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秦諾對這個戰(zhàn)略卻接受良好。唯有這樣,才能夠徹底甩脫背后的追兵。貪狼營的騎兵再大膽,也想不到追逐的目標不僅沒有南逃,反而選擇北上敵人的老巢吧。 “可是北上之后,如何返回關(guān)內(nèi)?”陳長安反對道。 秦諾拍板道:“朕不返回函谷關(guān)了,向北再向東,朕要去昌龍觀!” 北朔的后援大軍殺到,函谷關(guān)一帶勢必重重包圍,想要突破兵勢,沖入關(guān)內(nèi)幾乎不可能,反而不如直接?xùn)|行,到昌龍觀與裴翎的北軍主力匯合。 晏暢和裴拓交換了一個視線。他們都是膽大冒險的年輕人,瞬間就肯定了這個計劃。 霹靂營內(nèi)配合默契,立刻開始下一步的行動細節(jié)。 陳長安立刻道:“我?guī)П献?,你們轉(zhuǎn)道向北?!?/br> 引開追兵,這是個九死一生的活兒。 “不行,你身邊的人根本不夠,我來。”晏暢聳聳肩。經(jīng)過一路奔逃,隊伍中辟東營的戰(zhàn)士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讓陳長安領(lǐng)霹靂營的兵南下,雙方配合肯定不夠默契。 “不必爭了,我去。”裴拓冷冷插了一句。 晏暢大驚失色:“不行!” 然而他的反對沒有任何效果,秦諾突然感覺身上一涼,他肩頭的披風(fēng)被取了下來。 接著腰上一緊,是裴拓將自己的披風(fēng)籠在他身上,抱起了他,果斷向旁邊一扔。 晏暢眼睜睜看著皇帝的身影向著自己飛過來,只能乖乖伸手接住??偛荒茏尰实鄣降厣习?。 秦諾還沒有坐穩(wěn),身邊傳來裴拓沉穩(wěn)的聲音:“第一隊和辟東營的人跟上晏暢,其余的跟我來?!?/br> 晏暢大為著急,卻也無可奈何,裴拓的軍令在他之上。 秦諾死死盯著裴拓。直到他點齊了兵馬,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 走到前面的岔路口,兵分兩路。臨別的時刻,裴拓猛地轉(zhuǎn)頭,凝視著秦諾。 隔著蒼茫的風(fēng)雪,秦諾分不清楚那眼神里面復(fù)雜的東西,只覺得深邃無比,難以捉摸。 秦諾突然有一個念頭,會不會這是自己最后一次見到裴拓了? 身后的晏暢身體繃緊,遙望著裴拓,滿心焦慮。 他們并沒有太多傷感的時間。 秦諾在晏暢和陳長安的護衛(wèi)下,一路東行。裴拓帶走了大多數(shù)人,不這樣無法制造足夠的痕跡,迷惑追兵的視線。 而秦諾的隊伍速度放慢了下來,晏暢帶著十幾個人在后方清除他們走過的痕跡,幸好大雪紛飛,只要用樹枝拴在馬尾巴上,多清掃幾遍,就可以掩蓋下去了。 雖然速度慢了下來,但根據(jù)后方探馬來報,追擊的北朔士兵果然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希望裴拓一切平安吧……秦諾心情沉重地想著。 第174章 逃亡 “皇上也累了, 先吃點兒東西吧?!标虝硰暮竺孀呱蟻恚吐晞竦?。 甩脫了身后的追兵, 大雪越來越厚, 繼續(xù)趕路不利于馬匹,晏暢稟報了秦諾,然后一行人在這處山洞停歇了下來, 做短暫的休整。 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 剛才一路高度緊張, 秦諾完全沒有感覺到疲憊, 此時松懈下來, 立時感覺累得簡直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彈。 他也算是武道中人了, 而且功夫據(jù)方源鑒定, 也算不差。 但比起晏暢, 陳長安這些久經(jīng)沙場的真正精銳比起來,意志力還是差得遠呢。 坐在山洞內(nèi)的石頭上,秦諾看著晏暢他們驅(qū)趕著馬匹到了避風(fēng)的山壁下面。同時湊在一起, 商議著下一步的路線。 山洞空間其實不小,但因為秦諾在,他們都不便進來了。 只是不知是否錯覺,晏暢幾個人,好像頻頻回顧自己,隔著風(fēng)雪,也可以看見那眼神很不對勁兒。 其實不對勁兒的何止眼神,晏暢和姚星旭幾個直接整個人都懵逼狀態(tài)。 一路奔逃, 來不及說話,終于到了休息的時刻,幾個人詢問了一下陳長安,為什么皇帝會突然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還有前線說好的和親,為什么會打起來。 秦諾制定的這個戰(zhàn)略,是嚴格保密的,甚至連橫刀城的守將李祎都是最后才知曉戰(zhàn)略布局。 陳長安一臉嚴肅的說完。幾乎所有人都驚呆了。 姚星旭聲音都因為過于激動結(jié)巴起來了。 “這是大捷啊……幾十年里都沒有過的大捷,連北朔的皇帝都……天?。∥页瘹v史上,好像還從來沒有過吧?” 陳長安冷靜多了,但臉頰依然發(fā)紅,驕傲地點頭道:“從北朔建國以來,就未曾有過這種慘??!” 不僅皇帝被人所殺,那一戰(zhàn)所斬獲的北朔騎兵,少說也有十幾萬。北朔王庭引以為傲的神兵利器,硬生生被折斷了一大截。 晏暢喃喃說著:“比十幾年前裴大將軍的那一場大捷,還要功勛卓著?!?/br> 畢竟裴翎當(dāng)年殲滅的十萬前鋒,大多都是各部族的兵力,雖然也大幅度削弱了北朔的國力,但同時也促進了穆氏皇族的中央集權(quán)。而秦諾這一戰(zhàn)所剿滅的,實打?qū)嵍际悄率贤跬サ淖罹J騎兵。甚至還包括最精銳玄奇的鐵浮屠。 這支曾經(jīng)在北部草原塑造無數(shù)神話,讓北疆兵馬損失慘重的隊伍,竟然就這樣憋屈地折戟沉沙了。 實際上聽到這個消息,比起辟東營的士兵來說,霹靂營的士兵,心情更加復(fù)雜,因為他們北疆駐守和歷練的時間更久,非常明白這支北朔鐵騎的精悍強大。 這一切,都是那位皇帝陛下的籌謀布局。 坐在山洞石頭上休息的年輕皇帝的身影,徒然無比高大了起來。 晏暢卻想得更深一層,等這個消息傳開,皇帝在軍中和民間的聲望,只怕將要大幅度地提升。之前南陳戰(zhàn)場上敗退的那一點兒小謠言,與之相比,馬上就會被碾壓地灰飛煙滅…… 還有,皇帝的這個布局,似乎連裴將軍都不是完全清楚吧? 過了片刻,晏暢和陳長安幾個人商議好了后續(xù)路線,才來到山洞內(nèi)稟報,一邊取出干糧給皇帝。 “叫大家都進來避風(fēng)吧。外面山壁底下太冷了?!鼻刂Z說道。 “那幫家伙皮糙rou厚,吹不透的。”晏暢笑嘻嘻說著。 再皮糙rou厚也是血rou之軀好吧。秦諾搖頭,正色道:“叫人都進來,是朕的命令?!?/br> 晏暢怔了一下,躬身行禮,然后跑去外面。 不一會兒,除了留下兩個人輪流在外面看守馬匹之外,其余人都走了進來。 御駕之前,眾人明顯比較拘謹。都緊貼山壁站著,沒有任何人坐下歇息。 秦諾也無奈,他們在這里只是歇息半個時辰,馬上還要繼續(xù)趕路。 因為怕引來追兵,眾人也不敢點火。晏暢取出的干糧只是普通的干面餅。 秦諾搖搖頭,“你分給其他人吧,朕并不餓?!崩鄣靡溃钦娉圆幌氯魏螙|西。 但是晏暢卻不肯放棄,勸道:“皇上,身體疲乏的時候,就算沒有食欲,也必須吃點兒東西,否則無法支撐后續(xù)的道路。” 秦諾只好接過來,咬了一口。 平心而論,味道比想象中還要強一些,面里撒著芝麻鹽,有種天然的麥香,只是太過干燥,這一口在嘴里含了半天,秦諾都咽不下去。 晏暢心細,立刻將隨身的水囊遞了過去。 秦諾接過喝了一口,險些噴出來。 里面的是酒,而不是水!而且味道極重,直嗆喉嚨。 不是說軍中禁酒嗎?而且裴翎治軍尤其嚴格,晏暢一個軍官,公然帶著酒水合適嗎? 對秦諾的疑惑,晏暢笑著解釋,軍中是禁酒沒錯,但那是怕誤事,這個天氣,在外面帶著水囊,會結(jié)冰的,只能用酒了。 秦諾恍然大悟。滴水成冰的季節(jié),帶著水直接成冰坨了,根本沒法喝,帶酒還好一些,而且烈酒也可以暖身活血,幫助驅(qū)寒。 剛才一口酒下去,果然身上舒坦了不少。 他抬起來又喝了一口,不經(jīng)意看著后面幾個士兵垂涎欲滴的表情,他忍不住笑起來,這幫人帶的酒只怕不多了。 他將水囊遞還給晏暢。 晏暢接過,笑道:“酒水還是有的,那幫家伙們都帶著呢,只是臣的這一壺比較稀少,是臣……呃,比較稀罕的美酒?!?/br> 姚星旭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不就是從醫(yī)務(wù)官那邊偷來的嘛,最近只有你小子成功了,別得意?!?/br> 秦諾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剛才喝的是酒精,這家伙就是之前裴翎跟自己開玩笑提起的醫(yī)護兵最頭痛的酒精賊吧。” 晏暢被揭穿老底,不服氣地哼了一聲:“誰讓你蠢,偷了那么多還不舍得喝,都藏在宿舍里。結(jié)果上次季將軍大搜查,被翻了個底朝天,都乖乖送回了醫(yī)務(wù)室,還挨了二十板子。” 說起這件事,人群中浮起一陣低低的笑聲。 提起自己心痛不已的經(jīng)歷,姚星旭臉漲得通紅,他有些倉鼠癥,越是好東西越喜歡留在最后享用,幾次得手的酒精,都小心翼翼藏在壁櫥里,結(jié)果被一朝抄了老底。 聽著他們說的有趣,秦諾心情也慢慢松懈了下來。 這些年輕人,縱然剛剛經(jīng)歷了殘酷的廝殺,卻很快能調(diào)整狀態(tài),用積極的心態(tài)去面對。 真不知道裴翎怎么教養(yǎng)的這些人。 當(dāng)然,也是因為霹靂營接應(yīng)的隊伍并沒有太大折損。 而陳長安的表情就沒有那么松懈了,一路護駕走來,身邊的同伴戰(zhàn)死的,失落的太多了。尤其他還憂慮著落在后方的本部主力。 秦諾也在憂慮著,算算時間,后方的北朔援軍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崔騫帶著的平西營應(yīng)該也到了,詹子平他們是否已經(jīng)退回橫刀城呢?自己這個皇帝離開了戰(zhàn)場,他素來愛惜士卒,應(yīng)該不會死撐著到最后吧。 心里沉甸甸的,他并不后悔執(zhí)行這個戰(zhàn)略,也不后悔假裝秦芷親上戰(zhàn)場。 這一場大勝,對他來說意義重大。在民間的聲望,還有在朝堂上的權(quán)威,任何權(quán)謀布局手腕爭斗,都比不上這樣直白的一場大勝來的刺激。慢慢收攬權(quán)柄,那個過程太磨人,他索性選擇了這一條快捷的路。既能解決邊境的大患,也能提升自己的權(quán)威,將來便于推行改革新政。 為了保證這一場大勝完全屬于自己,整個戰(zhàn)略計劃,他甚至沒有讓裴翎插手。 當(dāng)然,軍中大規(guī)模的調(diào)派籌謀,不可能完全瞞得過他的大將軍。但裴翎這個人的貼心之處就在于識情知趣,硬是冷眼旁觀從頭到尾都沒有插手。 不過心中還是惦記著吧,不然不會放裴拓他們過來查探了。 這一戰(zhàn),基本達成了設(shè)定的目標。唯一遺憾的,就是之前貪狼營被辟東營和橫刀城北軍壓制的時候,自己沒有及早退回城內(nèi)。 片刻間的蹉跎,一念之差,天堂地獄。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無用,更重要的是接下來的路。 咬了一口手中的面餅,他笑問道:“酒精太烈,有淡點兒的嗎?” 姚星旭將他的水囊遞了上來。 果然滋味清淡些,只是帶著濃重的澀味兒。姚星旭已經(jīng)是級別不低的軍官了,北疆的釀酒技術(shù),看來還處于落后狀態(tài)啊。 趁著短暫的休息時間,眾人都在快速補充著體力,因為接下來是曠日持久的奔逃。向北再折向東,沿著規(guī)劃的路線到昌龍觀,快馬不停也至少要七八天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