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在花顏說完，在一旁說，“小金姑娘，其實此事也怪不得小姐，你哥哥實在是一心要為南疆盡忠，小姐派十七公子拿了你的東西前去勸說他，為了救梅舒毓是沒錯，但也是為了讓他看在你和阿婆的份上，別與太子殿下死扛到底，畢竟，他只有十萬兵馬，即便殺了梅舒毓和三萬兵馬全軍覆沒，但也奈何不了太子殿下的，他當(dāng)時若是聽勸收手，小姐未必不能保全他活一命，可是，他偏偏不聽，與十七公子翻了臉，十七公子的身上也被他掛了彩，我們一個兄弟受了極重的重傷，其余兄弟受了輕傷，而他得知太子殿下在迷障林，又帶兵圍殺去迷障林，無奈之下，我們才引他去了萬毒無回谷。”

    小金驚怔地聽著，似乎一時受驚太過，沒說話。

    花顏看著她，又嘆了口氣，輕聲說，“你要怪我也罷，畢竟當(dāng)日是我讓十七去拖住他，十七拼了力氣，只拖了他半日，后來，她雖不是被我親手所殺，但也是因我被困殺……”

    小金面色終于動了，她眼淚流了出來，“原來是這樣，當(dāng)日送哥哥尸首回來的士兵什么也沒說，我拉著人問，無人回答我，我連哥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原來哥哥是這樣死的。”

    花顏點頭，“我未隱瞞你分毫，他是這樣死的?！?/br>
    小金哭著說，“哥哥就這么扔下了我和阿婆……”

    花顏不再說話，坐在她身邊看著她哭，卻連一句勸說她不哭的理由都說不出。

    小金哭了一陣，對花顏說，“我和阿婆一直管你叫小顏，原來你叫花顏嗎？我下山去賣獵物時，聽到人在傳，南楚的太子殿下選妃，選中了臨安花家最小的女兒花顏，我當(dāng)時還在想，小顏的名字也有一個顏字，不知道她有沒有你漂亮？原來你就叫花顏，是南楚太子殿下的欽定的太子妃……”

    花顏點頭，“是啊，我本不想嫁他，奈何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抗不過命，還是要嫁給他，我回去后，便會與他籌備大婚，將來不知道什么時候還會再來西南了。”

    小姐抹了一把眼淚說，“就是那個人對不對？那個長的很好看的人，你說他是你的未婚夫的那個人。他是南楚的太子殿下?！?/br>
    花顏頷首，“是，他就是南楚的太子云遲。”

    小金紅著眼睛說，“你不是說毀了婚約又找到了一個人嗎？怎么如今還是要嫁他？”

    花顏笑了笑，目光淡淡飄遠，如天邊輕云，“我與那個人，大約是有緣無分，而我與他的緣分是宿命天定，解不開，便認命了?！?/br>
    小金看著她，哽著聲說，“那他對你好嗎？我聽城鎮(zhèn)里的人們都在傳，說他很喜歡你，非你不娶，多少名門閨秀都不要呢。”

    花顏失笑，“我從沒聽他說喜歡我，但是他做出來的事兒，卻是對我極為愛重。比喜歡要深得多吧?！?/br>
    小金吸著鼻子說，“那就好。”

    花顏看著她，拿出手帕，幫她擦了擦眼角，柔聲說，“別哭了，你哥哥為南疆盡忠，雖未顧忌你和阿婆，但是有氣節(jié)的，他比南疆王要強得多，南疆王為了重返韶華，將一個年少正值青春的姑娘變成了白發(fā)蒼蒼的老嫗，一己之私，著實令人看不上，他如今即便為了南疆血脈傳承而活，雖沒有什么不對，但也不能令人稱道，史書上對他評價也好不到哪兒去，但是荊吉安不同，他帶十萬大軍截殺梅舒毓，圍困迷障林，以他的血為南疆山河拉下序幕，也令人有幾分佩服?！?/br>
    小金點點頭，帶著哭音說，“我問那幾個送哥哥尸首回來的士兵，他們什么也不說，我就跑去了城鎮(zhèn)上打聽，有人說哥哥降而又反，該殺，有許多人都說南楚的太子殿下好，他沒來之前，各小國亂成了一片，各處都在打仗，亂七八糟，民不聊生，無人會去管百姓們死活，他來到西南境后，雖然令西南更亂了，但很快就平定了，西南雖然真正劃歸了南楚，各小國都被覆滅，但是百姓們卻沒有感覺自己成為亡國奴。”

    花顏點點頭，“太子殿下為著的是江山天下萬民百姓和樂長安。西南各小國暗中爭權(quán)奪利依舊，若沒有他監(jiān)國后一直以懷柔政策掌控，早就亂了。有很多人雖然打著一統(tǒng)西南擺脫南楚的旗號，但是不見得真正為西南百姓著想。”

    小金頷首，紅著眼睛說，“小顏，我不怪你，是哥哥他自己的選擇，降而又反，本就背信棄義，只是他是我的哥哥，我心中難受，沒了他，我和阿婆以后可怎么辦……”

    安十六這時走上前，蹲在小金面前，黝黑的臉認真得不能再認真地看著她，“你嫁給我，以后我就是你們的依靠?！?/br>
    －－－－－－題外話－－－－－－

    不會讓阿婆和小金黑化，她們就該是這樣的人。

    荊吉安降而又反是愚忠也是人性，阿婆和小金面對至親被殺的理解和接受也是人性～

    豁達、通透，良善，復(fù)雜又簡單……希望大家因這兩章而感悟良多～

    月底倒計時，寶貝們，誰還留著月票，趕緊投了，再留就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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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一更）

    小金紅著的眼睛一下子就愣了，看著安十六，似乎有些傻。

    花顏笑著起身，示意秋月和安十七隨她先走，將地方和人留給安十六。

    小金這樣的姑娘，是極好的，心腸不止耿直，還能明辨是非，這樣的姑娘極少有。有很多人面對失去親人，有時候理解是一回事兒，過不去心里的坎又是另外一回事兒，都不能做到她這般不怪她。

    走得遠了些，花顏回頭去看，見小金依舊坐在山石上，安十六蹲著身子在與她說著什么，小金似乎十分安靜地聽著，她漸漸地露出笑意，想著緣分這種東西，有時候是妙不可言的。

    小金是個通透的姑娘，雖然也喜歡漂亮的人和事物，但不見得會被其迷惑。否則也不會多年來都安靜地陪著阿婆待在這處山林山野小地方過日子。

    她若是真嫁給安十六，安十六會讓她幸福一輩子的。

    古往今來，臨安花家的任何人，還沒有誰做過負心人。

    秋月也回頭看了一眼，問花顏，“小姐，咱們還等等十六公子嗎？”

    安十七接過話笑嘻嘻地說，“十六哥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想離開呢?！?/br>
    花顏失笑，“不必等了，我們走吧，反正如今也沒什么事兒，他晚回去幾日也可以?！?/br>
    秋月點點頭。

    云遲在前方五里處等了半個時辰，便見到花顏趕了上來，不見安十六，他微微揚了一下眉梢，笑問，“怎么少了一個人？”

    花顏心情極好地說，“十六看上小金了，正在求娶呢，若是事成，估計要留幾日?！?/br>
    云遲也露出笑意，“看來她沒怪你了?！?/br>
    花顏點點頭，說，“小金真是一個好姑娘，比他哥哥通透，不知道她哥哥的死因，她跑去鎮(zhèn)上打聽，聽人說她哥哥降而又反，該殺，又聽人許多人說你好，你沒來之前，各小國亂成了一片，民不聊生，無人會去管百姓們死活，你來了之后，平定亂象，西南真正劃歸了南楚，雖然各小國都覆滅了，但是百姓們卻沒有感覺自己成為亡國奴。她不怪我?！?/br>
    云遲頷首，笑著說，“大多數(shù)百姓們都說好，看來安平西南惠利百姓的政策起到了極大的作用?！?/br>
    花顏點頭，“正是?！?/br>
    隊伍行走起來后，安十六果然沒追上來，留在小金和阿婆的籬笆院子里。

    秋月在私下悄悄問花顏，“小姐，咱們直接回臨安嗎？公子如今仍舊在桃花谷呢？咱們不順道去桃花谷看看了？”

    花顏搖頭，輕聲說，“不去了，回臨安吧！讓十七給哥哥傳個消息回去，就說我與太子殿下回臨安等著他?！?/br>
    秋月點點頭，明白花顏，她不能這時候帶著云遲去桃花谷，否則置蘇子斬于何地？桃花谷那一谷之中，就是一處安靜的世外之地，她就不去打擾蘇子斬的安寧治病了。

    于是，隊伍途經(jīng)玉石鎮(zhèn)時，沒有停歇，繼續(xù)向前行走。

    時當(dāng)酷暑，三伏天氣，花顏不想出去頂著大日頭騎馬，便乖覺地坐在馬車?yán)铩?/br>
    云遲自然也陪著她坐在馬車?yán)铩?/br>
    馬車?yán)锓胖挶咀印⑵媛勚竟中≌f，野史雜談之類的書籍，還有許多京城送來讓云遲過目的奏折，以及兩封皇上的書信，他收到后，并未開封查看。

    除了這些，還有棋盒、古琴、筆墨紙硯等一應(yīng)物事兒。

    花顏開始時每日捧著話本子來看，后來將話本子看完后，又看了車上放置的所有奇聞志怪小說以及野史雜談等書籍。

    她看書太快，一日幾卷，沒多少時日車上除了云遲的周折和書信，都被他看完了。

    云遲失笑，“你怎么看書這么快？不該是囫圇吞棗吧？”

    花顏隨手扔給他一卷書，“你來考考我，看看我是不是囫圇吞棗?！?/br>
    云遲伸手接過，隨意地翻了中間的一頁，對她說，“云嵐國一卷講了什么？”

    花顏毫不思索地將那一卷逐字逐句地背了下來。

    云遲待她背完，笑著扶額，“我也自詡過目不忘，但是卻不如你，過目一遍后，也只能囫圇個大概，你這是天生記憶異于常人？”

    花顏彎起嘴角，“算是吧，遺傳這種東西，讓人生來就得天獨厚的。哥哥與我一樣?！?/br>
    云遲感慨，“云族一脈，數(shù)千年來，丟失了多少傳承，皇室雖以云姓立于高處，但雜念太過，驅(qū)使于皇權(quán)，也只傳留了一息，人人都道我天賦異稟，卻殊不知你比我更甚?；依凼狼?，不爭權(quán)奪利，固守本心，尊崇先祖，守望其志，才能讓子子孫孫傳承其宗，不怠分毫，留下的先人的東西更多，令人敬佩。”

    花顏淺笑，“花家是尊崇先祖，守望其志，是為傳承，但也是顧小家而已。云家雖有權(quán)利心，立于高處，站在云端，受世俗所累，雜念太多，少了傳承，但是為天下大安?！?/br>
    云遲點點頭，“也有些道理?！?/br>
    花顏笑看著云遲，“何必妄自菲薄？我不如你之處多矣，比如，我有些時候，自私自利，自己如意便好，鮮少顧忌他人，而你不同，所行所止，都是為了天下?！?/br>
    云遲失笑，伸手點花顏額頭，柔聲說，“我拉你陪我，也是一己之私。我也沒有你說的這般全是為了天下，是人都會有不足之處，誰都不例外?！痹捖洌焓謱⒒佉豢|發(fā)絲捋順到耳后，看著她的眼睛說，“臨安花家做好事兒都不留名，云家做的利民之事，天下人都能看到，臨安花家做的也許比云家還多，但無人看得到，花家也不想讓人看到?！?/br>
    花顏心下一動，想起了五年前川河谷大水，那是花家在近年最大的一次出手，她從難民營中被哥哥和花家的人救出來后，與哥哥商議，調(diào)動上百糧倉，無數(shù)物資，花家千畝之地的十年極累，都用于了那次川河谷大水。

    事后，哥哥與她收尾干凈，所有花家的人，一起撤出川河谷，未留痕跡。

    若是任何一個官員當(dāng)年被下派到川河口治水，頂多好奇之下追查一番，追查不到，也就罷了，回朝廷領(lǐng)功去了，偏偏那年去的人是僅十五歲的云遲，他身為儲君，豈能不查個清楚？一時查不出來，不代表永遠查不出來。

    她笑著揚眉，“你想說什么？”

    云遲伸手拿過一旁的棋盒，笑著說，“若是真正自私自利的人，是不會甘愿為了蘇子斬而去舍命奪蠱王的，若真是沒有大義之人，是不會暗中做利民之事的。你有小私心，也有真大義，也別妄自菲薄自己?！?/br>
    花顏大樂，也不反駁他，對他笑問，“你拿棋盤做什么？”

    云遲將棋盤擺在小方桌上，對她說，“我不信你棋藝不精，你看書太快，如今無書可看了，我們對弈吧?！?/br>
    花顏眨眨眼睛，笑語嫣然地說，“堂堂太子殿下呢，贏了我，也沒什么可驕傲的，輸給我呢，是很丟面子的事兒啊。你確定？”

    云遲失笑，“在你面前，何來面子？從相識之初，你便沒給我這東西。”

    花顏想想還真是，無言了片刻，又氣又笑地說，“好吧，我不輕易與人下棋的，今日就陪你下一局吧。”

    “只一局？這一路還遠著了?！痹七t笑著說。

    花顏笑，“你我下完一局后，后面的路你喊安書離來下好了，我不愛下棋?！?/br>
    “嗯？為何？”云遲看著他。

    花顏抿了一下嘴角，淺淺淡淡地笑，“不喜歡唄?！?/br>
    云遲見她眼底一瞬間的恍惚，那笑容縹緲得很，嗓音攸地輕若云煙，雖然一切都很不明顯，但他與她相處時日已長，敏感地捕捉到了。暗暗想著，怕不是不喜歡這么簡單。

    他溫和地笑看著她，“為何不喜歡？”

    花顏懶洋洋地說，“費腦筋，很累?！?/br>
    云遲失笑，“所以，父皇去東宮那日，尋你下棋，你便不費腦筋地應(yīng)付他？”

    花顏想起當(dāng)日，大笑不已，笑罷，對云遲說，“你父皇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br>
    云遲“嗯”了一聲，淡淡溫涼，“父皇這一生，無功無過，雖不是庸碌之輩，但也沒有多英明睿智，他身為太子期間便溫和，登基后，從未動用過鐵血手腕，也就養(yǎng)成了南楚社稷下，有許多不入目的東西，愚積愈多。”

    花顏收了笑意，認真地說，“你會不同于皇上的，南楚在你手中，將來一定會史治清平，河清海晏，四海長安?！?/br>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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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二更）

    云遲這一刻看到了花顏眼里的光芒，可與日月星辰同輝，眸光暖如春日里的朝陽，淬煉出點點瀲滟色彩，笑容也如芙蓉花開，明媚瑰麗。

    他看著她，忽然有些癡凝。

    花顏動手?jǐn)[棋盤，揭過此話，對他笑問，“你喜歡執(zhí)黑子還是執(zhí)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