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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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先簽合同么? 雖然這事從頭到尾聽上去都不靠譜,但這是她最后的顧忌了。 * 當(dāng)知道何有時同在a市,孫堯不得不贊一聲。 ——緣分。 可在周一一大早,在看到人的第一眼,孫堯就有點怔。何有時一步步走近,他的心就一點點往下沉。 行走時會有明顯得顛簸,右腿好似使不上力,身體重心微微傾向了左側(cè)。 殘疾人。 右腿殘疾。 孫堯打開車門的手明顯慢了一瞬,一時竟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身為秦深的生活助理,孫堯無比清楚秦先生需要的是什么,像何有時在直播里表現(xiàn)出的那樣,情緒溫吞的、感情豐沛的、心態(tài)平和的,能有足夠的包容心和耐心,這樣的人,才有可能把秦先生帶離此時的困境。 而殘疾人…… 孤僻,倔強,情緒調(diào)控能力差,社會習(xí)慣給他們打上這樣的標簽,孫堯自然也不例外。 離他三步遠的姑娘輕輕抿了下唇,好像生著一雙能通達人情的眼睛,能一眼看明白他在想什么,自顧自答:“前年出過車禍,現(xiàn)在還在復(fù)健,并不影響走路和使力,只是不太好看?!?/br> 這一開口,性格中自立自強的部分清晰表露,不卑不亢亦不閃躲,孫堯先前那么點怔忪頓時煙消云散。 他笑了笑,將視線從對方的缺陷上挪開,溫聲道:“何小姐的聲音比直播時更好聽。” 何有時道了一聲謝,安安靜靜上了車。 半山公寓落在新區(qū),車程約莫一個多鐘頭,正趕上上班時間,路上有點堵車。孫堯時不時朝后座瞄一眼,盡管他從車內(nèi)鏡瞄過去時看不到何有時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粉綠色的薄絲巾。 安靜的,沉默寡言的,自上車以后什么都沒問過,連坐姿都沒換過一下,仿佛車里沒這個人似的,存在感弱得人發(fā)慌。 莫名跟秦先生的氣場有點搭。 孫堯默默地想。 頭回見面,不知道人家喜惡,孫堯摸了下煙盒又塞回去了,努力找著話題暖場,“何小姐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br> 沒了。 “何小姐做直播多久了?” “不到半年,五個半月了?!?/br> 明顯是個不善言辭的姑娘,似乎還挺認生。 孫堯不太會套近乎,只好切入正題:“關(guān)于何小姐先前在意的,秦先生的病情,我再詳細說說?!?/br> “秦先生呢,他有嚴重的神經(jīng)衰弱,對聲音的刺激很敏感,不僅僅是失眠,也患有兩年的躁郁癥。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很容易陷入到一種自我厭棄中,他需要跟人交流?!?/br> “偏偏秦先生又固執(zhí)得很,他抵觸心理治療,只喜歡一個人的獨居生活,甚至有時我都不敢多說話,怕他聽到我的聲音會煩躁。先前請過的三個護工都被攆走了,連心理特護都沒法讓秦先生敞開心扉?!?/br> 孫堯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說到這里時,他幾乎是慎重地回頭看了一眼,干巴巴描補了一句:“雖然是躁郁癥,但秦先生的自制力很強,兇人或者砸東西的時候很少?!?/br> 何有時看著他,慢騰騰地眨了眨眼睛。 看到何有時似乎沒什么突兀的反應(yīng),孫堯把提起的心默默咽回肚子里,復(fù)又笑開:“但是這兩個禮拜不一樣了,秦先生錄下了您的直播,夜里聽,白天也聽,甚至不需要喝助眠的藥物都能睡得著,這還是頭一遭?!?/br> “也是因為這個,我才病急亂投醫(yī)了,何小姐見諒。” 遠遠看到一片公寓群,因為物業(yè)嚴格,非業(yè)主登記車不能進去。從停車場下了車,自見面起統(tǒng)共沒說過五句話的何有時忽然開口了。 “關(guān)于合同的事……” “嗯?”孫堯忙收回神思:“何小姐有什么想法?” “我可以先見一下秦先生,再決定嗎?” 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孫堯把她給想俗了,還當(dāng)她想討論的是薪酬問題。 可話說回來,這么想著,孫堯嗓子眼發(fā)緊,“秦先生,他……身體狀況不太好?!?/br> 何有時應(yīng)了一聲表示知道,這話他都說過好幾遍了。 “秦先生他不喜歡外人,尤其排斥生人,這次請您來,并不是先生的意思,而是我私下跟你聯(lián)系的。先生見到何小姐,興許,會不太高興……您多擔(dān)待?!?/br> 看著那雙沉默的眼睛,孫堯干巴巴辯解道:“何小姐見了就知道,秦先生他就是面上冷。你別怕,秦先生是好人?!?/br> ——xxx是好人。 需要用這么個詭異的句式專門講一遍,頗有幾分欲蓋彌彰的味道。何有時心里更沒底了。 半山公寓環(huán)境好得很,何有時兩年前曾見過這個小區(qū)打出的廣告,當(dāng)真是寸土寸金。從山門上去一路都是緩坡,已經(jīng)快要上午九點了,小區(qū)里竟還有晨跑的,仿佛市區(qū)的汲汲營營與他們半點干系都沒有。 六號樓,二單元,901。 安靜的居住環(huán)境暫且不提,屋里當(dāng)真是一點動靜都聽不到,隔開了鳥叫蟬鳴的聲音,甚至連鐘表都是無聲的??蛷d餐廳甚至是廚房的遮光簾都合得嚴嚴實實,一點光都透不進來。 “得等會,秦先生應(yīng)該還在睡。”孫堯瞄了一眼何有時的鞋子,軟底休閑鞋,但走了這么久肯定不舒服。 他蹲下|身翻了翻鞋柜,鞋柜里就一雙男士拖鞋,孫堯只好悻悻站起來,“何小姐不用換鞋了,回頭我收拾,您把這兒當(dāng)自己家就行?!?/br> 何有時沒吭聲,她有很久沒到陌生人家里做客了,到了這里,她原本就有的警惕,飛快地轉(zhuǎn)化成了一種近乎本能的拘謹。 她站在原地,四下環(huán)視。滿室清冷,連裝修風(fēng)格都是冷冰冰的冷灰色,這是個性情寡淡的主人。 幾乎是在秦深站在樓梯口的一瞬間,何有時就看到了他。是一個很高的年輕人,站在二樓樓梯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先前從孫堯口中聽到的,秦先生身體不好,失眠多夢,離群索居,幾個形容詞在她腦子里留下個“五六十歲老先生”的印象,剛一見面,就通通被推翻掉了。 居然,是個這樣年輕的人。 靛藍色的家居服,發(fā)梢濕漉,像是剛沐浴完,氣色是種不太健康的白皙,眼中神色極淡,像家中的裝修風(fēng)格一樣,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迫人的冷硬。 她也沒錯過秦先生在看到她的瞬間擰了下眉,看著就不像好相與的人。 自前年傷了腿之后,何有時對別人細枝末節(jié)的情緒愈發(fā)敏感,這會兒隔著老遠,她都能準確地接收到秦先生對自己這個生人的抵觸和厭煩。 她也是頭回知道,“人的氣場”這個東西,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o= 第5章 秦深下了樓,視線從她身上掠過去,看向?qū)O堯。 孫堯忙介紹:“這就是您上禮拜看的as|mr直播,那里頭的主播,我……” 沒等孫堯說完,冷不丁地被堵了一句:“誰讓你擅作主張的?” 孫堯聲音虛了兩分:“您不是聽著她的聲音能睡好覺么?我和李醫(yī)生尋思著這或許是個法子,就……” 秦深定定看著他。 孫堯啞然,半晌弱聲答:“是小江總……小江總知道這事以后挺高興的,說讓我把人請過來,跟您說說話,省得先生您每天胡思亂想……” 何有時不敢接話。她來之前做過一點點功課,知道躁郁癥是一種精神障礙疾病,病情嚴重的患者甚至?xí)凶詺A向,必須跟人多交流。 孫堯說完,秦深淡淡瞥了他一眼,沒再說什么。眉間的郁色慢慢壓下去,只剩個冷硬的眉峰,視線又重新轉(zhuǎn)了回來。 這種感覺,于秦深而言,其實是有點奇妙的。 何有時做直播已經(jīng)小半年了。在過去的一個禮拜,秦深把她半年里的所有錄播版本都聽了個遍。as|mr形式繁多,木屑聲、水滴聲、耳語聲、裁紙聲、敲打聲、摩挲聲、蟲鳴聲……單是敲打聲這一種,就有無數(shù)種道具可供選擇。 秦深白天聽,夜里聽,在手機上聽,在電腦上聽,錄制成碟在家庭影院上聽。 失眠成疾,執(zhí)念成癮。 秦深甚至記住了這個主播直播投入時,會閉上眼,頭微微傾向左邊,露出右邊眼尾處的一顆小痣;她平時總戴著深色的口罩,十分注重自己的隱私,只有錄耳語時不戴口罩,會細心地把攝像頭轉(zhuǎn)開;她直播時,桌上習(xí)慣放一杯水,但總是忘記喝…… 他的記憶力尤其出色。 而現(xiàn)在,這個人,忽然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了。 被人面無表情地審視了一遭,干站著的何有時難堪得厲害。說起來面前這人也算是她的鐵粉了,何有時卻丁點沒感受到被人喜歡的歡欣,反倒跟受審似的手足無措。 她把孫堯先前強調(diào)過的話在心里默念了三遍——秦先生是好人,秦先生是好人,秦先生是好人。 立竿見影地有了安全感。 何有時輕輕吸了一口氣,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開口:“秦先生……” 她直播時總拿口罩蒙著半張臉,一雙眼睛留在外邊。秦深對這雙眼的印象,還不如對她的聲音深刻。 真人的聲音,要比用麥克風(fēng)錄入的更好聽。 ——秦先生。 秦深的心莫名柔軟了兩分。聽她喊這三個字真是一種享受,大腦皮層飛快地傳導(dǎo)了一段愉悅的信號。 可惜他的表情太冷淡,何有時笑得十分勉強:“如果,秦先生不滿意我,也沒關(guān)系的?!?/br> 沒等秦深說什么,孫堯著慌了:“別別別,要不何小姐現(xiàn)場來一段?” 這話說的,像是要人家說相聲似的,一聽就是俗人。每晚聽著as|mr入睡的秦深心頭升起微妙的惱意,但什么都沒說。 何有時吶吶應(yīng)了一聲。事實上,孫堯找她來到底是要做什么,她至今也沒個譜,“心理特護”需要做什么,她也不明白。 本以為今天只是來見見秦先生,來得匆忙,as|mr錄制的設(shè)備都沒帶,這會兒確實有點為難了。 何有時四下看了看,問:“家里有高腳杯么?” 她話剛出口,秦深就已經(jīng)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何有時之前半年的所有直播,他聽了個遍,杯琴是她很喜歡的一樣。 “有的。”秦深從吧臺上取了幾個杯子,一字排開。 何有時走過去。短短幾步的距離,她一抬腳,右腿的缺陷就掩飾不住了。 有點跛。 秦深望著她的右腿看了三秒,不著痕跡地挪開了視線,起身,搬了個舒服的椅子,放在她身后。 “啊,謝謝秦先生。”何有時幾乎受寵若驚,僵著身子坐在吧臺前,心里的窘迫卻是更深了。 這兩年她深居簡出,哪怕是迫不得已外出時也會穿平底鞋和寬松的褲子,盡量遮掩走姿的不正常??山裉煊龅降膶O堯和秦先生,都一眼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