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第八十六章讓他們看看 董蘭從車?yán)镒呦聛?,谷妙語恭敬地叫了聲董事長。 父母聽到這三個字后, 都在她身邊一個小驚, 有點局促地跟著笑。 董蘭瞥了旁邊谷妙語一家三口一眼, 幾乎沒動地那么點了下頭, 好像是招呼, 又像是無意義的微動。但她在飛快的一瞥間目光里所包含的打量,谷妙語是看到的了。 她在打量她的父母?;蛘邷?zhǔn)確說, 她在打量她的家庭。 她帶著助理走過去了。 谷爸爸出聲感慨:“你們董事長派頭真大。但人可真低調(diào),坐這么普通的車。” 司機從車上下來, 一邊鎖車一邊說:“老哥, 你看準(zhǔn)了, 這可不是你眼里十幾萬的車, 這車兩百多萬?!?/br> 谷爸爸咂舌:“兩百多萬?真沒看出來?!?/br> 司機撇了撇嘴角。 谷妙語看懂了他撇嘴的意思:沒見識。 這世界總是充滿嘲諷, 有錢人讓好東西看起來普通, 然后讓看不出好東西的普通人變得有眼無珠。 谷妙語不搭理司機,領(lǐng)著父母去員工餐廳。 父母卻看出了自己的被人暗暗鄙視。谷mama局促地小聲問:“妙妙啊, 剛才你爸站那車旁邊胡說八道, 不會給你丟臉吧?” 谷妙語瞬間涌起心疼, 趕緊說:“我爸沒胡說八道,那車不認(rèn)識怎么了?我們接觸不到的東西不認(rèn)識不是很正常嗎?!彼劝职謬\眼,“這世上只有半吊子才瞧不起別人呢,真有本事他也別給別人開兩百萬的輝騰, 他盡管自己去擁有一輛輝騰呀, 對不, 老爸!” 谷爸爸笑:“就是!” 董蘭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助理敲門進來。 “董事長,我看過了,谷妙語是帶著她父母到員工餐廳吃飯去了?!敝韰R報。 董蘭沉吟一下,吩咐:“你去和他們一起吃,順便核實一下谷妙語的家庭情況。” 助理領(lǐng)命到員工餐廳的時候,看到谷妙語和她父母已經(jīng)挑了張桌子坐下。餐桌上已有了幾道菜,一家人吃得很小市民。 助理去買了兩道菜,端到谷妙語那張桌前,出聲問:“我可以坐在這一起吃嗎?” 谷妙語循聲抬頭看向他的時候,臉上有點意外的神色。 但她很得體地說:“可以的,馬助理?!?/br> 吃過午飯,助理先去工程部調(diào)出幾份資料,而后去董蘭那里做匯報。 他告訴董蘭:“通過午飯時的攀談,我技巧地和谷妙語父母聊到了他們的工作情況,證實了谷妙語的父親確實是小學(xué)的體育老師,合同制的,這幾年年紀(jì)大了學(xué)校沒和他繼續(xù)簽合同,他就到文化宮教小孩打乒乓球,但最近文化宮也黃了,所以谷妙語的父親現(xiàn)在是無業(yè)休息狀態(tài)。至于谷妙語的母親,原來也確實是工廠女工,后來被廠子買斷沒了工作,就到市場賣窗簾去了。關(guān)于谷妙語的家庭情況,和賀嫣然說的全都對的上,賀嫣然的話,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br> 董蘭沉吟地點點頭。 助理有點欲言又止,董蘭讓他有話就說。 助理于是說:“他們家人吃飯的習(xí)慣不太好?!?/br> 董蘭挑挑眉,問了句怎么個不好法。 助理說:“谷妙語的父親吃著吃著,就要了兩瓶啤酒,啤酒一上來,他等不及服務(wù)員給他找瓶起子開酒,直接拿起來就用牙咬開了?!?/br> 董蘭微微一皺眉。她眼前出現(xiàn)了一副很市井的畫面。 “他用牙起了一瓶酒之后……問谷妙語服氣他的牙口不,谷妙語就順勢拿起了另一瓶,也用牙起開了。不過她倒是沒喝,因為知道下午要上班?!敝碚f。 “但不管喝不喝,女孩子這么大庭廣眾地用牙起酒瓶,始終是不太好看?!?/br> 助理說完,董蘭又皺皺眉心。 助理繼續(xù)說:“更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還在后邊,谷妙語的父親吃完飯,突然把方便筷子掰斷了……他把筷子掰出個斷尖兒之后,摳牙用……” 董蘭抬手捏了捏眉心。 她無法想象那樣粗魯?shù)漠嬅娉霈F(xiàn)在公眾場合。 “還有……”助理還要說。 “可以了。”董蘭抬手打斷他,“可以了,不用再說了?!痹阈牡漠嬅?,聽兩幅已經(jīng)足夠。 助理停止午飯情況的匯報,把手中的資料交給董蘭:“按您吩咐,這是從工程部調(diào)出的谷妙語簽過的裝修項目。” 董蘭把資料接過來,逐頁翻看。 資料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越下面的,簽單時間離現(xiàn)在越遠。 翻到最后一份裝修合同時——那是谷妙語簽過的第一單,董蘭的動作一下停在那里。她看著合同上的內(nèi)容,尤其房子地址門牌號,久久不動。 眼睛里漸漸起了火種,像要把紙面燒出洞。 深吸口氣,她把一沓資料定格在那一頁。隨后她拿起手機,打開相冊,翻找圖片。 邵遠請病假、她去東三環(huán)房子看他那天,在周書奇走后,她一邊等邵遠回家,一邊翻了翻屋子里的抽屜。 她翻到了邵遠買的那套房子的房本。她多看了兩眼房子地址,看看兒子把他人生中的第一套房買在了哪里。后來怕記不住,她還用手機相機特意拍了張照片。 現(xiàn)在她把那張照片找出來,和谷妙語做的第一單裝修合同做比對。 地址分毫不差。 前因后果來龍去脈一下在她腦子里順暢貫通起來。 兒子忽然要買房子。 兒子買了房子卻不肯告訴她和丈夫具體地址。他以不住為由,委婉拒絕他們的參觀探視。 現(xiàn)在什么都清楚明白了,他分明是為了讓那個谷妙語有裝修的單簽才買的房子。 董蘭忽然抬起手拍在桌子上。 一直以來她對那女孩竭力隱忍的怒氣,再也忍不住,隨著她拍桌的那一掌爆發(fā)出來。 董蘭從來也沒有這樣氣過。從小到大,邵遠都懂事乖巧,聰明出眾,從來也不忤逆父母,從來也不對父母撒謊,他是她和丈夫的驕傲。 但自從他去了礪行實習(xí),他漸漸開始變得有點走樣了。 董蘭一點點回憶著關(guān)于谷妙語的所有事情。 第一次聽到這三個字,是有一天她到公司時,看到公司門口停了輛車。車頭前靠著個吊兒郎當(dāng)?shù)哪贻p人,抱著一捧花,似乎在等人。 她往公司門里進,路過那個不著調(diào)的年輕人時,那人居然愣頭青似的一把拉住她就問:大姐,你能幫叫一聲谷妙語嗎? 她笑一笑,說好啊。等轉(zhuǎn)身進了屋她就告訴助理:讓保安把門口那個二流子轟走。 然后她回味了一下谷妙語的三個字,覺得有點耳熟。但她沒太往心里去。她當(dāng)時只是覺得,能認(rèn)識這么流里流氣的男人,這女孩應(yīng)該檢討一下她的交友了。 后來有一天她聽新聞的時候,無意間聯(lián)想到了谷妙語這個名字。她想起來了,這個名字和之前的礪行裝修丑聞——月月事件是綁在一起的,這名字的主人是當(dāng)時涉事的兩位設(shè)計師之一。她對這名字的印象更不好了一些。 之后有一天,她到證券部去轉(zhuǎn)了一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邵遠居然請了病假沒上班。 她養(yǎng)大的兒子她最了解,他如果真的生病了會告訴她的。 但他什么也沒說,所以八成是請了假的病假。她由此很不高興。晚上她特意趕去東三環(huán)的房子看了看。這一看倒好,她簡直又怒又驚——滿屋子都是隔了夜還沒散盡的酒氣,邵遠沒在家,沙發(fā)上正躺著周書奇,他一邊睡一邊通過呼嚕散著醉醺醺的酒氣。 通過現(xiàn)場觀察,她能確定,邵遠一定是和周書奇一起喝酒了。 她再一次又驚又怒。 她和丈夫費盡心血悉心教養(yǎng)長大的兒子,從來都不會過量喝酒。他這是怎么了? 坐下來她仔細一想,發(fā)現(xiàn)最近一段時間,兒子身上好像發(fā)生了某種變化。他在家里敢頂撞他父親的意愿了,他會撒謊了,他和別人酗酒到白天請假不上班了。 她越想越驚,也越生氣,坐在沙發(fā)上等邵遠回家,想等他來解釋一下他最近這些反常的變化是怎么回事。 她從傍晚等到天黑,結(jié)果等回的,是一個醉到不省人事的兒子。他居然喝得什么也不知道,是被一個人女人送回家的。 那女人臨走前接了一個電話,電話漏音,她在黑暗中聽到話筒里傳出的聲音叫那女人作“姓谷的”。 她靜靜地等著兒子睡醒。等他醒過來開了燈,她一下看到他嘴角的傷口。那明顯是和人打架后留下的傷口。她心中的暗怒更盛了。 他居然學(xué)會了打架喝酒,喝到爛醉如泥,被一個女人送回家! 但她壓下心頭怒火,盡量波瀾不驚地問兒子:送你回來的人,是誰啊。 兒子一副很鎮(zhèn)定的樣子,告訴她:那個人是大學(xué)學(xué)姐,她叫孟千影。 那一刻她簡直怒極而傷了。 他居然和他的母親,撒謊撒得那么淡定。她真的又氣又傷心。 他以為她不記得孟千影的名字嗎?那明明是他高中同學(xué)的名字,上學(xué)時他們兩個朦朦朧朧的,后來那女孩全家移民了。 她什么都知道的,什么都知道啊。 可兒子為什么要對她撒謊?怕她知道送他回來那女孩是誰?這么怕的話,他和那女孩是什么關(guān)系? 這么想著,她在一瞬里決定不發(fā)脾氣了。就裝糊涂吧,看看兒子編造出來的這個謊言下邊,還有沒有更多的謊言。她不能發(fā)脾氣打草驚蛇。也許發(fā)脾氣撕破臉之后,他反而更會什么也不講。所以不如就假裝什么也不知道,麻痹他,讓他放心,從而把他想隱瞞的事情的端倪都慢慢地探聽出來,再根據(jù)實際情況去判斷那些事的威脅力。 他馬上要出國讀書的,將來有錦繡的前程,這沒剩下的幾天里,希望他可別做什么糊涂事。 那晚她退了一步,隱忍了脾氣沒有發(fā)作,只是用話敲打了他,告訴他父親身體不好,他在出國前應(yīng)該懂事消停一點??珊髞碓诠荆?,見到了那個找上門來的中年潑婦。 原來兒子是為了那個姓谷的女孩,和那個中年女人的兒子打了架。他臉色的傷應(yīng)該就是那么來的。 他倒是護著那個叫谷妙語的,讓她先走了,他一個人周旋那個潑婦一樣的中年女人。 他一定以為他是憑著那一段所謂敲詐的錄音震懾住了那個中年女人。他太天真了。 其實是她后來找了那個女人,甩了錢給她,讓她陪她兒子趕緊滾蛋的。 那個博杰是個二流子,是個草芥,可她的兒子是她如珠如寶養(yǎng)大的,她不能讓這么珍貴的兒子被博杰那樣的流氓母子拖進泥巴里打滾。她暗中處理掉了博杰母子,給錢打發(fā)了他們。 她讓那對母子寫下了親筆字據(jù),說明他們和邵遠沒有任何瓜葛,博杰受傷也和邵遠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那段時間她一邊忙著應(yīng)付叁驕地產(chǎn),一邊忙著打發(fā)博杰母子。 她為她的兒子什么都愿意做,也不辭辛苦,可她的兒子卻越來越讓她吃驚心冷。 原來他撒了那么多的謊,就為了那個叫谷妙語的女孩。 他把那么個女孩——家世不好,人際復(fù)雜,有過很大的負(fù)面新聞——把她想盡辦法弄進了公司,為了讓她有業(yè)績,甚至不惜買套房子讓她裝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