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此時, 不知是誰人揚(yáng)著嗓門大聲嚷嚷了一句:“慍世子沒了!她死了!” 段瑞與易連城幾乎是同時奔到了荷花塘邊,兩人對視了一眼,似乎是突然之間達(dá)成了某種協(xié)定, 暫且放下個人恩怨,皆縱身一躍,跳入了深潭之中。 蕭長恒的人四處張望了片刻, 并沒有發(fā)現(xiàn)歐陽慍的蹤跡, 這才折返亭臺去向蕭長恒稟報。 *** 這時,喬桐還并不知道荷花塘那邊發(fā)生的事,沒有貴女愿意接近她, 她倒也覺得自在了。 喬桐現(xiàn)在有自己的小金庫,她十分疼寵小老虎, 今日為了給它拉風(fēng),給它戴了一只金項圈。項圈上系了一根七彩線編織的長繩。 任誰看見一個姑娘牽著小老虎,也會覺得這畫面驚人又奪目。 貴女們更加嫉妒了,甚至有人暗暗搓搓的想著, 待回到家中,定然也養(yǎng)一頭畫風(fēng)新奇的寵物。 蕭長恒走過來時,就見喬桐正逗著小老虎玩耍,隔著幾丈遠(yuǎn)的距離,他的步子稍頓,想起了那日在獵場,他為了射殺沈墨,反而將箭矢對準(zhǔn)了喬桐的畫面。 蕭長恒瞳孔一緊,他承認(rèn)自己的卑劣,但他仍舊卑劣的想著,他之所以對準(zhǔn)了喬桐射箭,也是因為知道沈墨一定會救她。 而他蕭長恒,從頭到尾,至始至終都不曾想過真正傷害喬桐。 自我洗腦之后,蕭長恒內(nèi)心的愧疚總算是開始好轉(zhuǎn)。 沒錯,一切都是沈墨的錯! 如果不是沈墨存在這世上,他斷然不會傷害喬桐!他和喬桐之間也不會有任何的阻礙了! 如此想著,蕭長恒將那日差點(diǎn)對喬桐造成的傷害統(tǒng)統(tǒng)怪罪在了沈墨頭上。 他一心認(rèn)為,喬桐終有一天也會明白他的苦心。 蕭長恒自是知道盛京貴女們都在有意疏遠(yuǎn)喬桐,他暗暗發(fā)誓,終有一日會讓那些人都匍匐在喬桐的腳下,為今日的行徑而后悔不已。 蕭長恒走了過去,溫和的看著正逗著小老虎前爪的小姑娘,道:“表妹?!?/br> 喬桐抬起頭,稍稍錯愕。 她對蕭長恒的情義很復(fù)雜,原本他是自己的好表哥,可自從做了那些夢,還有那天晚上親眼看見了蕭長恒用長劍挾持母親之后,喬桐有點(diǎn)怕他了。 這無疑令得蕭長恒很是不悅,他淡淡一笑,宛若沒有察覺到喬桐眼中的疏離:“表妹,母妃上次有意讓你在宮里多住幾日,你怎么遲遲不過來?如今在段家住久了,連表哥都不想親近了?” 他一步步的靠近,眼神中帶著不太正常的冷光。 喬桐憨笑一聲:“宮中規(guī)矩甚多,我不習(xí)慣?!?/br> 蕭長恒神色依舊溫柔:“有我在,你可以隨心而為,不必在意規(guī)矩?!?/br> 喬桐不知道說什么,這個時候蕭長恒已然靠近,兩人之間僅僅隔著一只小老虎,小東西沖著蕭長恒露出剛長出不久的虎牙,甚是兇悍。 好像是做出了防備的姿勢,只要蕭長恒一靠近,它就撲過去撕咬他。 喬桐也不明白,那么可愛的小老虎,為什么也有這么兇的時候,明明在小舅舅跟前,它慫的像只貓兒。 夾道上,一青年走了過來,他明明步子很大,但看上去卻是獨(dú)一份的雅致:“桐桐,過來,該回去了?!?/br> 沈墨喚了一聲。 喬桐微怔。 這是沈墨第一次喊她的小名。 喬桐沒有過多思量,純碎是本能,正要轉(zhuǎn)身時,卻是被蕭長恒握住了手:“急什么,時辰還早,今晚宮里放煙花,表妹不想留下看看?” 沈墨的目光落在了被蕭長恒握著的那只小手上,他眸色瞬間一冷,伸手拉住了喬桐的另一只臂膀:“慍公子出事了,我?guī)慊厝ァ!?/br> 喬桐一聽,是事關(guān)慍表哥。 通常情況下,都是慍表哥讓別人出事,喬桐從來都沒有想過歐陽慍會自己出事。 見沈墨神色凝重,便知事態(tài)嚴(yán)重,喬桐掙扎著抽離了自己的手,對蕭長恒道:“表哥,我先回去了,慍表哥慣是頑皮,也不知道這次會闖了什么禍!” 蕭長恒低頭看了一眼空空如已的掌心。 曾經(jīng)也是如此,每一次沈墨出現(xiàn),喬桐總會離他而去! 沈墨的視線與蕭長恒的目光在空氣中交織,宛若經(jīng)歷了電光火石,又瞬間移開。 就這樣,沈墨當(dāng)著蕭長恒的面,強(qiáng)勢的牽走了喬桐。 小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惹怒了兩位當(dāng)朝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貴公子,她邊走邊問:“小舅舅,我慍表哥這次又干什么?” 沈墨斜睨了她一眼:“她溺水而亡了?!?/br> 喬桐一僵,隨意笑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小舅舅,你真逗?!睉C表哥很是擅長水性,這一點(diǎn)她比誰都清楚,別說是宮里的荷花塘了,就是把慍表哥扔入護(hù)城河,她都能鳧上幾個來回。 沈墨薄涼的唇角微微一動,他低頭看著一人一虎,腦中突然冒出了“家”這個字。他心思一動,長臂將喬桐整個人圈入懷中,又轉(zhuǎn)頭與蕭長恒對視一眼。 這無疑是男人之間最為幼稚的競爭,他在向蕭長恒宣示自己的主權(quán)。 喬桐抬頭看了一眼沈墨,很想告訴他,他二人這樣的姿勢.....其實(shí)不太好。 蕭長恒的眼眸逐漸變得赤紅,身邊心腹靠近時,聽見了他指關(guān)節(jié)摩擦的聲音:“二殿下,事情已經(jīng)辦妥,不過易公子和段瑞還在潭中打撈,遲遲不肯上看,您看.......” “隨他二人!”蕭長恒廣袖一揮,憤然轉(zhuǎn)身離開。 *** 喬桐回到侯府后,當(dāng)真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 慍表哥他.....竟然淹死了! 喬桐抱著小老虎遲遲沒有回過神,這怎的可能呢,她的慍表哥風(fēng)流無度,撩遍了盛京上下,還曾揚(yáng)言她的風(fēng)流韻事是要永垂史冊的,她還沒達(dá)成所愿,怎就死了呢?! 綠蘿走了過來,她也同樣面露悲色,要知道,像歐陽慍這樣既對姑娘們溫柔,又好看的讓人流口水的貴公子,委實(shí)是打著燈籠都尋不到的,奈何“紅顏薄命”! “姑娘,奴婢聽說大公子今日在宮里一直在撈慍世子的尸首,直到耗盡了所有力氣,才被人救了上來,眼下正獨(dú)自一人在灌酒,下人們怎么勸都勸不住。長公子眼下最疼的人就是您了,老太君讓人傳了話過來,是想讓姑娘去勸勸大公子。人死不能復(fù)生,大公子當(dāng)真是有情有義,平時倒也沒見大公子與世子爺這般情深義重?!?/br> 到了此刻,喬桐的腦子還是一片漿糊。 歐陽慍死了,她怎就那么不相信呢! 小老虎仿佛也感受到了小主子的不悅,在她柔軟的胸脯上蹭了蹭,嗷嗷叫了幾聲,以示安撫。 喬桐抱著小老虎去見了段瑞。 段瑞身上還穿著今日入宮時候的袍子,是湖藍(lán)色的錦緞祥云紋,他的衣裳已經(jīng)干了,但胸口被酒水浸濕了大片,那個昔日里穩(wěn)重如山的少年,此刻抱著一只酒壇子,宛若失去了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 段瑞從不會輕易動怒,但此刻誰也不敢靠近他,就在方才,已經(jīng)數(shù)個小廝被他揍過了。 段玨與段易在一旁干著急著,見喬桐過來,段玨忙道:“四妹,你可算是來了,你快去勸勸,這都喝了兩壇子烈酒了,再這樣下去,他會醉死的!” 段玨委實(shí)不明白,明明段瑞之前極為排斥歐陽慍,一看到她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可歐陽慍一死,他怎會傷懷成這樣? 今日在御花園,若非是幾人合力之故,他恐怕打算就那么一直尋下去,遲早會竭力而亡。 喬桐被段玨搖晃著身子,她連連點(diǎn)頭,“我知道了,二哥?!?/br> 喬桐朝著段瑞走了過去,見段瑞如此,便也相信了歐陽慍已經(jīng)淹死的事實(shí),竟是沒有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慍,慍表哥騙我!她明明說她能鳧水橫穿黃河,如何就淹死在了荷花池子里了!” 喬桐哭的很悲切,生命中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之間就沒了,任誰都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段瑞眼眸赤紅,渾身的就酒氣,他一手抱著酒壇子,一邊也配合道:“對,她就是個騙子!徹頭徹尾的騙子,把我騙的好苦!” 喬桐知道段瑞與歐陽慍之間的事,想來大哥比自己還要傷心數(shù)倍,遂寬慰道:“大哥,你想哭就哭出來吧,若是酒不夠,我那里還有幾壇子梨花釀?!?/br> 段玨,段易:“........”敢情喬桐不是來勸說的,她是來煽風(fēng)點(diǎn)火的! *** 廂房內(nèi),歐陽慍慢慢轉(zhuǎn)醒。 她一睜眼就看到了一臉淡漠的沈墨。 歐陽慍的胸口一陣憋悶抽痛,今日當(dāng)真是嗆的好生難受,按著她與沈墨原本的計劃,今日會有人提前將她救走。 可她今日剛落水,便有人大聲宣揚(yáng),冀州世子爺已經(jīng)被淹死的消息。 到了這一刻,歐陽慍算是明白了沈墨的全盤計劃,她坐起身子,靠在了床頭,問道:“沈墨,你這是要逼著我做回女子?” 其實(shí),他二人心里都很清楚一樁事。 如今,只有徹底撇下冀州世子爺?shù)纳矸?,才是?yīng)對蕭長恒的最好辦法。 沈墨仿佛在陳述著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神色極淡:“蕭長恒已經(jīng)鐵了心要治冀州的欺君之罪,眼下讓你死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而最重要的是,段家的長公子可以順利娶你了?!?/br> 歐陽慍一僵。 她是打算娶了段瑞,而不是讓段瑞娶她?! 沈墨今日這一出,徹底擾亂了她所有的謀劃。 歐陽慍氣不打一處來:“沈墨,你!這一切都是你事先計劃好的?你知道蕭長恒會對付我,就直接利用這次機(jī)會,制造我已經(jīng)淹死的假象,如此一來,我便只能恢復(fù)女兒身!” 沈墨不置可否,道:“從此歐陽慍就不在這世上了。唯只有冀侯的養(yǎng)女,也就是你!此事我已命人快馬加鞭通知冀侯,不出一月,冀侯定會抵達(dá)盛京cao辦你的喪事,冀侯護(hù)犢如命,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會將你怎么樣?!?/br> 聞言,歐陽慍終于算是看明白了,她中了沈墨的連環(huán)計! 沈墨一開始就知道蕭長恒知道沈家真正的那位公子的存在,之后又設(shè)計讓她去蕭長恒手中搶人,如此一來,她定然得罪了蕭長恒。一旦蕭長恒開始對付她,那么她無疑就很容易露出女兒身。 事情發(fā)展到了此刻,她似乎被沈墨拿捏的死死的,一點(diǎn)辦法都沒。 如今,謀劃大業(yè)的事情變得遙遙無期,她還得放棄冀州世子的身份再重新來過! 這個沈墨太jian詐了! 歐陽慍一人氣憤時,沈墨道:“段瑞會盡快求娶你,從今往后,冀州與段家便是一條船上的人了?!?/br> 歐陽慍:“.......”她還有的選擇么? “沈墨,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最終目的又是什么?”歐陽慍實(shí)在好奇,她雖是知道段家臥虎藏龍,但萬萬沒有想到僅在一個回合之內(nèi),她就徹底敗給了沈墨! 沈墨未至一言,清俊的容顏如過盡千帆后的卓然,他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對一切都是胸有成竹。 之后,轉(zhuǎn)身走出了屋子。 只留下歐陽慍一人慢慢接受眼前的事實(shí)。 *** 喬桐和段瑞在水榭飲酒的消息很快就被沈墨知道了。 下人過來稟報時,沈墨微怔。 那小妮子,真不讓人安生! 沈墨過去時,喬桐和段瑞正掏心挖肺的訴說著彼此的內(nèi)心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