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咳,郝軍師,藥膏調制好了,和昨夜我給你的新活美膚散和一起敷在這位、這位兄弟的傷口上——”孟三石將手里的一個白色瓷瓶塞到郝瑟腋下,竟也匆匆奔了出去,留給郝瑟一個紅彤彤的粗脖子背影。 喂喂喂! 你們好歹也是見多識廣天天強搶良家婦男的霸王土匪好伐,咋一到緊要關頭比老子這個貨真價實的黃花大閨女還害羞??! 郝瑟保持著一手端著碗、咯吱窩下夾著藥瓶,另一手還扶著病號的詭異姿勢,死魚眼皮亂跳。 突然,郝瑟只覺胳膊上一輕,竟是那男子自己坐直身形,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掙扎起身。 “大哥,你身體還虛著呢!別亂動!” 郝瑟立時急了,趕忙把粥碗藥瓶往旁邊小桌上一撂,扶住男子。 男子身形輕輕一顫,抬眼看了郝瑟一眼。 臥槽! 郝瑟又是呼吸一緊,滿眼星辰碧落,滿腦月色撩人。 哎呦娘哦,這位大哥的眼睛也太魔性了吧。 郝瑟咕咚咽下口水。 那男子長睫一顫,輕輕垂下。 郝瑟頓感壓力消失,立時從恍惚中回神,忙扯過一個被子折成一個靠墊,扶男子慢慢靠穩(wěn),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又端起了粥碗,舀起一小勺米油送到男子干巴巴的嘴邊。 “來,趕緊喝一口?!?/br> 男子垂眸,嘴唇抿了抿,慢慢張開一道小縫。 郝瑟頓時一樂,迅速開始填鴨喂粥,一口接一口,喂得不亦樂乎: “大哥,咱們先喝點稀的,等過兩天你身體好些了,小弟再給你搞點好吃的。” 男子神色不動,緩緩咽下米油。 “看大哥你這臉色,簡直跟黃蓮一樣苦大仇深,一看就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造成的。”郝瑟一臉堅定,“今天黃二爺他們肯定要去鎮(zhèn)子上買米,小弟一會兒就跟三爺打個申請,最好能買只老母雞給大哥你補一補……” 一邊叨叨著,一碗米油迅速見底,郝瑟又端起旁邊的粥罐一陣亂刮,好容易才刮出小半碗,坐下給男子繼續(xù)喂,“太摳門了,居然才給這么一點……老子不是說了要把老子的口糧讓出來了嘛,這么點連塞牙縫都不夠吧……” 男子微張的雙唇合上了。 “呃?大哥,你咋不喝了?”郝瑟頓時急了,把勺子送到男子嘴邊,“再喝一點啊?!?/br> 男子垂睫,抬手將郝瑟手里的勺子慢慢推了回去。 “大哥?”郝瑟皺眉,“你不會是挑食吧?” 男子手一頓,繼續(xù)推勺子,然后把勺子推到了郝瑟的嘴邊。 我勒個去! 郝瑟這才明白過來。 “大哥,你這是讓我喝?”郝瑟滿頭黑線。 男子垂頭,推著勺子的手堅定不移。 “大哥,你放心啦,小弟還有呢!雖然黃二爺那個摳門說只給我們一份口糧,但肯定不會這么不人道的……呃……應該不會吧……” 郝瑟瞅著手里的半碗米油惆悵了半秒:“沒事,一會兒小弟去找大當家背幾首古詩,怎么著都能從大當家的飯桶里搶一碗大米飯出來!大哥,你放心喝吧!” 男子沉默不動。 “大哥,喝吧!”郝瑟堅持吧勺子送過去。 男子微微偏頭。 “大哥你真不喝?”郝瑟圓瞪死魚眼。 男子垂眸不動。 這人是屬驢的吧,倔的要死?。?/br> 郝瑟眼皮一跳,啪一下把碗放在床鋪上:“好!不喝就不喝,聽說這米油可是美容圣品,剩下的這些正好給大哥你你敷臉!” 說著,郝瑟就往手里倒了一坨米油,反手就朝男子臉上糊過去。 男子長睫一動,豁然睜眼,直直望向郝瑟。 郝瑟立時被鎮(zhèn),全身僵硬。 男子眼中眸光一動,好似輕嘆了一口氣,拉下郝瑟手腕,用手指沾著郝瑟手中的米油,在鋪邊□□床板上慢慢寫道: 【飽了】 “誒?大哥,你會寫字??!”自穿越以來一直和文盲混在一起的郝瑟不禁驚喜過望。 男子輕點頭。 “那……大哥,你叫什么名字?。俊焙律淖⒁饬αr被轉移,“小弟不能每次都對你‘大哥大哥’呼來喝去的,太不方便了?!?/br> 男子手指輕微一顫,然后又沾著郝瑟手心的米油繼續(xù)在床板上寫道: 【天清】 “天……清……”郝瑟低聲念著這兩個字,慢慢抬眼。 眼前之人,雖然瘦若枯骨,形容脫像,面色蠟黃,可那一雙藏星蘊月的眼睛…… “天清,這名字起的真好……”郝瑟表示心塞,“哪像我的名字……唉……” 【恩公的名字是……】 男子枯瘦手指繼續(xù)寫道。 “呃、咳……恩公什么的小弟可擔當不起,”郝瑟一臉扭捏撓了撓脖子,“小弟姓郝,赤耳郝,名瑟,錦瑟的瑟?!?/br> 男子手指一滯,抬起長睫,看向郝瑟。 郝瑟臉皮一陣發(fā)燒:“那、那啥,這名可是我老爸起早貪黑給老子起的,可是天下獨一份的好名字!” 男子雙眸中瑩光璀璨,好似一滴月光墜入山泉,蕩開一圈漣漪。 郝瑟的臉更燒了。 【好名字】 枯瘦手指寫下三個字。 “大哥,你是第一個夸我名字的人!”郝瑟啪啪拍著名為天清的男子的肩膀,一臉感動。 可感動了沒一秒,又冒出一個疑問:“大哥,這么說來,你姓‘天’?” 男子手指一顫,慢慢蜷起片刻,又粘了一點米油,在床板上寫了一個字。 可這次,也不知是男子氣力不濟還是米油已經干涸,寫出的字跡十分模糊。 郝瑟瞪著眼睛瞅了半晌,才從男子的比劃順序上模糊判斷個大概: “橫折……橫……撇……尸?!” 郝瑟死魚眼皮一跳,抬眼望向男子:“大哥,你姓尸?” 男子手指一僵,抬眼望向郝瑟,眸光盈盈,似是有千言萬語難言。 郝瑟頓時鼻頭一酸,拍著男子的肩膀,一臉感同身受道:“小弟理解,十分理解!這姓啊名啊都是天生父母給的,沒得選,只能認了!小弟不是說這個‘尸’這個姓氏不好,大哥這姓氏再怪也沒有小弟這名字怪……總之,那個大哥,哦不,尸天清同志,啊不,尸兄,咱們倆可真是同是天涯淪落人??!” 說著,就一臉過來人的模樣捏住男子的手掌使勁兒搖了搖。 男子定定看著郝瑟緊握的手,靜了片刻,也慢慢反握住郝瑟的手指。 郝瑟不禁感慨萬千,一把攬住尸天清的肩膀,豪氣萬千撂話道: “好,尸兄,以后你就是我郝瑟的兄弟!咱倆以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天大的事,都有我郝瑟罩你!” 尸天清靜靜看著郝瑟,眸中晨星流彩,看得郝瑟全身都快酥了,才輕輕點了一下頭。 “咕咚——”郝瑟一咽口水,拍胸喘了兩口,一拍手,“好!那么,咱們開始換藥吧!” 說著,就轉身抓起孟三石剛給的白瓷瓶,又掏出昨夜的粉紅瓷瓶,一臉糾結:“先上哪個來著?哎呦,老子這記性,簡直是感人啊……” 尸天清看了郝瑟的背影一眼,又將目光移向床板上最后寫的那個字,慢慢用手指描繪著字形,那筆跡,分明在“尸”字中間還多了一筆,可還未寫完,就見尸天清手指一動,輕輕抹去了所有的字跡,再無半絲痕跡。 * 許久許久之后,某位現代人郝瑟才意識到這個烏龍誤會。 明朝用的乃是繁體字,所謂的“尸”應該是“屍”才對??! 第十一回 風姿一展眾人迷 美色卻惹禍上身 事實證明,郝瑟關于口糧被克扣的擔心完全是杞人憂天。 自那日孟三石、黃二壯見到清醒后的尸天清之后,郝軍師屋里藏了一個絕色美人的詭異消息就在越嗇寨中不脛而走。 之后,迅速就招來了數撥慕名看美人的山賊觀光團。 第一撥圍觀山賊抵達現場之時,郝瑟剛給尸天清換完藥,剛剛尸天清對面坐好喝水歇口氣,豈料,黃二壯突然就率著一幫漢子沖了進來。 “郝軍師,聽說那個快死的小子是個美人?!” “郝軍師,俺們從來沒見過美人,趕緊讓俺們開開眼” “噗——!” 郝瑟大驚之下,一口水直直噴到了尸天清的臉上。 尸天清滿臉滴水,雙目圓瞪,一臉驚詫望著郝瑟。 可看在黃二壯一幫山匪眼中,那就是一個眼睛美得不要不要的柔弱美人出水芙蓉梨花帶雨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 眾匪在呼吸停滯半盞茶之后,都紅著臉默默退了出去。 郝瑟:“……” 尸天清默默用袖子擦去了臉上的水。 第二撥圍觀匪團出現之時,郝瑟正在專心致志坐在飯桌前給自己粥碗里泡饅頭。 毫無預兆的,黃大壯頂著亮閃閃的光頭一路嚷嚷著就沖進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