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jié)
小忠子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跟了出去,再不敢吱聲勸說。 花顏尚不知云遲這邊折騰自己,她想云遲想到累,躺去了床上,連衣服都沒脫,囫圇地便睡著了。 采青悄悄地給花顏蓋了被子,想著太子妃待太子殿下總歸與旁人是不同的。 第二日,花顏醒來,一夜淺眠未睡好,有些頭疼。 眾人聚在飯廳用早膳,都看出了花顏今日明顯氣色不好,蘇子斬蹙眉,“昨夜沒睡好?” 花顏揉揉脖子,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 “四嫂可是身體不適?”五皇子擔(dān)憂地問。 花顏搖頭,隨口說,“沒有,就是昨日想你四哥了,想的心疼,今日落了后遺癥。” 五皇子愕然,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蘇子斬嗤了一聲,“你想他,他想你嗎?” “想啊?!被亼醒笱蟮啬闷鹂曜?,“我感受到了,他昨日也在想我?!?/br> 蘇子斬冷哼一聲,不再看她,似連話都懶得說了。 程子笑樂呵地說,“我以為太子妃多灑脫,無論是情啊還是愛啊,都過眼如煙云,原來是我想錯了?!?/br> 花顏對他翻了個白眼,“看透的是和尚尼姑佛祖,我是個凡人,謝謝?!?/br> 程子笑大樂。 蘇輕眠、蘇輕楓、夏澤以及一眾被請到這院落中暫住的公子們,都默默地吃著飯,聽著幾人不顧忌地言笑,既覺得新奇,又覺得感慨。他們從來想不到會有一日與太子妃坐在一起用早膳,如一大家子,不分尊卑,不計較身份,不要求食不言寢不語,尋尋常常。 花顏沒什么胃口,隨便吃了兩口就要撂筷子。 蘇子斬似看出了她的意圖,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在了她面前,“吃掉。” 花顏抬眼看了他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她把要反駁的話噎了回去,慢慢地端起碗,將一碗小米粥喝了。 蘇子斬見她喝完,又將一碟棗糕遞給她,棗糕不多,只一小碟,放了四小塊。 花顏剛要說不吃了,但見蘇子斬盯著她,一雙眸子冷冷清清,似乎只要她開口,他就有一大堆的話等著罵她,她無奈,收回視線,默默地低下頭,將一小碟棗糕吃了。 這一次,她吃的更慢,生怕這一小碟棗糕吃完,他還有什么東西要硬塞給她。 真是惹不起他! 她想快些回京,快些看到云遲,不想看見蘇子斬了。 一桌的人都注意到二人的動靜,見慣了蘇子斬冷著臉管著花顏的五皇子、程子笑、安十六等人都暗暗地心里發(fā)笑,默不作聲,其余人都摸不透這中間的門道,只覺得太子妃似乎也很怕惹子斬公子,可見這活閻王是誰都怕的。 眾人都吃完了,但沒有人離席,都默默地看著花顏。 花顏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地吃完了一小碟棗糕,本來萎靡頹廢和無精打采已消失不見,一肚子的東西吃下去,似讓她空空蕩蕩的心被壓了一層底,暖和了。她筷子一放,也硬氣起來,對蘇子斬說,“撐死了,不能再吃了,再吃你就該給我收尸了?!?/br> 蘇子斬嗤笑一聲,“如今糧食緊缺,你想撐死,也不會再給你吃了。” 花顏一噎,又氣又笑,“你說你這人什么時候開始非要氣我才能讓你自己心里舒暢?”話落,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精神勁兒十足地說,“都準備妥了嗎?若是準備妥了,咱們?nèi)コ碳??!?/br> 蘇子斬不再與她計較,點頭,“準備妥了,可以了。” “行,那走吧!”花顏站起身。 采青立即拿來厚實的披風(fēng)給花顏披上,又給她手里塞了個手爐,再不敢不仔細照顧,免得被蘇子斬罵。 五皇子、程子笑也立即起身,他們是要跟著一起去程家的。 今日,對于北安城來說,是個可以預(yù)見的大日子,蘇子斬和花顏早已經(jīng)準備好,將敬國公府的五萬兵馬早在這幾日內(nèi)悄悄地暗中一批批地進了城。 如今北安城十大世家被除盡了精銳暗衛(wèi),也等同于少了雙眼眼睛。花家暗線有的是手段能遮蔽隱秘地暗中將五萬兵馬設(shè)伏好。 花顏和蘇子斬踏出院落后,設(shè)伏在北安城的五萬兵馬在調(diào)令下已有了動作,快速迅速地在花家暗線的配合下拿下了北安城三萬守城士兵,同時,包圍了十大世家。 花顏坐著馬車順暢地來到了程家,下了車后,抱著手爐看著程家掛在門檐上的燙金牌匾,想著她與蘇子斬今日站在這里,就算是拉開了云遲肅清世家門閥的序幕。 第一百章 (二更) 五萬兵馬動作迅速,悄無聲息,占領(lǐng)了北安城東南西北守城,又將十大世家的府邸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十大世家這幾日都不約而同地失蹤了府中的公子,本就因精銳暗衛(wèi)被除盡而而心慌的人心愈發(fā)地驚惶。 當被士兵困住府邸時,府中人一下子更驚懼了。 府中年老的長者家主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沖出門口詢問,士兵們一個個顏色肅穆冷然,一言不發(fā),無可奉告。 程家、蘇家、懷王府中一眾人較其他世家更驚懼,他們也不明白為何府外突然被士兵圍住,且這般肅殺之氣,似乎讓他們感受到了滅頂之災(zāi)。 按理說,北安城一直就在他們的掌控中,三萬兵馬守城,近來又加強了防衛(wèi),可是這些士兵是哪里來的? 程耀得知消息后,匆匆地趕到門口,果然見外面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士兵,怕是有五千之多。他吩咐人對外詢問,無人應(yīng)答他,那些士兵們就跟啞巴一般,筆直地肅殺而立。 程家的一位幕僚跟在程耀身邊,膽戰(zhàn)心驚地說,“似乎是敬國公府在北安城的兵馬?!?/br> 程耀頓時豎起眉頭,壓低聲音說,“北地的兵馬不都聽話得緊嗎?怎么會來圍困程家?更何況安陽軍出事后,我已經(jīng)讓人盯緊敬國軍和武威軍那十萬兵馬了?!?/br> 那位幕僚立即說,“卑職不會看錯,大人再仔細瞧瞧,就是敬國軍?!?/br> 程耀順著梯子爬上墻,探出頭向外看了又看,臉色發(fā)白,“這不可能……難道我們安插在敬國軍中的人叛變了?或者出事兒了?” 那位幕僚抖著身子說,“北地三府軍隊與咱們牽扯的深,若是倒戈的話,不太可能,畢竟犯的都是殺頭的大罪,大約是出事兒了,就跟府中的風(fēng)靈衛(wèi)一樣?!?/br> 程耀聞言身子晃了晃,腿打顫得有些站不住,“是啊,我早該想到,風(fēng)靈衛(wèi)都一夜之間被除盡了,更何況敬國軍和武威軍中安插的人,定然也被除了?!?/br> 程耀說完這話,只覺得頭頂一片黑,腦中蹦出一句話,程家怕是要完了。 他踉蹌地向程翔的院子跑去,一直以來,程家的老家主程翔,他的父親,就是他的主心骨。 程翔也聽聞了士兵圍困程家,他也驚懼不已,他沒想到有人會動作這么快,在十大世家精銳暗衛(wèi)被鏟除的沒幾日,便有兵馬圍困了程家。這幾日,陸陸續(xù)續(xù)地聽聞各大世家有子嗣失蹤,但是程家并沒有出現(xiàn)此事,在人心惶惶中,他正在想著接下來的對策,同時等著上面的人指示該如何做。 可是,他沒想出對策,上面也沒有來任何指示,卻等來了士兵圍困程家。 程翔也同時覺得程家怕是要完了。 他一把年紀了,這一生,該嘗的都嘗過了,但是其余程家的子孫并沒有嘗過一輩的各種滋味,他最疼愛的孫子程顧之,正當好年華,文武雙全,程家完了,他也跑不了。 他不由得有些后悔,這幾日不該猶豫舍不得找對策等待上面人施救,他最應(yīng)該做的,是將程顧之逐出家門,至少,能保下他。 他這樣想著,哆嗦著,對人大喊,“來人,去把顧哥兒叫來?!?/br> 聽聞外面有士兵圍困府邸,府中人全都慌了,無論是主子還是仆從,都嚇破了膽。程家有史以來,立世以來,從沒發(fā)生過這樣的事兒,沒經(jīng)歷過,更恐懼。 有忠心的奴仆雖也心慌,但還是聽從程老家主去喊程顧之。 程顧之也聽聞了外面之事,但他并不驚惶,他只是難受,難受即將要面對的爺爺、父親、以及凡是參與黑暗陰暗之事的叔伯們犯了大罪要被處置,這些人,他不能求情,也求不來這個情,花顏答應(yīng)不誅程家九族,能免了程家無辜子孫的罪,已是法外開恩,格外寬厚了。 這對程家來說,是最好的結(jié)果。 程顧之站在窗前,這些日子,天色一直陰著,鮮少看到陽光,今日這天也不例外,陽光被云層遮住,隱隱約約,落不到地面。外面深秋的風(fēng)頗有些凜冽,可以聽到絲絲的風(fēng)聲,刮起落葉滿天飛。 打掃院子的小廝已在他的吩咐下?lián)Q上了秋棉衣,但臉依舊被風(fēng)刮的起皴皮,聽聞府中被士兵包圍,嚇的扔了掃帚,在深秋的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似秋棉衣也不管用了。 程翔派人來喊后,程顧之收回視線,對來人平淡鎮(zhèn)定地說,“告訴爺爺,我一會兒就過去?!?/br> 那人見程顧之沒有立即去的打算,立即急著說,“老家主喊的急?!?/br> 程顧之點頭,“我曉得了?!?/br> 那人沒想到二公子這般鎮(zhèn)定,如今程家各房各院早已經(jīng)亂了套,沒有一個人是鎮(zhèn)定的,上到老家主,下到仆從,他一路走來,亂糟糟慌張張驚懼懼,可是唯獨見到了不一樣的二公子。 他想著,怪不得二公子會得老家主喜歡,就憑這份定力,誰也不及。 他轉(zhuǎn)身回去向程翔稟告,腳步比來時輕了不少,也許是二公子的這份鎮(zhèn)定也感染了他,讓他也不那么慌了。 程顧之并沒有立即去找程翔,也不打算現(xiàn)在就去,他能想到他爺爺找他做什么,無非是趁著現(xiàn)在,想一切辦法,讓他逃。 直到現(xiàn)在,他爺爺也不會想到他已背叛了程家,不顧忌親情,做了大義滅親的那個不孝子孫。 但是到現(xiàn)在,他也不后悔。 人這一生,總會要做一個或者幾個重大的決定,他的決定就是使得程家不被誅九族,保住程家無辜的人不受牽連,為程家留根留后。 他知道如今被士兵圍困只是第一步,他猜到花顏和蘇子斬很快就會來程家。所以,他等著他們來了之后再過去。 花顏和蘇子斬來的并不慢,士兵圍困了十大世家后,沒用兩三盞茶,他們便來到了程家。 蘇子斬見花顏下了馬車后,站在程家的大門口,看著程府的燙金牌匾,好一會兒沒動靜,他緩步踱到她身邊,也瞅了一眼程府的燙金牌匾,揚眉,“怎么了?這塊牌匾能被你看出花樣來?” 花顏回頭對他一笑,“我看的不是程府的這塊牌匾,看的是天下世家?!?/br> 蘇子斬點頭,伴著深秋的風(fēng)冷寒地說,“天下被世家把控已久,北地開了肅清的這個先河后,以后天下這一大塊亂麻,有的砍了,沒那么輕易。” 花顏點頭,“是啊,沒那么輕易,這不過是一個小口子,砍一刀,只是天的一角,這天大得很。不過總要有人來做,否則,這般遮天蔽日下去,南楚就完了?!?/br> 蘇子斬不置可否。 花顏對安十六吩咐,“撞開門。” 安十六應(yīng)是,早就摩拳擦掌了,抬手一聲令下,有士兵們紛紛避開圍困的大門口,用巨輪的圓木,合力地頂撞大門。只聽得轟隆一聲又一聲,響聲震天。 程府內(nèi)宅里,在士兵圍困后,各方各院試了各種方法,發(fā)現(xiàn)都逃不出去,于是慌慌張張地都聚到了程翔的院落里。 程翔在等著程顧之,等了許久,不見他來,又對人詢問,“怎么還不來?他真的在自己院子里?” 有人回話,“回老家主,二公子真的在自己的院子,說一會兒就來?!?/br> 程翔又等了一會兒,程家的所有人都來了,一個個面色發(fā)白慌慌張張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獨不見程顧之,他坐不住了,出了門,就要去程顧之的院子。 可是他剛走出院門,便聽到前院正門口傳來撞門聲,他腳步猛地一頓。 有守門人踉蹌地跑來,見到程翔,大呼,“有人在撞門,用的是攻城木?!?/br> 程翔身子晃了晃,勉強問,“什么人?” 守門人搖頭,“沒看清……” 程耀上前,一腳踹翻了守門人,怒道,“沒用的東西,是什么人撞門都看不清?要你何用?” 守門人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程耀剛要再抬腳,程翔惱怒地攔住他,“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和一個下人發(fā)脾氣?走,我們?nèi)タ纯??!?/br> 此時此刻,程翔也顧不得去找程顧之了。 程耀收回腳,壓下心中的驚懼駭然,跟著程翔一起,帶著眾人,去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