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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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灼熱,嚴鶴臣極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一會自己去北三所吧, 讓精奇嬤嬤好好教一教規(guī)矩。” 流丹如夢初醒,猛地跪下,膝行至嚴鶴臣面前,拉住他的衣角:“大人,我不過是說錯了一句話,我知錯了,我全然改過,求大人饒過我這回。” “一句話?”嚴鶴臣今日難得地好脾氣起來,他微微彎下腰,流丹從他浩瀚的瞳孔之中看見了自己驚恐的神情,嚴鶴臣的聲音很輕,只有他們二人能聽清,“除了這句話,還有一個花瓶,你還打算瞞到什么時候?” 他不是個藏不住事的人,就像是伺機而動的蛇,或是藏匿在暗處的狼,只求一擊即中,這些話他本也沒有說的必要,可看著流丹驚恐的神情,他依然覺得不足以償還明珠在北三所里的艱辛生活。 “不要聒噪了。”嚴鶴臣輕蔑地看著她,“卑賤的人才會自己作踐自己?!彼岩陆菑牧鞯さ氖掷锍榱顺鰜?,邁著闊步向螽斯門行去了,流丹呆呆地跪在原地,很久都沒有移動一下。 懲治了流丹,嚴鶴臣心里卻依然不曾快慰幾分,他回到司禮監(jiān)的時候,看見嚴恪在和劉全有賭博,奴才們都圖個窮樂,口袋里也沒幾個錢。嚴恪歲數(shù)小,卻是司禮監(jiān)里頭最有名的財迷,不單單雁過拔毛,平日里更是把自己的口袋捂得緊緊的。太監(jiān)們的日子過得苦,不像宮女們還有個出宮的盼頭,他們七八歲的功夫就被斷了后路送到宮里,日子巴巴的,像死水一樣。 聽見嚴鶴臣的腳步聲,嚴恪和劉全有都抬起頭來,劉全有笑著掖手行禮,而嚴恪的神情卻總有幾分不自然,嚴鶴臣問:“你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br> 嚴恪揉揉鼻子嘟囔道:“劉全有這廝使詐,奴才輸了二兩銀子?!?/br> 嚴鶴臣笑笑:“宮里面向來不許這些,你們在司禮監(jiān)里面肆無忌憚,若是被人捉住,豈不是要連累整個司禮監(jiān)連坐?” “知道了,奴才以后注意著點?!眹楞≌f著,一溜煙地跑沒影了,嚴鶴臣失笑,看著劉全有說,“他這是怎么了?” 劉全有顯然也沒料到:“也沒有旁的,他這幾日像個守財奴似的把銀子都翻了個底朝天,還托人往外送了幾個包袱。” 他本是無心的話,嚴鶴臣的神情卻慢慢凝重了起來,嚴恪跟了他兩三年,雖然時日不久,可對他的一言一行都心中有數(shù)。他沉默了片刻,看向劉全有:“他這幾日見過什么人不曾?” “這倒是不太清楚,”劉全有撓了撓頭,“司禮監(jiān)的人都有自己的活兒,哪有空時時刻刻盯著旁人?!边@倒是實話,嚴鶴臣微微頷首,“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他把目光又收回到手里的折子上,拿著朱筆在折子上寫批紅,劉全有的腳步漸漸遠了,卻聽得在窗戶邊響起他的聲音:“呀,明珠姑娘來了?!?/br> 嚴鶴臣手中握著的筆微微一頓,他垂著眼神色如常的繼續(xù)寫字,可也確實是額外留意了一下外面的動靜,明珠的步子向來輕盈,柔柔地像是要去湖邊汲水喝的小鹿,他聽著她輕輕的足音由遠及近,心里也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寬慰。 明珠推開門,走到他面前,對他道了個萬福,嚴鶴臣看著她說:“有事嗎?”這話出口,嚴鶴臣心里覺得不大妥帖,倒像是在往外趕客似的。明珠咬著嘴唇,看著他說:“倒也不是旁的,我只想問問大人有沒有金枝的消息。” 嚴鶴臣心里微微有些泄氣,他抬起眼看她:“北三所里的宮人數(shù)巨,你以為我很清閑么,還有空過問一個戴罪的奴才?!?/br> 這話明珠當然也清楚,嚴鶴臣的話和她自己想的也差不多,只是心里頭依舊耿耿于懷,放心不下,她在嚴鶴臣面前的繡墩上坐下,纖纖的手指扶在長條桌案的沿兒上:“我知道我這話唐突得緊,只是我在宮里面只傍著您這梧桐,凡是也都只能來求一求您,您幫我想個轍,您看行么?!彼饺绽锿孕﹃剃痰臅r候不多,可也鮮少像今日一般一口一個您,嚴鶴臣聽了只覺得心里五味雜陳。 他瞧著明珠道:“若是真要查,也不是查不得,可若是查完了再如何呢?下一步,姑娘是想讓我往里頭送藥,還是把人帶出來,打聽個消息不難,可日后的時日還長著呢,姑娘的打算,我怕是不能一一滿足了。 ” 嚴鶴臣說得是實情,依理也確實該是這樣,嚴鶴臣既然都這般說了,明珠沉默了坐了一會兒,心中也知道不該讓他為難,可這幅樣子落進嚴鶴臣眼里,嚴鶴臣看著她的模樣,終于還是松了口:“也罷,我明日派人去問,你回去歇著吧,有信兒了,我自然告訴你?!?/br> 明珠猛地抬起頭,嚴鶴臣的五官被燭光照出溫柔的輪廓,他似乎輕輕搖了搖頭。像是在嘆息什么。明珠的眼睛明亮得緊,忙迭聲道:“如此就多謝大人了!” 看著她的背影出了西配殿,嚴鶴臣才長長地嘆了口氣,原本見他誠惶誠恐的模樣早就拋到腦后去了,如今看樣子溫馴如同小鹿,可里子里面卻是十足十地倔強,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兒。 日子一天一天的回暖了起來,明珠的春衫是豆蔻的綠色,她眉眼清靈溫潤,無端讓人覺得可親。脖子上的淤痕一日好過一日,明珠和司禮監(jiān)里面的黃門們混了個臉熟,她走在路上,人人都笑著跟她問好,嚴鶴臣從御前回來的時候,看見一個小黃門在同劉全有說話:“我這扣子還是明珠姑娘縫的,瞧瞧這針腳,比我娘縫的強多了?!?/br> 劉全有給他腦袋來了一下:“你娘哪能和明珠姑娘比,明珠姑娘原本是給主子們繡花的,白白便宜你這小子!看我衣服上這竹葉,還是明珠姑娘繡的,前幾日被柴火燙了個洞,現(xiàn)在半點都看不出來了?!?/br> 那小黃門咧著嘴笑起來,嚴鶴臣神色如常地走進自己的西配殿,他坐下來寫了幾個字,而后卻又把筆放在筆架上,仔細摸了摸自己的衣擺,他的衣服都是一年一換的,針腳細密緊實,可用手摸著卻是冷冰冰的,衣服的料子是上好的云緞,上面的麒麟繡樣鱗鬣崢嶸,可此刻他偏覺得死氣沉沉的。 劉全有大步走進來:“大人,這是剛遞進來的折子?!?/br> 嚴鶴臣的目光從他衣擺上的竹葉上面一掃而過,又落回到折子上,欽州太守是個有名的墻頭草,最擅長拍龍屁,一年總要遞七八個請安折子,里外里就是那么翻來覆去幾句話,嚴鶴臣看著都頭疼,他在上面寫了幾筆,見劉全有還猶豫著不走,抬起頭看向他:“怎么了?” 劉全有有幾分不好意思,想了想,還是舔著臉說:“西邊籬笆那邊種了兩排仙客來,想來也沒人打理,奴才想著,不如送去明珠姑娘屋里,也顯得屋里亮堂些?!?/br> 這些粗人不知道明珠在司禮監(jiān)住著有什么深意,他們喜歡明珠,僅僅只是因為她善良,溫和,不會因為他們的高低貴賤有所分別對待,明珠在這偌大的皇城里,像是明亮的一束光,也像一株蓬勃生長的植物。 嚴鶴臣點頭允了,劉全有眼中也歡喜起來,剛要走,嚴鶴臣突然道:“嚴恪呢?一直沒看見他,叫他到我這來一趟?!?/br> 劉全有摸摸腦袋:“方才還瞧見了,這會子卻不知道跑哪去了,奴才去找他。” 嚴鶴臣點點頭,等他走了出去,嚴鶴臣緩緩停了筆,宮漏的聲音清晰可聞,沙沙的,像是風吹過芭蕉葉的聲音。 這日傍晚,明珠吃過飯,卻見劉全有來了,劉全有是司禮監(jiān)的老人兒了,向來忠厚老實,整個人笑起來還有幾分憨厚,他手里拎著一個花盆,花盆里頭種了幾株玫紅色的仙客來:“在西邊籬笆那邊,不知道是誰灑的種子,好一陣子沒人打理過了,嚴大人吩咐著拿給姑娘?!?/br> 劉全有根本不介意在不在明珠心里落個好,反倒是把功德推給了嚴鶴臣,明珠笑著接過說了聲多謝,劉全有想到什么似的,從左側(cè)腋下掏出一件衣服。玄青色的曳撒,燭光下熠熠浮光,色彩輝煌。 “嚴大人的衣服不知怎的劃了個口子,明天去御前還要穿,姑娘能不能想想法子?!?/br> 第31章 明珠用手摸過玄青色的緞面, 料子上面冷冷的,沒有半點熱乎氣。嚴鶴臣的衣服都該是由內(nèi)務府專門供的,衣服樣子和面料都有專門的考究, 他向來是在御前行走的, 這些細枝末節(jié)上頭半分也粗陋不得。 “我曉得了?!彼毬暭殮獾卦柿?,劉全有笑著說:“大人額外說了,衣服也不算急著穿,姑娘別累著自個兒就成了?!?/br> 四月初一這日,天光大好,惠風和暢,襄平公主的簿鹵儀仗聲勢浩大地出了紫禁城。 嚴鶴臣隨宇文夔身后,登臨太和門, 瑤遙望著公主的儀仗逶迤綿延,明黃色的琉璃瓦上日光耀目璀璨, 他深沉著眼睛,吩咐身邊的小黃門:“去北三所, 罰流丹六十個板子,趕去御馬司,西域進貢的汗血馬最是金貴,讓她學學該怎么養(yǎng)?!?/br> 小黃門不解其意, 依舊道了聲諾而后去照辦了。 昨日夜里, 嚴鶴臣去了一趟昭和宮, 襄平長公主站在耀目的紅色之中,帶著冷漠的神情, 看上去格外的唐突。 “恭賀長公主新婚之喜,佳偶天成?!眹历Q臣一揖到地,姿態(tài)恭謙。室內(nèi)靜悄悄的,長公主似乎笑了:“多謝,也預祝嚴大人心想事成,官路亨通?!?/br> 她和嚴鶴臣的關(guān)系再微妙不過,她對他既是依傍又是提防,她對嚴鶴臣下過黑手,只怕嚴鶴臣也不止一次在背后算計她,他們二人彼此彼此,也算是打了個平手。 許久不曾以這樣的態(tài)度四平八穩(wěn)地說上兩句話了,襄平長公主心情也好了很多,她坐在高高的寶座上看向嚴鶴臣,身上透露出一股子高不可攀的孤寂來,又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個不可一世的長公主。 “你發(fā)落了流丹,我并不意外?!毕迤介L公主淡淡道,“她的所做所為,我并非全然不知。她性子跋扈,目無尊卑,是個不討人喜歡的丫頭,這許多年來,有無數(shù)機會可以出宮,可她卻沒有,你知道為什么嗎?” 她長長吐了一口氣,像是耗光了全部的力氣:“她在等一個人,過去一直在御前行走的羽林郎張知陵,說來可笑,張知陵目空一切,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闔宮上下的人都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可偏這個他最看不上的丫頭還在等他。你說,流丹她,像不像我?” 宮里面多的是可憐人,就算是天家富貴又如何,已經(jīng)十年過去了,襄平長公主從豆蔻梢頭的年輕女郎,一日又一日,成為如今在權(quán)利中心翻滾的長公主。 嚴鶴臣輕輕念了這個名字,張知陵,明珠的哥哥。也不知怎的,好像但凡是和明珠可以扯上關(guān)系的人,他都無端覺得有幾分可親。 “我要去和親了,我想讓流丹留在這,想給她一個好前程,我自己的命也由不得自己,若能讓她過得好些,也就算了。我命不由我,鶴臣,你幫幫流丹,可好?” 這是他第一次正視長公主,過去的她在權(quán)利的中心游走,排除異己,掃清齟齬,向來沒有半分心慈手軟,如今,依舊躲不過皇上一聲令下,在掌權(quán)者的眼中,女人手中的小權(quán)力,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花拳繡腿罷了。 嚴鶴臣終還是答應了,他淡淡點了點頭:“流丹的事情我會安排的?!?/br> 襄平長公主倏爾一笑:“那就多謝了?!?/br> 這盛大的儀仗綿延數(shù)里,直到消失在天際再也看不見,耳朵里隱約還傳來隆隆的嗩吶和吉辭聲。 后宮少了一位無足輕重的主子,一切依舊是照舊,哪怕皇帝殯天了,后天也總能有條不紊地推下一位皇帝,更遑論是區(qū)區(qū)一位公主了。 嚴鶴臣回到司禮監(jiān)的時候,西配殿里的空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清甜味道,他的內(nèi)心倏而一靜,而后他看見了桌子上放著的那件玄青色的曳撒,他緩緩展開,衣袍已經(jīng)被縫的仔細緊實,原本劃破的地方,被繡了一只振翅欲飛的仙鶴。 鶴的脖子伸長,目光中帶著一絲輕蔑和倨傲,他修長的手指劃過每一處針腳,一股莫名的寬慰從心底升起來,在喉嚨里泛著甘甜。 他抬起眼看了一眼宮漏,而后緩步出了西配殿的門,向明珠居住的偏房走去。 明珠今日身子犯懶,也沒有什么活要做,索性躲在房里繡花,她的針法向來好,連翹坐在她身邊認真的學,一邊嘆:“我的好jiejie,你這針法當真是旁人幾輩子都學不來的。果真還是jiejie天資聰穎?!?/br> 哪里有什么天資聰穎,不過是手熟罷了,自懂事起就開始和針線打交道,哪天不是繡上幾百針,她和氣地笑笑:“若是努力,也不算什么難事兒?!?/br> 正說話的檔口,嚴鶴臣便來了,連翹看見他就像是耗子見了貓,一溜煙就找了個由頭跑了。嚴鶴臣在明珠對面坐下,看著燭光下明珠輕盈的側(cè)臉,心中想著,她原本也是這般坐在燈下為他縫衣服,心里一時間熨帖得緊,她娉婷地坐著,像一株玉蘭。 “衣服我瞧見了,你手藝當真是極好,如此便謝過了?!?/br> 明珠抿著嘴一笑,溫吞道:“難登大雅之堂,承蒙大人不嫌棄?!边@般一來一往,答對皆是一板一眼地疏離客套,這客套沒來的讓人有幾分泄氣。 明珠垂著眼睛刺繡,嚴鶴臣猶豫了一下,終是開口道:“金枝我替你打聽了?!泵髦槁勓裕治⑽⒁活D,而后沉靜地抬起眼看向他。 北三所的西側(cè)有一排庫房,里頭只鋪著厚厚的茅草,連讓人棲身的地方都沒有,金枝躺在茅草上面,只覺得每一處骨頭都在叫囂著著,一絲一絲,抽離她的靈魂。 明珠推開門的那一刻,看見這幅模樣的金枝,一瞬間淚盈滿睫。地上滾落著幾個干硬的饅頭,只怕是不知在這里丟了多少日,金枝費力地抬起眼,這雙眼空濛著,像丟了魂兒一樣。 “明珠?”她艱澀地叫了她的名字,明珠抹著眼淚坐到她身邊:“好jiejie,你怎么回事?” 金枝的眼睛里也滾出淚來:“當日犯了精奇嬤嬤的忌諱,先是不給飯吃,而后便是杖則,北三所里缺醫(yī)少藥,只得自己撐著,不妨事的,我今日已經(jīng)比昨日強上好些個了?!?/br> 明珠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jiejie安心,明日我便讓嚴大人送你離開這?!?/br> “你有這心思我已經(jīng)很是歡喜了,只是哪有那般輕易的,左不過是再熬一陣也就好了,何必讓嚴大人再忙呢?”明珠聽得心情復雜,金枝的雙頰已經(jīng)慢慢凹陷下去,只有那雙美麗的杏目依然閃著微光。 明珠給她端著水,金枝勉強喝了兩口。 “好jiejie,全都是因為我,”明珠咬著唇,“無論如何也是要救你離開這火坑,jiejie你且等著?!?/br> 金枝似乎笑了笑,神情中似乎有幾分將信將疑:“我走到今兒,怨不得任何人,好meimei,你不必耿耿于懷?!?/br> 明珠又同她說了兩句,只聽見外頭有人輕輕敲了敲門,明珠抹了一把臉說:“外頭有人催了,好jiejie,我先走了,你一定要等著我。” 青絲頹散,行將就木,可偏偏金枝依然笑著點頭:“我等你?!?/br> 明珠出了門,嚴鶴臣披著外衣站在外頭等她,若是早些知曉,也不至于讓金枝拖到今日,看著嚴鶴臣,再響起金枝方才氣息奄奄的模樣,她心中竟有了幾分惱恨,只是又不能在嚴鶴臣面前甩臉色,只沉默著,一言不發(fā)地往前走。 這是明珠頭一遭這樣待他,嚴鶴臣一邊有幾分一頭霧水,另一半,心里還升起幾分微弱的委屈和不干,只是他性子向來也不會讓他多問幾句,故而二人一前以后,斷沒有之前言笑晏晏的模樣。 二人就這般不假辭色地到了司禮監(jiān),嚴鶴臣終于道:“在北三所里頭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遲了些時日,你體諒則個?!?/br> 本就是她讓嚴鶴臣幫忙,此刻再甩臉子,才當真是極大的不懂事,明珠心里懂,可依舊是氣不過:“自然是體諒,大人日理萬機能幫我這忙,奴才除了感恩戴德還能怎么?這是一些體己,大人幫我給金枝請個大夫可好?”如今她日復一日,病體沉疴,只怕是若沒個大夫也不能大好了。 嚴鶴臣一時卻又猶豫道:“這怕是難宮里頭的人數(shù)都卡得死死的,多個少個都不成,少也就罷了,多一個人只怕是萬萬不行的?!?/br> 明珠是個有氣性的,雖然也是這板上的魚rou她卻總想替金枝換個體面的活法。嚴鶴臣的冷漠是她向來等預料得到的。她亭亭地蹲身:“如此也謝過大人好意了?!闭f話的功夫便到了司禮監(jiān),明珠踅身進了廂房。 日頭耀眼而明亮,照在路邊的石板地上,閃著稀碎的光,嚴鶴臣默默地盯著明珠的那扇門,這里頭隔了二重天,他輕輕嘆了一聲,往自己的住處去了。走到一半,突然看見嚴恪住的屋子門是虛掩著,里頭投出一個身影來。 第32章 嚴恪和劉全有住在同一個屋里, 劉全有去外頭當差了,屋里只剩下他自己。外頭傳來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沙沙的, 愈發(fā)顯得司禮監(jiān)這三進院落岑寂起來。 嚴恪把懷里的東西掏出來放在桌子上, 劉全有正推門進來,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他一眼:“你這是在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來來來,你要不要和我賭一把?”嚴恪側(cè)開身,劉全有這才瞧見,桌子上竟然是三個金錠,黃燦燦的,看模樣也是足金足兩的真金白銀。 嚴恪跟著嚴鶴臣,這些年只怕存了不少錢, 只是他是個有名的守財奴,銀子都藏得死死的, 他放在嘴邊兒的話便是“財不露白”,看樣子, 他是專門把銀子都兌成了金子,大大方方地擺到眼前兒來了。 “你跟在你干爹身邊,家大業(yè)大,我可比不得你, 這賭得太大, 只怕是要我輸?shù)脙A家蕩產(chǎn)?!眲⑷袛[擺手, 就想走。 “誒,哪能呢, 我如今技癢,就想和你賭上一把,不如這樣,你若是輸了,就把你那小妹子許給我可好?” 劉全有有個小妹,模樣生得不算太好,只是作為太監(jiān),尋常人也瞧不上他,劉全有啐他:“你小子竟惦記上了我小妹,癩蛤蟆想吃天鵝rou。” 嚴恪本也沒打算讓他當真,依舊是嬉皮笑臉地模樣:“你不愿意就算了,那咱們換個賭法,你若是輸了,日后我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替我瞞一瞞家里,逢年過節(jié)照顧一二,你看行么?” 這話說得不大吉利,他們雖說是在刀口上討生活,可憑他們的身份,也不至于輕易抻著脖子等死,劉全有目光一凜:“你這是什么意思?” “瞧瞧你,想多了不是,”嚴恪把玩著金錠子,“凡是個人都要想個退路,今兒我還同你這般說著話,保不齊明日破草席子一卷,就拖出宮去,找個亂墳崗子就埋了,做太監(jiān)的沒兒沒女,也只能想這么個轍,但凡是有別的招兒,我也犯不上自個兒咒自個兒?!?/br> 看著嚴恪手里拿著的金錠,劉全有舔了舔嘴唇,難免動了心,一咬牙:“那賭吧!” 嚴恪喜歡玩骰子,自己研究著有一套裝備,耳朵也靈光得緊,有一套聽骰的本事,他搖著骰子:“老規(guī)矩,猜大小,買定離手,你先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