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奕辰當(dāng)時比現(xiàn)在要健朗一些，在那人面前還是太過脆弱，再加上雙方都處于高速跑動的狀態(tài)，他當(dāng)時幾乎被撞得飛了出去，

    摔倒的時候，盡管已經(jīng)做好了防護動作，但被對方踢到的膝蓋無法幸免，他抱著左腿在草地上打滾，那是一段每次回想就背脊發(fā)涼的往事。

    韓奕辰很快被抬下了場地，隨后的核磁共振顯示，他的膝蓋受到重創(chuàng)，十字韌帶發(fā)生了撕裂，而左腳是他的習(xí)慣用腳。

    原本是一段帶一點悲愴的往事，盡管已經(jīng)翻篇，過去了幾年，韓奕辰如今剛一開口的時候也還有幾分不適。

    可是賀程程好像比他還要難過，他每說一句，她就“嗷嗚”一聲，細(xì)小潔白的牙齒死死咬著下唇，看著他的時候，目光如看一直只浪的小狗。

    那股淡淡的悲情一下被沖散，韓奕辰忍不住要笑，如果說前面還是真情流露，后面就完全是為了看她反應(yīng)在賣慘。

    “那你后來好了嗎？”賀程程見他分神，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問。

    “嗯，但是這種病恢復(fù)很慢，等我回到球場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太久，隊伍里不再有我的位置了?！?/br>
    天哪，賀程程心口都疼：“他們怎么可以這樣呢？”

    “他們當(dāng)然可以這樣，競技體育就是這么殘酷，菜是原罪，你不進步就只有被拋棄?！?/br>
    賀程程嘆著氣：“就不能給一次機會嗎？”

    “給了，但是因為太長時間不打比賽，我的身體條件已經(jīng)不適應(yīng)那種高強度的對抗了?？墒菫榱俗C明自己還可以，又不得不死咬住牙。

    “沒過多久，我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膝蓋又開始疼痛了，但是為了保住得之不易的首發(fā)，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隊醫(yī)，直到我的膝蓋再次報銷?！?/br>
    賀程程聽得幾乎入迷，所以他才沒有再踢球了吧。

    韓奕辰看小姑娘眼神呆滯，整個一副入定的樣子，雙手打著響指吸引回她的注意。

    賀程程昂著頭看他，微微張著嘴，過了會才說：“團長，你真不容易啊?！?/br>
    她細(xì)聲細(xì)氣的，聲音像柔軟的柳枝，在他耳膜上撥過來掃過去。韓奕辰撓了撓耳朵，咳嗽幾聲，說：“那你以后要聽話啊，別讓我cao心?！?/br>
    賀程程忽然拉了下他袖子，擋到他身前，踮起腳，認(rèn)真地說：“我會聽話的?！?/br>
    韓奕辰怔了下，看向她的目光一下柔軟了起來。

    chapter 43

    宿舍樓前，韓奕辰撥了撥導(dǎo)汗帶，風(fēng)帶起了他長外套的邊沿，瀟灑的樣子就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一樣。

    卞香香跟黃珊先進了宿舍，韓奕辰閑散靠在一邊燈柱上，一腳曲著一腳踩地，淡淡笑著問：“怎么不跟她們一起上去？”

    賀程程還沒從方才的對話里緩過神，此時眼神柔軟又憐憫地看著韓奕辰，想了會，很用力地向他招了招手。

    韓奕辰彎腰湊過去，雪白菲薄的耳朵幾乎擦過她唇。

    女孩的聲音細(xì)細(xì)軟軟的：“……那個，我請你吃東西?！?/br>
    賀程程帶韓奕辰又折返回了學(xué)校的教育超市，冰柜里的種類不多，但熱銷的都有。

    賀程程給韓奕辰拿了一只草莓味道的可愛多，呵著白氣地交到他手里：“喏。”

    超市里來來往往的學(xué)生很多，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回頭來看。

    韓奕辰還是頭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送可愛多，撓了撓頭接過來：“謝謝啊?！?/br>
    重往宿舍走的路上，韓奕辰一直對付手里的可愛多，若有似無地想到，小可愛給他送可愛多，是不是證明他是大可愛？

    賀程程可沒他的想象力那么豐富，只是覺得上次他一進超市就給她買可愛多，一定是因為他對這個牌子特別的喜歡。

    韓奕辰：“明天要忙一天，所以元旦就不回家了吧？”

    賀程程扭頭看他：“嗯?！?/br>
    “你爸爸mama不想你嗎？”

    “他們國慶的時候來過，而且我家遠(yuǎn)，三天的時間太短了?！?/br>
    韓奕辰問：“你家在哪？”

    賀程程報了個地名。

    韓奕辰回憶著：“那兒是不是有個恐龍園？”

    賀程程支吾著：“……對。”

    韓奕辰笑起來：“那你不就是從那園里出來的？”

    賀程程：“……”

    韓奕辰拿肩膀撞了下傻乎乎的賀程程，問：“生氣了？”

    往事歷歷在目，賀程程回過去一個沒事的笑臉：“習(xí)慣了?！?/br>
    韓奕辰忍不住笑起來：“還有誰這么沒禮貌？”

    賀程程想起那張囂張的臉，朝他吐了吐舌頭。

    一陣疾風(fēng)吹過，道路兩邊的大樹枝葉迅速顫動。兩個人不約而同緊了緊衣服，腳步加快地往宿舍樓走。

    韓奕辰將吃完的廢紙扔進垃圾桶，向賀程程道：“明天早上七點半，我到這兒等你們，沒問題的吧？”

    賀程程點頭：“沒問題?！?/br>
    韓奕辰將衣領(lǐng)立起來，腦袋往里縮了縮：“那明天早上見。記得多穿一點衣服，這幾天可能要降溫。”

    因為是第一次出任務(wù)，賀程程跟黃珊都十分激動，夜里兩個人一直臥談到很晚。

    外面的風(fēng)幾乎刮了一整晚，呼嘯的聲音長久地拍打著房門和窗戶，賀程程翻了身，看到陽臺上的衣架被吹得搖來蕩去。

    剛回宿舍那會，她就給關(guān)戎發(fā)了條信息，現(xiàn)在把手機翻開來，關(guān)戎還沒有回復(fù)。

    第二天一早，盡管下了場小雪，韓奕辰依舊準(zhǔn)時來帶這幫小菜鳥出發(fā)。

    邀請他們的雖然只是一家奶茶店，體量很小，但小小的身體也有大大的夢想，店主人希望在開業(yè)第一天就打響招牌。

    除了他們這隊禮儀，店主人甚至還請了跆拳道社跟雙節(jié)棍社的過來暖場，現(xiàn)場音響一開，群魔亂舞的場面非常奇幻。

    賀程程他們還要維持八顆牙的微笑，十分淡定地當(dāng)人形招財貓。

    今天的天氣比昨天更糟，大風(fēng)吹起街道上的垃圾，賀程程已經(jīng)看見好幾個塑料袋上了天。

    為了漂亮，她們穿得并不多，都是禮儀團里統(tǒng)一訂做的暗紫色西服，下`身是不過膝的短裙，露出只穿絲襪的兩條腿。

    盡管奶茶店里的暖氣會從玻璃門里滲出來，四個女孩還是冷得夠嗆，時不時就要搓一搓手。

    韓奕辰怕她們凍壞了，跟老板商量后，讓她們分成兩組，一組進去暖和的時候，一組就在外面接著宣傳。

    到了正午，氣溫驟降，韓奕辰更是直接讓她們裹上了羽絨服，連同秋褲也穿了上去。

    天上像蓋著一層厚實的灰色棉被，太陽被擋在云層后面，只能在邊緣的地方透出一點稀薄的光線。

    幾個人中有人隨口說了句：“不會要下大雪吧?！?/br>
    誰知道話音剛落沒多久，一陣大風(fēng)伴隨著大雪，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

    賀程程呆的城市也會下雪，但那是南方的雪，就和撐著紙傘的江南美人一樣，含蓄、委婉、纖弱，力度好比淡香。

    北方的雪卻來得濃烈而又迅猛，大朵的雪打在屋頂和傘面，發(fā)出十分沉悶的響聲。

    女生們一下興奮起來，特別是家鄉(xiāng)靠南的賀程程跟黃珊，手挽手地跑出去，一聲高過一聲地感慨：“好大的雪啊。”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雪，只下了一會兒就在地上堆起一片雪白，腳踩在上面嘎吱嘎吱響，而雪落在身上是不會化的。

    兩個人目瞪口呆地看了好一會兒，連冷都忘了，一直不肯交接班，就這么直愣愣地戳雪地里，用凍得通紅的手接雪。

    更妙的是，韓奕辰還給她們倆送了熱騰騰的奶茶過來，站在冰天雪地里喝著香味撲鼻的奶茶，這樣的生活也太美好了吧。

    韓奕辰說：“美嗎？”

    賀程程吸了一小口奶茶，說：“超級美，你覺得呢？”

    韓奕辰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看雪如吃飯那樣平常，實在難以理解南方人的那股心情。

    不過此刻側(cè)頭看到她凍得發(fā)紅的鼻子，還有因為抓雪而略微腫起的一雙手。

    “很美啊?！彼麄?cè)頭笑。

    可是過了一兩個小時，就連賀程程都感受不出這場大雪的美好了。

    雪一直沒停，甚至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地上已經(jīng)積了很厚的雪，一踩進去，連腳面都完全沒進去。

    這里是大學(xué)城最熱鬧的商業(yè)圈，又值節(jié)假日，原本來往的學(xué)生很多，因為這場雪，路上已經(jīng)見不到什么人。

    韓奕辰怕再晚一些路更難走，跟店主溝通了下，準(zhǔn)備帶隊回去。

    幾個人走出這條街才發(fā)現(xiàn)雪給這座城市帶來了多大的影響，公共交通已經(jīng)完全癱瘓，好幾輛掃雪車開始工作。

    韓奕辰在路邊攔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攔到出租車，回頭一看，手底下的四小只已經(jīng)蓋上一層雪，變成會眨眼睛的雪人了。

    他又跑去買了幾把傘，回來的時候，十分苦惱地看向她們：“看來咱們只有走回去了，你們還走得動嗎？”

    韓奕辰帶賀程程她們走了一條近道，平時還算空曠的一條道路，今天幾乎被趁雪趕回學(xué)校的學(xué)生擠滿了。

    原本就只是被人踩出來的一條泥路，現(xiàn)在完全是一塌糊涂，路過一個涵洞的時候，一點光都看不到，路就更難走。

    賀程程原本走在里面，跟黃珊牽著手。身后有車輪碾過雪地的聲響，黃珊抱怨著：“這么爛的路怎么還有人騎電動車呢。”

    一束微弱的光搖搖晃晃照過來，黃珊回頭想確定這車還有多久才能過去，涵洞里突然爆發(fā)一陣驚恐的啊啊聲。

    賀程程只覺得手被狠狠一扯，幾乎被巨大的力量扯得摔倒在地上。韓奕辰聽到她聲音，敏捷地伸手拉了把。

    一陣車子倒地的聲音，還有黃珊的呻`吟，賀程程嚇壞了，摸黑蹲下來，問著：“珊珊，你怎么了，還好吧？”

    原本就狹窄的道路因為這個事故一下更加擁擠，后面并不知情的人還在涌進來，前面想看熱鬧的又不肯走。

    韓奕辰掏出手機照了照，黃珊摔在地上，樣子痛苦，騎電動車的兩個人也沒好到哪去，躺在一片泥濘里大呼小叫。

    韓奕辰擋開賀程程，說：“這里面太黑了，你拿手機給我照著，自己也別被人絆倒。我把她抱出去，再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br>
    賀程程連連點頭，高高舉起他手機，向著身邊人道：“請讓一讓?！?/br>
    涵洞外也有燈光射進來，有人問：“里面到底什么情況?！?/br>
    賀程程跟著韓奕辰，正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忽然看到亂舞的光束里，有迷彩圖案晃過，一個聲音十分熟悉：“大家往外走，不要停?！?/br>
    第39章

    黑暗里有個人說：“大家往外走, 不要停?！?/br>
    聲音洪亮，音色好聽, 再加上那副堅定沉穩(wěn)的語調(diào)，原本嘈雜的四周一下安靜下來，賀程程連同怦怦亂跳的心臟都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