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費朗半瞇著眼睛看她,無話可說。 倪胭坐起來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帶著些慵懶倦意的聲音說:“哥,我真的得去鐘家一趟。也就最近幾天,事情辦完就不會再去了?!?/br> ——事情辦完,連你也不要理了。 倪胭輕輕翹起嘴角。 費朗是攔不住倪胭的,倪胭剛邁進鐘家大門,大金毛跑到她面前一邊叫著一邊搖晃著大尾巴。 倪胭彎下腰來摸了摸它的大狗頭。 而等她重新抬起頭,遙遙望見遠處的鐘沐。鐘沐穿著干凈的白色毛衣,手里握著一把修剪園藝的大剪子。風(fēng)將他柔軟的頭發(fā)吹得有些亂,甚至在頭上沾了一點綠葉。 倪胭走過去,翹起腳撿起他發(fā)間的綠葉,順手撥了撥他微亂的頭發(fā),她收回手,沖鐘沐勾起嘴角淺淺笑著,說:“好久不見呀,沐哥?!?/br> 鐘沐微笑著,眼神干凈溫柔。 “好久不見?!彼穆曇粢彩且蝗缤舻闹斡岷汀?/br> 倪胭低下頭看了一眼趴在鐘沐身邊的大金毛,低聲“嗯——”了一聲,才拖著腔調(diào),不緊不慢地開口:“我以為沐哥會生我的氣,厭惡我,或者不再理我。” 鐘沐溫柔地笑著,云淡風(fēng)輕地說:“都過去了?!?/br> 倪胭咬了下嘴唇,歪著頭望向鐘沐,問:“真的不生氣啦?” “生氣什么?”鐘沐笑著反問。 大金毛不安分地站了起來,繞著倪胭身邊去咬她的裙角。 鐘沐看見了,他蹲下來,拍了拍大金毛的頭,輕輕抱了它一下。闖禍的大金毛立刻低聲嗷嗚一聲,很乖地將腦袋搭在鐘沐的臂彎。 “早上我媽跟我說今天請你來家里吃飯,她有事要晚一點回來,恐怕你要多等一下。進去吧,外面涼?!辩娿迥抗鈷哌^倪胭身上單薄的衣服,他站起來轉(zhuǎn)身先一步往屋里走。 倪胭站在原地沒有動。 鐘沐走了兩步停下來,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微笑著說:“不生氣,反而要謝謝你?!?/br> 倪胭訝然。 鐘沐不解釋,笑著往屋子里走去,步子又緩又穩(wěn)。 謝謝你出現(xiàn)在我黑白灰的世界,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我還能喜歡上一個人,謝謝你讓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我嘗到了愛情的苦和甜。 跟在鐘沐身后的大金毛停下來,轉(zhuǎn)過身沖著倪胭“汪”了一聲,好像是喊她快點跟上。 倪胭望著鐘沐干凈好似不染塵雜的白色背影,忽然輕笑了一聲。她搖搖頭,跟在鐘沐的后面進屋。 她總是能遇見很多很好的人,他們的好襯托了她的壞。她真想嘲一句這些人真傻真蠢。 兩萬年實在是太久了,久到她忘記了很多事情。她實在想不起來有心的她是不是也這么壞。 不過壞就壞吧,挺好的。 倪胭又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第76章 豪門繼兄〖21〗 鐘沐走到門口, 將修剪園藝的大剪子遞給一旁的傭人,拉開房門, 紳士地候在一旁,等倪胭進去,他才跟進去。 他帶著倪胭在客廳里坐下,傭人送上來茶點。 倪胭隨意掃了一眼, 便覺察出鐘家和費家相比,少了很多煙火氣。鐘家的傭人穿著統(tǒng)一的制服,表情嚴肅。至于家里的主人,似乎只有鐘沐一個人。倪胭知道鐘傲云工作很忙, 恐怕不常在家,而鐘沐要么在國外養(yǎng)身體, 要么在國內(nèi)時也一半時間住在費家。 鐘家瞧上去實在是太冷清了。 似能看透倪胭所想, 鐘沐微笑著說:“家里人口的確簡單?!?/br> 之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大金毛從外面竄進來, 一邊叫喚著一邊趴在了鐘沐腳邊。它一進來, 倒是給冷冷清清的客廳添了不少熱鬧。 倪胭和鐘沐都沒怎么說話,吃著茶點, 或者逗逗大金毛。 天色逐漸黑下來, 鐘沐看了一眼時間, 說:“她快回來了。抱歉, 讓你等了這么久?!?/br> “沐哥,我們之間已經(jīng)到了這么客氣的地步?”倪胭上半身前傾,手肘搭在腿上,雙手托腮, 直直望著鐘沐。 鐘沐微微怔了一下。 倪胭很快笑起來,自己把話接下去:“也是應(yīng)該的。不過沐哥知道我這次來是為了什么嗎?” 鐘沐眼中的訝然褪去,重新微笑起來,老實說:“她沒有說過。” 鐘沐又覺得胸腹間一陣難受,偏過頭去,不停地咳嗦起來。倪胭站起來,站在他身側(cè)彎下腰輕輕拍著他的后背。 鐘沐細微地皺了下眉,不過倒是沒有推開倪胭。他接過倪胭遞給他的溫水喝了兩口,把玻璃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倪胭站在他身側(cè),他低著頭望著桌子上玻璃杯里仍舊在輕晃的清水,不去看倪胭,說:“費朗雖然看上去吊了郎當(dāng)不怎么著調(diào)的樣子,但是如果他把一個人放在了心里,絕對會死心塌地得對她好。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你……” “那么你呢?”倪胭打斷他的話。 鐘沐搭在桌子上的手一僵。他慢慢側(cè)過頭,目光寸移,一點點看向倪胭的眼睛。他沒有躲閃,也沒有隱瞞,明明白白說出自己的感受:“喜歡。第一次的喜歡,從未有過的喜歡。但是我選擇祝福你和費朗。比起來,你更適合和他在一起?!?/br> 倪胭望著他的眼睛淺淺笑著,問:“適合?為什么呢?” 鐘沐用一陣咳嗽聲回應(yīng)了倪胭。 為什么適合?還能為什么?反正比費朗和他相比更能給倪胭帶來幸福。因為他快要死了啊。 等到他的咳嗦聲漸歇,倪胭問:“如果我和費朗結(jié)婚,沐哥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 掌心里鐘沐的第七顆星閃爍了一下,又在瞬間熄滅。 他苦笑,帶著點無奈的語氣,說:“如果我能活到那個時候?!?/br> 這個時候鐘傲云從外面回來,倪胭和鐘沐的對話就這么終止了。鐘傲云看了鐘沐一眼,帶著倪胭去了樓上的書房。 鐘沐垂著頭坐在白色沙發(fā)里,沒有離開,甚至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倪胭在鐘傲云的書房里待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地下樓了。鐘傲云站在樓梯上面,對鐘沐說:“幫我送一下嫣然。” 鐘沐起身,問:“不留下吃飯了?” “我來又不是為了吃飯的?!?/br> 鐘沐抬頭看了眼站在樓梯上的鐘傲云,沒再說別的,陪著倪胭往外走。他一直將倪胭送到大門外,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大金毛跟在他們身后,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大金毛也很乖,耷拉著腦袋,夾著大尾巴,不像平時那么鬧。 倪胭上了自己的車,搖下車窗,忽然問:“如果有人治好了你的病,那么你還愿意微笑著去參加我和費朗的婚禮嗎?” 鐘沐淡淡微笑著,沒有接話。 倪胭笑著收回視線,也不再多說,開車離開。鐘沐目光柔和一臉平靜地注視著她開車離開,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了,他才慢慢收起臉上的笑,略悵然地輕嘆了一聲。 如果有人治好了他的病? 他十歲以前還做過這樣的夢。現(xiàn)在?他是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癡念。 他轉(zhuǎn)身回家,經(jīng)過前院長長的園藝區(qū)。園藝草木葳蕤,生機勃勃。這些草木都是他親手打理的。有時候他會很羨慕這些草木,即使生命短暫,可活著的時候卻像怒放一樣用力生長,向著陽光伸展每一條枝葉。 而不是像他這樣不僅生命短暫,而且連爭取的勇氣都沒有。 他腳步停下來,緩緩閉上眼睛。 所謂的看破生死不過是暫時沒有遇見那個想要白頭的人。 倪胭開車不到五分鐘,就看見費朗的車停在前面。倪胭莫名覺得這一幕有點詭異。費朗從車上下來,走到倪胭的車旁,黑著張臉看她。 倪胭舉起雙手,老實巴交地投降:“他咳嗦的時候我拍了拍他的后背給他順氣,然后和他說的話不超過五句。僅此而已。” 她又放下手,扒拉著手指頭重新數(shù)了一遍,再次舉起手來:“真的,不超五句?!?/br> 臉上的表情認真得不像話。 費朗的心情有點復(fù)雜。 他也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像個怨婦一樣守在這里。倪胭進到鐘家之后,他腦子里胡思亂想了一大堆,自己都不記得自己一共看了多少遍時間。他甚至無數(shù)次對自己說“再等五分鐘,她再不出來,進去掐死她”! 然而他又無數(shù)次對自己說“算了吧,別那么沒臉!” 倪胭解開安全帶,在車里站起來,雙手攀著費朗的肩,擁抱著他。她偏過頭,用臉蹭了蹭費朗的脖子,用一種軟嫩的語氣跟他撒嬌:“我真的很乖噠!” 她軟軟的身子靠過來,嬌嬌的語氣落入耳中,費朗的臉色不受控制地緩和下來。他輕嘆了一聲,側(cè)著眼看她,心想他到底該拿她怎么辦才好。 他仍舊努力板著臉,沉聲說:“知道了?!?/br> 倪胭笑嘻嘻地抬起頭看他,彎著眼睛笑得人畜無害:“那我今晚能繼續(xù)抱著你睡嗎?” 費朗:……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啊。 接下來的幾天,倪胭真的很乖,白天在花店里幫忙,晚上到費朗的公寓里找他。有時候花店不忙,她還會去費朗的公司等他下班,和他一起吃個燭光晚餐、散個步,再回到公寓里翻天覆地地磕覺。 讓兩個母親十分欣慰的是倪胭和費舒雅走得越來越近,兩個人偶爾會一起逛街。費舒雅沒有一直留在家里,聽了倪胭的建議之后,膽戰(zhàn)心驚地敲響費朗辦公室的門。 “什么事?”費朗抬眼看她。 費舒雅臉上掛著笑,瞧著費朗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我想來公司幫忙……那個,我的確有很多東西不會,但是我可以慢慢學(xué)的!” 她緊張地攥緊手里的包。 費朗“哦”了一聲,無所謂地說:“膽戰(zhàn)心驚的德行是想干嘛?將來費家的企業(yè)一半都是你的。你是半個主人,不是應(yīng)聘的打工仔好吧?” 費舒雅咬著嘴唇,站在一旁沒動。 費朗又看了她一眼,無語地說:“去找老爸,讓他安排人帶你!” “我、我不敢去找他……” 費朗古怪地撩起眼皮看她,哈笑了一聲,詫異道:“我還是頭一遭遇見怕他不怕我的。我脾氣比他好?” 費舒雅望著他慢慢笑起來。 費朗摸了下耳垂,拿起電話叫特助安排人帶費舒雅。 費舒雅在一旁聽他打完電話,燦爛笑開:“謝謝哥哥!” 費朗低著頭,懶得搭理她。 費舒雅專心學(xué)起管理公司的事情,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但是即使這么忙,她也沒有放下婚禮的事情?;槎Y策劃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特別認真,每一次只要她忙著婚禮上的事情,她都會甜蜜地笑起來,像全天下最幸福的新娘。 高子旭和費舒雅婚禮的前一天,倪胭和費朗在酒吧里瘋玩了一個晚上,兩個人都喝了不少酒。 倪胭輕輕推了費朗一把,她偏著頭,因為跳舞而微亂的棕色長卷發(fā)垂落下來。她望著費朗,壞笑著說:“我又要去勾搭人啦?!?/br> 她朝費朗晃了晃手機,手機屏幕上是高子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