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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小鮮(科舉) 第207節(jié)

    董蒼:“……”

    大?約一眨眼那么快吧,秦放鶴跟新鮮出土的泥人董蒼對?視一眼,同時咧嘴,同時向?qū)?方露出了憎惡且快意的笑:

    笑屁,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第155章 各懷心思

    稍后眾人又鬧了一回,連莊隱也沒能逃脫,趕鴨子上架,被苗瑞摔了一次,眾人方心滿意足,各自?洗漱更衣不提。

    轉(zhuǎn)眼到了晌午,廚房里預備了大火鍋,便在郁郁蔥蔥的葡萄藤下用飯,四面通風,簌簌作?響,十分愜意。

    眼見那葡萄架上掛了滴流嘟嚕許多綠色果實,鮮妍可愛,苗瑞便笑道?:“這個好,我必要吃了才走?!?/br>
    此言一出,場上氣氛就有些不對勁。

    不待他反應(yīng)過來,董蒼就?滿面堆笑地說:“那敢情好,你久不回京,自?然今年的?都給你留著,只怕你到時候嫌多,不肯吃?!?/br>
    苗瑞平時跟董蒼關(guān)系還算不錯,并未多想,只爽朗一笑,“這有什么!”

    眾人紛紛贊他豪邁,倒把苗瑞弄得?摸不著頭腦。

    人群中汪扶風與秦放鶴對視一眼,眼角余光就?見莊隱師徒已經(jīng)在狂吞酸水了。

    董春什么都好,也喜歡侍弄花草,奈何水平……不提也罷。

    就?這么一架子葡萄,養(yǎng)了好幾年,端的?枝繁葉茂,如今也開始掛果,除了酸,沒別的?毛病,也沒別的?優(yōu)點?……

    秦放鶴愛吃,也愛做了給身邊的?人吃,如今董春家中常備的?小醬菜和幾樣火鍋底料,都是他琢磨改良后的?方子,老頭兒十分受用。

    桌上擺滿了現(xiàn)殺現(xiàn)片的?牛羊豬rou片,另有各色洗凈了的?下水并應(yīng)季菜蔬,還有解渴解膩的?瓜果并各色煮水、清茶、果子露、酸甜奶漿子等,分外豐盛。

    朝廷嚴格控制牛rou,但說得?不好聽一點?,規(guī)矩么,只是限制下頭人的?,放眼整座京城,哪個官員家的?飯桌上隔三岔五沒有牛rou?

    外頭多的?是因互斗致死或不慎摔死的?牛!

    怎么來的?,大家心中都有數(shù),只揣著明?白裝糊涂罷了。

    都是自?家人,邊吃邊聊,也不知誰說起對盧實的?處置,莊隱便嘆道?:“本可更和緩些,徐徐圖之,沒想到他們求到了太后身上,太后橫插一腳……”

    引發(fā)天元帝逆反心,可不就?使大勁兒了。

    盧實直接就?跳過降職、停職,一口氣一擼到底,成?了“革職代辦”。

    這個當口,一旦被貶,就?很難再起來。

    盧實一倒,好些原本依附他的?官員紛紛四散、倒戈,朝中多了許多參奏他的?奏折,有據(jù)實稟報的?,也有捏造罪名巴不得?落井下石,好洗脫自?身嫌疑的?。

    “自?作?聰明?,”汪扶風毫不客氣地從?莊隱手下?lián)屃艘淮罂曜优ou,“陛下此刻固然憎惡盧實,可終究有多年情分在,他打得?罵得?,外頭人若照葫蘆畫瓢,便是忘恩負義!”

    夾了個空的?莊隱:“……”

    你他娘的?也夠忘恩負義的?!

    天元帝的?心情其實很好理解:

    之前哪些官員依附盧實,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視而不見,如今盧實剛有頹勢,那些人就?翻臉如翻書,便是不忠不義。

    今日他們可以?背刺盧實,焉知來日不會背叛朕,背叛朝廷?

    一日不忠,百日不用,這些人的?前程,也算到頭了。

    所?以?參奏彈劾盧實的?折子一多,天元帝非但沒有順勢加倍懲罰,反而大怒,連夜叫了幾個跳得?最高的?進宮,當面罵了個狗血淋頭。

    那董春與盧芳枝水火不容,尚且知道?做人留一線,在朕跟前求情,你們倒好,昔年多受盧家父子恩惠,今日便翻臉不認人!

    便是養(yǎng)條狗也知道?搖尾巴!

    汪淙便道?:“只怕盧實復起之日近在眼前?!?/br>
    那些人猜錯了天元帝的?心意,逆向而行,恐圣意已決,只待良機。

    后面說到云南、福建這次查抄的?官員的?家產(chǎn),眾人都隱隱有些興奮。

    船廠那邊障礙掃清,如今又有了銀子,造船造炮不在話下,只是出兵高麗,總要有個由頭。

    苗瑞對此非常感興趣,豪飲一碗燒酒,“刀一日不磨不光,兵一日不練不勇,雖說如今各處禁軍、廂軍也經(jīng)常拉練,到底不如實戰(zhàn),若總不打仗,兵就?養(yǎng)廢了?!?/br>
    又看秦放鶴,“此事是你小子提的??”

    膽子不小嘛!

    才多大,就?想著滅國了。

    秦放鶴正色道?:“二?師伯休要污蔑人,我何曾說過?都是陛下說的??!?/br>
    我就?是私下里偶爾提了幾句鄰居家有隱藏財寶罷了。

    苗瑞指著他大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對汪扶風道?:“這小子甚合我脾胃?!?/br>
    他也有一個兒子,兩?個弟子,年少時倒也罷了,如今漸漸年長,反倒平平,豪爽之氣不足,迂腐之氣有余,日后也只好守成?□□,指望他們各自?當門立戶,開辟一番事業(yè)是不成?了。

    汪扶風斜眼瞅他,“饞吧?”

    饞也不給。

    “沒有由頭,那就?創(chuàng)造由頭,這也不難?!鼻胤批Q借著夾菜的?由頭,順勢擺脫苗瑞的?鐵掌,輕描淡寫道?:“據(jù)回來的?使團說,高麗內(nèi)亂,又因前番王子之一王煥主動留下為質(zhì),現(xiàn)任高麗王也不得?不考慮我大祿的?態(tài)度……”

    董蒼嗤之以?鼻,“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巴掌點?兒大的?地方,還不如大祿一個省大,整日出那些幺蛾子!”

    什么高麗王,說白了,就?是個巡撫罷了!充什么大瓣蒜。

    一語畢,抬眼就?瞥見對面討人厭的?秦放鶴師徒正用一種驚奇而欣賞的?目光看著自?己,就?差在臉上寫一個“好家伙,你竟也會說人話!”

    董蒼:“……”

    也就?是父親在場,不然手里這碗蘸料早兜頭潑過去了!

    嘿嘿,我賭你不敢!

    秦放鶴心滿意足地收回視線,繼續(xù)道?:“貿(mào)然攻打,確實不妥,但高麗內(nèi)亂,現(xiàn)任輔政王王芝與我朝交好,必然要請外援。我大祿以?仁治國,鄰國但有所?求,自?然不好回絕,說不得?要幫一幫,助他們雙方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談一談……”

    大祿艦隊還在高麗禮成?港泊著呢!王芝求救與否,主動權(quán)根本不在他手上。

    只要他“求援”,那么大祿武裝登陸就?名正言順。

    屆時怎么幫,幫多久,自?然是我們說了算。

    王煥有心計有野心,斷然不可放他歸去,既然如此,也不過從?王氏一族中另外選一個木訥懦弱的?孩童立為傀儡……

    “王是我們的?,一切就?都好辦了,屆時廣推漢學,大開口岸,設(shè)立大祿工場,開挖礦藏……就?都名正言順水到渠成??!?/br>
    一番話說完,秦放鶴也將?碗中腰花毛肚吃得?干干凈凈,順手取過杯壁上沁滿水霧的?果子露來喝,結(jié)果一抬眼,就?發(fā)現(xiàn)眾人正幽幽盯著自?己。

    你小子,好jian詐好邪惡??!

    秦放鶴沉默片刻,熟練道?:“陛下說的??!?/br>
    都裝什么好人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肯定也是這么想的?!

    董蒼一聲?鏗鏘有力?的?“呸”,生動形象地表達了眾人的?心聲?。

    五月初,盧芳枝以?身體不適為由,主動辭去吏部尚書一職,天元帝應(yīng)允,許其在家休養(yǎng),但保留其首輔頭銜。

    端五過后,原吏部侍郎晉尚書,盧實出任吏部侍郎。

    明?眼人都能看出天元帝對盧氏父子“舊情未了”,而盧芳枝一招以?退為進,也給了天元帝臺階 。

    他出讓了部分權(quán)力?,換取了兒子的?一線生機。

    于是朝中針對盧家父子的?彈劾,突然如烈日下的?冰雪一樣,迅速消融了。

    有人說,這是盧實卷土重來的?訊號,但作?為他的?同門,金汝為并不樂觀。

    天已經(jīng)很熱了,金汝為本人又怕熱,更加難熬,饒是銅冰鑒內(nèi)堆起冰山,他手中的?折扇也未得?一刻停歇。

    金暉便知父親的?心亂了。

    稍后有人送進來滴水葡萄和冰鎮(zhèn)過的?毛茸茸粉桃,金暉親手切了,遞給金汝為。

    金汝為順手插了一塊來吃,冰涼柔韌的?果rou略略撫平胸中燥熱。

    他又吃了一塊,忽問:“你與秦放鶴相處將?近一載,關(guān)系如何?”

    金暉看了他一眼,明?白弦外之音,“閣老果然不成?了么?”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畢竟是帝師呢。

    “眼下陛下顧念舊情,可……”金汝為憂心忡忡。

    可朝臣們會同意盧芳枝父子善終嗎?

    閣老一度權(quán)勢滔天,籠絡(luò)了許多人,也得?罪了許多人,那些反對派會放過他們嗎?

    死而不僵,死而不僵,可人走茶涼呢!

    眼下董春明?面上幫忙挽留,可背地里打的?什么算盤,大家都心知肚明?。

    惡心嗎?

    很惡心!

    明?知政敵所?謂的?幫忙也不過是拉來做擋箭牌,可此時此刻,卻也不得?不接受這份“好意”,只為那一點?微乎其微的?東山再起的?指望。

    盧實出任吏部侍郎,多好的?位子,多高的?官階,但偏偏金汝為看了,膽戰(zhàn)心驚,后背發(fā)涼。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成?敗榮辱,也不過是皇帝一句話,一道?旨。如今陛下給得?多暢快,來日收得?也能多暢快,而今日盧實站得?多高,來日跌得?就?有多慘……

    皇帝身強體健,手腕強硬,臣子們能人輩出,才華橫溢,而外戚勢弱,三方角力?之下,皇子們的?施展余地便會被無限壓縮。

    自?從?盧實事發(fā),除了正得?寵的?四皇子能順著董春求情幾句之外,余者都忙于自?保,當真一點?兒實質(zhì)性的?忙也幫不上。

    三法司的?會審還在繼續(xù),牽扯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要命,若陛下果然不打算深究,早就?該下令停止徹查了。

    可如今呢?什么都沒有。

    說到底,不過是現(xiàn)有的?鐵證不足以?擊潰閣老,所?以?按兵不動罷了。

    他是閣老的?門生,手上也不干凈,即便沒留下明?顯把柄,若來日閣老果然倒臺,他也脫不了干系。

    但有光不同。

    他還年輕,手還沒來得?及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