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衛(wèi)斐昀拼命點頭:“當然啊,你剛才說得我都一愣一愣的。” 霍嫵很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個兒的臉,那些話她幾乎是一張口就說出來了,全然沒想那么多。 總覺得,好像先前經(jīng)常聽誰這么說話似的。 “好了,衛(wèi)泓奕有句話說的沒錯,阿嫵快從椅子上下來吧,真要是摔了,我們兄弟幾個可不好跟太后交代?!毙l(wèi)琩梵說著,就打算搭把手,扶霍嫵下來。 “放心吧?!被魦骋幌伦泳退鸵巫由媳牧讼聛?,輕輕松松落到地上,“我又不是小孩子,這么點高才不會摔呢!” “才多大個人,還說不是小孩子。” 見她活蹦亂跳的,衛(wèi)琩梵這才放心地走了。 霍嫵湊到衛(wèi)旌笙眼前:“怎么樣,我說了會給你找回場子的吧。”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眼里流光璀璨,含著說不出的小嘚瑟,就像他小時候養(yǎng)過的那條極可愛的西施犬,做了對事就要翹著尾巴在他跟前撒歡,非得他夸一夸才能好。 他記得他前世第一次見到阿嫵時,她無助地蹲在國公府門前,見他能看見她,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猶豫地跟他回了家。 那時候的她,遠遠沒有現(xiàn)在這么快活,下巴也尖尖的,眼巴巴地跟在他旁邊,等他和她說說話。 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 見了現(xiàn)在的霍嫵,衛(wèi)旌笙才覺得,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衛(wèi)旌笙忍不住在她臉上捏了一把:“阿嫵很厲害?!?/br> 被夸獎了呀,霍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耳根悄悄漫上一絲紅暈。 “七哥要一直呆在學監(jiān)嗎,左右無聊,我?guī)吒缛€好地方吧!” 霍嫵眼睛亮亮的,顯然想起了什么好事。 在這里一坐兩個時辰,她實在悶的不行,早知道還不如和母親回府來的自在。 “喂喂喂,”衛(wèi)斐昀不滿地敲桌,“這兒可還有個喘氣的呢?!?/br> “小九,你的書還沒抄完吧,萬一太子哥哥生起氣來……” 衛(wèi)斐昀有如一根霜打的茄子,瞬間沒了精神,“別和我提這個。” 霍嫵趴在桌上向前湊了湊,從背后摸了一把衛(wèi)斐昀的腦袋:“你安心在這兒抄書,我下回幫你說好話,行不行?” 衛(wèi)斐昀勉強點了點頭,嘴里嘟囔著:“還下回呢,就不盼我點兒好,沒有下回了!” 霍嫵帶著衛(wèi)旌笙出了學監(jiān),七拐八拐地,來到一扇小木門前,她對衛(wèi)旌笙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推開了這扇門,彎著腰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衛(wèi)旌笙不明所以,還是跟著她往前走。 一陣陣香味直往他鼻子里竄,衛(wèi)旌笙登時反應(yīng)過來,他哭笑不得的看向身邊的女孩,就見她拼命吸著鼻子,小聲抱著各種菜名:“脆皮豆腐,蒜香什錦菇,海參雞湯,呀,還有我最最喜歡的姜母鴨!” 敢情這好地方就是膳房。 他附在她耳邊,小聲道:“想吃什么吩咐下去就是了,跑到這兒來做什么?!?/br> 他說話時有股熱氣噴在她耳垂,霍嫵小小瑟縮了一下,到底沒躲開,反而沖他招招手,讓他附耳過來:“這你就不懂了吧?!?/br> “所謂美食,講究的不只是色香味,親眼看著它一點點從無到有誕生的過程,那才是最大的享受呢。” 霍嫵說著,有點小喪氣地低下頭:“每次我一到膳房,不論是府里還是宮里的廚子都慌得不行,做菜的手都是抖的,每隔一小會兒就會有一大波人過來勸我離開,好沒意思?!?/br> 衛(wèi)旌笙若有所思:“所以,你就偷偷跑來看?” 霍嫵點頭,她帶著衛(wèi)旌笙趴在一扇窗子上,隔窗看過去,里面做的正是霍嫵心心念念的姜母鴨。 里頭的大師傅正在拿姜片煸香,適時將鴨rou,老抽和米酒倒入鍋內(nèi)一起翻炒,等鴨rou的水分炒干了,顏色變深時,再加入糖,八角,桂皮,香葉和適量的鹽調(diào)味。 霍嫵給他科普:“大火燒到沸騰,再轉(zhuǎn)小火慢慢燉,出鍋前還得放上枸杞,接著再轉(zhuǎn)大火拌勻燒到湯汁濃香,就可以出鍋啦!” “這個時候吃姜母鴨最好啦,滋而不膩,溫而不躁,既能補氣血,又能滋陰降火……”霍嫵邊說,邊煞有介事地點頭。 衛(wèi)旌笙憋著笑,認真地應(yīng)和。 嗯,不過阿嫵,你確定你是因為它有營養(yǎng),而不是,單純的貪吃嗎? 衛(wèi)旌笙想起霍嫵以前因為沒有實體,只能眼巴巴地在飯桌前看著他吃,邊看邊拼命吞咽口水的樣子,在看她現(xiàn)在的小饞貓樣兒,倒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呀,七哥你看那兒?!?/br> 霍嫵突然一把拉住了衛(wèi)旌笙的胳膊,衛(wèi)旌笙聞言望去,離他們不遠處的小角落里,正圈了一窩小黃鴨,鴨子小小的幾只,黃澄澄的毛瞧著毛茸茸的,額頂上頂著兩撮黑色的毛,見有人躡手躡腳地朝他們走來,發(fā)出“嘰嘰”的叫聲。 霍嫵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小鴨子軟軟的毛。 衛(wèi)旌笙故意打趣她:“這些小鴨子應(yīng)該是膳房養(yǎng)著的,長大了就要拿來做你那道姜母鴨?!?/br> “嗯,怎么了?”霍嫵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 “小鴨子看著挺可愛的,你一會還會忍心吃姜母鴨嗎?” 霍嫵抬頭,看衛(wèi)旌笙的眼神有些奇怪:“它是很可愛,可這跟我吃鴨rou有關(guān)系嗎?” “這些小動物小時候都很可愛的呀,難道我因為這個就什么都不能吃了嗎,那對我也太殘忍了。”霍嫵捂著臉,想到那一幕就覺得萬念俱灰。 衛(wèi)旌笙:好吧,忘了阿嫵和尋常大家小姐不同,在她眼里,恐怕沒什么能比吃更重要了吧。 霍嫵見衛(wèi)旌笙不說話,也有點不好意思,她本想說一句“鴨鴨那么可愛,為什么不吃鴨鴨”,想想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七哥從小在宮里長大,估計從沒來過膳房這種地方,這些小鴨子估摸著也是第一次見,看小鴨子可愛,難免會不舍得吃,不像她,從小就常被兩位哥哥背著父母偷摸著帶出去滿大街晃悠,吃個鴨子這種事,原諒她真的很難有什么不忍心呀。 不過七哥心地可真好,見到鴨子可愛都會于心不忍,五殿下如此無禮,也不知道說回去,身子骨又這么弱,一看就是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主,只怕連小九都打不過吧。 這樣的七哥也太叫人擔心了,小姑娘苦著一張包子臉,想著要不等兄長回京,讓他們幫七哥好好練練? 衛(wèi)旌笙突然后背一涼。 他尚不清楚剛才隨口說的那句玩笑話給霍嫵造成了多大的誤解,也不知道在阿嫵心里,他的形象已經(jīng)是一代病弱好少年,心地純良到不行,連只鴨都舍不得吃,活脫脫一朵風中搖曳的盛世白蓮。 前世沒被衛(wèi)旌笙坑死也被他那張嘴氣死的甲乙丙丁:這跟我認識的是同一個人?心地善良……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毫不知情的霍嫵:不,我的良心活蹦亂跳。 “軋軋軋,軋軋”,身后有動物的叫聲傳來,霍嫵一聽這聲音,暗叫不好,僵直著轉(zhuǎn)身,后面果然站了兩只大白鵝,伸長著脖頸,打量著這兩個擅自闖入他們領(lǐng)地的不速之客。 霍嫵絕望地合上眼:“七哥……” “怎么了?”衛(wèi)旌笙關(guān)切地看她。 “你……做好跑路的準備先?!彼俦犙蹠r,眼里滿是堅定,像是馬上要迎接一場惡戰(zhàn)。 衛(wèi)旌笙不解。 霍嫵聽起來簡直快要崩潰了:“七哥你不知道,這些鵝,這些鵝它們不是人吶!” 此時此刻,她又想起了之前和二哥一起,被一只鵝追了十八里地的恐懼,以及二哥被那只大鵝啄屁股時凄厲的慘叫聲。 衛(wèi)旌笙看了兩眼鵝,再看看霍嫵:鵝,不是人? 這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沒等他多想,霍嫵已經(jīng)一把拉住他撒腿就跑,衛(wèi)旌笙來不及多想,就跟了上去。 他在這個年紀,身體真有這么弱么,才跑了幾步路就不行了,衛(wèi)旌笙邊跑邊喘著粗氣問她:“阿嫵,咱們這是跑什么,不過就是兩只鵝?!?/br> “七哥,你不知道這些鵝有多兇殘啊啊??!” 霍嫵在風里咆哮。 這兩只大白鵝也不知是吃什么長大的,一搖一擺跑的比什么都快,死死跟在兩人后面,仿佛不啄他們一口就不罷休似的。 簡直比荒原上的豺狼虎豹還不放過,衛(wèi)旌笙心道。 眼看這大白鵝朝霍嫵的方向奔過去,衛(wèi)旌笙沒來得及多想,飛身過去擋在她身前。 屁股上一陣銳痛傳來,沒等他回頭把這只臭鵝扔下去,另一邊又是相同的痛感,很快席卷了他的全身。 剩下的那只大鵝緊隨其后,占據(jù)了他的另一半屁股蛋兒。 倒是有種詭異的對稱感。 劇烈的疼痛中,衛(wèi)旌笙恍惚認識到一個慘烈的現(xiàn)實: 重回幼時,第一次見到他喜歡的女孩子,他就在她面前被兩只鵝咬著屁股不放……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你們信不信,是鵝先動的手,哦不,嘴。 以及基友的古言,小天使們可以去了解一下鴨:《從北飛來一只燕》滿絮 文案: 傳聞,商于陸氏府上有一座藏書閣,存書十萬余卷,其間遺世孤本亦不可計。 擔著才女名頭的嚴瓔乍聽聞這個消息,難免眼睛癢癢,心思也活絡(luò)起來。最后狠狠心,跺跺腳,化身仆役潛入陸府,只為將閣中書類看上一遍。 什么?外人與女子不可登閣? 嚴瓔托著腮思忖,目光不由得看向某個少爺,要不干脆就嫁進去,媳婦兒總能登閣看書了吧?! 第6章 照顧 福寧宮內(nèi)。 太后端坐在上位,略皺著眉頭看著跟前的女孩。 霍嫵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也不敢在太后面前撒嬌,乖乖地站在那兒,低垂了眉眼,一雙小手無意識地揪著衣擺,把衣擺扯得皺巴巴的一團。 到底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丫頭,太后也不忍多做苛責,嘆了一口氣,把霍嫵可憐巴巴的衣角解救出來,將她拉到身邊。 “你說說你,好端端的跑到膳房去做什么,還拉上老七,還……” 她想起宮人來報時,說有兩只鵝叼著七皇子的屁股不放,嘉寧縣主在后頭死命地想把鵝拽下來,當即兩眼一黑。 “皇奶奶我錯了?!被魦车椭^,臉紅的幾乎要滴血,她從前也會偷溜去膳房,怎么這次就正巧碰上沒關(guān)好的鵝了呢。 還連累了新認識的哥哥,原本明明是好意怕他被衛(wèi)鴻奕那張嘴鬧得不高興了才想拖他出去,轉(zhuǎn)換一下心情的,這下好了。 她沮喪地想:七哥現(xiàn)下肯定生氣,沒準都不想理她了。 養(yǎng)鵝的小太監(jiān)好容易把鵝扒下來那會兒,衛(wèi)旌笙的臉色,簡直黑到?jīng)]臉看吶。 “好了?!碧笈呐乃氖郑胺讲盘t(yī)來與我說了,老七的傷不算太重,在榻上多躺幾日就是了,你別太擔心。” “倒是你,好端端一個公府小姐,跑去那種地方做什么,也不怕給人笑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