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節(jié)
云遲拿起茶壺,將他喝了一半的茶水親自滿上,“有勞神醫(yī)了?!?/br> 天不絕嘆了口氣,“還有嗎?索性一次說了,老夫若是知道當年自此被小丫頭纏住再脫不開身,說什么也直接抹脖子落個干凈,如今倒好,日日cao神辛勞?!?/br> 云遲笑了笑,“倒是還有一樁,本宮想知道,神醫(yī)給蘇子斬解寒癥時,可有發(fā)現(xiàn)他身體還有何異于常人之處?” 天不絕一怔,“這話怎么說?” 云遲看著他道,“神醫(yī)想想,就是本宮說的意思?!?/br> 天不絕皺眉,“你先與老夫說說,什么叫做異于常人之處?就跟顏丫頭一般嗎?” “可以這么說。”云遲道。 天不絕搖頭,“沒有,他身體有自小從母體帶的寒癥,每日里折磨的不成樣子。要說異于常人,那就是比尋常人心性堅韌,那份苦,不是誰都能受的。顏丫頭有天生的癔癥,不過她的癔癥因是心病,是云族的魂咒,老夫對云族靈術一竅不通,把脈也把不出來,若你的意思是蘇子斬也有的話,那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云遲聞言沉默。 天不絕納悶地說,“你是覺得蘇子斬也跟顏丫頭一樣?不能吧?你怎么會有這個想法?我看那小子自從解了寒癥后,性子愈發(fā)變幻了,性情上放得開了,倒沒發(fā)現(xiàn)他不對勁兒?!?/br> 云遲道,“本宮也沒發(fā)現(xiàn),只是這兩日忽然有了這個想法。云族的靈寵初見他便十分喜愛他,每日都黏著他,會不會有前因?再加上,他忽然就失蹤了,不得不讓本宮多想?!?/br> 天不絕聞言面色凝重了,“照你這么說,老夫也不敢斷定了?!痹捖?,他拍了拍腦袋,嘆氣,“這都叫什么事兒?。 ?/br> 云遲見他拍自己腦袋用很大的力,打住話,“神醫(yī)去吧!本宮這便回去歇著。” 天不絕聞言站起身,對他道,“我回去琢磨琢磨,再去找武威候,據(jù)說這老東西精明得很,老夫盡量讓他多說些。” 云遲頷首,“有勞了?!?/br> 天不絕轉身出了書房。 小忠子在一旁聽了一耳朵,關于蘇子斬的猜測讓他嚇的直哆嗦,見云遲又看向窗外,小聲說,“殿下,子斬公子……不……不會一直以來都是裝的吧?” 云遲站起身,輕聲說,“他若是裝的,本宮認了?!闭f完,出了書房。 小忠子咯噔一聲,不敢再多話,跟上了云遲。 天不絕出了云遲的書房后,一路琢磨著云遲對他說的話,又想著曾經(jīng)給蘇子斬治病把脈的經(jīng)過,直到回到院子里,也不能確定云遲的猜測是否果真,蘇子斬有與花顏相同的異于常人之處。 他想不明白,索性放下,琢磨著去見武威候,如何與他說話。心里想著難為他一生癡迷醫(yī)術,到老了,反而摻和進了俗世俗務里了。 京城因為趙宰輔的死,一時間人心惶惶。 朝臣們在趙府聽了云遲一席話,驚悚駭然之下,個個也都十分惜命地回府請大夫的請大夫,徹查的徹查,十分熱鬧。 云遲覺得京城太平靜了,是該這樣熱鬧,太過平靜,才不是好事兒。 他從書房出來后,吩咐云影,“你帶著東宮的暗衛(wèi),將京中各大府邸也趁機查一遍,本宮覺得,趙宰輔就是個開頭而已,這事兒沒完。” 云影應是,立即帶著人去了。 云遲在書房門口立了片刻,便回了鳳凰東苑。 小忠子想著天不絕果然好用,能讓殿下聽話地去歇著。 趙府內(nèi),趙清溪最終還是命人敲暈了趙夫人,請?zhí)t(yī)給她開了一副安神昏睡的藥,讓趙夫人睡去,又吩咐人將趙宰輔抬進了棺材里,安置去了靈堂。 梅疏毓瞧著她干脆的做派,在一旁說,“你打算給趙宰輔停靈幾日?打算讓趙夫人睡多久?總不能讓她睡到不送趙宰輔發(fā)喪吧!” 趙清溪道,“停靈七日,打算讓我娘睡七日?!?/br> 梅疏毓看著她,“七日后,趙夫人醒來,恰逢趙宰輔發(fā)喪,她怕是依舊受不住?!?/br> 趙清溪抿唇道,“若是七日后她還受不住,依舊讓她睡,既然她心里覺得我爹沒死,那就不必給他送行了。等發(fā)喪完我爹,我請神醫(yī)開一副失憶的藥給她,誠如太子殿下所言,我總不能沒了爹又沒了娘。” 梅疏毓點頭,“倒是個法子,只是你以后……” 趙清溪搖頭,“還有什么以后?待我爹過了百日,我打算帶著我娘回祖籍,離開京城?!?/br> 梅疏毓一怔,“你打算離開京城?”因消息太過震驚,他脫口道,“那我怎么辦?” 趙清溪抬眼看他,似也愣了愣,不解,“與二公子有何干系?” 梅疏毓驚覺自己說了什么,臉色攸地尷尬,不敢看趙清溪,撇開臉,咳嗽了兩聲,權衡之下,覺得如今時機不算好,但也是個機會,是死是活,就在今日了。 于是,他咬牙說,“你怕是不知道,當初聽聞趙宰輔為你選婿時,我曾找過我祖父,讓他來趙府提親,我祖父罵我癩蛤蟆想吃天鵝rou,覺得我上不了臺面,丟他的臉,怕趙宰輔將他攆出府,死活不來?!?/br> 趙清溪呆了呆,從沒想過,在這個時候,知道了梅疏毓對她的心思。她低下頭,沉默下來。 第七十五章 (二更) 梅疏毓轉過頭,見趙清溪清瘦得很,似乎風一刮就倒,低著頭的模樣,看起來柔弱又無依。他抬手狠狠地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暗罵自己不該這時候說這個。 頗有乘人之危之嫌。 于是,他立即道,“我就是心慕你而已,你別有負擔,你若是不喜歡我,也沒關系,反正我也沒覺得你會喜歡上我。曾經(jīng)太子表嫂說待我回京,幫我與你牽牽紅線,試試姻緣,可是我回京后,她孕吐的沒精神管我,如今表嫂下落不明,趙宰輔又出了事兒,我今日本不該提這話,你別放在心上,你撐著趙府本不易,該如何打算就如何打算,甭理會我,你就當我剛剛胡言亂語就是了,別放心上?!?/br> 趙清溪慢慢地抬起眼,似乎第一次認識梅疏毓,認認真真地看著他。 梅疏毓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摸摸鼻子,眼神不敢與她對上,暗罵自己沒出息。 趙清溪盯著梅疏毓看了一會兒,忽然說,“毓二公子去給我爹燒兩張紙吧!你來了,是不是還沒吊唁他?” 梅疏毓一怔。他來了趙府,就忙著徹查了,自然沒顧上吊唁趙宰輔。 趙清溪轉身向靈堂前走去。 梅疏毓在原地呆了片刻,實在不敢猜測趙清溪是什么意思,但他本來就是個按捺不住凡事兒不問明白食不下咽寢難安的性子,于是,他咬了咬牙,追上趙清溪,舔著臉問,“趙小姐,你……你這話什么意思?我笨,你說明白點兒?!?/br> 趙清溪腳步一頓,聲音帶了絲情緒,“你是挺笨?!?/br> 梅疏毓懊惱,沒了話。 趙清溪也不給他解惑,繼續(xù)向前走去。 梅疏毓想了想,實在不敢多想,只能跟上她,來到了靈堂前。 因趙清溪將趙宰輔的尸首裝了棺,靈堂前放著燒紙紙錢火盆等物,這時候,朝臣們都走的差不多了。 趙清溪本該跪在靈堂前給吊唁的人還禮,但因趙夫人不頂事兒,她要打理府中一切事務,配合梅疏毓徹查府中人,所以,守在靈堂前的是趙府旁支族親的本家,或哭或吊唁。 趙清溪來到靈堂前,眾人都向她看來。 趙宰輔在時,只趙清溪一個女兒,旁支族親們想讓趙宰輔過繼個子嗣,趙宰輔死活不肯,說有個女兒就夠了。 京城人人都知道,川河谷治水,有八成拿的都是趙府的銀子,趙府早被掏空了。趙宰輔雖在其位,但其實府中早已空虛,連瘦死的馬都不如了。 如今趙宰輔又死了,孤女寡母的,眼看著這趙府是沒落了。旁支族親的人覺得如今的趙府也撈不到什么,以后就更沒什么讓人可撈的了,所以,就連幫襯著守靈吊唁什么的都不甚盡心,頗有應付的意味。 趙清溪從昨日便冷眼瞧著,也不說什么,總之自有她帶她娘離京的打算。 但今日不同了。 她來到靈堂前,看了眾人一眼,站在一側,伸手拿了燒紙,回身遞給梅疏毓。 梅疏毓看了趙清溪一眼,又瞅了瞅旁觀的趙府旁支族親,默默地接了,以他如今的在朝中的官職身份,拿了燒紙扔進火盆里,再對趙宰輔拜上三拜也就是了。但他琢磨了一下,覺得哪怕自己會錯了意,以小輩對長輩來說,跪一跪,祭拜一番,也沒什么。 于是,他單膝跪在地上,將燒紙輕輕地放在火盆里,鄭重地拜了三拜。 他三拜后,趙清溪輕聲說,“二公子可有什么對我爹說的?” 梅疏毓心咚咚地跳了兩聲,抬眼看趙清溪。 趙清溪還是一副蒼白著臉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模樣,說出的話來,很是平靜。 梅疏毓心里叫娘,想著趙小姐聰明,對比他就是個笨的,她這到底是什么意思?說明白他也好知道怎么做啊?如今她什么也不說,到底是認可他同意他還是怎地? 若是他說出的話不著調(diào),豈不是累了她的名聲嗎?這里這么多人看著呢。 他極力地想從趙清溪眼里表情上看出點兒東西來,可是他盯著趙清溪看了半晌,啥也沒看出來。他泄氣地收回視線,心里一團的亂。 趙清溪等了一會兒,輕聲說,“二公子沒有什么要對我爹說的嗎?” 梅疏毓終于在一團紛亂中聽出了點兒情緒,他在這一瞬間福至心靈地開口,“有,有的?!痹捖洌偷匾а?,對著趙宰輔的棺木牌位道,“在下梅疏毓,心儀趙小姐已久,本該早日來府提親,奈何回京后諸事耽擱,不成想宰輔您突然駕鶴西去,未能親自向您提親,著實是憾事兒,今日趁著您還未走遠,在下特意跟您提上一提,您若是答應,在下以后必定好好照顧趙小姐和夫人,天地為誓,不違此心。” 守在靈堂前的人見到這一幕聽到這一幕不由得都驚呆了,一個個睜大了眼睛。 梅疏毓是誰?梅府二公子!以前年少時少不更事兒但且不說,只說這一年來,他在西南境地立了大功,如今回京,更是身負兵權重職,是太子殿下器重的朝中新貴,前途不可限量。 以前從沒聽聞他與趙清溪有什么牽扯???今日竟然跪在趙宰輔靈堂前提親?他們莫不是眼花了,耳鳴了,看錯了,聽錯了吧? 不少人都揉了揉眼睛,噢,沒看錯,梅疏毓還在跪著。 眾人都看向立在一旁的趙清溪,想著今兒這事兒可真是稀奇了。 趙清溪素來是閨中女子典范,在所有人的記憶里,她的親事兒,那一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正兒八經(jīng)的由長輩們做主的,否則,便是不莊重。 在所有人的想法里,滿京城的女子,誰不莊重,也不會是趙清溪。 今日,梅疏毓這般獨自一人,無父母作陪,跪在這靈堂前,說了這么一番話,按理來說,做的就是荒唐事兒。擱在趙清溪身上,她應該讓趙府的人立馬將他轟打出去才是。 但趙清溪沒有,今日,他們似乎都看錯了。 只見梅疏毓說完后,趙清溪盯著梅疏毓看了一會兒,見梅疏毓一臉豁出去了的生無可戀,她“撲哧”一下子樂了,轉過身,拿了一卷燒紙,走了兩步,挨著梅疏毓身邊一起跪在了靈堂前,在梅疏毓目瞪口呆下,她將燒紙扔進了火盆里,清聲問,“爹,您答應了嗎?” 梅疏毓眨了眨眼睛,有些懵懵怔怔,神魂不在。 趙清溪笑了笑,清聲說,“您不說話,女兒就當您默認答應了啊。”話落,她轉頭對梅疏延認真地說,“我爹說他答應了,待我一年熱孝期后,你就前來提親吧!三年孝期后,我們就大婚?!?/br> 梅疏毓睜大了眼睛,心里的不敢置信與心愿達成的驚喜交織在一起,讓他不知是驚多還是喜多。他看著趙清溪,抖著嘴角,好半晌,才說,“你……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知道!”趙清溪隨手解下了自己身上佩戴的香囊,遞給他,“天地在上,我爹面前,不敢胡言亂語?!痹捖洌裘?,“你呢?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知道?!泵肥柝股滤椿?,立即伸手接過她遞來的香囊,抖著手系在自己腰間,費了老半天勁兒,才系好,然后扯了自己腰間的玉佩,遞給她,“給你這個。” 趙清溪伸手接過,在手中摸索了兩下,玉佩是暖玉,在這樣冷的天氣里,讓她手都跟著暖和了幾分,誠如梅疏毓這個人,有一顆赤子之心,難能可貴。她低下頭,慢慢地將梅疏延的玉佩系在了自己腰間。 她心中最清楚不過自己在做什么,她想著她今日若是錯過梅疏毓,一定后悔。 她素來聰明,不允許自己后悔。 梅疏毓看著她,心又跳了個不停,若不是在西南境地時磨煉得還有點兒理智,他恨不得跳起來尖叫十數(shù)聲。他今日跟隨云遲來趙府之前,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沒想乘人之危,但趙清溪卻給了他一個機會。 他看著趙宰輔的棺木,想著他自己做了自己的主張,在趙宰輔靈堂前拐了他的女兒,也是經(jīng)過了他同意的,不算是私相授受了吧? 他如今是東宮的人,他祖父父母知道若是打罵他,還有太子表兄給他頂著呢。 ------題外話------ 《粉妝奪謀》實體書第五部 上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