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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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縣里的老字號了,因主人家就住在鋪面后頭的院子里,這才沒關門,”又指著那些紙包一一說道,“有蜜煎桃條、鹽漬橄欖,另有一封桃酥,一包乳餅,一條芝麻酥并兩把糖瓜,且拿了家去吃?!?/br> 原先他只是憐惜少年孤苦,又欽佩其心智學識,想著順手拉一把也好。可如今對方竟直接殺到縣太爺跟前,還得了夸贊,他不免想得更多些: 倘或這少年來日果然有大造化,自己也能多條退路,哪怕給官老爺跑腿兒呢,也比在小鎮(zhèn)上半年賣不出一本書強! 送點心就正好,既盡地主之誼,又符合雙方的年紀身份,也不會太過刻意,很妙。 又是蜜又是糖的,加起來少說也得一兩上下,著實貴重,秦放鶴推辭一番,眼見孫先生不大痛快,這才收了。 “也罷,先給您拜個早年,日后說不得我也要往書肆里去,到時候再謝?!?/br> 聽了這話,孫先生復又歡喜起來。 回去的路上,秦放鶴看著那堆點心,不覺失笑。 到底是買賣人,善良歸善良,厚道也厚道,可關鍵時候也從不會漏過任何機會。 說起來,他們還挺像的。 第14章 蘑菇燉雞 宴會結束已是深夜,寒風刺骨,而孔府馬車內(nèi)卻溫暖如春。 正中固定的銅絲暖爐內(nèi)燃著紅炭,熏意融融不見煙氣,兩側車壁俱都打了櫥柜,抽屜外都有流云走獸銅環(huán)扣著,馬車行走間鴉雀無聲。 桌上卡槽內(nèi)甚至還擺著一只踏雪尋梅紋樣的翠玉香爐,淡淡梅花香從孔洞中散出,好聞極了。 孔姿清正對著那香爐怔怔出神,忽聽祖父問:“今日那姓秦的小子,你怎么看?” 孔姿清沉默片刻,“有大將之風。” 說這話的時候,孔姿清的腦海中走馬燈般閃過秦放鶴的粗布棉襖、棉鞋,他甚至連正經(jīng)發(fā)簪都沒有,僅用一根打磨光滑的木棍束發(fā)…… 孔姿清下意識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精美蘇繡,何等天差地別。 隨祖父來章縣之前,他也曾見過窮人家的孩子,畏縮、怯懦、眼神躲閃,自卑又自負,而那個意外搶了自己風頭的小屁孩兒舒展、大方、目光堅定,自始而終都從容自如,簡直……簡直不像貧民出身。 若換一身體面衣裳,便是說他與自己一般出身也不會有人懷疑。 秦放鶴,他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 區(qū)區(qū)一個鄉(xiāng)野秀才,真的能教導出那樣的孩子嗎? 孔大人輕輕拍了拍他的手,“你已很好,無需為外物所擾。”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自古英雄不問出處,窮鄉(xiāng)僻壤中間偶然冒出幾顆星子也不足為奇。 遠的不說,如今活躍在朝堂內(nèi)外的諸位機要大臣,也不乏寒門出身,誰人不是智多近妖,足可青史留名?但凡差點兒的,早死在半路上了。 若這點意外便自困,還有什么好說的。 孔姿清自然明白祖父的意思,事實上,他也確實沒有亂了陣腳,只是覺得驚訝。 對,就是全然的驚訝。 太不可思議了。 都說寒門難出貴子,可秦放鶴的出身,甚至連寒門都算不上,不過落魄秀才之子,三代內(nèi)的農(nóng)戶…… “你們終究是不同的?!笨状笕擞挠牡?,蒼老的嗓音迅速消散在空氣中。 不知怎得,孔姿清眉心微蹙,忽有些不快。 “怎么,覺得不公平?”只一瞥,孔大人便已知曉孫兒所想,好笑之余卻也欣慰。 這是個正直到有些天真的孩子。 但不要緊,慢慢見識到人情冷暖、世間險惡后,他會改的。 孔姿清抿了抿唇,沒有否認。 他并不認為自己的才學輸給對方,可祖父那話,總叫他有種不勞而獲的空虛感。 孔大人到底上了年紀,此時已然疲乏,孔姿清見狀,忙取了羊毛軟枕墊在他腰后,又拿了狐皮毯子蓋在他腿上。 孔大人安心享受孫兒的服侍,滿是老年斑的大手輕輕拍拍他稚嫩的肩膀,“這正是公平?!?/br> 孔姿清動作一頓,便聽祖父的聲音繼續(xù)在上方響起,緩慢地,不容置疑地,“他一人之力,要抗衡的卻是外頭幾代人的經(jīng)營,來日輸了難道不是理所應當?shù)拿??你的曾祖也非生而為官?!?/br> 豪門也好,世家也罷,哪一個不是一代一代堆壘起來的? 那少年人對上他們,必然勢弱,但對上那些真正的饑寒交迫的人家,不也有個秀才爹的優(yōu)勢?這算不算不公? 倘或對方來日高中,得以登皇榜、入朝堂,自此官袍加身、平步青云,子孫后代自然也如今日孔姿清。 待到那時,難不成他要撇開一切,反而叫兒孫們自己從泥坑里摸爬滾打不成? 簡直荒謬! 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 而公平也不公平的秦放鶴等人回到鎮(zhèn)上秦海家中時已是凌晨,天都要亮了。 眾人疲憊至極,也顧不上說話,胡亂洗漱后便草草睡下,黑甜一覺,近晌午方醒。 秦放鶴是被一陣濃郁的雞湯香味熏醒的,這香氣太霸道,頓時催得他口中津液四溢,腹內(nèi)咕咕作響。 秦山也醒了,一邊流口水一邊揉著眼睛嘟囔,“哪里來的好肥雞?” 秦放鶴笑著推他,“在夢里你可吃不著,快起來吧,時候不早了?!?/br> 兩人出來時日頭正好,淑云嫂子在灶邊忙活,秦海帶著兩個孩子玩耍。 “殺了好大一只肥公雞,好清亮一層黃金油,簡直香煞人啦!用了西邊兒來的曬干的野菌子,黑是黑白是白,如今都煮成巴掌那么大厚墩墩的,咬起來咯吱咯吱,比吃rou也不差什么,洗手了嗎?等會兒預備來吃啊。”淑云嫂子提著大勺從灶臺邊探頭笑道。 秦山饞得不得了,拉著秦放鶴一起過去看了眼,果見油汪汪香噴噴一鍋好雞rou,跟肥厚鮮美的菌子一起咕嘟冒泡,底下的湯汁都有些粘稠了。 許多雞塊燉得脫骨去皮,軟糯香甜,估計等會兒連雞骨頭都能嚼吧嚼吧吞下肚去。 聽見這邊的動靜,平姐兒立刻兩眼放光,巴巴兒帶著弟弟跑過來,抱著秦放鶴的大腿仰頭道:“十一叔,十一叔,爹爹說昨晚上你露大臉了,給我們講講吧!” “可不是怎的,你們大哥笨嘴拙舌的,竟是個一問三不知!聽說整個縣城的官兒都見了,乖乖,好威風!你快同我們說說吧?!笔缭粕┳右它c湯嘗咸淡,又往里邊撒了一點鹽巴。 被妻子當眾嫌棄,秦海略覺有些失了顏面,忍不住小聲維護一家之主的威嚴:“縣太爺?shù)奈葑邮悄茈S便闖的么?除了鶴哥兒他們六個,誰也不許進去,你問誰也白搭……” 秦放鶴就笑著點頭,“正是大哥說的這樣,嫂子可冤枉他了?!?/br> 秦海就挺直了腰桿兒,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意思。 眾人笑了一回,果然一邊忙活一邊聽秦放鶴娓娓道來,時不時隨著他的講述又驚又嘆。 在尋常百姓眼中,縣太爺就是天,而如今這天竟如此和顏悅色的同他說話…… 淑云嫂子聽得咋舌,“乖乖,光想想就嚇人,難為鶴哥兒你竟撐得住?!?/br> 秦放鶴笑道:“官老爺先是人才是官,我又不曾作jian犯科,何懼之有?” 淑云嫂子順著想了一回,先是點頭又搖頭。 縣太爺是人不假,卻是那高高在上,能定他們生死的人呀! 末了,秦放鶴還把自己從周縣令那里得的賞賜拿來與他們瞧。 筆墨紙硯自不必說,比日常秦放鶴用的不知好了多少倍,尤其是那條墨和硯臺,細膩如玉,實在難得。 再就是那荷包,本身大紅緞子繡金線便值幾個錢,里邊竟又塞了六個筆直如意的銀錁子。錁子上面都有孔,可以拿著把玩,也可以用紅繩穿了系在手腕上,小巧可愛。 淑云等人看得眼都直了。 光這錁子一個就得有足一兩重,還不算工費呢,若去當鋪換成尋常白銀,少說也得一兩半,再算上這荷包,十兩銀子準成了! 淑云嫂子嘖嘖稱奇,“讀書人窮的時候是真窮,可若開始有進項了,掙起錢來也是真快呀!” 就一晚上,就寫了一首詩,就在縣太爺跟前露了個臉兒,這么些東西加起來十幾二十兩呢,都夠正經(jīng)人家?guī)讉€勞力累死累活掙一年的了。 她著實摟著秦放鶴揉搓幾下,簡直跟摟著個活寶貝一樣喜歡得不得了,“好哥兒,你如今可是越發(fā)出息了!” 自家男人的弟弟就是她的弟弟,來日若果然有了功名,說出去她也臉上有光。 “ 嫂子快別臊我,”秦放鶴笑得有些靦腆,“也只是小聰明罷了,來日科舉考試還指不定怎么樣呢?!?/br> 不等淑云嫂子開口,秦山先就不懂了,“縣太爺那樣喜歡你,保不齊就直接點你做秀才嘞,還能有什么變故不成?” “糊涂!”秦海踢了他一腳,虎著臉喝道,“這樣的混賬話也是能隨便說的么?” 若教外人聽了去,豈非有徇私舞弊之嫌?這可是要連坐的大罪。 秦山慢了一步才回過神來,自己也懊惱,抬手往嘴巴上輕輕拍了兩下。 “正是大哥說的那樣,”秦放鶴說,“在考試結束之前,考生和考官是不能見面的,況且卷子交上去之后,要先由專人用朱筆抄寫一遍,字體統(tǒng)一了再判卷子。” 這是為了防止評卷官員通過辨認字跡來作弊。 就好像之前的孔姿清,現(xiàn)在的秦放鶴等人,周縣令都已認得了他們的字跡,如果不由專人另抄重寫,他完全可以隨便把自己人的卷子評為一等。 或者他沒有徇私舞弊的想法,但是人就有好惡,肯定會潛意識傾向自己喜歡的考生,那就毫無公平公正可言了。 秦山和淑云嫂子便都恍然大悟起來。 “不對啊,”秦山撓撓頭,疑惑道,“既然卷子要另抄,那還叫你們練字做什么?” 隨便寫寫,能認得出來不就完了? 秦放鶴耐心解釋,“字如其人,若字寫的不好,連另抄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被打落了。況且評卷子需要幾位主副考官全部通過方可蓋棺定論,第一次結果出來之后還要將試卷原本取出,與抄寫版本核對,確認無誤后方可發(fā)布結果?!?/br> 在這之前,任何一位考官如有異議,都有權利申請?zhí)崆叭〕隹季碓M行比對,支持者過半數(shù)實行。 但縱然如此努力防止徇私舞弊,仍不能完全杜絕,因為每個人遣詞用句的習慣都不一樣,這就導致行文有別。 再拿孔姿清和秦放鶴做比,兩人雖然都作了賀春詩,然一個辭藻華美,雍容富麗;一個清新雋永,簡單質樸,熟悉的人一眼便分得出來。 說白了,這世上哪有絕對公平? 第15章 美少年戰(zhàn)士 縣城宴會當日去湊熱鬧的不止秦放鶴三人,不等他們回村,消息已然傳遍,眾白云村民無不驚駭。 乖乖,那可是縣太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