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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不良于眠在線閱讀 - 第34節(jié)

第34節(jié)

    “騙人?!鼻厣罘磫枺骸捌【贫悄銗劭矗俊?/br>
    “???”

    “一身贅rou你愛看?”

    何有時吶吶:“好像,不太喜歡……”

    “那還說什么?”

    何有時:“……”

    被他堵得沒話說了。秦深唇邊浮起個意味深長的笑,笑得何有時更窘,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個對話聽起來污污的。

    *

    元旦前最后一個禮拜,何有時收到了跨年直播大會的邀請函。

    跨年直播大會是業(yè)內(nèi)許多直播平臺合作舉辦的,收到邀請函的主播不下千。這兩年直播行業(yè)日漸式微,想賺快錢的越來越多,流量卻始終聚集在幾個業(yè)內(nèi)龍頭直播平臺,許多中小|平臺都快要撐不住臺面了,舉辦個網(wǎng)紅大會帶一波流量。

    像何有時所在的這個app并不是專門的直播平臺,只是一個社交app之下的直播板塊,但凡有點門路的主播都另攀了高枝,流量也一般,參加這樣的活動多多少少有點尷尬。

    場館就落在a市體育館,何有時以前去過幾回,知道那地方是半露天的,壓根沒打算準備禮服,買了兩件新的長款羽絨服,淑女風路線,化妝倒挺認真,要是被抓拍到了也不算丟臉。

    觀眾席幾十排座位擠得滿滿的,放眼看過去,只有她家平臺這里算得上冷清,粉絲應援牌都準備得少。一群主播互相調(diào)侃,都說自家是來走個過場,也挺熱鬧的。

    看臺是半露天式,都人擠人了還是冷得厲害,呵口氣都是一片白霧。何有時把羽絨服領子立起來,圍巾重新系了下,口鼻遮在里邊,提前準備好的暖寶寶隔著保暖內(nèi)衣貼在她肚子上,盡職盡責地提供熱量。

    臺上的主持人不知道是哪家平臺的一哥和一姐,看著臉熟卻記不起名字。

    “今天我們有幸邀請到了四十八家平臺的人氣主播,感謝大家抽空前來為我們的直播大會助勢……”

    冗長的開場詞之后是各家大佬暢談未來前景,場內(nèi)燈光熄了,背景屏上播著直播行業(yè)這幾年的各種輝煌歷程,配著振奮人心的音樂。

    何有時投入不進去,聽得有些意興闌珊。周圍很多主播都在忙著打光給自家粉絲們直播。這么多人直播,也不差她一個了,何有時只管埋著頭默默發(fā)消息。

    “秦先生,你在不在呀?”

    秦深幾乎是秒回:“在,在車里等你?!?/br>
    很快他又發(fā)過來一段短視頻,是胖橘哼哧哼哧啃他領帶的樣子,領帶都快被它啃爛了。

    何有時笑了會兒,把手機攝像頭對準舞臺,拍了幾張照片分享給他。她家平臺被分配的角度有點偏,場內(nèi)光線又差,拍得不清不楚的,網(wǎng)絡也差,幾張圖片轉(zhuǎn)了十幾圈才發(fā)過去。

    拍完了何有時自己戳開圖看了看,忽然覺得坐在臺上的一個人有點眼熟,圈出來重發(fā)了一遍:“這個人好像是江先生啊,就是以前在公寓見過的,好像是你表弟?”

    秦深看了一眼:“就是他?!?/br>
    很快他又發(fā)來一句:“別叫江先生,以后叫咱表弟?!?/br>
    何有時從善如流改了口:“咱表弟居然是投資直播的?”

    秦深:“你不知道?他是你老板,你這個app就是他投資的。”

    何有時:……

    她還真不知道。小眾app,背后的投資人從沒公開露面過,論壇里倒是有些小道消息,猜來猜去卻也沒個準。

    大堂里亂嘈嘈的,后排的主播忙著直播,一點也不安靜。舞臺上的話又聽不清,何有時有點走神,托著下巴想:秦先生到底是做什么呢?

    其實從最初認識的時候,何有時就知道秦先生身份不一般了,住在寸土寸金的地方,給她這個業(yè)余心理特護的薪酬開得比私企小高管還高,她卻從沒想過問問他的收入來源。

    成了男女朋友之后,何有時更是會有意識地避開這個問題,不問家境不問工作不問收入不問存款。

    一來是見外,二來擔心秦深懷疑她的感情帶著物欲。這個心理癥結與她打小的家教分不開。

    這會兒卻忽然有點好奇了,她抬頭看看臺上講話的江呈,往手心呵了口氣,用僵硬的手指在百度搜索欄里慢騰騰鍵入“秦深”兩個字。

    照片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半身照,看眉眼好像是前兩年的。男人西裝革履,看著鏡頭目光疏離,笑意寡淡。

    百科資料翻了七頁,才拖到底。

    *

    昨晚的直播大會開完就不早了,何有時沒去聚餐,跟秦深找了個地方吃宵夜,深夜才回到家。

    清早起來她餓著肚子去敲門,開門的秦深一臉倦憊,看到她勉強笑了下,臉色差得厲害。

    “你怎么……”

    何有時話還沒說完,秦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皺著眉來了一句:“代思依斯特哎鈕……”

    “什么?”何有時聽得一臉懵,這時才注意到他手里還握著手機。說著的是她聽不懂的語言,發(fā)音晦澀像是德語,語速極快,皺著眉神情嚴峻,明顯是在講公事。

    何有時把胖橘放地上,回頭輕輕帶上門。

    不同以往,客廳連燈都沒開,這會兒天沒大亮,暗得幾乎看不清。屋里也沒聞到烘焙的香氣,書房的門卻敞著一半。

    何有時看一眼就知道,秦先生大概是一宿沒睡。

    “丁懇絲絲奧格非提格搭瑞不納格……”

    秦深語速更激烈了些,話語間還時不時地蹦出幾個英文單詞,何有時聽懂了幾個詞,句意連貫不起來。

    他表情差得厲害,胸膛劇烈起伏,語氣像是快要與對面的人吵起來了。

    “arschficker!”掛電話前,秦深從齒縫間擠出這么一個詞。

    何有時怔怔站在原地。電影看多了,她雖然不記得這句具體是什么意思,卻無疑是罵人的話,好像是混蛋一類的詞。

    他掛了電話隨手丟到了茶幾上,鋼化玻璃桌面發(fā)出一聲巨響。胖橘被嚇了一跳,嗷了一聲跳下了沙發(fā)。

    “秦先生?”何有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喊他,整個人都有點呆。

    秦深循聲望過來,眼底有沒收好的燥意漏了兩分出來。

    何有時沒忍住哆嗦了一下,僵著手腳原地站了會兒,尷尬地擠出一句“我先去做飯”,跑廚房去了。

    她從冰箱里翻到了rou松包,放進微波爐里轉(zhuǎn)了兩圈,自己煮了一小鍋蔬菜粥。芥菜葉子在米粥里上下翻滾,何有時看著,心思飄到了別處去。

    她還記得孫堯最初跟她講過的話,要時刻關注秦深的情緒,他一向是情緒內(nèi)斂的人,如果說別人的情緒是跌宕起伏的波浪線,秦深的情緒就幾乎是條水平線。要是他哪天表現(xiàn)出不同于以往的煩躁、低落,或是干勁十足的樣子,就該提醒他用藥了。

    而今天,明顯與往常不太一樣。

    從十月初到現(xiàn)在,三個月的時間,何有時卻還是頭回真真切切地意識到。

    ——秦先生,好像真的有病。

    這個認知讓她難過得厲害,心里的酸澀一簇簇往上冒。盡管她不愿意往這個角度想,可這個自知自出現(xiàn)在腦子里就甩不掉了。

    直到早飯做好,秦深還在沙發(fā)上坐著,閉著眼睛仰在靠背上,露出飽滿的額頭,眼下青黑一片。

    睡著了。

    何有時舍不得喊醒他,她才剛輕手輕腳地放下碗筷,立馬就看到秦深睜開了眼睛,不過是打了個小盹。

    “呵,難得能吃到你做的飯?!鼻厣钊嗔税涯?,眉峰的冷硬撤下去,先前不好的情緒就消失無蹤了。

    何有時心里有事,聽他語氣輕松反倒更難過了,沒能接上話。

    秦深看她一眼就覺出不對,微一思索,“剛才嚇到你了?”

    “沒有。”何有時下意識地搖搖頭,她藏著心事不知道怎么開口,秦深卻以為是自己剛才生氣的樣子嚇到她了,一時竟有點慌。哄了半個月才把自家女朋友哄出兩分脾氣,這會兒就怕她縮回去。

    秦深握著她的小臂把人拉到自己腿上,調(diào)整了下表情,悶聲來了一句:“我頭疼?!?/br>
    他下巴上的胡茬冒了頭,一宿沒睡臉色憔悴,說這話時慘兮兮看著她,聲音低得幾乎是在哼哼。

    何有時心疼得都要抹眼淚了:“哪兒疼呀?”

    秦深握著她的手放到自己太陽xue的位置,她手勁極輕,像在捏面團似的不敢用勁,沒什么效果,秦深太陽xue該疼照樣疼,心里卻舒服多了。

    見他整個人放松下來了,何有時這才問:“出什么事了么?”

    她不問,秦深便不說,若問起,秦深也不瞞她:“合作商出了點問題?!?/br>
    江氏傳媒是90年代創(chuàng)立的,靠著投資電影起步,后來電影投資不好做了,連著三部大制作血虧,導致公司元氣大傷。后來又加上董事長車禍身亡的事,資金鏈斷裂,幾乎走入絕地。

    秦深就是那時候接手公司的,與d國一家赫赫有名的游戲開發(fā)商打通了合作,拿下了其下幾款熱門pc和手游的中國區(qū)代理權。幾款游戲都是系列作品,素有口碑,江氏傳媒營銷渠道又廣,很快上市,游戲運營得極好,這才把資金缺口一點點填上。

    如今舊式傳媒蕭條,公司很多部門如紙媒、唱片、廣播都是連年虧損,偏偏這些部門不光牽扯了公司的老人,還有上邊的文化政策壓著,連年虧損也得硬著頭皮做下去,靠著廣告營收和游戲運營勉強扭虧。

    “我躁郁癥最嚴重的那半年,就是去年這個時候,實在提不起精力,身邊人就慢慢離了心。去年七月的時候董事?lián)Q屆大選,輸?shù)靡凰浚彩强恐鴇國這家游戲公司的合作權才勉強把江呈推上總裁的的位置?!?/br>
    公司貪這塊餅,就不會眼睜睜看著這個占據(jù)總營收過半的項目遛走。但江呈一個大學沒畢業(yè)的毛頭小子,能服眾才是怪事。

    秦深想到了這一點,時刻關注著公司的動向,卻沒想到合作商那邊率先出了問題。連著兩個季度玩家留存率變低,對方不從游戲本身找原因,也不打算開發(fā)新游戲,卻要考慮換個運營商合作了。

    何有時大學時主修經(jīng)濟學,她雖然不知道細節(jié),卻能聽得懂意思。最初的江氏傳媒是家族企業(yè),后來因為債轉(zhuǎn)股,更名為智宜傳媒,江家失去控股權;再后來秦先生又被公司董事孤立,公司的老人不念舊情。等到合作一斷,公司資金沒法回籠,怕是要涼。

    何有時摸摸他的頭發(fā),前幾天剛修過的,發(fā)茬尖捎有點刺手。她問:“如果公司真的破產(chǎn),秦先生會負債么?”

    “不會,但資產(chǎn)會縮水一半?!?/br>
    “那江呈呢?”

    “他現(xiàn)在手里股權只有7%,丟了也就丟了。江家底子厚,算不得什么損失。”

    何有時試著問:“那……你還想挽救下公司么?”

    秦深笑了下,兩人面對面坐著,熱氣呼到她臉上,有點癢。

    “不想?!鼻厣钐谷淮?。

    話落看著她的眼睛,補上后半句:“但是外祖父會生氣。公司是他一手帶起來的,我被董事逼下位那時候,他就氣得腦梗復發(fā)了,如果再有什么波折,想來會氣得夠嗆?!?/br>
    她這沒頭沒尾幾個問題,反倒讓秦深理清了思路,深吸口氣:“我不能讓他失望,更不能對不起江呈?!?/br>
    何有時圈住他脖子,埋在他頸窩蹭了蹭,有長輩的壓力在那里,秦深不努力就是不孝。偏她人脈窄,圈子也夠不上這個層次,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自己能幫到什么忙,整個人喪得厲害。

    “我能不能問一個私人的問題?”

    秦深聽出她語氣慎重,等著她問。等來的卻是自己始料未及的一個話題。

    “之前孫堯說你的躁郁癥已經(jīng)快兩年了,失眠的時間還要更久,你家人都不關心你身體的么?……我說句招人嫌的話,江呈是你表弟,能幫自然是要幫的,但公司經(jīng)營不善也不是你的過錯,為什么會有對不起他一說?”

    何有時坐直身子,咬著下唇看他,眼睛紅得厲害,看起來快要哭了。

    秦深靜默好半天,開不了口。父母離異后各組家庭的事他先前跟有時說過,想了想,只剩下一件事能說。

    自懂事以后,他就很少有與人開口訴心事的習慣。小時候父母聚少離多,見面就吵,年少心事都悶在心里,后來國外呆了快十年,回國后同個圈子的舊友早就斷了聯(lián)系。除了忙公司的事,再沒什么可值得一提的事,當真活得如一潭死水。

    讓他把心底最深的秘密翻扯出來講給人聽,實在有點難以啟齒。

    “不想說也沒關系的?!焙斡袝r看出他的為難,勉強笑了下,“畢竟,我還算不上是太親近的人?!?/br>
    她輕輕拍拍秦深肩膀,聲音小了許多,低聲重復:“不想說也沒有關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