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1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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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風好似打破平靜的訊號,左手邊那人咬牙切齒道:“苗瑞那廝殺我兄長,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他們兄弟二人自?小相依為命,禍一起闖,錢一起掙,女人一起玩,便?是不分你我,如今驟然折了?一人,當真痛徹心扉。 旁邊一人也嘆,“下?個月就是先父的六十整壽了?,這,唉!” 雖不比方才那人情?緒激憤,卻也是一般的悲痛難當,說?罷,抬袖拭淚。 “劉兄,王兄,”第三人卻勸道:“你我都是一般處境,可是也莫要昏了?頭,自?古民不與官斗,你我雖有個皇商的頭銜,可說?來說?去,也不過比尋常百姓多幾個臭錢,如何能與朝廷對抗呢?” 整低頭抹淚的那人一聽,抽泣聲立刻就小了?不少?。 這倒也是,原本自?家老爺子何等威風,恨不得?就是本地?土皇帝了?,便?是地?方知縣到任,也要客客氣?氣?的,可苗瑞一來,還?不是說?殺就殺? 不過幾日,腦袋就生蛆了?…… 只最?初說?話那人卻指著他罵道,“你莫以為那點?算盤我不清楚,你們兄弟早已不睦已久,他死了?,正好你上位,你心里巴不得?!少?在這里放屁?!?/br> “唉呀,休要吵鬧,休要吵鬧,”正啼哭的那位也顧不上抹淚了?,睜著一雙紅眼站起來左右勸和?,又捶胸頓足大嘆特嘆,對著發(fā)難那人苦口婆心道,“劉兄啊,大敵當前,你我來之前不是說?好了?么?便?是要商議對策,怎么,怎么自?己人先就打起來了?!稍安勿躁!” 對著那位劉兄說?完,他又巴巴兒去看仍八風不動吃茶的屋主,“兩位兩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嘛!劉兄素來心直口快,并非有意……” 姓劉的一聽,胸膛劇烈起伏幾下?,倒也曉得?輕重緩急,略嘟囔幾句,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姓王的這才掏出手帕子,胡亂抹了?抹臉,“你我三家同氣?連枝,以往恩怨暫且擱在一邊,如今頭一個要緊的,就是怎么把眼前這關熬過去。我聽說?今兒姓苗的接了?圣旨了?,陛下?要嚴查嚴辦,兩位兄臺,若咱們還?不能同心協(xié)力,只在這里你怨我,我怨你,改日也只好一并往陰曹地?府吵去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姓劉的憤憤道,“他還?想怎樣?況且天塌了?自?有個子高的頂著,上頭那些官老爺平時收了?你我那么多銀子,難不成真就一個屁都不放?” 屋主就斜了?他一眼,“他們是收了?銀子,不是收了?你我的命,如今大難臨頭,他們怕不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如何騰出手看顧你我?” “你!”姓劉的才要習慣性咒罵,一轉臉對上姓王的苦瓜臉,只得?又忍回去了?。 話糙理不糙,確實是這么回事,不然自?家兄長哪里來的尾七?! “苗瑞與小閣老勢同水火,”姓王的向后靠在大圈椅內,肥胖的身體擠成一團,臉上橫rou都耷拉了?,瞧著便?有些沮喪,“之前我曾拿出十萬兩打點?,都被擋了?回來?!?/br> 姓劉的便?道:“那就送女人!” 屋主:“你當他苗瑞跟你們兄弟一般,是個色中餓鬼?” 若幾個女人能辦成的事,何必拖到今日這個局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姓劉的暴躁道,“照你的意思,咱們干脆等死好了?!” 說?著,眼中厲色閃過,“哼,別把我逼急了?,左右是個死……” 他們這些人在本地?經營多年,又多深山老林,常與別國百姓爭搶摩擦,名下?都有武裝親兵,且擅長林間戰(zhàn)。 若真逼得?走投無路,奈何不了?他苗瑞,還?奈何不了?什么狗屁欽差?再有之前吃了?老子孝敬的,一起做個墊背的,黃泉路上不孤單! 第142章 明月(一) 面對面跟官兵真刀真槍干是不可能?干的,等同?造反,也就是現?在氣急了,恨極了,私底下放點狠話解氣。 可私下里威脅欽差……古往今來,多有欽差死在查案的路上,并?不罕見。 “不要做傻事。”屋主皺眉道。 若欽差真在外頭出了事?,本地父母官先就難逃干系,若當官的活不成了,都不用苗瑞動手,先拖了他們墊背! “李仲,”姓劉的嗤笑道:“你也別整天跟我人五人六,誰不知道誰似的,老子還輪不到你教訓……” 若非王老板打圓場,只怕又要吵起來。 三人努力商議一回,最終也沒拿定主意,只說等欽差到后,看看他們到底什么態(tài)度,根據動向?再行決斷。 萬一皇帝對盧閣老心軟,特意派了欽差來約束那苗瑞呢? 夜深了,李仲親自送二人出去,三人各懷鬼胎,均是心事?重重。 迎面瞧見李仲的長隨從外面回來,步履匆匆。他第一眼先看見了自家主子,才要開?口,卻又瞧見王劉二人,忙收住話頭,躬身行禮避讓。 王老板到底表面功夫做得好些,一看那邊有話要說,“時候不早了,李老板也留步吧。” 李仲到底又堅持送了兩?步,這才請管家代送,目送他二人離去。 “老爺,”等王劉二人走遠,心腹才湊上前來,“咱們的人才聽見消息,說是那苗瑞有意重分?林場?!?/br> “重分?林場?!”李仲腳步一頓,“消息可靠嗎?” “可靠,是那曹萍親口所言,據說最遲后日文書就要張貼出來了……” 曹萍說的,那就不會有假了,李仲的心臟忽然狂跳起來。 這可不是小事?,單純苗瑞一人,他有這樣的權利嗎?哦,不對,圣旨到了,是了,如今他確實有這樣獨斷專行的權力了。 “老爺,”那長隨緊跟在他身后約半步處,微微弓著腰,恭敬中帶著幾分?狂熱,“咱家的林場也數年?不曾擴張了,且有幾處位置也不好,不如就趁這回……” “你沒看出這是個圈套嗎?”李仲皺眉。 船廠出了問題,跟重新劃分?林場有何關聯(lián)?且那苗瑞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到了此時再說,分?明就是想叫他們起內訌。 “可是老爺,您就不心動?富貴險中求??!”那長隨小聲道。 如今是一份銀子三家分?,若都匯總到一家,豈不美哉? 李仲沒有回答。 心動嗎?那還用說。 能?夠光明正大掠奪地盤的機會,恐怕只此一遭。 擺明了就是陽謀,就好比那漁夫光明正大地說我投餌了,咬還是不咬,你自己看著辦吧。 怕只怕那二人也是這么想的! 林場統(tǒng)共就那么多,既然要重分?,肯定有縮有擴…… 若自己此刻投誠,那便是背叛了小閣老,他爹可還沒倒呢。弄不了苗瑞,還弄不死自己嗎? 況且即便倒戈,苗瑞就真會偏向?自己嗎? 可萬一呢? 李仲腔子里那顆屬于商人的冒險的心,劇烈狂跳起來。 其實好木頭越來越少,三家,委實有些多了。 “消息必然要傳開?,”那王劉二人此時必然也在籌謀,他轉身吩咐道:“這幾日你先上下盯著些,不要人心浮動。” 到底該怎么做,還需從長計議。 雖然是對手,但李仲也不得不承認苗瑞此人素來言而有信,既然他說要重分?,那就十有八、九真會重分?。 天上不會掉餡餅,若想獲得苗瑞的支持,勢必要繳納投名狀??尚珠L雖死,當初的事?自己也沒少參與,若只推說一概不知,恐怕瞞不過?去。 萬一苗瑞非要徹查,自己投誠,豈不就是主動送上門去找死? 可若不配合,來日自己的林場真沒了…… 配合,可能?面臨小閣老一黨的報復; 不配合,苗瑞的打壓近在咫尺。 兩?難?。?/br> 李仲心中不斷天人交戰(zhàn),那長隨也不敢隨意打擾,只眼睜睜看著主人沉默著兜圈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李仲吩咐道:“去準備十萬金珠?!?/br> 那長隨愣了下,“可是老爺,之前朱老板他們不是送過?嗎?那苗瑞不收啊,要不要再加些?” 十萬被打回來一次,再送十萬,不是討打嗎? 李仲搖頭,“不必,先照這些安排著?!?/br> 苗瑞不收,自有別人收。 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正是殺人越貨、登門行賄的好時節(jié)。 原本是十五的每月中旬大朝會,但因?為八月有中秋,所以就提前到十四?,然后十五、十六、十七連放三天。 八月十四?早上出門前,秦放鶴就托阿芙準備各項食材,傍晚回家,親自動手斬棗泥、煮豆沙、炒蓮蓉、剝蛋黃,準備做月餅。 如今他也忙起來,自然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可送給?親友的節(jié)禮還是盡量親手做,畢竟心意難得。 阿芙母女也來參與,十分?興致勃勃。 秦放鶴非常清楚她?們兩?個這些活兒都稀爛,但也沒有阻止,親子活動嘛,有利于增進感情。 娘兒倆手忙腳亂地做,秦放鶴一邊包一邊收拾爛攤子,中間還時不時說一嘴,“阿嫖,都是算好了的,現?在不可以偷吃?!?/br> “沒次……”小姑娘一本正經地搖頭。 阿芙:“……” 你好歹把嘴里的咽下去再說話。 秦放鶴失笑,指了指她?的嘴角。 阿嫖伸手一摸,好大一塊豆沙,就笑嘻嘻吃掉,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比出很小一點縫隙,“一點點……” 說著,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按平被她?掏出來的那個坑。 兩?歲多的小孩子了,吃點無添加的棗泥蓮蓉餡兒什么的倒也不要緊,怕只怕這會兒吃了,等下飯點脹肚子。 秦放鶴一挑眉毛,這小東西就熟練但生硬地轉移話題,“我自己來,我自己來,給?董娘jiejie!” 董娘很喜歡這個小meimei,隔三差五就來找她?玩,因?為這個,阿芙也跟董蕓日益熟悉,時常約了出門玩耍。 阿芙沒有阻止,“那你想包什么餡兒呢?” 阿嫖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從腰間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亮閃閃的眼睛里滿是期待。 這些,這些都是阿嫖喜歡的! 阿芙:“……” 秦放鶴:“……” 點兒大的荷包里,怎么能?塞得下這么多東西?。?/br> 而且這都是什么呀,竟然還有一塊半化的牛乳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