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鐵器光華閃爍,宛如精鋼,尺寸規(guī)格都極為工整,遠比之前的玻璃器皿要精致數(shù)倍。秦諾大為滿意,問道后續(xù)銀兩,趙鼎大手一揮,“小兄弟見外了,不必再提那些俗物?!?/br> 能省下一筆銀子當(dāng)然好。秦諾也不客氣,立刻吩咐李丸將東西收好。 “不知小兄弟這些器具是作何使用的?”白衣人忍不住開口。 “只是用來勾兌些料酒等物?!鼻刂Z含糊回答道,一邊沖著他拱了拱手,“此番事情已了,多謝先生了。在下這就告辭了,不送。” 他看得出來,這幫人中以白衣人身份最高,聯(lián)想到他上次陪著裴翎大將軍入宮的經(jīng)歷,想必是心腹軍師之類的人物。 白衣人笑了笑,卻沒有停下了腳步,一直將秦諾送上了馬車,才笑道:“小哥兒一路慢走?!?/br> 想不到這么容易就脫身出來!幸好那三個算學(xué)家還圍攏在桌子旁邊刻苦鉆研自己的“秘籍”,早早抽身,也免得被他們圍住問東問西。 秦諾松了一口氣,然而,他立刻發(fā)現(xiàn),這一口氣松的太早了。 隨著車夫一聲吆喝,馬車滾滾而去,然而走了沒兩步,車底下傳來刺耳的咯吱聲,車身一顫,停了下來。 秦諾推開車窗,“怎么了?” 馬車夫匆匆跳下來,檢查過后,哭喪著臉道:“稟報公子,好像是車轱轆中軸斷裂了?!?/br> 秦諾眼中閃過一絲怒色:“這馬車都沒有保養(yǎng)過嗎?” “小人記得好像上個月才剛剛保養(yǎng)過?。 避嚪虻吐暫霸?。 白衣人還站在后面,含笑看著他們。見狀,走上前來,問道:“怎么了?” 秦諾憋屈地道,“馬車好像出了點兒問題?!?/br> “哎呀,這樣豈不耽誤了王小兄弟行程,作坊里也有馬車,不如換乘我們的吧。”白衣人的笑容越發(fā)刺眼,怎么看都像是不懷好意的狐貍盯著一只大肥雞。 該不會是你動的手腳吧?秦諾深表懷疑。不過自己的馬車停在門外,一直都有侍從環(huán)繞,應(yīng)該不可能有機會下手吧。 最終,秦諾擺手道:“不必了,想必很快就能修復(fù)?!?/br> 馬車下車夫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道,“公子,那個,好像不止中軸,連內(nèi)軸承都裂開了一個口子。”準(zhǔn)確的說,就是因為內(nèi)軸承裂開,才會導(dǎo)致中軸裂開的。 聽起來很嚴(yán)重的樣子。看著面前笑瞇瞇的白衣人,秦諾有些無奈,認(rèn)命道:“那就麻煩先生了?!?/br> “不麻煩?!卑滓氯诵θ莺挽恪?/br> 很快作坊里的車夫?qū)ⅠR車趕了過來,那是一輛簡單樸實的青軸黑木車,秦諾爬了進去,車廂內(nèi)極為工整素凈,坐墊車壁都一塵不染,沒有任何多與的贅飾,只有角落擱著一個蟾蜍銜金寶的香爐,散發(fā)出裊裊青煙,氣息淡雅。 秦諾帶著侍從啟程返回。 倒霉的王府車夫被留在營地里,李丸勒令他入夜之前必須將馬車修好并趕回山莊去。幸好南營這邊不缺鐵匠木工,就地取材,很快就能修理完成。 目送著馬車遠去,白衣人回了作坊,趙鼎低聲問道:“大人,您將自己的馬車派給那小哥兒使用了?!?/br> 白衣人點點頭。 曹七湊上前:“主公,何必如此麻煩,派人跟上就是了。” 白衣人笑道:“那少年身邊不乏高手,我們暗中跟隨,鬼鬼祟祟,非君子之舉?!?/br> “大人高明?!壁w鼎吹捧了一句,心里不免嘀咕,你把人家車子弄壞,就是君子之舉了? 對主君清奇的邏輯表示不能理解。 第24章 雨夜刺殺 行至半途,天色漸漸昏沉,不多時,竟然下起雨來。噼里啪啦打在馬車頂上,濺起豆大的水花。 早晨出門還艷陽高照,這天氣變化真快。隨行的侍從都沒有帶雨具,不一會兒被雨淋成了落湯雞。秦諾吩咐李丸帶著兩個人快馬回去山莊取雨具,一邊吩咐馬車加快速度。 下了官道,穿越一片樹林,走了沒多久,突然馬車旁邊傳來嘶鳴聲。 是跟隨在馬車一側(cè)的方源突然勒住了馬,厲聲喝道:“都停下!” “怎么了?”秦諾推開車窗,探頭問道。 “公子,前面有異常,速速掉頭?!狈皆疵嫔惓D?。 “什么異常?”秦諾驚訝,看周圍侍衛(wèi),也都是大惑不解的模樣。 秦諾動了動嘴唇,一句話還沒說出,驟然睜大了眼睛。幽暗的天幕上突然出現(xiàn)無數(shù)的箭矢,如同驟然升起的飛蝗,密密麻麻,從天幕盡頭向著馬車的方向奔涌而來。 破空聲刺耳至極!便是再遲鈍的侍衛(wèi)也察覺了。 不知是誰驚叫了一聲:“有刺客……”一句話沒有說完就戛然而止,緊接著是沉重的身體從馬背上跌落,濺起摻雜著鮮血的泥水花。 秦諾已經(jīng)看不見這一切了,就在利箭出現(xiàn)在天際的瞬間,方源一腳踹開車門,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然后用力將他拖了出來。 秦諾在地上翻了個滾,感覺腰上被人踹了一腳,直接滾進了馬車底下。 鋪天蓋地的箭雨堪堪抵達目標(biāo)。箭矢砸在馬車頂上,墻上,發(fā)出尖銳的摩擦聲,刺耳地讓秦諾甚至以為,那不是什么箭矢,而是子彈。 中間還夾雜著穿透骨頭的沉悶聲音,以及侍衛(wèi)們的慘呼聲,聽得人膽寒心驚。 透過車底的空隙,秦諾能看得見,馬車周圍的侍衛(wèi)在揮動刀劍,以車身為庇護抵抗,但很快就,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和跌倒聲響起。 箭雨無窮無盡,四面八方射來。 赤紅的鮮血順著蜿蜒的雨水流淌到馬車底下。 秦諾壓抑不住地顫抖。 很快,馬車周圍沒有一個活著的侍衛(wèi)了,二十幾個侍衛(wèi)全軍覆沒,除了身邊的這一個。 方源在將他塞進馬車底下的第一時間,也鉆了進來。 他面色凝重地盯著外面,眼看著同僚一個個倒下,他眼睛閉上,復(fù)又睜開。 “王爺,待會兒箭矢停下,必有刺客前來清場,到時候?qū)傧孪瘸鋈?,將人引開,你立刻向后跑,不要回頭。后方我們來的方向喲有一處山澗,跳入河中,便可逃生?!?/br> “啊?”秦諾一臉茫然,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自己什么時候結(jié)了這么厲害的仇家?這種非要致自己于死地,恨不得千刀萬剮的氣勢,他只是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閑散郡王??! “王爺,現(xiàn)在不是恐懼的時候,想要逃過此劫,只有這一線機會了?!狈皆幢M量言簡意賅地提醒道,“屬下也不知刺客有多少人,自己能拖延多少時間。一切請王爺保重吧?!?/br> 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一絲苦笑,從南朝兵敗被俘,歷經(jīng)多少折辱,流落到這里,沒想到竟然會為了救一個敵國王爺而戰(zhàn)死,哈,不知道那人知曉了,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會罵自己背信忘義,首鼠兩端嗎?罷了,看在這個少年王爺還算仁義的份上…… 簡單交代完畢,他不再說話,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蒼茫的暴雨和鋪天蓋地的箭矢。 秦諾逐漸冷靜下來,外面的箭雨聲音在逐漸降低,似乎是刺客估摸著人已經(jīng)是死得差不多了,準(zhǔn)備收手了。 他微微偏頭,看到方源整個人都繃緊了起來。他的目光冷徹剔透,那是真正屬于一個戰(zhàn)士的眼神和氣勢。這一刻,眼前不再是他那個溫和的青衣侍從,而是一柄利劍,等待著拔出劍鞘,艷驚四座的那一刻。 他真的只是個普通的軍中校尉嗎?想起斗場給自己的資料,南陳門閥庶子出身,軍中七品校尉,兵敗被俘…… 秦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種緊張的時刻,還在想這些不著調(diào)的東西。 箭雨停止了。四周再也沒有了一絲聲音,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秦諾越發(fā)感覺窒息般的恐懼漫上來。 不多時,低沉的腳步聲傳來,從四面八方,逐漸靠近。 秦諾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宛如擂鼓,他咽了咽口水,回想剛才方源交待他的話語,馬上就要往后跑了,卻感覺自己腿腳在發(fā)軟。 敵人的腳步聲在一步一步靠近,身邊的人也做好的拼命的準(zhǔn)備,正要一躍而起。 然而,變數(shù)又生! 原本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當(dāng)中,突然有一具“詐尸”了。 他一躍而起,刀光劃開陰暗的雨幕,剎那間掠起一蓬血花。那是敵人的鮮血,刺客當(dāng)中立時有兩人身首分離,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就倒斃當(dāng)場。 竟然還有人活著!黑衣刺客都是訓(xùn)練有素的殺手,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向,十幾個好手將剛剛詐尸的侍衛(wèi)圍住。 準(zhǔn)確的說,那不是侍衛(wèi),而是車夫,趙家作坊里派給他臨時使用的那個車夫,剛才一通亂箭,本以為他早已被射殺,沒想到詐死隱藏在馬尸底下,如今暴起傷人。 刀光縱橫,快如閃電,一招一式都充滿了狠辣和果決。如此武功,竟然只是一個車夫嗎?縱然命懸一線,秦諾還是看得有點兒發(fā)呆。 車夫每一刀,都會帶起對手的鮮血,但似乎并沒有太大用處,黑衣人足有近百個,而且武功都不錯,而車夫只有一人罷了。 車底的方源低低笑了一聲,“天賜良機,王爺逃生的機會大增,待屬下去助那人一臂之力,請王爺自己保重。” 話音未落,他在地上翻滾了一圈,沖出了馬車底部。 意外又生,黑衣人的陣型頓時被大亂,“還有埋伏,包圍起來!不能放過任何一個!” 冷厲的聲音交待著必殺的任務(wù)。 方源從容應(yīng)對著敵人的殺招,一邊逐漸接近車夫隊友,逐漸遠離馬車。 拼殺了片刻,方源突然喊了一聲,“走!”他招式凌厲,左右沖突,連接砍翻了好幾個刺客,與車夫匯合成功。 眾刺客只以為他想要招呼同伴突圍,馬車底下的秦諾卻明白,這時警告自己,時機到了! 他一咬牙,從馬車底下滾了出來,然后跳起來立刻向后跑去。 蒼茫的大雨聲,尖銳的喊殺聲,一切交織成驚恐的幕布,將整個世界籠罩。在這一片壓抑的底色中,秦諾拼命地往前跑著。 他兩輩子都沒有這么拼命地奔跑過。甚至懷疑,自己現(xiàn)在的速度拿去后世,能破劉x的記錄也說不定。 他的行動很快被黑衣人發(fā)現(xiàn)了,雷霆般的呼喊聲響起:“還有人!趕緊追,不能讓他跑……啊!”呼喊聲與慘叫聲交織不停,秦諾明白,那是方源他們在為自己爭取逃生的時間。 兩條腿很快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但秦諾沒有絲毫停頓。很快,來時經(jīng)過的小河出現(xiàn)在面前。 不時有箭矢落在身邊,秦諾顧不上了,沖到河邊就往里面跳下去。 幸好自己是會游泳的。在河水里批命地向前游著,此時的他一萬個慶幸,自己是順流而下。 因為暴雨,原本平靜的河水洶涌奔流。秦諾像是夾雜在其中的小魚,沉沉浮浮,竭盡全力向前游動。 終于,不知游了多久,他爬上了岸,身后已經(jīng)沒有了追兵的動靜,喘息了兩口氣,然后,他爬起來繼續(xù)向前跑!他要回去找救兵,方源和那個車夫,還在拼命死戰(zhàn)。他不能放棄他們不管! 就在他感覺自己要因為奔跑而斷氣的時候,前面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是誰!秦諾顧不上了,他沖出去,一頭栽倒在道路上。 救命啊! 官道上行走的,應(yīng)該不是刺客的同黨吧。筋疲力盡之際,腦海中只余下這一個念頭。 第25章 南鄉(xiāng)侯 因為意外沖出的身影,馬隊受了阻攔,當(dāng)先的漢子勒住馬匹,高聲喝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