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后跟寶蓮雙雙詫異。

    趙曦知呆了片刻，才又看皇后：“母后、可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張皇后道：“怎么了，難道你不樂意？”

    趙曦知張口：“我……”

    他看出了皇后是認真的，當下眉頭深鎖，看皇后一眼才又道：“母后未免也太著急了，一來我并沒有見過那女孩子的面，另外我也隱約知道她年紀還小……”

    “不小了，過了年就十二，再過兩年就及笄可以嫁人，”張皇后不疾不徐地說道，“現(xiàn)在就算平民百姓家里，也是會提前早早地先定親的，難道要等到姑娘及笄后再忙這些事兒？那會兒好的早叫人挑走了，何況……咱們現(xiàn)在說的不是平民百姓家里，那可是你十三叔養(yǎng)著的女孩子，是天師親口批說鳳凰命的，你以為別人會等到他及笄？除了貴妃的老四，還有六歲的老八，其他的幾個皇子可正也年齡相當，誰還讓著你不成？”

    趙曦知聽皇后說完，頓了頓，才陪笑道：“母后怎么也信那些子虛烏有的話，照這么說，難道誰娶了喬養(yǎng)真，誰就是皇帝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假如是宮外的什么人娶了她呢？難道咱們大啟就要翻天覆地了嗎？那她豈不是個禍害？”

    “住口！”張皇后萬萬想不到趙曦知會說出這一番話，“你在瞎說什么！”

    寶蓮忙走開數(shù)步，左顧右盼，看殿門口是否有人，見并沒有異常，才松了口氣。

    張皇后平定了一下心情：“你到底在說什么，你素日是個最機靈的人，怎么今日如此糊涂？那張?zhí)鞄熀卧S人也，你父皇乃是天子，但生平最敬重的卻唯獨此人，當初他進京那一次，是你父皇前后派了六名欽差使臣，畢恭畢敬去龍虎山上請回來的，他說一句話，比圣旨還要管用幾分！不管那‘鳳凰命’是真是假，也不管天下人怎么想，但在你父皇心中，早就認定了喬養(yǎng)真必定是他的兒媳婦！是將來的皇后！除了喬養(yǎng)真，其他的人你父皇一概不認，也就是說誰娶了她，誰才是你父皇心目中的繼位之人，你明白不明白？！”

    趙曦知喉頭動了動，終于低低道：“孩兒……才不信這些，也不喜歡那喬養(yǎng)真?！?/br>
    張皇后深深呼吸，道：“那好，母后問你，你愿意她嫁給尚奕嗎？”

    “那又怎么樣?！壁w曦知不以為然。

    張皇后眼中透出怒色，壓低聲音喝道：“那就是說，你想把太子之位拱手讓給尚奕？！”

    趙曦知張了張口：“母后！”

    張皇后擰眉：“你要真那么想，母后就白生了你了！”

    趙曦知緊皺著眉頭，過了片刻才說道：“可是母后，我頭上還有寧王哥哥，論起才干來，是哥哥比我強上十倍，就算是立太子，也該是哥哥在先，怎么能越過哥哥到了我呢？”

    張皇后道：“我正也要說這個，你肅王大哥去的早，幸而你二哥哥爭氣，之前你父皇的確也曾跟我透露過些消息，有意立你二哥為太子?！?/br>
    趙曦知眼睛一亮：“是嗎？”

    “你別高興的太早，”張皇后淡淡地掃了一眼，“你父皇跟我流露這意思的時候，是在張?zhí)鞄熯M京之前，但，自打張?zhí)鞄熣f了那丫頭是鳳凰命后，這么多年來，你父皇再也不曾跟我提過此事。你不如告訴我，這到底是你父皇忘了立太子之事呢？還是有什么別的緣故？”

    皇后這自然明知故問。

    趙曦知心頭一涼，臉色也變了。

    張皇后繼續(xù)道：“那王貴妃家里氣焰滔天，母后雖然生了你們兄弟三人，在宮內(nèi)卻仍處處低她一頭，你父皇也很疼她的尚奕，所以，將來的太子之選，多半是在你跟尚奕之間了，而決定你們誰為太子的關(guān)鍵，就是你們誰娶了喬養(yǎng)真！”

    趙曦知只覺著滿心苦澀，終于道：“可是母后，我、我并不想當什么太子！”

    張皇后不由拍桌，厲聲喝道：“那你想讓母后怎么樣？以后讓尚奕繼位，然后讓王貴妃欺壓在我的頭上？以他們王家的手段，你以為他們會容許你跟你二哥都好端端的？”

    趙曦知見皇后動了真怒，不由后退一步：“母后……”

    張皇后看著他惶恐的樣子，突然悲從中來，轉(zhuǎn)頭之時，已經(jīng)沁出淚水：“若是肅王不曾早逝，這會兒只怕也已經(jīng)立了太子，又或者寧王沒有那么早定親，也就罷了，何苦我在這里cao碎了心?！?/br>
    趙曦知見皇后淚落，忙跪倒在地：“母后！要打要罰，只管沖著孩兒，只求母后不要傷心?！?/br>
    張皇后垂頭，默默地只管落淚：“我何必打你罰你，若你當真沒有那爭取之心，那我不如早早便死了，強如以后被人欺辱?！彼f著，不由掩面哭了起來。

    趙曦知雙眼閃爍，眼圈兒也紅了：“母后何苦這樣說，讓孩兒……無地自容了，這件事可以再商議，孩兒也沒有、就真的不想娶那喬養(yǎng)真，只不過、孩兒畢竟沒見過她，就怕她長的丑陋，不堪入目……”

    三皇子吞吞吐吐說了這番話，張皇后詫異地止住淚。

    她回頭看向趙曦知，破涕為笑：“你這孩子，原來是在擔心這個？你怎么不早說？”

    寶蓮取了帕子遞給皇后，皇后拭了拭淚，叫趙曦知起身，才道：“你放心。雖然當初你十三叔急急地把她送走了，沒有人看過她的樣子，但我想……你十三叔那樣疼她，她總不至于生得太差。再者說，我聽聞你十三叔要帶她回京了，到時候母后召她進宮，親自過過眼就是了，總不會讓你娶一個丑女的?！?/br>
    “是，全憑母后做主?！壁w曦知低頭答應，眼中卻掠過一絲惱意。

    作者有話要說：　　養(yǎng)真寶寶：你們盡管挑，我還不想嫁哩

    十三叔：就是，咱們回家，不理他們~

    第10章

    趙曦知才出了皇后寢宮，臉色就沉了下來。

    他的貼身跟班太監(jiān)小金子正在殿門前跟皇后宮中的小宮女們閑話說笑，一眼看見主子出來，忙跑了上前。

    小金子瞧趙曦知的臉色不對，便詫異地問道：“殿下是怎么了？方才進去的時候興高采烈，怎么這會兒垂頭喪氣的，難道是皇后娘娘訓斥殿下了？”

    趙曦知哼了聲，一言不發(fā)地抬腿往前走。

    小金子見他著實異常，卻也猜不到怎么樣，只忙揣手兒跟上。

    兩人出了后宮，便見前方有一隊侍衛(wèi)經(jīng)過。

    趙曦知看見為首一人，雙眼一亮，喚道：“桑大哥！”

    那頭前的青年聞言止步，回頭見是他，便命眾侍衛(wèi)繼續(xù)前行，自個兒卻三兩步走到趙曦知身前：“三殿下，這是才去給娘娘請安出來嗎？”

    趙曦知笑道：“是啊。桑大哥猜的真準。你這是不是要換班了？”

    桑岺說道：“正是，正準備去交接呢?！?/br>
    趙曦知瞧著他，笑吟吟道：“前兒我聽人說，你們不當值的時候經(jīng)常在那個什么樓上喝酒聚會？什么時候也帶著我一塊兒啊？”

    桑岺笑道：“是在京城朱雀大街的云霄樓上，宮內(nèi)的侍衛(wèi)們不當值的話多半都在那里胡鬧……請殿下喝酒倒是平常的，但是殿下身份尊貴，怕是去不得那種地方?！?/br>
    趙曦知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這有什么，你們?nèi)サ秒y道我去不得？只是這幾日一直不大得閑，等再過兩天再說，到時候桑大哥可一定要帶我去見識見識才好。”

    桑岺見他興致正濃，只得暫時應允著。

    趙曦知卻又皺皺眉，竟道：“對了，桑大哥，我聽說你們府三姑娘病了，不知現(xiàn)在可好些了不曾？”

    桑岺一怔之下，笑道：“原來殿下也知道落兒病了，其實并沒什么大不了，只是前兩日下雨，風把傘吹倒，淋了幾滴雨，后來吃了兩副藥，已經(jīng)大好了?！?/br>
    趙曦知松了口氣：“這我就放心了?！?/br>
    小金子見他對著桑岺笑容可掬，跟先前才從皇后宮內(nèi)出來的判若兩人，如今又聽他問起桑家三小姐，便明白了緣由，一時暗中挑了挑眉毛。

    趙曦知嘆了聲，卻又笑道：“桑大哥，我突然記起來你好久不曾帶我到你家里去玩了，不如過兩天等我得閑，你就帶我一塊兒去你們府里逛逛，然后咱們再去云霄樓如何？”

    桑岺見他又重提此事，便含笑道：“能得殿下光臨自然是府里的榮幸，只不過殿下萬金之軀……只怕娘娘那邊兒也未必答應讓殿下出去走動?！?/br>
    趙曦知道：“這有什么，母后方才還跟我說，讓我多學學十三王爺呢，十三叔從小的時候就天南海北的到處縱橫，在我這個年紀，早就去邊城建功立業(yè)了，我這才學了多點兒？”

    說著他便笑了起來，又道：“何況母后不過是擔心我出錯兒而已，可有桑大哥陪著，以你的武功智謀，又能有什么事兒呢？”

    桑岺見少年笑的眉眼生輝，便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先擅自做主，答應便是?！?/br>
    趙曦知連連點頭：“好極了，那咱們便一言為定！”

    等桑岺去后，趙曦知滿臉歡喜，竟把方才的惱怒拋到了九霄云外。

    小金子在旁邊看到現(xiàn)在，終于忍不住說道：“殿下，剛才是怎么回事兒??？”

    趙曦知道：“什么怎么回事？”

    小金子道：“之前才從皇后娘娘宮里出來的時候，好像全天底下的人都欠了您似的，可是才跟桑統(tǒng)領(lǐng)說了幾句話，怎么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恨不得普天同慶了的？”

    趙曦知笑道：“就你嘴長眼尖。”

    他思忖了片刻，終于嘆道：“真想不到，母后居然想讓我……娶喬家的那個丫頭，她有什么好？還說是什么鳳凰命，張?zhí)鞄熾m然能耐，可難道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金科玉律，難道他就不會出錯？何況我也不貪圖她什么鳳凰命，叫我看，她簡直連三姑娘的一根頭發(fā)絲也比不上?！?/br>
    小金子在旁邊驀地聽了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在心中奮力消化，尋思了半晌終于若有所覺，他驚訝地叫道：“皇后娘娘是想給殿下求娶喬家的小姑娘？殿下，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好事？”趙曦知又皺了眉。

    小金子叫道：“那當然了，誰要是娶了那丫頭，將來指定就是太子，就是皇上啊……”

    趙曦知啐道：“閉上嘴，誰愛要誰要去，我可不稀罕?！?/br>
    小金子怔了怔，終于道：“我知道了，殿下是因為想著桑家三姑娘的緣故？”

    趙曦知聽他提起這個，嘴角才不由又露出一點笑意：“總之，我不會娶那個喬養(yǎng)真。哼，當初張?zhí)鞄熍怂拿?，十三叔就飛快地把她藏了，有人說她生得還可以，有人卻說是個極丑的丫頭，可不管她是美若天仙還是丑若無鹽，都跟我無關(guān)?！?/br>
    小金子眨巴著眼睛：“但，皇后娘娘的意思不是……難道您要違背娘娘心意？”

    趙曦知皺皺眉：“這件事有點難辦，只容我慢慢地想法子就是了?！?/br>
    兩人說話間，卻見前方來了一隊人，細看竟是王貴妃坐在鑾輿上。

    趙曦知便往旁邊退開了一步，王貴妃明明已經(jīng)瞥見了他，卻假裝沒看見的，仰面朝天似的給抬著去了。

    小金子瞅著，低低道：“貴妃娘娘今兒好像不高興?！?/br>
    趙曦知想到皇后跟自己說過的話，笑道：“她高興就怪了，只怕方才是給父皇罵了一頓呢?！?/br>
    小金子問道：“這是為何？皇上明明最寵貴妃的。”

    趙曦知一想到要提到此事，不免仍會提到喬養(yǎng)真，當下只道：“罷了罷了，別說著，咱們走吧。”

    ***

    正如張皇后所料，皇帝傳王貴妃前去，的確是將她申飭了一場。

    貴妃給訓斥的淚汪汪的，從養(yǎng)心殿出來后，便命人去傳自己的娘家弟弟，便是王二公子王應。

    貴妃特吩咐了一場，王應馬不停蹄地出城趕往錢家莊。

    就在趙芳敬打點行裝準備回京之前，王應又快馬加鞭地趕回了京城，入宮之后，便向貴妃稟明了事情的詳細經(jīng)過。

    王應又道：“那叫王祭的，其實論起來也不算是咱們家的正經(jīng)親戚，只是一個遠之又遠的偏族而已，沒想到竟給他捅出這么一個大婁子?！?/br>
    王貴妃聽罷，氣的眉毛豎起來：“什么烏七八糟的人也來攀扯，正經(jīng)出力幫忙的事他們一點兒辦不到，拉后腿倒是一把好手?！?/br>
    王應道：“娘娘息怒，幸而我在錢家莊等了半天，終于等了十三爺帶了那喬家丫頭回去，我細看十三爺?shù)姆磻?，并不像是生了氣的，依舊的和顏悅色，應該不至于就得罪了?！?/br>
    王貴妃冷笑道：“你也不是個蠢人，怎么今日反而笨了，十三王爺若像是看起來那樣，他就也是個真菩薩了。得罪不得罪，還要看以后呢。”

    王應道：“我也約了王爺，待他回京后，便請他過府飲宴，他倒也答應了?！?/br>
    貴妃聽了這句，又想了會兒才嘆道：“但愿你能辦成此事。這兩年來咱們著意的親近十三王爺，可他哪里給過半點機會。偏偏如今更雪上加霜?！?/br>
    王應道：“雖然王爺并沒有十分偏向我們，但是也不曾跟皇后他們格外親近，倒是一視同仁的?！?/br>
    王貴妃點點頭：“這倒也是?！庇趾藓薜溃骸耙驗檫@件事，我給皇后當著眾人的面兒好一頓奚落，后來又給皇上斥責了一場。真是無妄之災，那個王祭雖然死了活該，但是還有那個活著的、叫什么來著？我看也不用讓他活到秋訣了，免得留著這個禍害夜長夢多的，畢竟有人巴不得趁著這件事一棍子把咱們打死呢?！?/br>
    王應若有所思：“是，我知道了，此事我會妥善處理?！?/br>
    這件事告一段落，貴妃忽地又想起一件：“是了，這次你親眼見過了那喬家丫頭，不知她長的如何？”

    王應聽了笑道：“娘娘放心，那孩子雖然年紀還不大，可已經(jīng)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了，叫我看，若再好生出落兩年，這京城里比她出色的只怕也找不出一兩個來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