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決轉(zhuǎn)過頭，將盯著花笠的目光落在倪胭的臉上, 不發(fā)一言地望著她。倪胭和他對視, 眸中噙著從容淡然的淺笑。

    許久之后，厲決周身帶著怒意的靈力慢慢散去。他甩開倪胭的手, 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阿決！”倪胭立在他身后喊了他一聲。

    厲決腳步稍頓, 可終究沒有回頭，繼續(xù)往前走。

    花笠“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待倪胭回過頭望向他，他才無辜地攤了攤手，問：“我有說錯什么嗎？”

    倪胭不答反問：“如果我不阻攔你打算怎么做？暴露自己真正的實力，還是活活被他打死？”

    “這不是有你在嗎？”花笠放慢了語速放低了聲音, “你怎么會舍得我死……”

    倪胭輕輕拍了拍花笠的臉，眼尾挑起一抹笑，柔聲嬌語：“真夠臭美的。”

    “我以為你就喜歡我這樣。”花笠眸中盈著燦爛的笑。

    “不要再故意氣他，他要是真發(fā)怒，我也未必攔得住?！蹦唠佥p輕推了花笠一下，轉(zhuǎn)身朝著厲決離開的方向追去。

    花笠立在原地，笑著目送倪胭離開。直到倪胭的背影看不見了，花笠才慢慢收起臉上的笑。

    花笠隱約明白在倪胭心里他是比不上厲決的——看，她去哄他了。

    是啊，他是機器人，隨便輸入一個程序代碼就可以了，又不會真的難受?；业拖骂^，自嘲地笑笑。

    可是，也正是因為他是機器人，他的所有情感都可以用具體的數(shù)值體現(xiàn)出來。正如現(xiàn)在，他大腦中的數(shù)據(jù)告訴他，他對倪胭的喜歡又多了那么一點。

    也就是多出來的這一點，倪胭掌心里他的星圖中曾經(jīng)閃爍過的第五顆星穩(wěn)定地亮了起來。

    “不就是個女人……大不了克隆一個嘛……”花笠隨口念叨著。他望著地上仍舊在淌水的水管，卻明白即使他真的回到暗靈黨克隆了一個倪胭，那也不是他心里的那個她。

    花笠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水管，繼續(xù)澆水。直到把這一片花叢園藝都澆了水，他才甩了甩濕漉漉的手，往回走。

    花笠剛剛踏上二樓，便看見云莎莎從厲準(zhǔn)的書房出來。云莎莎也看見了花笠，她稍微愣了一下，立刻露出笑臉，沖花笠點了下頭。

    兩個人擦肩而過，花笠忽然停下來，轉(zhuǎn)過身望著云莎莎，慢悠悠地說：“聽說夫人一大早吩咐下人給厲決定制了很多新衣服，又格外吩咐廚房按照厲決的口味來烹飪?！?/br>
    云莎莎詫異地回過頭來，問：“阿決離家?guī)啄陝偦貋恚易鳛樯┳訉λ靡恍┎粦?yīng)該嗎？”

    花笠嗤笑了一聲：“只是因為這個？”

    云莎莎那張可愛的娃娃臉逐漸帶了慍色，肅然開口：“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但是還是勸你慎言。阿決可是你妹夫，你總要替洄沿積點口德?！?/br>
    花笠朝云莎莎走近一步，逼視著她，壓低了聲音，問：“你剛剛該不會在厲準(zhǔn)的書房偷東西吧？”

    “越說越過分！厲準(zhǔn)是我的丈夫！”云莎莎真的惱了。

    花笠卻仍舊嬉皮笑臉，他低聲說：“你想偷的東西在我手里?！?/br>
    云莎莎怔了怔，她很快回過神來，惱怒地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你如果再胡說八道，我只能讓洄沿帶你離開城堡！”

    縱使長了一張乖巧可愛的臉蛋兒，平日里脾氣也好，可到底是皇室公主出身，發(fā)怒時的氣勢還是有些震懾威壓。

    “噓……”花笠半瞇著眼睛，將食指抵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聽說你哥哥去年因為意外重傷，至今沒有調(diào)理好身體。”

    云莎莎冷哼了一聲：“你知道的還不少?！?/br>
    云莎莎審視著花笠，此時此刻，她當(dāng)然已經(jīng)覺察到了花笠的不對勁。

    “當(dāng)然，我還知道祭護日只有兩個月了?！?/br>
    云莎莎眼中迅速攀上驚愕，她踉蹌向后退了兩步，匆忙扶住自己的肚子。

    花笠的視線落在云莎莎的肚子上，笑著說：“那個時候，這個小家伙還沒足月呢?！?/br>
    云莎莎一手護著肚子，一手扶著墻壁。她慢慢冷靜下來，抬眼望向花笠，質(zhì)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和你一樣想要在祭護日搞破壞的人?！?/br>
    云莎莎的臉色冷下去：“你是暗靈黨的人?！?/br>
    她眸光迅速流轉(zhuǎn)，立刻補充：“不，你不是洄沿的哥哥，你是克隆機器人。”

    花笠一手負在身后，紳士地深深作了一揖，說：“公主好眼力。”

    云莎莎的掌心逐漸縈繞出青色的光芒，已經(jīng)調(diào)動了體內(nèi)的靈力。

    “別別別?！被遗e起雙手，“我可不想和你交手，機器人也是有原則的，是絕對不能欺負孕婦的。再說，咱們的目標(biāo)是一樣的?！?/br>
    “誰和你是一樣的目標(biāo)！”

    花笠緩步朝云莎莎走去，他將云莎莎逼到墻角，笑著說：“你哥哥不可能在祭護日之前康復(fù)，所以你被曜南帝國挑中成為了祀者?？纯?，我一個機器人都知道不傷孕婦，你的國家卻要獻祭你的生命。”

    云莎莎已經(jīng)徹底冷靜下來，她淡漠地望著花笠，說：“你一個機器人是不會懂的。”

    “懂什么？”花笠笑笑，“厲決回來第一天你就這么關(guān)心他，那你下一步計劃是什么？讓我這個機器人的大腦猜猜看……”

    “有了！”花笠在云莎莎的耳邊打了個響指，“下一步，你是不是打算用洄沿哄騙厲決，讓厲決拒絕成為祀者？”

    云莎莎有些失神。她心里是有那么一絲僥幸，僥幸厲準(zhǔn)舍不得他最親的弟弟，僥幸厲決舍不得離開倪胭。

    不過如果說到哄騙那倒不至于。

    她是曜南帝國的公主，身為皇室的人生來繼承了無尚的榮耀，也同樣要擔(dān)負起責(zé)任。帝國要她的命，她不能不給。

    花笠望著云莎莎的神色，慢慢皺起眉。他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我知道曜南帝國那份地圖在你手里，所以為什么不和我合作？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你肚子里的孩子胎死腹中？”花笠繼續(xù)勸說，“厲準(zhǔn)是《和平法》的堅定擁護者，他曾說過這是他畢生的理想和事業(yè)。他連厲決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更何況政治聯(lián)姻的你？”

    “把地圖交出來，讓我們一起找到靈泉，將靈力釋放出來……”

    云莎莎眼中的茫然和凄苦逐漸消失，她冷靜沉著地看向花笠，開口：“所以你是機器人。”

    花笠皺眉。

    “如果擁護《和平法》是厲準(zhǔn)畢生的理想和事業(yè)，那么我愿意為他付出生命。”云莎莎坦然地笑起來，“謝謝你，本來我還在猶豫。是你的話讓我堅定了想法?！?/br>
    花笠古怪地笑了一下：“你是說你要為了厲準(zhǔn)的理想去送死？這算什么？女人的無腦？”

    “因為我愛他，所以他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br>
    花笠的眸中浮現(xiàn)錯愕。

    “因為你是機器人，所以你不懂愛?！痹粕瘜⒒彝崎_，一步步離開。她還是如往常那樣，步子小小的，也很輕。低垂眉眼時，她溫柔地望著自己的肚子。祭護日那一天，她肚子里的孩子雖然還沒有足月，但是已經(jīng)可以剖腹取出。

    云莎莎嘴角微揚，是她這一生最溫柔的時刻。

    人一旦有了方向，再嬌小的肩膀也可以頂天立地、無堅不摧。

    一直到云莎莎走遠，花笠才從失神的狀態(tài)中緩過來。因為他是機器人，所以縱使他的大腦里寫滿代碼也不懂愛？

    花笠的眼中浮現(xiàn)茫然。

    他忽然轉(zhuǎn)身往樓下疾步走去。他很想現(xiàn)在立刻就見到倪胭。

    ·

    倪胭一路跟著厲決，一直跟著他走進城堡后山的梧桐園。

    厲決終于停了下來。

    倪胭繞到厲決面前，柔柔開口：“消氣了？有什么好氣的呢？哥哥總是口無遮攔，故意逗你而已?！?/br>
    厲決不發(fā)一言，安靜地望著倪胭的眼睛。

    倪胭湊到他身前，牽起他的手，抬眼含笑望著他，說：“這才走了幾年脾氣越來越差，現(xiàn)在是對我也要發(fā)脾氣了嗎？”

    厲決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才緩慢開口：“他親你了?！?/br>
    倪胭怔住。

    原來昨天夜里厲決回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眳枦Q慢慢推開倪胭的手，轉(zhuǎn)過身去。

    他從昨天晚上就開始生氣，一直悶悶生氣到現(xiàn)在。

    倪胭沉默了一會兒，向后退了兩步，懶散地靠著身后的梧桐樹，繼續(xù)沉默著。

    兩個人都不說話。

    過了很久，厲決才皺著眉頭轉(zhuǎn)過身來，生氣地瞪向倪胭。

    倪胭只是隨意笑笑，漫不經(jīng)心地攏著長卷發(fā)。

    厲決氣沖沖地跨了兩步走到倪胭前面，他生氣地悶聲說：“你是我的！”

    倪胭還是只是淺淺笑著。

    她越是這個樣子，厲決越是生氣。他再往前邁出一步，身體幾乎貼在倪胭的身上。他低著頭，死死盯著倪胭的眼睛，氣得胸口起伏。

    “你是我的！”他固執(zhí)地悶聲重復(fù)。

    倪胭輕笑：“我只屬于自己。”

    厲決抓住倪胭的手腕，抵過她頭頂，將她的雙手壓在梧桐樹粗壯的樹干上。

    倪胭微微蹙眉，說：“你把我弄疼了。”

    厲決瞬間松了手。

    倪胭垂下眼睛，揉著手腕，懶懶散散地輕聲埋怨著：“一點分寸都沒有，是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嗎？也不管我疼不疼?！?/br>
    “我、我沒有……”厲決抬起的手懸在半空，僵在那里。

    倪胭瞥了一眼厲決僵在那里的手，將自己的手遞給他。輕輕挑起眼瞼，半嗔半撒嬌地說：“還不給我揉揉？”

    厲決點頭，將倪胭的手攥緊掌心，小心翼翼地揉著倪胭手腕處的紅痕。

    倪胭望著厲決低頭認真的模樣，雖然他的五官變化了很多，眼睫卻依然如小時候那樣濃密纖長，投下彎彎的陰影。

    “除了修煉，這幾年還在外面學(xué)了什么？”倪胭問。

    “吃飯、說話、讀書識字。”

    倪胭輕笑，問：“還有呢？”

    厲決認真想了一下，才說：“剪指甲、洗衣服、修家具、開車……”

    倪胭笑得花枝爛顫伏在厲決胸膛，她指尖兒在厲決的胸膛輕輕劃動，慢悠悠地問：“還有呢？有沒有學(xué)會怎么討女人開心？”

    “特訓(xùn)基地沒有女人?！?/br>
    “別以為我不知道，沒課程的時候，別人會拉你去酒吧。他們會教你喝酒跳舞，還會有漂亮的大胸妹投懷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