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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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南下(三) 世上總有些地方非常特殊,比如青樓,比如賭場,它們的底線往往極具彈性,具體能飄多高、壓多低,大多視銀子而定。 踏進那道門,你可以是他們轉(zhuǎn)手就賣的趙錢孫李,也可以是?從未來過的周吳鄭王。 總而?言之,這些地方,沒什么銀子不敢掙。 眼下,秦放鶴一行便是查無此人。 聽著外面的雜亂,齊振業(yè)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這些,是?來抓他們的嗎? 但過了會兒?,那些腳步聲、甲胄摩擦聲和光亮便都漸漸遠去了。 齊振業(yè)身上驟然一松,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出了一身汗,腿也有點軟。 他強撐著坐進椅子里,終于問出剛開始就想?知道的問題:“咱們跑啥?” 早在?進學(xué)之前,其實他覺得自己還挺聰明的,可去了章縣之后,卻愕然發(fā)現(xiàn)腦子越來越不夠用。 待到京城……餓有那玩意兒?? 現(xiàn)在?:啊,頭好癢,好像要長出什么來了! 秦放鶴沒能第一時?間回答。 實際上,現(xiàn)在?他想?的很多東西都只有一半,剩下的半截真相,依舊影影綽綽看不清。 比如,從一開始他就在?想?,突然離京是?為?什么,以及朱元到底是?誰的人。 至于護送他們過來的張大人究竟是?誰,已然不重要了,因為?對?方進行?的只是?外圍捎帶任務(wù),甚至不愿意露面,顯然不是?這場亂子的核心人員之一。 朱元跟師父肯定認識,或許以前也進行?過某些合作,如此才會在?看到汪扶風(fēng)的帖子后立刻親自見自己。 但關(guān)系肯定算不得多么親密,甚至未必是?同一派系,不然汪扶風(fēng)不會讓自己不做停留,立刻就走。 那么第二個問題來了,為?什么立刻就走? 為?什么自己一走,臬司衙門就動了? 那封信里究竟寫了什么? 汪扶風(fēng)不會害自己,這是?一切的大前提,但其中也必然有考驗。 在?躲什么呢?這份未知的危險源自于朱元本人,還是?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 缺乏必要條件,無法推導(dǎo)。 但是?看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兩場事,或許就有結(jié)果。 齊振業(yè)表示很不理解,“你師父就不能提前告訴你嗎?” 多簡單的事兒?啊! 腦子,我腦子呢? 秦放鶴卻笑了,“難道你不覺得做這些很有趣嗎?” 他的眼睛都在?發(fā)亮,看得出來,是?真的興奮。 齊振業(yè):“……” 不是?很懂你們這些人的愛好。 “有趣”什么的,秦放鶴說得半真半假。 有趣固然有趣,但其實離開之前的那番話,汪扶風(fēng)已經(jīng)把該說的能說的都說了。 至于沒說的,就是?沒辦法也不方便用語言呈現(xiàn),因為?可能汪扶風(fēng)自己也拿不準(zhǔn)。 官場之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對?手同樣是?有思想?、為?利益驅(qū)動的活人,很多時?候所謂立場、派系,隨時?可能更改,如果汪扶風(fēng)貿(mào)然下斷論,而?秦放鶴又付出百分百的信任,疏于防范,一旦有變,后果不堪設(shè)想?。 雛鷹總要學(xué)會自己飛,只不過這次試飛來得突然了些,刺激了些。 次日一早,龜公來送飯,進門便cao著口音濃重的官話意有所指地說:“昨晚真是?好大陣仗,那么許多兵士都出動了,聽說圍了兩個官兒?的家呢!” 秦放鶴和齊振業(yè)對?視一眼,抓人了? 那么外面必然兵荒馬亂,暫時?不要妄動為?妙。 秦山便笑著上前,一臉好奇地道:“我們也聽見了,還唬了一跳,尋思是?你們當(dāng)?地的風(fēng)俗哩!” 龜公:“……” 甚么瘋話!誰家風(fēng)俗是?半夜鬧兵?。?/br> 他在?這行?做了十多年,什么人沒見過?昨兒?半夜這一行?來時?,便覺得不對?勁。不過沒關(guān)系,縱然你們在?外頭殺人放火又如何??只要銀子到位,他們就可以是?聾子,是?啞巴,甚至是?孫子。 龜公陪笑道:“貴客們說笑了,沒受驚吧?” 阿發(fā)上來接了那些菜,聞言便睜眼說瞎話,“怎么沒有?我家主人出門游玩,本就有些水土不服,昨兒?又沒睡好……” 龜公的表情都古怪起來,這廝該不會想?訛人吧? 素來只有我們訛旁人的,豈有旁人訛我們的! 不過看那位年紀(jì)略大些的主人的面色,確實像是?蔫噠噠的病了。 秦山接了秦放鶴的暗示,過來跟阿發(fā)一唱一和,“我們多少都有些水土不服,說不得要休息幾日,可來都來了,若不出去瞧熱鬧,實在?不美。” 說著,又塞銀子。 這種?私下給的賞銀,上頭不知道,龜公就能自己偷藏。 他當(dāng)?即雙眼放光,熟練地袖起來,笑容若春花燦爛,“這有何?難?貴客們只管在?屋里歇著,一切交予小人!小人去外頭瞧了熱鬧,再來說與諸位聽,也是?一樣的!” 說完,果然干勁十足跑出去打聽消息了。 兩個時?辰之后,那龜公就又悄沒聲溜過來,說自己剛才借著采買偷偷出去看了,確實是?圍了兩個官兒?的府邸,城中正戒嚴(yán),出入城門都要盤查。 按規(guī)矩,正常日子只有入城需要盤查,出城是?不用的。 朱元在?找誰?是?他們,還是?圍住的官邸中跑了的某個? 臬司衙門直屬中央,權(quán)力很大,幾乎集公檢法于一身,隨時?可如昨夜那般化身暴力執(zhí)行?機關(guān),調(diào)動地方武裝聯(lián)合行?動。 無論如何?,安全第一,保險起見,還是?潛伏幾日再說。 于是?接下來幾天,秦放鶴一行?人都在?小院中龜縮不出,期間還將置換來的馬車改裝了,現(xiàn)在?看上去跟普通馬車沒什么分別。 而?那龜公也掙外快掙上癮來,風(fēng)雨無阻,每天早晚定時?打卡,相當(dāng)?敬業(yè)且勤快。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他們這些人,三教九流相識不少,消息流通多且快,遠比明面上能看到的可靠。 大祿幅員遼闊,地方官多不勝數(shù),哪怕從龜公口中得知被抓那兩人的官職和姓名,秦放鶴也只能猜到必然跟稅款有關(guān)。 一口氣在?小院子里窩了十天,龜公才帶回來消息,說是?城門開始放行?了,漸漸恢復(fù)原樣,出城不用盤查了。 秦放鶴當(dāng)?機立斷,“走!” 眾人這幾日看似清閑,實則半點不敢放松,晚上都恨不得和衣而?臥,唯恐突然生?變來不及動作。 此時?得了信兒?,立刻快而?有序地拾掇起來。 眾人說走就走,倒把那龜公閃得慌。 “不多住幾日?”十分依依不舍。 連著在?陸地上吃了幾天正經(jīng)飯菜,齊振業(yè)的精神?頭也養(yǎng)回來,見狀笑罵道:“你這廝,分明是?銀子掙上癮了!” 龜公嘿嘿做笑,也算乖覺,還巴巴兒?去買了些當(dāng)?地特色的糕餅點心來。 “貴客們帶著,路上吃,路上吃……” 又親自送至門口,“下回再來呀!” 秦放鶴:“……” 還在?來,當(dāng)?這是?甚么好地兒?么? 秦放鶴不敢完全信任那龜公,先讓秦猛喬裝打扮了,去城門口看了情況,確認沒有異常后,這才混在?車隊中排隊出城。 直到馬車遠離了那城門,齊振業(yè)才敢掀開后車簾往外看,一時?百感?交集。 此番驚心動魄之處,實在?難以言表。 直到此刻,他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也有份參與了…… 朝中盤根錯節(jié),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即便證據(jù)確鑿,十天半月也等不出結(jié)果出來,眾人便照汪扶風(fēng)交代的,先遠離是?非之地,沿長江入太湖,然后一路游玩起來,最?后抵達蘇州。 世人皆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可見蘇杭之美。 此時?正值二月底,蘇州已然綠透了,處處柳浪鶯啼,家家白墻黑瓦,又有小橋流水吳儂軟語,好不動人。 便是?這里的煙雨,也要比別處更柔軟些。 “煙雨江南,煙雨江南,”齊振業(yè)看得癡了,喜得手舞足蹈,“以往餓在?游記里看,或是?聽人說起時?,總想?不出來,雨就是?雨,咋能跟煙扯上關(guān)系么!如今親眼看了才知昔日見識少?!?/br> 北地的雨水就好似那里的人、那里的景兒?一樣,豪放、粗獷,豆大雨點落下來的氣勢都那么不一般,劈里啪啦氣勢洶洶,砸在?身上皮rou都疼咧! 可這兒?的卻不同,溫溫柔柔的,如紗似霧,朦朦朧朧氤氳著一片,微風(fēng)一吹,就抖動起來,顯出風(fēng)的形狀。 眾人聽了,也是?笑。 一路上齊振業(yè)都止不住地感?慨,“南邊兒?咋就這么多水么!” 北方多有干涸地,許多河湖每至枯水期便能看見龜裂的河床,百姓們想?喝口水都要走出去老遠。 偏這邊竟還能發(fā)洪災(zāi)!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說這話時?,齊振業(yè)正蹲在?一條穿城而?過的小河邊,手掬清流唏噓道,“若有朝一日,能把南邊的水借到北地去,就都好了。” 秦放鶴下意識多瞧了他一眼,“會有那么一天的?!?/br> 齊振業(yè)聞言失笑,看著那些清澈的活水從指縫一點點溜走,站起身來,隨意甩了兩下,“你就糊弄餓吧。” 北高南低,水又不會自己跑,咋能成么! 除非有仙人術(shù)! 秦放鶴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