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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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令妤的哭喊聲越來越近:“陸昀,陸昀!” 而在陸二郎的陪伴下,青年郎君已經(jīng)閉了目。他最后一聲輕嘆:“令妤……” 若有若無地,陸三郎的臉向上仰了下。 不知他是否有聽到自己心愛之人的喚聲。 那卻已經(jīng)晚了。 …… 陸二郎深陷夢中,呼吸急促、滿頭大汗之時,黃昏巷中的雨變大了。油幢車沒有走出巷子,而是和旁的車一起堵在了巷中。侍女和小廝撐著傘,去與前邊堵住的車夫交流,看是誰先退出去,好讓車一輛輛出去。 陸二郎睡著,他旁邊的小娘子羅云婳卻沒有關(guān)了那扇窗。她趴在窗口,眼眸明亮靜黑,看著巷尾的另一個沖突。 在那里,靠著墻的子寒被北國使臣團的車攔住。好似罵罵咧咧,車停了下來,車中的北人撐傘而出,招呼自己的仆從去揍那個面無表情的少年郎??磳Ψ酱┲胀?,就將人當做普通流民。 近處,北國使臣團中的這個人認真地演著這出戲:在他計劃中,越子寒是北國有名大將越將軍的外室子。為了回歸家族,越子寒當為北國做成了這件大事,才能得到越將軍的承認。眼下,越子寒扮作的這個流民,只要被自己揍一頓。眾人看著,只以為是北國使臣團和這個流民起了沖突,不會多想。 而此時南北戰(zhàn)局眼看著越來越糟,北國使臣團恐怕在建業(yè)待不下去了,難得的機會,就是趁爭執(zhí)時,把命令交給越子寒。 然而北國使臣團的人拳打腳踢,那個叫越子寒的少年郎皺了眉,眸子猛然一抬,抬手擋住攻擊。同時他反掌推到人腹部,輕輕一拍,伴隨著慘叫,將人打退出去,少年郎自己卻身法甚是凌厲地躲開。越子寒本就武藝高,北國使臣團的這些普通打手哪里是他對手。三下五除二,越子寒周邊就倒了一大片。 下車的這個使臣大怒,眼看大雨滂沱如注,越子寒竟然如此不配合。使臣咬牙切齒:“演戲而已,你瘋了?!” 越子寒:“有人看著我們?!?/br> 北國使臣當即肩膀一顫,敏感地回頭張望。本想著雨夜迷離,不想一回頭,當真看到那邊陸家的車中,燈籠搖晃下,一個小女孩兒趴在窗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 北國使臣頓時緊張:“陸家的小孩兒,為什么看你?你投靠的不是陳家么,陸家怎么也盯著你?會不會你們的身份已經(jīng)被陸家知道了?” 北國使臣立時改了讓越子寒去邊關(guān)走一通的計劃,他再僵硬地看那個趴在車窗邊的小女孩兒一眼:“她為什么一直看?糟了,你不要出頭了,你們扮的流民最近都安分些,不要妄動。你該藏得更深些……” 那邊陸家車終于與人商量好了出巷子的順序,侍女回到車邊,小聲告訴表小姐羅云婳。羅云婳“哦”了一聲,讓侍女附耳過來,說了一句話。再一會兒,北國使臣還和越子寒在計較時,那位侍女就撐傘過來,不卑不亢地對北國使臣伏身一拜,笑盈盈地轉(zhuǎn)向那個少年郎。侍女打量這個少年的眼神也充滿好奇:“我們小娘子心善,看小郎君淋了雨,讓我專程送傘過來?!?/br> 她看向北國使臣,故作驚訝:“這個小郎君,該不是得罪使臣了吧?” 陸家的人竟真的在關(guān)注越子寒! 北國使臣的最后一絲疑慮也被掃除,他連忙笑稱“誤會”。當即不再扮演兇神惡煞欺負少年郎的人,北國使臣身手矯健地爬上車,斷了這個念頭。北國使臣團的車退出了巷子,先走了。 巷口墻頭,少年郎低頭看看送到自己手中的油紙傘。他并不撐傘,而是將傘抱入懷中,沖入了大雨中。陸家的車行出了巷子,車中的羅云婳忽然瞪大眼,看到少年郎從車和墻間的夾縫中擠過,雨澆在他肩上、臉上。他懷里抱著那傘,走過時,偏頭看了她一眼。 雨水斜斜打去,如針如訴。與車擦過的少年子寒沒有說話,眉目清冷,眼睛漆黑。 二人在瞬間,四目相對,眼中火光微跳。 趴在車中的小女郎身子一凜,在他看來時,忍不住坐直身子,挺直腰板,作出一副小淑女的尊貴樣子來。羅云婳為自己的反應(yīng)一愣,然后彎眸而笑。 巷子很快空了。 無人知道這里曾發(fā)生過什么。 無人知道轉(zhuǎn)念間,一個事件就悄無聲息地化解。 僅在陸二郎在車中,與那少年郎擦肩而過的片刻時間。 …… 不知北國留在南國國都建業(yè)的流民暗棋,什么時候才能發(fā)揮作用,北國使臣團卻在南國待不下去了。 原本抱著和談目的,在陛下下旨讓北方停戰(zhàn)時,北國使臣團還有一線和談的希望。但這一切,當建業(yè)得知北方戰(zhàn)局摧枯拉朽、戰(zhàn)火燒得旺盛、雙方不死不休時,北國使臣團沒辦法再在建業(yè)待下去。雖然依依不舍,然而這時候北國使臣團都不走,建業(yè)朝堂必然懷疑北國使臣團的目的。 沒有讓老皇帝以政令干預北方戰(zhàn)事,沒有說動越子寒刺殺陸三郎,北國使臣團灰撲撲地離開建業(yè)被遣送回北國時,頗有些悻悻然。垂死掙扎,北國使臣團在離開前,再次讓北國公主在陛下耳邊進言,又最后一次去拜訪南國的趙王劉槐,說動劉槐。 北國使臣推心置腹:“……公子可曾想過,北方戰(zhàn)事勝了,陸三郎聲望會再高。我聽聞貴國中,陸三郎和陳王殿下交情甚好。又聽聞陳王平時政事辦得相當漂亮。若是陳王得勢,豈不是比公子之前忌憚的衡陽王殿下更糟?” 趙王眼神閃爍:“……孤又能怎么辦?陳王人在司馬府,將司馬府管得滴水不漏。你看建業(yè)連發(fā)數(shù)旨讓停戰(zhàn),北方都不停。建業(yè)又能怎么辦?” 陸三郎聲望上升,有利于陳王,開始忌憚這個兄弟的趙王劉槐,也是日夜難眠。 北國使臣就給了一個建議:“我非為我國考慮,而是為殿下考慮啊。只是汝陽等幾個小郡而已,我北國還不看在眼中。我只是想,你們勝了,肯定要與我國重新訂立盟約,兩國談判吧?那時候就和陸三郎無關(guān)了,可召他回建業(yè)?!?/br> 劉槐沒精打采:“就怕召不動?!?/br> 他亦是恨得牙癢:世家勢大,皇室權(quán)威在世家眼中,并沒有那般了不起。陸三郎要是勝了,自有世家為他相護。那時候哪里動得了陸三郎? 北國使臣似笑非笑:“你們南國……這話雖不該我這個外人說,但是公子和陛下總是要當心啊。我們北國,世家權(quán)力可沒這么大。你們這卻是要被世家踩在腳下了。今日世家多次違抗皇室,日后陸三郎得勢了,皇室就更加……哎,我國公主入了陛下后宮,我不過是為我們公主的未來擔憂。” 劉槐目子一閃。他卻也不是傻子:“說這么多,莫非是怕陸三郎一直在南陽不回來?你們有什么陰謀?” 北國使臣故作訕訕:“哪有什么陰謀。實話是,我們確實怕陸三郎。陸三郎是有名的名士,名士們?nèi)杖湛谡D筆伐,我們北國真有些怕他。若是戰(zhàn)勝了,你們換一個談判對象的話……我陛下許諾,私下里,可以將一城加入合約,專程送給公子作回報。” 趙王劉槐眼睛光亮,沒說話,心卻動了。 哪有公子不喜歡增加自己勢力的呢?多得一城,就將其他所有皇子踩在腳下。到時候,什么衡陽王,陳王,都不是問題。父親已經(jīng)老了,最近因為戰(zhàn)爭,皇室和世家吵得不愉快。 也許戰(zhàn)事結(jié)束后,就是那個位子換人的最好機會。 定要抓住機遇。 …… 北國使臣團離開南國,建業(yè)朝堂依然為不同的政見而爭吵。陳王死死壓著最后一條線,不讓他們動戰(zhàn)爭那條路。但是時日向后拖,看不到戰(zhàn)局明確的發(fā)展方向,諸人都有些不安。 連要不要增兵送糧,因老皇帝下不了決心,建業(yè)都還在觀望。 南陽戰(zhàn)事若是敗了,自然不必送兵送糧,而是該早早去和北國談判; 若是勝了,自是派兵送糧,但到那個時候,又會是另外一波人冒出頭,要求將陸三郎換下,送別的郎君去南陽。 總是各為利益。 天越來越冷,建業(yè)諸人引頸而望,都在盼著北方的消息。戰(zhàn)勝或戰(zhàn)敗,將影響他們接下來的決策。 …… 天下人都在看著這場戰(zhàn)爭,北方,其他郡城各自為戰(zhàn),汝陽、潁川、南陽三郡合戰(zhàn)。其他郡城同樣在觀望那三郡的情況。南陽軍營中,氣氛同樣凝重。當貴族女郎們被羅令妤說動,來軍營幫忙照料傷員,各種消息就不斷地傳回來。 一個個血rou模糊的尸體從戰(zhàn)場上送下。貴族女郎們近距離看到戰(zhàn)爭的殘酷,臉色不由發(fā)白。來此之前的戲語,在真正的死亡面前變得極為可笑。每日里周旋在軍帳中,美麗的女郎們手上沾滿了血,偶爾看到庶民女子穿著鎧甲從她們身邊跑過,幫助守城。 兵力少,南陽尚有戰(zhàn)力的人,都被派上了陣; 軍糧少,只能從敵軍那里搶。 南陽的世家、寒門都出了力,若是此戰(zhàn)敗了,他們的損失不可想象。 夜里,女郎們惶然討論:“我們會勝吧?我不想戰(zhàn)敗后給人做奴做婢啊?!?/br> 眾女心事忡忡,夜不能寐。 到這時候,羅令妤的出色素質(zhì)便被襯托了出來。比起其他女郎的不安,羅令妤分外冷靜。初時幫軍醫(yī)給受傷的軍人止血時,血濺到臉上,她出去就吐得天昏地暗;一開始表面裝得再好,心里卻會抱怨這里的環(huán)境差,資源少,氣氛低迷,不符合她貴女的身份……就靠著心中微弱的信仰撐著吧。 她一家都是忠烈之輩,于其他事,羅令妤矯情過多。于家國之事,羅令妤一貫支持。 心里的小別扭,在國事之前皆無意義。 …… 十一月中旬一日,眾女已經(jīng)疲累地身心麻木。軍營中的將士對這些好看的女郎親自來給他們包扎繃帶、扎針穿線縫傷口已經(jīng)習慣。軍營中人進進出出,難得的今日送回來的傷員少一些,營帳中的呼痛哭叫聲少了很多。 一個軍帳的簾子開著,羅令妤立在帳中,正跟著一位老軍醫(yī)學習扎針。她已經(jīng)學了好多日,已經(jīng)在病員身上上手練習。女郎低頭為一位昏迷的士兵扎針,老軍醫(yī)在旁觀看,突然間外頭炸來一道聲音: “勝了!我們勝了!” “快,快!軍醫(yī)呢,救人!” “救人”這樣的話眾人已經(jīng)聽得耳熟,外頭人一來,羅令妤心一跳,本能就沖了出去,幫忙招呼傷員進來。待她給傷員包扎,聽到外頭不尋常的聲音,聽到震天如雷的“將軍威武”的喝聲,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南陽戰(zhàn)勝了? 他們勝了? 羅令妤手上沾血,跑了出去,抓住一人便問:“真的勝了對不對?魏將軍回來了吧?陸三郎呢?” 士兵被她一連串話問住,抬頭看到她的容貌,大腦空白,竟是漲紅了臉說不出話。羅令妤急得不行,要再問人時,里頭的軍醫(yī)怒聲:“羅娘子,你在做什么?!病人失血過多,你不扎針了么?” 羅令妤手上還握著一枚銀光閃爍的針。 她咬牙:誰在意這個??! 然而她不得不回去,繼續(xù)忙著救人。 …… 此戰(zhàn)大勝而歸,大批軍士返回,空蕩蕩的軍營一下子熱鬧了很多。羅令妤急于找陸昀,但是傷員不斷,又因她美麗過分,走哪里都有人盯著她,招呼她過去給人包扎傷口。 羅令妤見到人就抓緊時間問:“陸三郎呢?他跟你們一起回來了吧?他沒有受傷吧?” 雖然聽說參軍不上戰(zhàn)場,應(yīng)該不會受傷??墒橇_令妤仍然很擔心。 何況……陸昀有死劫啊。 雖然她在救死扶傷。但在她自私的心中,陸昀的性命比這里所有人都重要。她尚不知道陸昀在哪里,卻在沒完沒了地救別的男人。 …… 羅令妤背著藥箱,在軍帳中穿梭找人。有人說見過陸參軍,有人又說不知道。有人說陸參軍沒有傷,有人又說好像傷了。眾說紛紜,羅令妤反而更憂心。她見到魏將軍,魏將軍都隨意無比:“他能有什么事,一個小白臉,呵。” 羅令妤轉(zhuǎn)身便走。 整個軍營都是傷員、回來的將士,燒水、做飯、聽將軍訓話、慶祝戰(zhàn)勝,繁忙無比。羅令妤辛苦地拿著針扎的自己都麻木了,才再軍營放置糧草的帳子外草垛前,找到了陸昀。 煙霧燒著,營中血腥撲鼻,陸三郎靠坐在草垛上,青袍、臉上皆有些血跡、黑色的污痕。他閉著眼,睫毛濃長而溫順地垂落,就那樣安靜地坐著,睡著了。 羅令妤身后過來一人:“啊,陸參軍在這里……” 羅令妤飛快的:“噓!他受傷了,我要給他扎針包扎?!?/br> 說話的士兵只是路過,茫然地看了一眼,沒看出陸參軍哪里受傷了。但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羅女郎這樣說,那一定是真的了。士兵慌張地離開,羅令妤提著裙子踩過地上的草屑,走進了草垛圍著的里面空間。 她蹲在陸昀面前,心里刺了一下,因看到他眼窩處的青黑,看到他瘦了的面容。陸三郎皮相甚好,底子甚好,皮膚從來不糙,怎么熬夜也沒有黑眼圈。他風吹日曬許多日,皮膚都不見黑,仍是那番讓人追捧的建業(yè)玉郎的俊逸美。然眼下只是不到一個月不見,他眼下就烏青了,下巴上的胡茬也青青一片,多日未處理……這定是熬夜太厲害的緣故。 羅令妤更心酸的是,他這么敏感的一個人,她都蹲到他面前了,他還沒有醒來。這得是多累呀。 她還生氣:他只顧著管戰(zhàn)爭,管那些事。他是否記得他自己的死劫還沒過呢!那么積極,萬一死在戰(zhàn)場上怎么辦? 惹她為他牽腸掛肚這樣久。 羅令妤心中抱怨不斷,鼻端酸楚。她抹了下眼角的水漬,先冷靜地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確實翻他的手臂,抱住他摸他的身子,他的臉靠在她頸窩,胡茬弄得她不舒服。 然而他確實身上沒有傷。 羅令妤心口放松,小聲嗔一句:“虧你沒有受傷,不然我要被你氣死了?!?/br> 黃昏已過,冬日入夜早,營中四處點亮了燈火。燈籠光下,與郎君一起坐在草垛中的女郎卻還不放心,挽起他袖口,扯過他的手,要與他把脈。手指搭在陸昀的手腕上,低頭看到郎君的手指,手背,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