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2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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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山下河里抓來?的鮮魚,加了豆腐燉出?雪白的湯來?,呼哧呼哧趁熱吃,鮮嫩的豆腐和魚rou微燙,鮮氣?兒?順著毛孔一個勁兒?往外鉆,鼻尖兒?上都?沁出?熱汗,別提多帶勁。 另有一大鍋鹵味豬雜和尾巴棍兒?,沒多少油水,但格外有滋味有嚼頭?,秦放鶴一個人就吃了好些?,帶得周幼青等人也覺胃口大開。 據(jù)伙房反應,當天?午飯多消耗了大半鍋餑餑。 下午秦放鶴吃飽喝足回城,周幼青還不忘追著囑咐,“這邊什么都?不缺,你千萬不要在陛下跟前亂來?!” 蒼天?可鑒,秦放鶴真沒亂來?,他足足觀察了好幾日呢! 以往每到冬半年,北方邊關就要緊張,皆因北部游牧民族受限于自然環(huán)境,冬半年水草不豐,活不下去?,就會南下劫掠。 但自從天?元帝登基后,態(tài)度強硬,著實命人打了幾場硬仗,叫敵人不敢妄動?。 天?元二十?三年,北方大旱,遼人猖獗,伙同周邊部族南下犯邊,彼時大祿剛經(jīng)過天?災,內(nèi)外空虛,天?元帝就發(fā)了狠,命探子深入草原,釋放畜疫。 周邊幾個國家的牲口都?遭了殃,牛馬成片死去?,幾近絕種。 失去?座駕,他們引以為豪的騎兵也就沒了用武之地。又因為沒了最大的食物來?源,許多百姓被活生生餓死。 據(jù)說草原上、林海間,餓殍滿地,哀嚎聲日夜不絕。 而天?氣?轉(zhuǎn)暖之后,腐爛的人畜尸首又引發(fā)了新一輪瘟疫…… 也就是從那一年起,北方諸國整體實力暴跌,幾個小型部落更徹底從人類史上消失,而大祿朝獲得了寶貴的喘息空隙,國力對比就此改寫。 北方諸國逐水草游牧而生,滅他們的牲口跟滅國沒什么分別,平心?而論,實為下策,不可謂外人道也。 所以當年的事只?有少數(shù)幾位高層大佬知道真相,而絕大多數(shù)人還沉浸在“天?佑我朝”“老天?都?看不下去?,故而降下災禍”的假象中。 當年也正?是從汪扶風口中聽到這件事,才讓秦放鶴最終下定了變革的決心?,敢于向?天?元帝循序漸進地輸出?各種理念。 因為這位君王的芯子就極其瘋狂,極其狠戾。 若非祖宗定下什么“以和為貴”“以仁治國”的遮羞布,天?元帝是真敢堂而皇之地發(fā)動?滅國戰(zhàn)爭。 尤其去?歲開始,高麗亦被溫柔駐扎,以遼國為首的北方蠻族就更謹慎了。雖偶有小股牧民三五成群作亂,但大祿百姓有了防備,寒冬到來?前南撤,他們也只?好撲了個空。 搶不了大祿,又擔心?打了兒?子,牽出?老子,不好明著打高麗,但百姓還得想?法子活下去?,怎么辦? 然后遼人就跟女真火并了。 這時候的廣大北部地區(qū),絕大部分都?是不毛之地,每年就那么點兒?產(chǎn)出?,都?是有數(shù)的。 養(yǎng)一百萬人捉襟見?肘,但如果殺掉對方的五十?萬呢? 不就都?能吃飽穿暖了? 陸續(xù)接到北方來?的消息后,這個年天?元帝過得就很痛快,連帶著后期也很痛快地同意給盧芳枝謚號。 打吧打吧,等你們都?打得半死了…… 這份純粹而質(zhì)樸的快樂一直延續(xù)到殿試結(jié)束,還在不斷滋生,常品常新。 眼見?天?元帝這日心?情不錯,秦放鶴就把?農(nóng)研所面臨的問題說了,天?元帝瞬間覺得快樂減半。 來?了來?了,討債的又來?了! 有這小子在,國庫的銀子就不愁花不完! 君臣相處六載有余,天?元帝眉梢一挑,秦放鶴就知道他要罵什么,當場搶答:“微臣混帳,只?是陛下,微臣不要銀子,只?要人才和地方衙門支持?!?/br> 天?元帝沉默一息,怒道:“胡言亂語!” 說得輕巧,只?要人才,人才不要養(yǎng)的么? 還地方衙門支持,怎么支持?還不是要朝廷撥款! 這小子好是好,就是太費銀子了! 秦放鶴才要再說,卻見?天?元帝突然笑了下,不懷好意的那種。 秦放鶴:“……” 有詐! “要銀子,倒也不是沒得商量,”天?元帝不緊不慢端起茶來?吃,又掀起眼簾,穿透氤氳的空氣?看過來?,“只?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回回要,朕回回給,叫其他衙門聽了怎么想??” 秦放鶴眨巴下眼,滿面真誠,“那您也給啊。” 多簡單吶,都?給! 天?元帝:“……” 就挺想?把?茶碗甩他臉上。 秦放鶴見?好就收,“陛下盡管吩咐。” 天?元帝沒好氣?道:“時機未到,先滾蛋吧!” 秦放鶴就滾了。 他走后,天?元帝卻又笑罵道:“小王八蛋……” 胡霖也跟著笑,“這便是閣老之前說的,陛下縱著的緣故。” 臣子么,最會察言觀色了,但凡皇帝不是那么喜歡,在御前必然規(guī)矩得鵪鶉也似。 天?元帝從鼻腔內(nèi)發(fā)出?幾聲輕笑,算是默認了。 不用盧芳枝去?世前提醒,秦子歸這小子,他也打算重用。 但他有個最大的缺點:年輕,太年輕! 步入朝堂六年了,大事小情做了一大堆,滿打滿算,才剛滿二十?五歲! 多少大臣的孫子都?比他年長了。 年輕就意味著資歷淺,難以服眾。 眼看著又一輪殿試結(jié)束,過去?三年內(nèi),秦放鶴勤勤懇懇,從未出?錯,按照舊例,就該繼續(xù)往上升。 但這么一來?,他就不能繼續(xù)留任翰林院了,想?再如之前那般日日同天?元帝說話也不能夠。 若要日日御前召見?,又太特殊太顯眼了些?。 而且,現(xiàn)在秦放鶴就是五品官了,哪怕只?升半級,也是從四品。 二十?五歲的四品官,聽起來?簡直荒謬。 除非……立下大功,越級晉升。 天?元帝畢竟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他不敢賭自己還有多少歲月,能不能等到這名年輕的臣子完全?展露出?所有的野心?。 可偏偏他提出?來?的幾項國策,要么不便公之于眾,要么三年五載內(nèi)未必能見?成效,強行晉升,反而可能影響大局。 所以天?元帝就想?著,挑個合適的差事讓秦放鶴往地方上走一趟,刷功見?效快,回來?再升,阻力也小些?。 況且那幾件事相當微妙,非天?子心?腹不可為。 胡霖猜出?他的用意,“陛下圣明,只?是隋爵爺……” 天?元帝欣賞秦放鶴,胡霖也跟他交情不錯,回想?起當初隋青竹九死一生的樣兒?,仍有些?后怕。 但凡略差點兒?,可就回不來?了。 “玉不琢,不成器,多帶些?人也就是了?!?/br> 第176章 消失的瓷器(一) 秦放鶴被單獨留下談話早已不是稀罕事,翰林院眾人也?都習慣了,換班后各自散去。 可今天他一退出殿外,卻見金暉還等在?廊下。 回翰林院的路上,趁著人少,金暉問道:“之前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了?” 托盧芳枝臨終一搏的福,金汝為只是被貶為七品知縣,雖恥辱,好歹性命還在。而金暉那兩位還在?地方上歷練的兄長,旁支的叔伯兄弟,此生都未必有回京的機會。 幾乎一夜之間,金家的擔子就全轉(zhuǎn)到金暉肩頭。 金暉固然早就有意同秦放鶴修好,奈何后者反應平平,始終是既不反抗,也?不接受。 公理公道?的說,秦放鶴頗佩服金家父子的能屈能伸,但漂亮話?誰都會說,他不可能被一點表面文章打動。 畫餅而?已,吃不飽肚子的。 金暉深知這?一點,于是幾天前?就放了大招,說金氏一族可以?為農(nóng)研所提供資金援助。 五根手指還不一樣長呢,眼下農(nóng)研所確實?不如工研所受重視,無論撥款還是人手,都落了后。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金家縱然大不如前?,也?比秦放鶴和周幼青這?兩個窮鬼闊綽不知多少倍。 奈何秦放鶴對此一直避而?不談,顯然金暉有點等不起了。 秦放鶴算官場前?輩,待本屆三鼎甲入職,他隨時可能被調(diào)走,再想見面就難了。若不抓緊時間定下來?,誰知后面會不會再生波瀾? 如今的金家,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任何風浪了。 “你?我同在?朝為官,也?該明?白一個規(guī)矩,”秦放鶴停下腳步,揣著明?白裝糊涂,“銀錢不過手。既然是為朝廷效力,金編修不如直接上奏陛下,何苦再費事?” 上趕著不成買賣。 你?給? 嘿,我不要! 金暉看著他的眼神十分?復雜。 為什么不直接上交,還用問? 一來?官不與民爭利,金家的家底怎么來?的,根本經(jīng)不起細查。他爹剛被貶官,這?會兒自己大咧咧上交家產(chǎn),豈不是昭告天下:我家有巨額財產(chǎn)來?路不明?! 都察院不彈劾、三法司不聯(lián)查,都對不起這?份送上門的心意! 二來?,天元帝要面子,這?會兒朝廷還沒窮到那份兒上呢,怎么就到了要臣子傾家蕩產(chǎn)支援的地步了? 來?日?金暉若真的公開上繳,天元帝要還是不要? 若要,難免留下覬覦臣子家產(chǎn)的惡名,其他朝臣見了又當如何?是不是也?要群起效仿? 不效仿的,恐怕天元帝不高興;效仿的,只怕這?筆帳就要算在?金暉頭上…… 所以?他就想著,先走秦放鶴這?條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