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五爺既然有歸隱之心不若將那批軍火生意讓給敏安?!甭櫧穹诺土寺曇?,身上那身軍裝帶給他的冷傲威嚴卻沒有放低。 “大帥這話就有些聽不懂了,在下做的一直是正當生意?!蔽鍫敳痪o不慢地應對,嘴角的淡笑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減淡。 “五……”聶今劍眉微皺,他帶著黑色皮手套的手隨意壓了一下軍帽的帽檐,漫不經心地說,“五爺五爺地喊著總覺得有些別捏,五爺有沒有別的稱呼?!?/br> 五爺沉思了一瞬,立刻笑著說:“讓大帥這樣稱呼的確不像話,大帥可以直接稱呼在下小五子?!?/br> 望著五爺眼中的帶著一絲戲虐的笑意,聶今冷笑了一聲:“封五爺?” 五爺神色頓了頓,笑著側了側身,道:“讓大帥在這里說話實在是封家老五照顧不周,請?!?/br> 聶今站在原地沒動。曾經聶今一直認為是人就會有弱點。偏偏站在眼前的這個五爺被整個蕭城公認為沒有弱點的人。一個人沒有親人沒有愛人,不愛錢不愛權,無懼生死,而且仇家盡除,連仇恨都沒有。這樣的人還有弱點嗎? 五爺淡淡笑著,問:“大帥該不會是擔心大都會是龍?zhí)痘ue之地吧?” 聶今收起思緒,抬起頭顱,冷傲抬步,長筒軍靴走路時發(fā)出厚重之音。 兩個人走進大都會,大都會門口圍觀的人卻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這兩個男人哪個不是讓整個蕭城懼怕的人物?他們兩個根本就不是一個道上的,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忽然聚到一起?圍觀的人里面有一些剛從舞廳出來的上流社會公子哥兒,幾個人對視一眼,隱隱覺得要發(fā)生什么大事兒。 聶今和五爺一起走進舞廳,黑西裝在前后左右開路保護。 “不愧是第一安全的大都會。”聶今道。 五爺隨口附和:“都是經理的功勞?!?/br> 聶今還想說話,忽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他詫異地望向舞臺上那道穿著旗袍的婀娜身影。舞臺頂彩色的燈光正好打在舞女身上,倪胭站在陰影里,身段玲瓏有致,帶著點神秘的吸引力,偏偏看不清她的臉。 聶今收回視線,跟五爺上樓,去五爺的單獨的休息室談事情。不管怎么樣,他今日不會空手而回。 聶今在五爺的休息室喝了一壺茶,才勉強取得了一丁點進展。無數次,他真想直接拔槍。 兩個人勉強達成協議,聶今起身告辭,五爺拿起桌子上的禮帽,起身相送。兩個人一起往樓下走。時間越晚,樓下舞廳里卻是越熱鬧。跳舞的人群比他們進來時更多。 倪胭唱完最后一首歌,下了舞臺拒絕男士跳舞的邀請,施施然往后臺換衣間走去,迎面遇見聶今和五爺。 倪胭愣了一下。 呃……她沒想這么快讓聶今看見她這一面啊! 聶今望著倪胭皺起眉。熟悉,說不出來的熟悉。可是他卻沒能第一時間把倪胭認出來。他細細打量著倪胭。 倪胭身穿一襲深綠色印花旗袍,香風細細。沉靜而又婉約到極致,偏偏在這種古典的韻味里加上女人的嫵媚魅惑。旗袍總是能將婉約和性感兩種看上去十分矛盾的特質完美地交融。而穿旗袍的女人更是將女人骨子里的風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雁音?”聶今終于念出她的名字。他眉峰攏皺,在念她名字的時候語調也不似尋常。 倪胭向后退了一步,咬了一下下唇,才說:“是,是我?!?/br> 聶今望著倪胭的目光有點復雜。 立于聶今身側的五爺卻微微皺眉,深看了倪胭一眼。 像五爺和聶今這樣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會吸引不少人的目光,而倪胭又是最近大都會炙手可熱的人物。三個人站在一起,不知道惹得多少人好奇地看過來。 陳老板猶豫了好久,咬咬牙終于跑了過去,先是賠著笑臉跟五爺和聶今打過招呼,才在倪胭身邊彎著腰詢問:“是不是結束了?我送你回家!” 倪胭沒說話,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聶今,等他發(fā)話。 聶今盯了她一會兒,丟下一句“我在車上等你”,長筒皮靴里的大長腿邁著闊步走出人群,臉上的表情帶著點冷意。 聶今的這句話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竊竊私語。大帥對她有意思?大帥是她老相好?就連陳老板都撓了撓頭,杵在那里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 五爺若有所思地看著聶今離開,他輕笑了一聲,望著倪胭的目光神色不明,道:“看來……你找到可以依靠的男人不全是二三等。” 倪胭回頭望見聶今已經走了出去,她轉過身湊到五爺面前。五爺身上灰色的西裝敞開著,里面是同色系的馬甲。倪胭將手指搭在他馬甲胸前裝飾的口袋里,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在喧囂的音樂聲中說:“我明天要是沒來,五爺可要讓云姐拿著合同去兆熙公館要人。最好把那群威風的黑西裝都帶上。” 她松了手,纖細的手指理了理被她拉皺的口袋,將布料重新壓服帖。隔著布料和胸膛,她的手輕輕點了點五爺的心口。 嫣然一笑,轉身就走。她一邊風姿搖曳地走,一邊摘下耳環(huán)和發(fā)間的裝飾品。旗袍將她腰臀的曲線襯得誘人無比。 五爺目視著她離開,他招了招手,吩咐一聲,云姐很快被喊了過來。云姐做事滴水不漏,手下的人哪個不是把底細查得一清二楚?在倪胭來的第一天,云姐就把倪胭的底細查清楚了。待五爺問起,她一五一十說出倪胭的家庭情況以及和聶今的關系。 五爺點點頭。 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眼中一閃而過的釋然。 · 倪胭很喜歡旗袍,每天晚上要換好多旗袍。還好云姐是個大方的人,對手下的人從來不虧待,按著她的尺寸給她訂做了不少。 倪胭有些不舍地脫下旗袍,換上自己的那身藍黑襖裙女學生制服。 百香蘭一臉八卦地湊過來:“妹子,你和聶大帥是什么關系?該不會……呃,那個那個那個吧?” “還不是。太晚了,我要回家了。香蘭姐明天見。”倪胭提著自己的小書箱,轉身就走。 她走出大都會的正門,搜尋了一會兒,找到聶今的車。她走過去拉開車門坐進去,看了聶今一眼,把手中提著的小書箱放在腳旁,然后就把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上。 一路沉默。 許久之后,聶今開口:“缺錢?” 倪胭搖頭:“沒有?!?/br> 聶今目視前方,不容反駁的口氣:“以后不許再去?!?/br> 倪胭垂著眼睛,看著自己搭在膝上的手。她為了暫時瞞著聶今這一邊,沒有染指甲油,也沒有燙卷發(fā)。每次登臺的時候不是戴著假發(fā),就是把頭發(fā)挽起來?,F在聶今知道了也好,那她明天就可以換發(fā)型、染上漂亮的指甲油啦! “我在和你說話?!甭櫧衤曇舫料氯?。 倪胭暫時把五顏六色的指甲油從腦海里趕走,裝出猶豫的樣子來,小聲說:“可是我喜歡唱歌?!?/br> “我可以給你請音樂老師,可以送你去香港參演電影。” 倪胭沉默著不說話,她始終低著頭,動也不動一下。 汽車里的氣氛安靜到讓人不舒服。 聶今不耐煩地轉過頭去看她,正好看見一滴眼淚從她眼中落下來,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慌忙用手背把眼淚擦掉,繼續(xù)一聲不吭地低著頭。 汽車停了下來。 倪胭推開車門,提著小書箱下車。 “雁音?”聶今喊住她。 倪胭終于抬起臉看他,眼中盈滿的淚讓聶今微怔。倪胭使勁兒擦了一下眼睛,卻仍舊擦不掉那雙好看的眼睛里的委屈。她扯起嘴角努力笑著:“我聽你的,因為你是少爺啊?!?/br> 第84章 大佬的女人〖07〗 聶今心里頓了一下。他說了什么?不過是為了她好, 為了她的安全考慮,怎么就把她惹哭了?聶今還從來沒有把小姑娘惹哭的經歷, 望著倪胭淚水漣漣的小臉兒,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過這份手足無措也只是放在心里,他面上還是一貫的冷肅。 “你哭什么?”他問。 倪胭向后小小地退了一步,望著聶今的目光帶著些畏懼。 聶今啞然。 見她哭得這么委屈, 他本來是想哄一哄她,可他是個鐵骨錚錚的軍人,即使他想哄人,語氣里也是不由自主帶上了一種威嚴。尤其是當他反問的時候, 更是帶著一種質問的語氣。 聶今沉默了一瞬,推開車門在另一側下車, 繞過車前走到倪胭身邊, 把倪胭手里的書箱拿到手里, 說了聲:“走了。” 這是主動幫她拿東西? 他抬步而行, 倪胭偷偷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側。聶今的軍靴踩在地板上, 梆梆響。 聶今在一樓倪胭要向左側拐的地方停下來, 他一停下來, 軍靴聲歇了, 空蕩的大廳顯得很安靜。 倪胭低著頭也不說話朝聶今伸出手去拿回自己的小書箱。 聶今握著書箱把手的手頓了一下。 “我比你大十歲?!甭櫧衽酥浦靡环N比較輕緩的語氣,“見的人比你多,知道的事情也比你多。那樣的地方不安全,你一個念書的小姑娘不該接觸那些人?!?/br> 倪胭咬著嘴唇沒吭聲。 聶今沉默幾息, 把語調再降低兩度,繼續(xù)說:“你不是我手下的兵,你是自由人,我沒有命令你,也無權命令你。并不是做歌女有多不堪,我也沒有批評你。而是……你年紀還小?!?/br> 他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語速要比平常慢一些,因為他每說一個字之前都在心里斟酌一下,可別再把這小姑娘嚇哭了。 倪胭終于開口了,她仍舊低著頭沒去看聶今,小聲地抗議:“我已經十八了……” 聶今垂在身側的手抬起來,輕輕拍了一下倪胭的頭,說:“那也還是個孩子?!?/br> 倪胭忽然抬頭驚慌地望著他,仍舊有些濕潤的眼睛像一只受了驚的小鹿,眼下腮上莫名染上一絲紅暈。 聶今微怔,是他的舉動過分了? 倪胭忽然從他手里搶過小書箱,轉身就跑。長長的走廊里回響著小皮鞋的噠噠聲。 聶今看了一眼自己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默然垂下手。她望著倪胭回到房間,轉身上樓。 倪胭轉身的瞬間,臉上的表情頓時消失不見,一臉平靜。她攤開掌心,聶今和五爺今天都亮起了第一顆星。 真不容易吶。 倪胭回到房間之后,又把那個偽造的日記本拿出來。 五月十七日,星期五,晴 今天在大都會唱歌終于被他撞見了。 他會不會很失望? 會不會覺得我很壞? 不爭氣地掉了眼淚,委屈極了,不是那樣的,不想他誤會。 可是…… 他幫我拿東西。 還、還、還、還…… 晚安呀。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去上學。半下午日頭正好的時候,倪胭坐在小花園里的歐式長椅上,手里捧了本書在讀。在她身邊的長椅上還放了幾本學校里的書。 她剛洗過澡,頭發(fā)還沒有干透,厚重的劉海兒蓄長,朝一側分開,精致的小臉兒徹底露出來。 有風,會將她的長發(fā)吹亂。她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撩撥一下半干的長發(fā),將長發(fā)掖到耳后。 為什么要來這里看書?因為這里正好對著聶今書房的窗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