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孟竹四處看了一番, 有些茫然道:“我們怎么坐馬車了?” “不坐馬車, 如何趕路?”沈令安將孟竹抱進懷里,低緩的嗓音里含了絲略帶曖昧的笑意:“還是說,你可以騎馬?” “……”孟竹猛然想起昨晚自己被當(dāng)成解毒丸的事,解毒丸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 當(dāng)完的后果便是——她不能騎馬了…… 孟竹登時便羞窘地想要找個地洞埋進去,但是, 她沒有忘記始作俑者, 當(dāng)下她抬頭,不滿地瞪了沈令安一眼。 孟竹雖說現(xiàn)在膽子大了,但也很少這樣明目張膽地表達自己的不滿,沈令安見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似笑非笑地道:“夫人看起來對我很不滿?” “本來和青壑約好今晚就會到傅家莊的?!泵现窬锪司镒?,按照這馬車的速度, 顯然是到不了了。 “在婚禮前趕到就好?!?/br> 事已至此, 孟竹也只能接受現(xiàn)實了, 她抬頭看了眼沈令安, 想到了另一件事,她猶豫了會兒,問道:“秋善公主她……” “讓人送回京了?!辈坏让现駟柾辏蛄畎簿突卮鸬?。 孟竹低頭假裝把玩自己的手指,小聲嘀咕道:“她好像很喜歡你啊……” 一個公主,為了他將名聲置之不顧,不惜自薦枕席,這事要擱在她身上,她自覺做不到這種地步。 沈令安不置可否,眸中卻露出一絲排斥,事實上,他對女子投懷送抱這種事一向是極度厭惡的,若換了別人,他不會這么容易放過她。 見沈令安不說話,孟竹覷了他一眼,小聲問道:“這次要是我不在,你是不是就會從了她???” 聲音里有小心翼翼的試探。 沈令安低頭瞄了孟竹一眼,突然勾了勾唇角,懶洋洋地朝背后的引枕一靠,道:“是啊?!?/br> “……”孟竹一下就懵了,她都已經(jīng)做好準備聽他說一句“不是”了,沒想到卻得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見孟竹傻呆呆地看著他,眼眶還有泛紅的趨勢,沈令安忍不住嗤笑一聲,直起身刮了刮她的鼻子,“逗你的,你也信?” 孟竹心里的酸水才泛到一半,一聽沈令安這話,頓時戛然而止,一顆心可謂是大起大落,心里也有點后悔,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明明白白擺在了她的面前,她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會作這種無謂的試探! “這些年向我自薦枕席的女人多了去了?!鄙蛄畎餐蝗桓降矫现穸?,輕聲問道:“你猜有幾個成了?” 不知為何,沈令安說這話的時候,孟竹下意識地想到了自己,她的臉微微一紅,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沈令安面前晃了晃,弱弱地問道:“一、一個?”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沈令安哼笑一聲,“也就只有你,誤打誤撞讓本相著了你的道?!?/br> 孟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吭聲了,趁人之危這種事,還是讓它隨風(fēng)逝去吧…… 孟竹一行人到傅家莊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上午了,傅臨風(fēng)穿著一襲大紅喜服,滿面春風(fēng)地站在門口迎接賓客,看到沈令安從馬車里下來時,不由挑了挑眉,有些不爽地問道:“這便是沈相承諾的‘快馬加鞭’?你怎么不等本公子拜完堂再出現(xiàn)?” 沈令安瞥了傅臨風(fēng)一眼,道:“青壑的第一場婚禮,本相如何舍得錯過?” 言外之意是,有可能還會有第二場…… 傅臨風(fēng)的臉一下就黑了,恨不能捋起袖子揍他一頓。 沈令安卻已經(jīng)笑著朝他身后拱了拱手,道:“恭喜伯父?!?/br> “令安,你可終于來了,昨天老爺子已經(jīng)念了你半天了,等你等得望穿秋水??!”一個面目俊朗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來,笑道。 “本該昨晚便到了,路上臨時出了點事,我這便去跟傅爺爺請罪。”沈令安也笑。 孟竹仍是小廝的模樣,知道那中年男人應(yīng)當(dāng)就是傅莊主,不過他跟沈令安的對話,卻讓她感覺到吃驚,似乎這么久以來,他是第一個在大庭廣眾之下直呼沈令安名諱的人,而她更是頭一回從沈令安嘴里說出“請罪”二字。 孟竹不由對沈令安和傅家莊的淵源感到好奇。 傅莊主聽到沈令安的話,眉眼的笑意越發(fā)明顯,連連道:“快進去吧,老爺子看到你,不知會有多高興?!?/br> 孟竹隨著沈令安走進去,前廳里已有許多賓客在,有些人認識沈令安,一看到他出現(xiàn),便連忙上前寒暄。 孟竹和沈缺站在沈令安身后,目光在旁邊溜了一圈,突然看到薛雨凝正站在門口朝她擠眉弄眼,還招了招手,孟竹忍不住挑了挑眉,她今日扮成了小廝的模樣,沒想到她竟還認得自己,當(dāng)下和沈缺說了一聲,便朝她走了過去。 “我問你,你家夫人呢?”剛走到薛雨凝面前,就聽她問道。 “……你既沒認出我來,剛剛沖我招什么手?”孟竹沉默了片刻,無語地問道。 聽到孟竹開口,薛雨凝的眸光一亮,忍不住笑出聲,“我可沒朝你招手,我想找的是沈缺,我剛還納悶沈相身旁怎么多了你這么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小廝呢!” “走走走,我?guī)闳ヒ娗噗??!毖τ昴^續(xù)道。 孟竹早就想見青壑了,當(dāng)下就跟著薛雨凝繞過前廳,往后面走去。 “不是說了昨晚就到,怎么現(xiàn)在才來?”薛雨凝在傅家莊已經(jīng)呆得有些無聊,早就盼著孟竹來了,昨晚還打算跟她打一晚上的葉子牌,沒想到她壓根就沒來! 孟竹便把秋善公主一事說了一遍,但半點沒透露自己被當(dāng)成解毒丸,才導(dǎo)致來遲的事。 薛雨凝聽了,眼睛都瞪大了,有些不敢相信,“秋、秋善公主還能干出這種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孟竹撇了撇嘴。 “這兩個公主都不是什么好人?!毖τ昴吡艘宦?。 兩人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林青壑的房外,薛雨凝推開門,笑道:“青壑,我們的沈夫人可算來了!” 孟竹抬眼看向房間內(nèi),待看到穿著大紅嫁衣的林青壑時,眼中閃過一抹驚艷,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道:“青壑!你今天太美了!” 林青壑平日很少打扮,衣裳也都以素色為主,看起來清雅樸素,今日穿了一身華麗的火紅嫁衣,配上精致的妝容,美得驚心動魄。 婢女剛好為林青壑戴好鳳冠,她站起身,透過鳳冠的珠簾看向孟竹,笑道:“可算到了,我還怕你趕不及呢。” 孟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林青壑,笑道:“怎么會?你的婚禮,我怎么也要趕到的。” 幾人寒暄了一陣,林青壑打量了下孟竹的裝扮,道:“今日你是要作為我的娘家姐妹出場的,可不能穿成這樣,我讓人給你拿一套衣裙換上。” “那我的臉是不是也得再修飾一番?”孟竹摸了摸自己的臉,畢竟現(xiàn)在她這張臉還是有些偏中性的。 “包在我身上?!绷智噗终A苏Q邸?/br> 吉時到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黃昏,賓客已經(jīng)到齊,新郎在喜堂里等著。 孟竹、薛雨凝還有一眾婢女簇擁著林青壑一路走向喜堂,林青壑手執(zhí)一把精致華美的團扇,遮住自己的大半張臉,款款走向喜堂上的傅臨風(fēng)。 明知這是一場假婚禮,可林青壑發(fā)覺她還是緊張了,手心里有些微濕,看到傅臨風(fēng)那雙熠熠生輝的桃花眼時,心跳似乎也漏了一拍。 她只聽到旁邊傳來很多聲音,絲竹聲,賀喜聲,笑聲……腦子卻已是一片空白。 “夫妻交拜……”孟竹聽到有人高聲喊道,然后看著林青壑和傅臨風(fēng)面對面彎下腰,她的眼眶突然便濕潤了,她轉(zhuǎn)頭看向薛雨凝,發(fā)現(xiàn)她也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不由笑出聲,真是奇了怪了,她們也都知道青壑只是假成親,可為什么看到這一幕時,還是忍不住覺得感動呢? 就像,就像是看到相愛的兩個人,在歷經(jīng)波折之后,終于終成眷屬。 “當(dāng)日看到你和沈相拜堂,我也差點哭了?!毖τ昴诿现穸呎f道,聲音里有些不好意思。 明知道新郎和新娘都是假的,但一想到自己的好友終于有了一生的依靠,便還是忍不住濕了眼眶。 孟竹聽到薛雨凝這話,唇角含了笑意,眼中卻微微地紅了。 喜宴上,孟竹作為林青壑的娘家人,還是和沈令安安排到了一桌,而且還非常湊巧地坐到了他的旁邊,另一邊則坐了薛雨凝。 席上還有傅臨風(fēng)、傅老莊主夫婦和傅莊主夫婦,另外還有兩個孟竹不認識的人,一個中年男子,一個年輕男子。 之前聽說傅老莊主病重,今日看來,雖然看起來消瘦,精神卻還不錯,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孟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安排到了這一桌,這一看就是最重量級的一桌,雖然可以讓她感受到傅家對青壑的重視,但她卻倍感壓力,轉(zhuǎn)頭看了眼薛雨凝,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毫不拘束地開始該吃吃該喝喝了。 “……” 她又假裝不經(jīng)意地撇頭看了眼沈令安,哪知一抬眼就撞見他揶揄的目光,孟竹連忙低頭,眼觀鼻、鼻觀心,不再四處張望。 “令安,這次怎不將你夫人一同帶來?”傅莊主和沈令安碰了杯酒,問道。 “她如今快要臨盆,不宜顛簸,等她生完孩子,我一定帶她來?!鄙蛄畎参⑽⒁恍Α?/br> 孟竹正喝了口水,聞言一下被嗆到,連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內(nèi)心一陣尷尬,正要掏出手帕擦眼淚,一方白色的巾帕突然遞到她面前,孟竹一愣,抬頭一看,見是坐在薛雨凝另一邊的年輕男子,看起來俊朗不凡,與傅臨風(fēng)有幾分相像。 就在孟竹靜默的瞬間,一直光顧著吃吃喝喝的薛雨凝終于發(fā)揮了作用,迅速地拿出自己的手帕,為孟竹擦了擦眼角的淚,體貼一笑,道:“夢夢,你小心點啊?!?/br> 唔,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林青壑和薛雨凝的好友,姓薛,名夢,與沈相可是不相識的。 那男子見狀,將巾帕收了回去,臉上倒是沒什么尷尬之色。 孟竹如釋重負,明顯感受到身旁的氣壓低了些,她不敢轉(zhuǎn)頭看沈令安,平復(fù)了下心情后,默默地低頭扒飯吃。 第68章 “既然弟妹不在, 今日你我就不醉不歸!”傅臨風(fēng)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沈令安和孟竹,笑道。 “不洞房了?”沈令安抬眼, 用同樣的笑容回敬了傅臨風(fēng)。 傅臨風(fēng)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倒是也想洞房??!那也得看新娘愿不愿意?。?/br> 但他內(nèi)心想要吐血,面上卻仍是春風(fēng)得意的模樣,“你我兄弟二人難得相聚, 自是要多喝幾杯?!?/br> 今日是傅臨風(fēng)的大好日子, 沈令安自然沒有不配合的道理,當(dāng)下舉杯敬了傅臨風(fēng)一杯。 “表哥,我也敬你一杯,祝你和表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剛剛給孟竹遞巾帕的年輕男子站起身, 笑道。 傅臨風(fēng)看了自家表弟一眼,道了句謝, 重新倒了杯酒,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如今臨風(fēng)成婚,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事,靳宇的婚事是不是也該提上日程了?”傅老莊主咳了一聲,笑問道,聲音聽起來尚有些虛弱。 “這事我們也提過,不過這孩子跟臨風(fēng)一樣,一向眼界高, 他娘給他物色了不少適齡女子, 沒一個看上眼的?!币慌缘闹心昴腥藷o奈道。 “表哥都才成婚, 我有什么急的?”那叫靳宇的男子也有些無奈, 表哥二十五才成婚,他現(xiàn)在不過剛及弱冠,還想學(xué)表哥多在江湖闖蕩幾年,哪里能這么快就娶妻生子? “哦?沒一個看上眼的?”傅臨風(fēng)挑了挑眉,有些不懷好意地笑道:“今日來喝我喜酒的人眾多,也有不少年輕貌美的女子,你不妨多看看,若是碰上合你心意的女子,你只管與表哥說,表哥給你牽線搭橋?!?/br> 自家表弟喜歡的女子類型,傅臨風(fēng)是有點數(shù)的,他這人雖是江湖中人,卻對不拘小節(jié)的江湖俠女沒有興趣,反而喜歡養(yǎng)在深閨、不諳世事的嬌弱女子。 而眼下這一桌,可不就有這樣一個女子么? 孟竹今日的容貌與平時的她有三分相像,美色不至于太過出眾,但卻更顯得可愛了,一雙水靈靈的杏眼也越發(fā)突出,天真單純?nèi)缌种行÷梗慌率菍O了表弟的胃口,不然以表弟的性子,怎么可能會將自己隨身的巾帕遞給一個陌生女子? 傅臨風(fēng)這話一說完,就接收到了某位丞相大人略帶不爽的警告目光。 但他今日既然洞不了房,那就什么都沒在怕的,拖人下水還能讓他心情好點,當(dāng)下笑盈盈地回視了沈令安一眼。 靳宇聽了傅臨風(fēng)的話,眸光還真不由自主地朝孟竹瞥了一眼,孟竹正低頭喝了一口甜羹,透明的羹液殘留在她粉嫩的紅唇上,更顯得她的雙唇鮮艷欲滴,讓人忍不住想要采擷。 突然,他察覺到一股迫人的壓力,他的眸光順著那股壓力移過去,看到那位沈相大人正看著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眸中含著冷意,哦不,還有敵意。 靳宇覺得有些不明所以,他沒得罪這位大人?。?/br> 始作俑者傅臨風(fēng)看得想笑,但他到底還是不想自家表弟被某人給記恨上,舉杯敬向沈令安,道:“令安,來來來,我們再喝一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