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節(jié)
云遲看著他又是一副熟悉的靠著椅背懶洋洋的模樣,懶得再看,站起身,對他道,“本宮進城,你是否與我一起?” “不了,今夜我就在你這里住了?!碧K子斬搖頭,“既然引出背后之人和查背后之人你不急,那我替你急什么?你回來了,我也該歇歇了,明日再回城?!?/br> “嗯,明日早朝,對于北地的大功之臣,自是要封賜獎賞?!痹七t道,“你想要什么職位?” 蘇子斬揚眉,“朝中的職位,隨便我選?” 云遲道,“可以?!?/br> 蘇子斬摸著下巴說,“戶部尚書被你斬首后,這個職位還空著吧,給我好了?!?/br> 云遲點頭,“行?!痹捖?,他伸手拿起披風,披在了身上,再不多說一個字,干脆地走了。 小忠子沒想到太子殿下說走就走,連忙追了出去。 蘇子斬看著云遲的背影離開,風雪打在他身上,寒峭清瘦,直到人沒影,他才收回視線,把玩著手里花顏還回來的那枚玉佩,悵然地笑了笑,喃喃道,“真是人不同人,命不同命?!?/br> 他這聲音雖低,但青魂聽的清楚,暗暗地深深地嘆了口氣,想著對于花顏小姐來說,太子殿下顯然比公子命好有福氣。 云遲出了農(nóng)莊,騎快馬向京城而去。 十里地,不遠,很快就到了城門下。 守城的副將是云遲三年前親自安排的從東宮出來的人,見到云遲,猛地睜大了眼睛,當即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萬安!” 云遲揮手,“起吧!”話落,不再多言,縱馬進了城。 十二云衛(wèi)緊緊地跟著云遲,馬蹄裹了軟綿,踩在地面的雪地上,沒在夜里發(fā)出多少聲響,一路向東宮而去。 那副將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驚喜地問身邊人,“方才是太子殿下吧?” 身邊人吶吶地點頭,“好像是。” 那副將一巴掌拍在了他腦袋上,“什么叫做好像是?有誰敢冒充太子殿下?笨蛋!” 身邊的小嘍啰揉了揉腦袋,嘿嘿地笑,“您說得對?!?/br> 那副將想說原來太子殿下病入膏肓是假的,原來太子殿下冒著風雪從外面回京,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的城,大約是那天他沒當值。但無論如何,太子殿下好好的就好,謝天謝地,若太子殿下出了事兒,真不敢想象,諸位皇子中誰能來代替太子殿下。 云遲一路回到東宮,進了宮門,可把看守宮門的人樂壞了,也把副管家樂壞了。 眼見云遲好好的,副管家?guī)缀醣е七t大哭,“殿下,您……您總算好了。” 云遲翻身下馬,伸手拍拍副管家老淚橫流的臉,溫聲說,“辛苦福伯了?!?/br> 副管家連連搖頭,“奴才不辛苦,皇上太后才辛苦,只要殿下好好的,奴才就算折壽也樂意。” 云遲動容,“父皇可在?住在哪里?” 副管家立即道,“皇上這些日子就住在東苑的偏殿里。” 云遲頷首,“本宮這就去見父皇?!痹捖?,向鳳凰東苑走去。 副管家連忙跟了上去,一邊跟著云遲疾步走著,一邊稟告他離開后東宮和京城這些日子的境況。 云遲雖然已聽蘇子斬說了個大概,但還是耐心地聽副管家說完,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便一路去了東苑。 皇帝這些日子可謂是心急如焚,他一直沒敢給云遲傳消息,也一直沒收到云遲的消息,都十日過去了,不知云遲如何了,他身子骨本就不好,這些日子著急上火又犯了病,但卻咬牙挺著。 在云遲沒回來之前,他不能倒下,他不能做一個沒用的父親,沒用的君主。 今日,就在他受不住了想給云遲去一封信時,琢磨再三,還是按脈住了,他怕壞了事兒。怕云遲身子沒好,怕京城因為他這個小動作被背后之人查到消息,走漏風聲,亂起來。 就在他一陣陣長嘆時,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他蹙眉,問,“外面何人?” 王公公探頭向外看了一眼,頓時睜大了眼睛,驚訝地說,“皇……皇上,是……是太子殿下……” 突然見到云遲從外面匆匆而來,著實不得不讓他驚了一跳,而且云遲步履匆匆,冒著風雪,一看就像是奔波回來的模樣。 他心中驚異,難道太子殿下一直沒在正殿,半壁山清水寺的德遠大師和主持方丈做法是假的?太子殿下根本就沒有病入膏肓?根本就是離開了東宮離開了京城,以此做掩護去了外地? 那么太子殿下的病體是怎么回事兒?難道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診治的是假的?難道武威候府的孫大夫診脈也是假的?根本就沒有油盡燈枯?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皇帝騰地站起身,幾乎驚喜的聲音發(fā)顫,“你說什么?太子回來了?” 王公公看著皇帝這樣,顯然,是知道太子離京的,他沒想到這么多年,他竟然不得皇上信任,他垂下頭,“是,皇上,是太子殿下,奴才沒看錯……” 他話音未落,皇帝已沖出了房門,應了出去。 云遲走到門口,剛要邁上臺階,便見皇帝從里屋沖了出來,一身單衣,連件外衣都沒披,滿臉喜色,他微微地露出笑意,快走了兩步,上了臺階,一把扶住皇帝,“父皇,兒臣回來了?!?/br> 皇帝見真的是他,大喜,緊緊地攥住他的胳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話落,紅了眼圈,“可是沒事了?病好了?”不等云遲回話,又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自問自答地說,“你這樣子,可見是好了。” 云遲點頭,“回父皇,兒臣好了。屋外天寒,我們回屋說?!?/br> 皇帝連連頷首,由云遲扶著,進了屋。 王公公跪地給云遲請安,“太子殿下萬安?!?/br> 云遲看了王公公一眼,擺手,溫聲道,“公公請起。”話落,扶著皇帝進了里屋。 皇帝坐下身,依舊激動不已,“顏丫頭真是傷重?她如今怎樣了?” 云遲也坐下身,點頭,“她重傷險些丟命,如今幸好化險為夷?!?/br> 皇帝大驚,“果然是因她,她怎么傷重的?” 云遲嘆了口氣,簡略地將北地發(fā)生的事情與皇帝說了,花顏是為了他,為了北地的百姓。 皇帝聽罷,也是激憤不已,一拍桌案道,“賊子滅絕人性,顏丫頭不愧是你選中的太子妃。好??!天下女子,羞煞于她,皆不及爾?!?/br> 第六十七章 (一更) 皇帝的這一句評價,是對花顏最高的評價了。 云遲看著皇帝微笑,“父皇的這一句話,一定要讓史官記上一筆,將來千載流傳?!?/br> 皇帝點頭,十分痛快,“趕明兒朕就讓人記上?!?/br> 云遲笑著頷首,“是該記上,南楚江山有她,兒臣有她,是江山萬民之幸,是兒臣之幸?!?/br> 皇帝感慨地贊同,誰能想到西南境地提前被云遲五年收復,是因為花顏相助?誰能想到北地大亂地下城藏著瘟疫之源三十萬兵馬差點兒毀了整個北地,是因為花顏救了北地? 她不要名不要利,只因為太子妃的身份,便做了這么多,多到自己重傷,險些性命不保。 他看著云遲,“眼光不錯,朕如今終于明白你為何非她不娶了?” 云遲淡淡地笑,“五年前,川河谷水患,臨安花家動用了上百糧倉無數(shù)物資救援百姓,兒臣查到了她的身上,自此心慕已久,但是兒臣如今真希望她不那么顧及江山,少受些cao勞,也不至于讓兒臣覺得自己無用。” 皇帝深深地嘆了口氣,“遲兒,你是南楚江山的太子,朕對你寄予厚望,朕這一輩子孱弱無能,你母后身子骨生來同樣孱弱。你卻與朕不同,你文武兼?zhèn)?,給自己選的太子妃亦是有才華本事的大仁大義之人,你當高興,切不可做如此想法?!?/br> 云遲揉揉眉心,“兒臣知道,父皇安心,只要兒臣在一日,一定不讓父皇失望,定守好南楚江山?!?/br> 皇帝欣慰地點了點頭,本來半壁山清水寺的德遠大師與主持方丈在說出云遲的病因是因為對花顏感同身受才病入膏肓心脈枯竭時,他驚駭云遲對花顏情深,實在沒想到他這個自小被人稱之為性情涼薄寡淡的人竟然會如此,他幾乎悔恨于自己沒教導好他,但是如今,看著他平安回來,又聽到花顏為了他為了南楚江山幾乎丟命,他也釋然了。 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只要他們?nèi)缃窈煤玫模€能說什么?南楚江山交到他們手里,他當安心踏實。 他看著云遲,又問,“你與朕詳細說說,顏丫頭身子骨如今到底如何?你們馬上就要大婚了,可是要延遲大婚?” 云遲將花顏目前的情況說了,想著離開花顏時,她依舊是風一吹就倒的模樣,如今一路奔波回臨安,天寒路遠,不知她身體可受得住,不由得多了幾分憂思。 他想著,她回臨安,待不幾日,他就要去臨安接她進京大婚,她的身子骨可受得住?但是,他不想再等了。 若是一路照顧得好,有天不絕在,她想必是能受得住的。 這是他們分開時商量好的事兒。 于是,他對皇帝道,“父皇,大婚無需延遲,兒臣不想拖延,想將她趕緊娶進東宮,她身子骨如今不好,兒臣也能時刻照顧她?!?/br> 皇帝問,“背后之人囂張至極,做出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都滅絕人性,你離京這十日,沒想到京城竟然太平得很,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出大事兒。” 云遲冷然道,“兒臣不會讓他出大事兒,京城上下,從明日起,重兵布防。我已調(diào)陸之凌帶二十萬兵馬回京,也許,比這二十萬兵馬還要多,再加上京城西山兵馬大營的三十萬兵馬,任誰有天大的本事,也生不出亂子?!?/br> “好!”皇帝撫掌,“既然如此,就依你安排吧。” 皇帝說完這句話,因有些激動,咳嗽起來。 云遲親手給皇帝倒了一盞茶,“父皇仔細身體,兒臣不孝,待兒臣大婚后,便不讓父皇再如此cao勞了。” 皇帝半晌止了咳,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壓了壓嗓子,道,“本就是朕該cao勞,反而讓你早早辛勞?!痹捖?,擺擺手道,“你一路風塵而歸,也累了,有什么話明日再說,快去歇著吧?!?/br> “明日讓德遠大師給父皇把把脈?!痹七t站起身,“父皇也早些歇著?!?/br> 皇帝點頭,“已把過脈了,這幾日就在吃大師開的湯藥,否則你以為你出了這么大的事兒離開京城朕能挺到現(xiàn)在?” 云遲笑了笑,“也是?!痹捖?,干脆地告退,出了房門。 外堂屋門口,小忠子拉著王公公在說話,見云遲出來,二人連忙見禮。 云遲停住腳步,對王公公溫和地說,“辛苦公公了?!?/br> 王公公連忙誠惶誠恐,“太子殿下折煞老奴了,老奴什么也沒做?!?/br> 云遲微笑,“侍候好父皇,你就是大功勞了。” 王公公當即跪在地上,“侍候皇上是老奴本分之事?!?/br> 云遲負手而立,“公公不止做了侍候父皇的本分之事,還做了不少代父皇cao勞的事情呢?” 王公公身子一顫,“殿下,老奴……” 他想說什么,但云遲這一句話太意味不明,他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接這話,是該請罪,還是該如何,請罪的話,請的是何罪? 云遲看著他,居高臨下地道,“王公公可知道為何父皇突然不信任你了嗎?” 王公公臉色發(fā)白,不敢抬頭,顫聲道,“殿下,老奴不知……” 云遲冷笑,“你是父皇的身邊人,有時候就是父皇的耳目,但父皇被閉目塞聽多年,你說你不知這是為什么?” 王公公頓時汗?jié)窦贡?,說不出話來。 云遲盯著他,只見他豆大的汗珠子落在地面上,他目光溫涼,咸咸淡淡地說,“說吧,你的主子是誰?” 王公公垂著頭不抬起,身子由小小的顫抖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云遲瞇起眼睛,“都說越是到了一定的年紀,若是怕死,不知公公屬于哪種?” 王公公猛地抬起頭,看著云遲,他從云遲的眼中,只看到了無盡的涼寒和淡漠。他只看了一眼,然后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小忠子驚呼,“殿下,他自殺了?”說著,他沖上前,就要拽王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