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起先少微努力保持鎮(zhèn)定,想要找到什么東西生火照明。 但他失敗了。 漸漸地,巨大的恐懼感將少微吞沒,他辨不清方向,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也不知道還要走多遠(yuǎn)才能出去,他只能盲目地在洞窟中摸索。 不知過了多久,少微忽然聽到前方有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他猛地頓住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yù)告: 蒙眼play?!菊` 第33章 蒙眼睛 “什么人?”少微壓抑著喉間顫音, 攥緊劍柄, 望向聲音源頭, “誰在那里?” 那邊一陣砂礫滾動, 分明是極小的聲響, 落在少微耳中卻似驚雷般可怖。他不辨方向, 憑直覺躲閃兩步, 緊貼著另一邊的巖壁,只想著若真竄出來個什么東西,人也好野獸也好, 定要瞬間取其性命。 也的確是瞬間發(fā)生的事情。 一個黑影從少微腳邊猛地躥過,他下意識地?fù)]劍,劍身砍在巖石上,發(fā)出叮的一聲, 迸出幾點火星,飛濺的碎石片劃過他的臉頰。 那東西受了驚嚇,飛快地跑掉了, 同時散發(fā)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臭氣,熏得少微直作嘔。 吱吱吱——幾只老鼠在混亂中倉皇逃遠(yuǎn)。 少微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此時才反應(yīng)過來,不過是黃鼠狼在覓食。 被碎石劃破的傷口有血滲出,火辣辣地疼。 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無用。 這時節(jié), 革朗那邊早已大雪封山。然而冕州地形特殊,氣候濕暖,冬季少有大雪。只是今年這雨下得十分反常, 像是把南方的水患都帶了過來。 冕州本就是連滄江和烏陵江兩江交匯之處,連綿不休的大雨已令江水暴漲,眼看著便要漫過江堤,實是給戰(zhàn)事雪上加霜。 裕國公之所以要華蒼速速奪回峽林城,一來是為解合圍之困,二來也是因為冕州最堅實的水壩就位于此處,若是讓水壩掌控在敵人手中,后果不堪設(shè)想。 華蒼這廂剛剛殺出重圍,尚不知是少微親自領(lǐng)兵攪散了木那塔的埋伏。兵貴神速,他重整旗鼓,依著華世承那里得來的革朗軍兵力分布圖,選定了峽林城附近一處防守薄弱的山隘,趁他們不急回援,一鼓作氣沖了進(jìn)去。 “拿下水壩!” 大雨中,華蒼高舉令旗,倏然指向水壩的方向。 天幕暗沉,長豐將士們一往無前,在泥濘中奮勇搏殺,分不清天地也忘卻了生死,只拼盡全力斬殺面前的敵人,一寸一寸向著峽林城推進(jìn)。 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背后支撐,所有人都堅信,此戰(zhàn)必勝! “好你個華蒼!”木那塔見勢頭不對,立刻叫停了回援的兵馬,暫且放棄與護(hù)國軍硬碰硬,退往冕州與章州的交界處。 此時華蒼一劍削下那革朗守將的頭顱,鮮血混著雨水汩汩流淌。 城下是將士們得勝后的歡呼,鹿角旗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重新?lián)Q上了護(hù)國軍的將旗。 他們不辱使命,峽林城終于奪回來了! 可就在這士氣大振之時,參軍趙梓快馬進(jìn)城,不顧一身狼狽泥水,也不顧城中守衛(wèi)的阻攔,直闖到華蒼帳前才勒停戰(zhàn)馬,掀開簾子便進(jìn)去稟報。 華蒼見他如此急躁,隱隱覺得不安,忙問:“什么事?” 趙梓深知此事不能聲張,否則必然動搖軍心,卻又按捺不住心中焦慮,待華蒼屏退旁人后,紅著眼道:“殿下失蹤了!” 少微停停走走,在石壁上刻下記號,有時能感覺到風(fēng)口,可摸索著去尋的時候又總是找不到,不斷地碰壁,不斷地迷路,身上僅剩的干糧也吃完了。 出不去,怎樣也出不去。 身體和精神都到了支撐不住的時候,少微絕望了。 他靠坐在石壁上,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滿臉。 什么都看不見。 他用力地揉自己的眼睛,希望能看到一點點的東西,哪怕是一點點的輪廓,可是沒有用。眼睛被他揉得萬分疼痛,他想著自己說不定已經(jīng)完全瞎了。 他怨恨這雙沒用的眼睛,怨恨到想要把它們摳出來。 黑暗仿佛化作的實體,壓迫得他無法呼吸。 他恍惚地走著,恍惚地喃喃:“誰來……救救我……華蒼,華蒼……” 聲音在洞窟中回響,最終消失于黑暗。 有一瞬間,華蒼以為自己聽錯了。 誰失蹤了?太子殿下失蹤了?怎么會? 待趙梓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華蒼回過神來,頓時怒火中燒:“他要去堵截追兵,你們就讓他去了?為什么不攔著他!” “當(dāng)時情況緊急,殿下?lián)难诱`戰(zhàn)機(jī),所以……” “行了!”眼下說什么都是無用,趕緊把人找到才是正經(jīng),而且還不能走漏風(fēng)聲。這是華蒼出征以來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他自然知曉少微是為了幫他脫困,也正因如此,他更加自責(zé)急迫,“他往哪個方向去的?” 趙梓回道:“東面,四檐山附近,有人從那兒回來了?!?/br> “叫上那些人,我再點一隊兵,即刻前往四檐山!”華蒼當(dāng)機(jī)立斷,把廖束鋒喊了進(jìn)來,“從原先的羽林軍中挑一隊精兵給我,快!” 廖束鋒一頭霧水:“峽林城剛打下來,你這時候出去?” 華蒼沒工夫與他解釋,只道:“你別管那么多,好好把這里守住。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我去周邊的林地巡視了?!?/br> 聽他這么說,廖束鋒心知事態(tài)嚴(yán)重,不敢耽擱,火速去點了兵。 華蒼又囑咐趙梓:“你留下。” 趙梓不甘,他記掛著太子殿下,本就打算一起去尋,聞言便要反駁。 華蒼一句話把他堵了回去:“事關(guān)大局,峽林城一定要穩(wěn)住,水壩交給你了?!?/br> 必須有人在此cao控水壩,隨時等候裕國公的指令,趙梓無話可說,只得領(lǐng)命:“是!也請華將軍務(wù)必要把太子殿下平安帶回?!?/br> 雖說峽林城已被奪回,但革朗軍顯然還沒有放棄,近來山中常有小股兵馬徘徊sao擾,駐守城中的護(hù)國軍絲毫不敢松懈。 趙梓遵照軍令,關(guān)閉了水閘。 廖束鋒是在華蒼領(lǐng)兵離開后才得知太子失蹤的消息,當(dāng)即就給嚇懵了。 好在事情尚未傳開,士氣沒有受到影響,可若再拖下去,早晚會瞞不住。廖束鋒和趙梓都寢食難安,仗還沒打贏,儲君先出了事,當(dāng)真是天要亡國么? 大雨不絕,山中危機(jī)四伏,而此時,太子殿下已經(jīng)失蹤五日了…… 華蒼發(fā)現(xiàn)了那個洞窟。 洞窟中的路錯綜復(fù)雜,他順著記號找到少微的時候,少微已經(jīng)十分虛弱。 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少微恢復(fù)了些許神智,他用手摸索著華蒼,緊緊抓著他的衣袖,確認(rèn)著自己不是在夢中:“華蒼?” “……是我?!比A蒼喉頭滾動,良久才把那些擔(dān)憂、憤怒、急切的情緒壓下去,只剩下失而復(fù)得的慶幸。 “你終于來啦?!鄙傥⒗仟N不堪,卻努力朝他笑了一下,“還以為等不到你了?!?/br> 華蒼心中鈍痛,將他背起來,聲音發(fā)著顫:“怎么這么笨,怎么弄成這樣?” 少微乖順地趴在他背上,微弱地辯駁著:“太黑了,我看不見……” 華蒼托著他,穩(wěn)穩(wěn)地走著:“沒事了,我?guī)愠鋈??!?/br> “嗯?!鄙傥⒚嗣约耗樕希澳惆盐已劬γ缮狭??” “你在洞里待太久了,不能突然見光。”華蒼攔住他的動作,“別解開,外面是白天,你眼睛會痛的,也可能真的會瞎掉。” “說不定我已經(jīng)瞎了,說不定眼珠子已經(jīng)被我自己摳出來了……” “別胡說,眼睛閉上,你眼珠子還在呢?!?/br>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出了山洞,久違的山風(fēng)吹到少微臉上,饒是隔著厚厚的布條,又閉著眼,他還是能感受到透過眼皮的淡紅光線。 眼睛真的很痛,那應(yīng)該是還沒瞎吧。 少微聽到四周有馬蹄踢踏的聲音,伏在華蒼的耳邊問:“什么人?” 華蒼道:“自己人,你睡吧,一會兒就回營了?!?/br> 少微嗯了一聲,就再沒了動靜。輕緩的呼吸撫在華蒼后頸,也安定了他的心神。 華蒼把昏迷的少微安放在自己的馬匹上,然后轉(zhuǎn)向那群人。 那是一群上百人的革朗追兵。 而他這邊,只有二十多名疲憊的羽林衛(wèi)和護(hù)國軍。 華蒼仗劍而立,朝革朗軍說:“來戰(zhàn)罷!” 章州,落沙城。 章州與冕州之間,隔著一條綿長的沙河。 近來雨水豐沛,但現(xiàn)下沙河中的水位并不高,甚至有些高處的河床上裸露著半濕半干的泥沙。因為沙河上游連著烏陵江,這條河原本就是兩江的泄洪渠,冕州峽林城的水閘若是完全關(guān)閉,此處的水量便不會很大。 護(hù)國軍的主力守住了堯州,卻始終無法再進(jìn)一步,奪回落沙城。此時大軍就駐扎在北峪關(guān)的南面,與落沙城中的革朗軍隔河相望。 裕國公邵軒望著固若金湯的城墻,長嘆道:“久攻不下,三州危矣。” 副將道:“好在峽林城那邊的水壩拿下了,將軍,我們尚有一線生機(jī)啊?!?/br> 邵軒頷首:“木那塔被呼維斜叫回了章州,看來是要與我們背水一戰(zhàn)了。冕州那邊捷報頻傳,想來華家那小子對付木那塔頗有經(jīng)驗,傳我軍令,把他調(diào)過來,帶八千兵馬?!?/br> 副將猶豫道:“把華蒼調(diào)過來,那水壩那邊……” “水壩無需擔(dān)心,我們那位太子殿下,亦不是省油的燈?!?/br> “是,末將領(lǐng)命?!?/br> 對于自己那個鬼靈精的外甥,邵軒疼寵且信任,此次皇帝讓少微來作監(jiān)軍,他也覺得是個很好的歷練機(jī)會。 只是…… 看著三州的作戰(zhàn)圖,邵軒暗自捉摸著,有好幾日沒見到那小子寫的軍報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yù)告: 他終于得償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