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璧》作者:九月流火 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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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華裳將丫鬟們都遣散出去,等屋子里安靜下來,她?盯著燭火,悠悠嘆了口氣。 真正遇到事,才知道她?多?缺人?手?。她?不想探究招財進(jìn)寶、吉祥如意到底向著她?還是向著鎮(zhèn)國公府,這種?賭局毫無意義,無論得到什?么結(jié)果,都會在?她?和婢女們之間埋下一根刺。她?不如另辟一條路,招募和明家沒關(guān)系、只效忠于她?的人?。 這些人?要?踏實能干、走?南闖北,最要?緊的是嘴牢。明華裳需要?用人?的地?方有很多?,不僅要?去太原查訪蘇嬤嬤,之后還要?在?洛陽城里落置女戶,購買外宅。 明華裳想了半天,無奈嘆氣。想法很好,但是想培養(yǎng)可靠的人?手?,哪有那么容易? 而且現(xiàn)?在?她?是公府小姐,人?手?愿意聽她?的,等她?離開明家,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平民女子,那些人?還會乖乖聽話嗎?會不會奴大欺主,反過來掠奪她?的財產(chǎn)? 這種?情況明華裳不得不防。靠別人?終究會受制于人?,靠自己才是最穩(wěn)妥的。辦女戶、購宅院免不了要?和官府打交道,明華裳不能用鎮(zhèn)國公府的門路,就只能自己摸索。她?甚至不知道要?找哪些人?,就算手?里有錢也送不出去。 明華裳心里唏噓,還沒掙錢,光自立就已經(jīng)這么難了。但望洋興嘆沒用,改日?她?得上街去看看,就算再難,她?也要?走?下去。 · 廬陵王回來的事很快就傳遍京城,不知從何?處傳出流言,說女皇這次召喚廬陵王回來,是有意立太子。 立太子是老生常談,但這次的陣仗卻格外不同?。女皇都將廬陵王圈禁十三年了,如果不是要?有什?么大動作,為什?么突然將廬陵王接回來了?總不能是為了過個節(jié)吃頓飯吧? 沒讓外界揣測多?久,很快女皇為廬陵王舉辦接風(fēng)宴。在?宴會上,離散已久的李氏皇族匯聚一堂,連久不露面的皇儲都來了。 皇儲見到廬陵王,兄弟倆人?想到這些年的經(jīng)歷,真是百感交集,不由抱頭痛哭,太平公主也跟著抹眼淚。等眾人?哭完感情后,皇儲李旦主動提出,他德行?不配儲位,請求女皇廢黜他皇儲之位,改立三兄。 女皇順勢宣布,立廬陵王為太子,李旦寬宥仁德,禮讓兄長,立為相王。 相王曾經(jīng)禪讓皇位給母親,這次又讓太子之位給兄長,簡直像是活體二十四孝,一時傳為佳話。連綿十年的太子之爭終于塵埃落定,李唐朝的臣子、勛戚都長舒一口氣。 但現(xiàn)?在?只是女皇口頭允諾,太子之位一日?沒落實,群臣一日?不敢安睡。禮部立刻風(fēng)風(fēng)火火算了吉日?,請求女皇擇日?冊封太子。 女皇是個很有魄力的人?,既然已經(jīng)做出決定,她?也不拖拉,下旨三月初六,為廬陵王舉辦冊封太子大典。 太平公主聽到這個消息大喜過望,連失去儲君之位的相王也是欣慰多?于失落。畢竟,廬陵王當(dāng)皇帝,他能安享王權(quán)富貴,要?是讓武家人?當(dāng)皇帝……那他還是準(zhǔn)備自盡吧。 但有人?歡喜有人?愁,李家一片歡欣鼓舞時,武家卻氣氛低迷。魏王鉆營十年,最后卻落得一場空,怎么受得了這種?落差? 立太子的消息傳出來后,魏王就稱病謝客,閉門不出。大家都知道魏王心情不好,沒人?敢觸他的霉頭,這段時間眾人?都小心翼翼地?繞過魏王府,盡量別刺激到魏王。 而沉寂多?年的鎮(zhèn)國公府卻振奮起來,女皇要?立廬陵王為太子了,明家重回朝堂還遠(yuǎn)嗎? 明老夫人?盼了多?年,夢想一朝成真,高興的連胃口都變好了。喜事成雙,早上,眾人?正在?給明老夫人?請安,忽然門房跑進(jìn)來,喜氣洋洋道:“老夫人?,國公爺回來了?!?/br> 鎮(zhèn)國公在?外地?剿匪,連年都沒回,今日?終于回來了。明老夫人?驚喜道:“國公怎么今日?就回來了?比信中早了兩日?。還愣著干什?么,快去請國公進(jìn)來!” 鎮(zhèn)國公大步流星走?入延壽堂,他人?還沒出現(xiàn)?,洪鐘一樣的聲音就已經(jīng)傳了進(jìn)來:“二郎和裳裳呢?” 明華裳聽到鎮(zhèn)國公回來了,她?還沒做好準(zhǔn)備,霎間有些無措。 她?還記得夢中鎮(zhèn)國公冷酷著臉,說她?不是明家人?,讓人?將她?拉回蘇家去,一字一句都堅硬如鐵。明華裳從沒想象過父親竟然會對她?做出如此表情,夢中她?是懵的,直到醒來后,她?依然不知該如何?面對。 難道父親對她?的寵愛,只建立在?她?是他的血脈上,和她?這個人?毫無關(guān)系?還是說無論明家千金是誰,鎮(zhèn)國公都會對她?千嬌百寵,反之就如秋風(fēng)掃落葉,一眼都不想多?看,甚至恨不得殺了她?這個污點? 那這些年鎮(zhèn)國公給她?的關(guān)愛,每年無論多?忙一定不會落下的生辰禮物,又算什?么呢? 明華裳想不懂,正好鎮(zhèn)國公不在?府中,明華裳便自欺欺人?地?縮在?殼里,不愿意面對。今日?鎮(zhèn)國公突然回來,明華裳內(nèi)心正在?掙扎,卻聽到鎮(zhèn)國公還沒進(jìn)來,便先問他們兄妹。 明華裳心里突然釋然了。是啊,生活不是公堂,很多?事情沒必要?問個明白。人?愛自己血脈的延續(xù)是天性?,如果沒有自己的血,那性?格再好也只是別人?家的孩子,哪能和親生的比呢? 鎮(zhèn)國公知道自己孩子被換了后失望、遷怒都是人?性?,不愿意再養(yǎng)她?這個外來之鳩也是人?性?,無可厚非。鎮(zhèn)國公前十六年真心把她?當(dāng)女兒,她?同?樣以事父之禮回饋,就夠了。后半輩子無論鎮(zhèn)國公還需不需要?她?的孝順,她?心里都會記得鎮(zhèn)國公對她?的好。 明華裳想通之后,不再糾結(jié)于夢。她?要?防范夢中的危機,但也不能因為一個夢,無度猜忌身邊的人?,將自己的生活搞砸。她?不相信一個記得女兒喜好和生辰的人?,能做出殺女之舉。如果她?猜錯了,那她?也認(rèn)了。 鎮(zhèn)國公嘩啦一聲撩開簾子,大步邁進(jìn)來。他一進(jìn)門,就看到明華章和明華裳站在?屏風(fēng)前,少年清冷勝雪,少女嬌艷如花,兩人?站在?一處,當(dāng)真是珠聯(lián)璧合,滿堂生輝。 少年少女一前一后行?禮,他們開口時還差兩個字,最后,尾音竟然落到了一塊:“給父親請安,父親萬福安康。” 鎮(zhèn)國公看著這一幕,這一路風(fēng)餐露宿、冒雪奔襲的心才終于落回肚子里:“你們沒事就好。我聽說太平公主宴會上出事了,你們沒去吧?” 按計劃,鎮(zhèn)國公理當(dāng)兩日?后回神都,但他路上聽說太平公主的宴會上死了人?,許多?貴族郎君小姐都被困在?山上。他嚇了一跳,忙快馬加鞭趕回京城,生怕自己的兒女也在?其中。 明華裳心想不巧,她?懶了十六年,只積極了一次,偏偏趕上這種?倒霉事了。她?笑?了笑?,故意一臉輕松說:“阿父是說飛紅宴嗎?太平公主給鎮(zhèn)國公府下了帖子,我和二兄一起去了。其實沒什?么事,都是外人?夸大、訛傳。” 在?明華裳和明華章回來第二天,明老夫人?就問過這件事。這不只是鬧鬼,背后更是牽扯著武家、李家的斗爭,明華裳就輕描淡寫大事化小,只說是山上風(fēng)大,有人?因此編排出鬼故事,其實都是捉風(fēng)捕影。 明老夫人?信了,沒有再問。今日?明華裳用同?樣的話應(yīng)付鎮(zhèn)國公,但鎮(zhèn)國公并不松懈,依然細(xì)細(xì)詢問山上發(fā)生了什?么、邙山為什?么會雪崩、他們在?山上的起居等等。 謊話越說漏洞就越大,明華裳編不動了,求助地?看向明華章。 明華裳本意是想讓明華章幫她?圓場,沒料到,明華章卻肅容,十分鄭重地?朝鎮(zhèn)國公行?禮,說:“是我不好,讓二娘落入險境,請父親責(zé)罰。” 明華裳嚇了一跳,意外地?看向明華章。這人?是太傻還是太有責(zé)任心,這事怎么能怪他呢? 明華裳忙攬住明華章的胳膊,以撒嬌的架勢強行?拉他起來:“二兄,你又不能未卜先知,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在?山莊上全靠你護著我,要?是你還受罰,那我也不得挨罰?” 明華章身量比明華裳高許多?,他半躬身,手?臂正好和明華裳胸口齊平。明華裳像樹懶一樣掛在?他身上,明華章尷尬,當(dāng)著眾人?的面又不能把她?推開,漆黑冰清的眼睛用力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二娘,別鬧?!?/br> 明華裳這人?沒有特長,唯有臉皮特厚,她?不管不顧抱著明華章,耍賴般看向鎮(zhèn)國公:“我不管,反正阿父你不許罰二兄。” 鎮(zhèn)國公也愣了愣,他還什?么都沒說呢,他們這是來哪一出? 不過,裳裳和華章不是一向生疏嗎,他們兩人?何?時這般親密了? 被忽視已久的明老夫人?不悅地?咳嗽了一聲,鎮(zhèn)國公這才如夢初醒,趕緊去給母親請安:“兒子給母親請安。兒子不孝,過年未能侍奉在?母親身邊,兒子有罪?!?/br> 鎮(zhèn)國公剛跪下,就有伶俐的丫鬟扶他起來,明老夫人?道:“你正當(dāng)盛年,自當(dāng)報效朝廷,要?是天天守在?我身邊,那才叫沒出息呢。行?了,好容易一家人?聚齊了,別站著了,都坐吧。” 鎮(zhèn)國公落座,明華章、明華裳兄妹坐在?鎮(zhèn)國公下手?,二房、三房也都坐在?一起。明老夫人?蜻蜓點水問了些剿匪的事,就很快步入正題:“國公,你剛回京,太子的事,你可聽說了?” 這么大的事,鎮(zhèn)國公當(dāng)然聽說了。他遲疑片刻,說:“血濃于水,陛下終于想通了,這是好事?!?/br> 這對明家來說,當(dāng)然是好事。明老夫人?嘆道:“多?謝佛祖保佑,這么多?年了,我日?日?盼夜夜盼,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只望冊封典禮不要?出什?么岔子,趕快回到正軌上吧?!?/br> 鎮(zhèn)國公其實沒有明老夫人?那么樂觀,立太子和登基到底是兩碼事,不到最后一刻,并不能確定這天下姓李還是姓武。 但對著家里人?,他還是盡力寬慰:“太子有狄公護持,太平公主、相王也和太子站在?一邊,我們只需寬心就好?!?/br> 既然太子立了廬陵王,那未來局勢就要?回到李家這邊了,明老夫人?打起精神,暗含期待問:“接下來京中要?有大變局,我們家也該準(zhǔn)備起來了。國公,你曾在?章懷太子麾下效命,也算是李家的舊臣,要?不找找故人?,去給太子、相王請個安?” 明老夫人?和鎮(zhèn)國公說話,其他人?只有喘氣的份。明華裳小心翼翼看向鎮(zhèn)國公,卻見鎮(zhèn)國公停頓了瞬息,他似乎動搖了,但旋即顧忌到什?么,還是保守道:“現(xiàn)?在?局勢未明朗,不急著請安。” 明老夫人?有些失望,但轉(zhuǎn)念一想保險點也好。女皇的心思一天一變,誰知道后面會不會改變主意,還要?傳給他們武家人?。鎮(zhèn)國公府再觀望一陣,不急著下注。 投誠不急,其他功課卻可以提前準(zhǔn)備起來了,明老夫人?說道:“無論如何?,今后神都總會有太子,去東宮走?動,少不得女主人?張羅。國公,王氏已死了許多?年了,二郎、二娘兩個孩子也已長大,不必?fù)?dān)心繼母苛待,你的事,是不是該考慮一下了?” 鎮(zhèn)國公一怔,下意識朝明華章、明華裳兩個孩子看了一眼,有些尷尬道:“母親,之前不是已經(jīng)說過了嗎,我……” “那是之前?!泵骼戏蛉?抬高聲音,壓住鎮(zhèn)國公的話,語調(diào)沉悶又不容置喙,“孩子大了,過兩年他們也要?成親,這種?事無需避諱他們。你貴為國公,身邊都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不成體統(tǒng)。你續(xù)娶一房正妻,過門后正好替二郎、二娘相看,就算你不想著你自己,等以后二娘帶著姑爺回門,總不能沒有主母招待吧?” 最開始只是鎮(zhèn)國公尷尬,這回明華章、明華裳也開始尷尬了。明華裳心想她?連個桃花的影子都沒有,怎么都開始考慮帶姑爺回門了? 說來是明老夫人?多?慮,她?還真不會帶郎婿回門。連她?這個女兒都是假的,哪有什?么姑爺? 鎮(zhèn)國公見明老夫人?鐵了心要?讓他續(xù)娶,也肅起臉,鄭重說道:“母親,瑜蘭和我第一個孩子沒保住,第二胎好容易保住了,她?卻走?了。當(dāng)時我就對著襁褓里的華章、裳裳發(fā)誓,此生我絕不續(xù)娶,專心照顧他們兄妹?!?/br> 明老夫人?臉色不太好看,道:“可是他們已經(jīng)長大了。大房攏共才一子一女,等二娘將來嫁人?,大房就只剩二郎一人?,這怎么能行??” 鎮(zhèn)國公依然寸步不讓,堅持道:“他們就算長大了,成婚了,生子了,也依然是我的兒女。華章文武雙全,穩(wěn)重誠謹(jǐn),他一人?比十個八個兄弟都強。裳裳……” 鎮(zhèn)國公微不可見地?停頓了一下,明華裳從這絲停頓中感受到些許微妙,她?抬眼,幽幽盯著鎮(zhèn)國公。 好在?鎮(zhèn)國公馬上就接上話,說:“裳裳活潑可愛,在?我心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娘子,不需要?和人?比了。母親,兒子明白您的好意,但我確確實實沒有續(xù)娶的心,請您勿要?再提了。” 明老夫人?有些下不來臺,二房見狀,忙笑?著打哈哈:“既然大兄不愿意續(xù)娶,那就算了。母親,聽說崇業(yè)坊新?修了一座佛寺,極其靈驗……” 三房也跟著說笑?話,明老夫人?的臉色慢慢緩和下來,聊些家長里短,不再提續(xù)娶的事了。 鎮(zhèn)國公知道自己惹母親不高興了,接下來不再多?話,直接從自己私人?賬冊上撥了五萬錢,讓明老夫人?拿去捐功德。 明老夫人?臉上的笑?終于真切起來,她?高興之下,讓所?有兒媳、孫女一起出門,去崇業(yè)坊上香。 二房、三房酸鎮(zhèn)國公能眼都不眨拿出五萬錢,但能出門,女眷們都很高興,很快就商量起出行?那天的安排來。 最后大家商定,等二月天氣暖和一點再去禮佛。正好趁這段時間,給未出閣的娘子們裁剪春衫。 之后話題就圍繞著衣服、首飾,鎮(zhèn)國公對這些沒興趣,他耐著性?子坐了一會,就告退出門。明華章自然和鎮(zhèn)國公一起走?,明華裳想了想,也跟著出來了。 三人?出門,鎮(zhèn)國公知道他們要?說什?么,一路上沒說話,等到了僻靜之地?后,明華章果然開口了:“父親,老夫人?說的有道理,您不必為了……” “和你們沒關(guān)系?!辨?zhèn)國公走?在?覆雪凝霜的庭院,沉沉說道,“我確實無意娶妻,你們小的時候沒必要?,如今就更沒必要?了。” 明華章垂眸沉默,明華裳見父親和兄長都很低沉,笑?著說道:“阿父,沒事,我和兄長加倍孝順您,肯定不讓您比那些有十個八個兒子的人?差?!?/br> 鎮(zhèn)國公聽了哈哈大笑?,偏偏明華裳還要?湊過來問:“二兄,你說是不是?” 明華章看著湊到自己面前的小臉,心中十分無奈,但臉色不知不覺放松了。他看著眼前人?,不知道說給誰聽:“自然。” 鎮(zhèn)國公笑?夠了,揮手?道:“我也不用你們孝敬我,你們兄妹活得好好的,我就心滿意足了。華章我放心,他無論去哪里都能過得好,反倒是你,文不成武不就的,連繡個花都嫌累,以后可怎么找人?家?看來,為父還不能松懈,得給你掙一份豐厚的嫁妝,要?不然你怎么嫁得出去?” 明華裳不高興了,怒道:“阿父,你說什?么呢!” 侍從丫鬟都知道這是國公爺和小姐開玩笑?,一群人?跟著湊趣。明華章聽著,卻突然極其認(rèn)真地?說:“即便二娘嫁人?,也始終是我的meimei。我這一生,定會護她?喜樂周全?!?/br> 他聲音鄭重,和周圍格格不入。鎮(zhèn)國公怔了下,收起笑?臉,正色道:“她?的命是她?自己的事,家里護她?到出嫁,后面的路總要?她?自己走?。你不要?事事都攬到自己身上,沒得慣壞了她?。” 聽聽,這說的叫人?話嗎,明華裳道:“阿父,你這也太偏心了。我簡直都懷疑,二兄才是你親生的,我是你撿來的?!?/br> 眾人?哄笑?。笑?鬧中走?到了門口,明華裳知道鎮(zhèn)國公還要?和明華章商談飛紅園里的事,她?很識趣地?止步,說:“我累了,阿父,二兄,我先回去了。” 鎮(zhèn)國公沒怎么在?意地?點頭,明華章卻停下,轉(zhuǎn)身認(rèn)真地?交待她?:“過幾天我有事,可能沒時間陪你們?nèi)シ鹚铝恕D銕Ш醚诀咦o衛(wèi),跟在?祖母、嬸母身邊,不要?走?丟了?!?/br> “我知道。”東都多?佛,明華裳在?洛陽長大,去過的佛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對此實在?輕車熟路,“謝謝二兄提醒,那我回去了?!?/br> 明華章一身素色衣衫站在?雪松下,清雋的宛如要?融入背景中:“好?!?/br> 明華裳走?后,鎮(zhèn)國公稀罕道:“你們兄妹出了趟門,倒親密許多??!?/br> 明華章還注視著路,直到看不見明華裳的背影了才收回視線:“以前是我太疏忽她?了。父親說得沒錯,她?確實是個很好的小娘子?!?/br> 宮廷中如何?暗流涌動,外人?不得而知,百姓卻歡欣鼓舞迎接著春天。二月,冰雪消融,柳條悄悄抽出新?芽,滿街都是柔嫩的綠。明老夫人?挑了個好日?子,帶著兒媳、孫女們,浩浩蕩蕩出門,前往崇業(yè)坊菩提寺。 李唐皇族崇道,女皇上位后崇佛,所?以洛陽內(nèi)道觀、佛寺都很興盛。 明華裳對道和佛都沒什?么興趣,但寺廟不只是拜佛上香的,寺里免費收容讀書人?,有些還辦有學(xué)堂、醫(yī)館,因此寺中文人?畫家往來頻繁,寺廟墻壁本身就是詩畫的傳播舞臺。如果對文學(xué)不感興趣,寺廟周圍還有廟會、集市甚至戲園,非常熱鬧。 對明華裳這類小娘子而言,陪長輩出門上香,就等于出門游玩。 明老夫人?對佛祖十分虔誠,但小娘子們就沒有那么深刻的信仰了。明老夫人?看到姑娘們在?蒲墊上左顧右盼,如坐針氈,心里明白她?們坐不住,便開口道:“我這里不用你們陪著,出去自己走?走?吧?!?/br> 明華裳和明妁露出顯而易見的雀躍,明妤一向標(biāo)榜孝女,道:“讓meimei們出去吧,我陪祖母念經(jīng)?!?/br> 明華裳笑?容僵住,明妁更是狠狠瞪了明妤一眼。明老夫人?半眄著眼睛,老神在?在?道:“不用。強留你們,人?在?心也不在?,對佛祖不誠心,不如不拜。今日?天氣好,許多?人?來菩提寺踏青,你們也出去散散心,認(rèn)認(rèn)人?,別走?遠(yuǎn)了就行??!?/br> 明妤嘴唇動了動,終于不再裝了。明華裳長舒一口氣,趕緊給明老夫人?行?禮:“多?謝祖母。” 她?們?nèi)忝冒衙婧托牟缓捅硌莸綐O致,等親親熱熱出了佛堂后,就像不認(rèn)識一樣,彼此撇過臉,各走?各路,沒一會就看不到人?影了。 明華裳也樂得自在?,帶著如意在?菩提寺中賞花。明老夫人?說得沒錯,今日?菩提寺來客甚眾,權(quán)貴、名流紛至沓來,處處可見吟詩的文人?。有人?興致來了,提筆就在?寺院墻上作詩,周圍無論讀書人?還是百姓,都能停下來點評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