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嫵囁嚅著點頭。

    “皇奶奶，我能不能去看看七哥呀，我想和他道個歉，這次是我連累他了?！?/br>
    “七哥？”太后詫異地看她，“阿嫵很喜歡老七嗎？”

    老三老五那兩個，她可是從沒喊過一聲哥。

    “那是！”霍嫵莫名的有些驕傲，“我與七哥一見如故嘛！”

    太后戳了戳她的額頭：“還什么一見如故，你這丫頭，真是人小鬼大?！?/br>
    “不過老七身子骨不好，你可不許鬧他?！?/br>
    “知道啦。”霍嫵抱住太后的胳膊，“我多安靜乖巧的一個人呀?！?/br>
    太后最喜歡霍嫵這個樣子，原本還想板著臉嚇唬嚇唬她，這下是繃不住了，“安靜乖巧？這幫小輩里，就屬你最皮?！?/br>
    “哪有?！被魦骋槐菊?jīng)地答，“至少小九比我鬧騰多了吧?！?/br>
    衛(wèi)斐昀正把自己埋在書堆里，抄書的時候還不忘擔心一把霍嫵。

    也不知道阿嫵jiejie現(xiàn)在怎么樣了，還比我大一歲多呢，這么不懂事，真是讓人著急。

    衛(wèi)斐昀小大人似的咂舌，摸了把根本就不存在的胡子。

    唔，今天的小九依然成熟又靠譜。

    霍嫵：呸。

    “好了，一會兒叫宮人帶你過去，只是不可以呆太久，老七從小體弱，不比你們這幾個潑猴?！碧笃魦车谋亲?，笑著答應她。

    霍嫵小小的歡呼一聲，“皇奶奶最好了！”

    見她飛也似的跑遠，太后無奈地搖頭，與宮人笑道：“這孩子，哪還像個大家閨秀啊?！?/br>
    “難怪她母親老覺得哀家慣壞了她。”

    “太后說的哪里話。”老宮人從太后嫁入王府時就跟著她，陪了太后多年，哪還能不知道太后此時最想聽的是什么話，“太后心疼縣主，拿她當親孫女這么愛，是縣主的福分，國公夫人感激您還來不及呢?！?/br>
    太后閨閣時也曾是懷春少女，一朝嫁入王府，陪伴先帝登臨地位，時間一點點磨平了她身上的棱角，熬到親子繼位，她才覺得她這一生終于得了個喘息的機會。

    霍嫵襁褓里小小一團的時候，就被沈容帶進宮抱給她看，若說一開始她喜歡霍嫵，只是拿她當個小寵般的喜歡，那么這七年多下來，這份喜歡也變得不可不說真心。

    女孩子嬌憨可愛，一眼瞧過去就曉得，她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只有從小被家人寵愛著長大的孩子，才會有這樣好看的一雙眼。

    干凈，清明，想揉碎了春日的陽光映在她眼里，讓人看著只覺得心里舒坦又溫暖。

    就像當年的她自己。

    她從前沒能得到的快活人生，她希望，這個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可以得到。

    只是現(xiàn)在的霍嫵卻明顯的不大快活。

    “七哥你讓我看看，你到底傷的怎么樣了，你老捂著做什么！”

    霍嫵用了大力氣企圖把衛(wèi)旌笙的被子抓下來，衛(wèi)旌笙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也只能抱住小小的被角裹住自己。

    “阿嫵，阿嫵你先等等！”

    衛(wèi)旌笙覺得他今天出門前就該先看看黃歷，那上面一定寫了“不宜出門”這四個血淋淋的大字！

    本以為在阿嫵面前被鵝咬已經(jīng)夠丟臉了，沒想到她還非得看他的傷口。

    我的小姑娘喲，衛(wèi)旌笙想，你也不想想我的傷口是在什么地方，那是你方便看的嗎？

    衛(wèi)旌笙覺得他今天這一天就老了十歲。

    天可見憐的，他這輩子可別被阿嫵折騰出個少年白頭來。

    “七哥你在別扭什么呀，你有什么可以不好意思的，亂七八糟的傷口我見的多了，我不讓我看看你的傷勢我不放心！”

    霍嫵還記得她二哥那強健的體魄被鵝咬都生生在床上躺了一天，接連好幾日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如今被咬的衛(wèi)旌笙的身子骨，怕是連她二哥的一半都比不上，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好。

    她沒注意到衛(wèi)旌笙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阿嫵，”他喊她。

    “啊。”霍嫵不明所以。

    “你剛才說，你什么傷口見的多了？”

    “這個啊，”霍嫵坐到他床邊，堅持不懈地與他的被子作斗爭，“我打小就陪著母親去軍營找父親了，軍營里受傷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大大小小的傷我早就不怕了，七哥不要害羞?！?/br>
    衛(wèi)旌笙咬牙，小小年紀瞎跑什么，就知道亂看，也不怕長針眼！

    “七殿下，縣主?！?/br>
    有小太監(jiān)在外面叩門，衛(wèi)旌笙應了聲“進”，幾個小太監(jiān)這才推門進來。

    他們手里端了幾個食盒，在桌前一次打開，放到桌上，又快快地退下了。

    “七哥？”霍嫵不解地看他，剛才她就覺得有些奇怪了，七哥不喜歡留人在身邊服侍嗎？

    衛(wèi)旌笙只消一眼，就知道她想問什么：“我不樂意用飯的時候老有人盯著?！?/br>
    更何況，是被釘子盯著。

    霍嫵深以為然：“我也覺得，每回入宮特別是吃宴席時，一堆人看著你給你布菜可別扭，飯菜吃著都不香！”

    顯然她覺得變扭的點與衛(wèi)旌笙全然不是一個意思。衛(wèi)旌笙也不解釋，他情愿她以為自己和她抱有同樣的想法，那沒準還能多親近他一些。

    霍嫵跑去桌邊看了一眼就笑了出來：“七哥，沒想到你這么小孩子氣呀。”

    什么意思？衛(wèi)旌笙不明所以，就聽見霍嫵在那兒掰著手指數(shù)：“蓮藕燒老鵝，黑椒醬燜鵝，深井燒鵝，老鵝燉鹵干……”

    “哦，還有紅燒花膠扣鵝掌和鵝油飯！七哥，你今天是打算吃全鵝宴嗎？”

    “阿嫵，”衛(wèi)旌笙艱難地開口，“你聽我解釋?！?/br>
    霍嫵笑瞇瞇地在那兒搖來晃去的，看的衛(wèi)旌笙簡直想把她揪過來打屁股。

    “七哥你不用解釋啦，知道你被鵝咬了不開心想找個法子出出氣，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噠?！?/br>
    只是沒想到，七哥出氣的方式這么幼稚呀，跟小九似的。

    衛(wèi)旌笙只覺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嚨里。

    到底是哪個自作主張安排的全鵝宴！

    被鵝咬了就用吃鵝rou出氣，別說他不是真正的十二歲少年，就算是前世的他在這個年紀，也不會做出這種事好嗎！

    殿外，兩個小太監(jiān)端著空空的食盒邊走邊敘話：

    “你說殿下見了這全鵝宴真會覺著高興嗎？”

    “那是！我敢保證，一會兒咱進去的時候，那盤子鐵定是空的！”

    小太監(jiān)狐疑地看著同伴。

    這兩天殿下不知怎么了，脾氣一下子變得陰晴不定的，總也看不出他這一天到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身家性命全系在主子身上了，可不得小心討好著。原先看七殿下是個不聲不響的主兒，沒想著竟是個有主意的。

    這頓全鵝宴七殿下吃得舒坦也就罷了，若有個不痛快……

    小太監(jiān)在寒風中打了個寒戰(zhàn)。

    衛(wèi)旌笙豈止是不舒坦！

    霍嫵簡直拿他當衛(wèi)斐昀在哄，任他說多少遍他不知情，她也只當他臉皮薄不好意思。

    算了，衛(wèi)旌笙放棄掙扎，她開心就好。

    “阿嫵，眼看就要入夜了，你快回去吧，省得皇祖母來催?！?/br>
    “好啊，”霍嫵起身，“那我明日再來看你。”

    “明日？”衛(wèi)旌笙有些驚訝。

    霍嫵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當然啊，你的傷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照顧你?！?/br>
    她似乎想起什么，忽然俯身湊到衛(wèi)旌笙耳邊：

    “我會給你帶鵝rou來噠！”

    衛(wèi)旌笙：阿嫵……要不你還是別來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衛(wèi)斐昀：？？？

    我做錯了什么你們要一直cue我？

    打了一整天的噴嚏真的很難受好嗎？！

    第7章 討好

    霍嫵說到做到，連著好幾日一下學就往衛(wèi)旌笙那兒跑，衛(wèi)斐昀拉都拉不住她。

    衛(wèi)斐昀覺得，霍嫵就是話本里那些無情無義的負心漢，見了七哥這個新人，就把他這個弟弟拋之腦后了。

    小九心里委屈，本想跟衛(wèi)昶霖傾訴一下，反而被衛(wèi)昶霖笑了一通，說他是個沒斷奶的崽。

    霍嫵很守信用，說了要給衛(wèi)旌笙帶鵝rou，這幾天就無一例外的換著花樣給衛(wèi)旌笙帶了各式鵝rou過去。

    衛(wèi)旌笙心道，他怕是這輩子都不想再碰到鵝rou這種東西了。

    繼前些天的大雪后，今兒個總算出了大太陽，霍嫵一進殿就把織錦鑲毛斗篷解了下來，宮人遞給她手爐，霍嫵也不要：“七哥這里夠暖和啦?！?/br>
    她這話說的不假，衛(wèi)旌笙身子不好是宮里頭都知道的事，他雖無母家勢力，也不得陛下看重，但到底是陛下的血脈，內(nèi)務府的人倒也不敢怠慢，尤其是這樣的冬日里，暖爐銀碳之流，從來都是緊著他的泰安殿來的。

    這會兒殿內(nèi)起碼燃了十數(shù)個暖爐，稱不上溫暖如春，但也差不離了。

    “榮保，快去給我盛碗碎冰來，記得要澆上牛乳，還有還有，不拘什么果子，一起搗碎了淋上去?！?/br>
    “不許去?！毙l(wèi)旌笙從內(nèi)殿走出來，掃了眼榮保，“嘉寧縣主說什么你都照做嗎，你是我的長隨還是她的長隨？”

    “七哥你說他干嘛呀，不就碗碎冰嘛……”霍嫵面對衛(wèi)旌笙的眼神，聲音越來越小。

    衛(wèi)旌笙正色道：“你忘了你前天吵著要吃冰，結(jié)果大晚上鬧肚子的事了？這才好了多久，又貪涼？”

    “不是，今兒天熱，我就吃一碗，一小碗?！被魦承÷暈樽约恨q解，企圖討來一碗冰解解饞。

    “不行！”衛(wèi)旌笙對她可憐巴巴的眼神毫不動搖，“現(xiàn)在是吃冰的季節(jié)嗎？你呀你，就是記吃不記打，非得再疼一次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