(fēng)寒,就那么去了。 而后宮中皇子進(jìn)入奪權(quán)爭位之中,暗潮涌動,血雨腥風(fēng)。 珍珠娘暫時以宮女的身份隱于宮中,暗暗觀察宮中的幾位皇子。 說來奇怪,她竟是沒見到胥青燁。 珍珠娘暗中打聽了一下,再加上她后來自己了解到的事情。終于將事情大致捋清。 胥青燁的生母位份不高,生下他沒多久就難產(chǎn)去了。如今的他由宮中其他妃嬪代為撫養(yǎng)。如今撫養(yǎng)他的妃嬪乃他生母生前交好的妃子。他不過五歲的年紀(jì),年紀(jì)也小,又無家族支撐,完全遠(yuǎn)離了太子之位的紛爭中。 如今的他平日里極少出現(xiàn)在人前,所以也不怎么惹人注意。 珍珠娘細(xì)細(xì)回憶了一下,隱約想起來曾聽夷潛說過,胥青燁的幾個皇兄為了太子之位自相殘殺,最后陛下大怒。幾個皇子或死于手足之手,或被陛下發(fā)落。 所以到了最后,宮中沒有參與到爭位紛爭的胥青燁反倒被送上了太子之位。 為了打聽如今宮中的消息,珍珠娘假扮了大半日的宮女,和其他宮女一起在鸞鳳宮中打掃。 打掃這事兒,實(shí)非珍珠娘所愿。 沒多久,她便趁著夜色偷偷溜了出來。 她立在檐下望了一眼天際的弦月,懶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收轉(zhuǎn)翻轉(zhuǎn)間,一個白色的細(xì)口小藥瓶出現(xiàn)在她手中,只要她將這藥兌入太子的吃食中,自然可以改變他的體質(zhì),讓他的身體恢復(fù)到于常人無異。 往東宮去的路上,珍珠娘經(jīng)過一座瞧上去并不算多氣派的宮殿。和她今日打聽消息的后宮嬪妃住處想比,的確是磕磣了些。 不過,珍珠娘還是停下了腳步。 她忽然想起來,胥青燁在這里為她修建的荷花池,還有那些他拉著她到荷花池旁為她洗腳的時光。 還有,他滾落至她腳邊的人頭。 她曾聽胥青燁說過這里原本就有一座荷花池,只是后來荒棄,隔了幾年之后才被胥青燁重新修建。 “小青燁小時候住在這里不成?” 珍珠娘收斂了氣息,悄聲潛入院中。當(dāng)她看見庭院中的荷花池時不由微微驚訝。 她知道這里的荷花池曾被胥青燁下令反復(fù)修葺,卻沒有想到不管修葺了多少次,這里都還是和原本的模樣沒什么區(qū)別。簡直一模一樣。 珍珠娘望向房間的方向,鎖了眉,略猶豫。 要不要順路瞧瞧小時候的小青燁? 說起來,她隨意做了個小小的手腳,就使得胥青燁丟了日后的皇位。雖說這樣對他未必不好,卻也未必就是好。 罷了。去見了他又能怎么樣。 是她害了他的性命。還是不要與他有所瓜葛了罷。 珍珠娘轉(zhuǎn)身打算離開,隱隱聽見小孩子的哭聲。那哭聲極為壓抑,像是蒙住了頭,又極度的克制忍耐。 若不是珍珠娘非凡人,定然是聽不到的。 似想到了什么,珍珠娘循聲走了過去,一路悄聲走進(jìn)偏殿,偏殿壁畫后藏著一處暗室。 小孩子的哭聲正是從暗室里傳出來的。不僅有小孩子的哭聲,還有女人惡狠狠的聲音。 珍珠娘動用靈力,輕易穿過暗室的門,出現(xiàn)在暗室的陰影中。 然后,她一眼便看見了胥青燁。 即使只是五歲的小青燁,珍珠娘還是一眼便把她認(rèn)出來了。 小小的他被綁在椅子上,兩個宮女站在他的兩側(cè)鉗制著他,還有一個宮女用一方厚厚的帕子捂住了他的嘴。 原來那種壓抑的哭聲竟是因為這種原因。 一個穿著華服的美艷女人拉住胥青燁的小手,笑著將針一根根刺入胥青燁的小小的指甲里。 五歲小孩子的手又小又嫩,此時食指插著細(xì)針,指腹發(fā)白,痙攣顫抖。 “呀!”美艷女人尖叫了一聲,原來竟是她不小心將銀針扎了自己的手。 “陳妃娘娘!”宮女急忙小跑著過來,握住陳妃的手,給她擦去指上沁出的血珠兒。 “滾開!”陳妃一巴掌朝宮女的臉上扇過去,小宮女身子一栽歪,朝一側(cè)跌倒。 陳妃捏住胥青燁rou嘟嘟的臉,瞇起眼睛:“說,你不是你這個小王八蛋在心里咒我?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小王八蛋和你那個該死的娘一樣,都是一肚子壞水的狗東西!” 陳妃捏著胥青燁的肩膀?qū)⑺麖囊巫永锪嗥饋?,扔到地上。指甲里的銀針碰到地面,又往指甲深處刺入。 胥青燁全身痙攣,凄厲地喊叫出來。 那般凄厲痛苦的喊叫完全不像一個五歲的孩子。 “還愣著干什么!把不趕快把這個小王八蛋的嘴巴堵上!” 宮女急忙提裙跑來,兩個宮女仍舊抓著胥青燁不停發(fā)抖的雙肩,另一個宮女慌慌張張地去堵胥青燁的嘴,卻一個不察,被胥青燁狠狠咬了一口。宮女吃痛,“哎呦”了一聲,慌忙松了手。 原本打算去堵胥青燁嘴巴的帕子落了地。 胥青燁小小的身體拼命掙扎,惡狠狠地瞪著陳妃:“死。你去死!我要?dú)⒘四?!?/br> “哈哈哈哈……”陳妃愉快地笑了起來。 笑聲陰森森的。 她笑夠了,用一種像看垃圾廢物的眼神看著胥青燁,憐憫開口:“孩子,你的野心和你娘那賤人一樣不小啊。殺了我?你娘也說過??蛇€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她抬起手,認(rèn)真欣賞著自己鮮紅的指甲,神態(tài)悠閑極了。 “你娘這個可笑的女人不僅死在我的手里,還死得很快活呢。你知道什么是jian。殺嗎?哈哈哈,你還小,你不懂。長大了就懂了哦。然后呀,她死了之后被做成了人彘,被我當(dāng)成靶子玩了好久呢。人彘也不懂嗎?沒事沒事……等你長大了也會懂的哦?!标愬紫聛沓爸S地拍了拍胥青燁的臉,“不僅她死了,她的兒子還被我養(yǎng)在膝下,要喊我娘呢。哈哈哈哈哈……瞧你氣成這個小模樣,可真是可愛極了哦?!?/br> 珍珠娘危險地瞇起眼睛。 陳妃,是夷國人。為了兩國交好,聯(lián)姻時,嫁到胥國的夷國郡主。 珍珠娘望向五歲的胥青燁,眉頭緊皺。難道就是因為這個陳妃的緣故恨了夷國人?非要?dú)⒌羰郎纤械囊膰耍?/br> 陳妃原以為胥青燁會哭嚎,卻不想緊緊抿著唇,只用一雙孩子干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這樣的目光不奇怪,這樣的場景下的這種目光莫名讓陳妃心里慌了那么一瞬,覺得有些瘆人。 陳妃向后退了兩步,厭惡地說:“好了,把他收拾一下,送回他的房間去。” “是?!逼顑?nèi)的幾個宮女一起領(lǐng)令。 陳妃冷著臉轉(zhuǎn)身走出偏殿,并沒有看見用了隱身術(shù)的珍珠娘。 珍珠娘一直立在遠(yuǎn)處,看著那幾個宮女將胥青燁指甲里的細(xì)針拔出,而后隨意敷衍似地上了點(diǎn)藥。一個婆子進(jìn)來將胥青燁抱了起來,一路疾步,將他送回了自己的房間。 宮中皇子眾多,恐怕連皇帝都忘了胥青燁的存在。 胥青燁的生母生前又和陳妃極為親密,當(dāng)初陳妃哭著求陛下將胥青燁交給她撫養(yǎng),宮中人人道她心善。 如今宮中雖然還有皇后,可是皇后早已過了花甲之年,整日吃齋念佛,宮中之事幾乎全部都交給陳妃打理。 即使胥青燁是皇子又怎樣? 在皇宮中遭受如此虐待竟然無人可知。 珍珠娘偏過頭望向抄手游廊中,陳妃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仔細(xì)回憶了一下陳妃的下場。 珍珠娘居然是沒什么印象。 是了,她本來便一直都是事不關(guān)已高高掛起,從未真的去了解過胥青燁的生活。 珍珠娘跟著抱著胥青燁的婆子去了胥青燁的住處,眼睜睜看著那婆子將胥青燁扔到床榻上之后,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往外走。 那婆子離開之后,整個屋子里竟然沒有一個宮人前來伺候。 胥青燁幾乎一動不動地在床上躺了很久,偶爾手腳抽搐一下。燭臺上的蠟燭幾乎燃盡時,胥青燁才從幾乎和他差不多高的床榻上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前的洗手盆前。 他踮著腳將紅腫的雙手放進(jìn)涼水中,止痛。 珍珠娘立在他背后,慢慢皺起了眉。 原以為他日后不稱帝仍可做個逍遙王爺,然而如今看來,這孩子若未在八歲時登基,還不知道能活到幾歲。 珍珠娘有些無奈,如果不是她多此一舉地撞見了這一幕,現(xiàn)在興許已經(jīng)離開了。 如今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 也罷,說不定她有能力從胥青燁小時候?qū)⑺兀?/br> 珍珠娘笑了笑,散去隱身術(shù)。 胥青燁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冰水中紅腫的雙手,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敏感地覺察到了什么。 他警惕地回過頭,看見珍珠娘,上下將珍珠娘打量了兩遍,冷靜地問:“你是哪里的宮女來我這里做什么?” 珍珠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宮女裝,而后望向胥青燁緩緩搖頭:“不,我不是哪里的宮女,而是天上的神女?!?/br> 她抬手,指了指頭頂。 胥青燁的眼神沒什么變化,仍舊用一種警惕防備的眼神看向珍珠娘。顯然是對她說的話不相信的。 珍珠娘在說出自己是天上的神女時,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胥青燁一生都在尋找幼時見到的神女,并且把她當(dāng)成神女。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珍珠娘挽起嘴角。 也罷,沒那么重要了。 是就是罷。 她垂在身側(cè)的雙手微微抬起,悠閑緩慢地轉(zhuǎn)了個一個圈兒。 身上的宮女裝褪去,變成水色的輕紗裙。就連她的面容都被她用了阿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