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然后,她將那錢按照之前數(shù)的數(shù)目,給分了一下,挨個遞到了陳道東他們的手里。 陳道東他們當(dāng)然不會把名正言順可以拿到手的錢給往外推,個個接了,歡喜的夠嗆。道東家的和道西家的,直接喜笑顏開了,一口一個媽,一口一個謝謝,喊得別提多親熱了。 男人們倒是內(nèi)斂點(diǎn),叫了一聲媽之后,拿著錢就站一邊傻笑了。至于小女兒陳紅竹,則是翹著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了陳mama的身邊,用自己的小手,輕輕地拽住了陳mama的衣擺。 恍若她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但這個舉動,也透露出最純真的親昵。 陳mama看著,心里就涌過暖流。眼瞅著兩位兒媳婦,連說話都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活力來,她這心里那顆依舊還有些搖擺的心,就不動搖了。 既然給了,那就是給了。她也就不多想了。 她也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 “好了好了,沒別的事,都去睡覺吧?!?/br> 她趕起了人。 陳道東他們就歡喜地走了。 回了各自的屋,這些人還覺得不可置信,感覺太陽像是打西邊出來了。 陳紅竹沒有個商量的人,拽著那幾張毛票,想著她該把錢往哪里藏的好。陳道東他們,則夫妻倆,兩兩一對,在屋里嘀咕開。 這兩隊夫妻嘀咕來嘀咕去,自然會猜測自家老媽(婆婆)為什么會突然這么大方,做出分錢的舉動,猜著猜著,最后幾乎都把這個原因給放在了蒲葦?shù)纳砩稀?/br> 畢竟,是蒲葦?shù)搅诉@個家,才讓這個家起了變化的。 道西家的之前想著蒲葦又要到手的一大筆錢,心里那個嫉妒的啊,都快要燒心了,可現(xiàn)在看著自家到手的兩塊錢,很顯然就是從今天賣魚所得的錢里面拿出來的。 那種滋味,一時有些復(fù)雜。 不過,那種希望蒲葦別再撈到好的心態(tài),卻是發(fā)現(xiàn)了偏移。因為如果蒲葦每次撈到好,都能帶動著他們拿到錢,那么哪怕蒲葦自己會得手的更多,但道西家的覺得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 “對了,你不是說蒲葦還想賣rou嗎?”她問了起來,“那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陳道西糊涂極了,“家里的豬和雞,刨除年底要上交的,也就沒剩下多少了,可蒲葦說起來好像會有很多的樣子,我也不知道,她想從哪里搞到rou。” 道西家的瞇眼想了想,“不然,你去問問她呢?” 陳道西就瞪了她一眼,“你怎么想的啊,我一個二伯哥,老是往她跟前湊干嘛,傳出去有了什么閑言閑語,那像話嗎?還是你有空,多往她身邊湊一湊。你們是妯娌,親近點(diǎn),才是應(yīng)該的。” “可——”道西家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不是那樣……了她嗎,搞得都有點(diǎn)不愉快了?!?/br> “嘿!”陳道西又瞪,“該你臉皮厚的時候,你不厚!都是一家人,能有什么事。你往她跟前湊,她還能趕你?” 道西家的依舊覺得有些扭捏,可被自家男人給瞪著,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頭道東家的雖然愚笨了一些,可在錢的問題上,就是傻子都能被點(diǎn)出一點(diǎn)靈光來。她捅了捅已經(jīng)躺下的自家男人。 “媽之前說,讓我們好好地給蒲葦一個下馬威??晌椰F(xiàn)在瞅著,媽自己那下馬威都沒立起來,反倒是跟蒲葦越來越親昵了。今晚上,兩個人還一個屋子說了好長時間的話。你說,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再聽媽的話,多和蒲葦親近親近?” 陳道東打了一個呵欠,“隨你。” 道東家的就沒好氣,“隨你隨你!你就只會這樣說。我這是找你商量呢。每次,都跟對著一個木頭人似的?!?/br> 陳道東翻了身,撓了撓自己的脖子,也不搭她這個話,只是道,“其它你隨意,總之以后,別惹她就是。這蒲葦,很不好惹,你會吃虧的!” 一腳就能將地面給跺裂了。人這一身rou,還能硬得過地面?! 道東家的也想起自家男人之前學(xué)給她聽的那些,雖然沒看到那個畫面,但是光憑想象,也是蠻嚇人的。她縮了縮脖子,哼了一聲。 “我知道,這還用你說!” * 蒲葦原先得了楊大衛(wèi)給的糧食之后,是想著連夜就給家里送過去的,順便再混個肚兒飽,但有便宜婆婆之前讓她別走夜路的囑咐在前,她就給改在了一大早上。 大清早,天剛蒙蒙亮,她就出了門。到了蒲家村的時候,起來活動的人,依舊非常稀少。她照舊跳進(jìn)自家院子后,這次沒去廚房,而是直接拍了自家老父老母的門,并且自報家門。 蒲mama現(xiàn)在聽到大女兒的聲音,都有些慌。 這一大早的,這個討債鬼怎么又上門來了?上次剛把她爸爸的工具箱給哄走,這次又惦記上什么了? 蒲mama忍著寒冷從熱被窩里爬出來的時候,一邊哆哆嗦嗦地套著衣服,一般沖著自家老頭低聲威脅。 “這次不管葦葦這個丫頭沖你要什么,你都不許給她。否則,我就跑到葦葦那婆家,哭給那整個村子的人看,丟你女兒的臉!” 蒲爸爸抿抿唇,枯瘦的臉,一下黑沉黑沉的。 蒲mama滿意地哼了一聲,才在穿好衣服之后,去開了門。然后,門一開,就又是罵。 “你這死丫頭,大早上的敲什么門,還讓不讓人——” 剩下“睡了”兩個字,硬生生被她自個兒給吞了下去。因為,她看到了蒲葦捧著的布袋子了。 那袋子鼓囊囊的,瞧著里面東西不少。瞧那圓潤的形狀,也不像是放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反倒是有些像是大女婿之前扛來的裝著紅薯干的袋子模樣。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聞到了甜甜的味道。 是糖味? 蒲mama咽了咽口水,渾濁的雙眼盯著那布袋子,挪不開了。 “這……這是什么啊?” 蒲葦笑笑,“來還債了!” 然后稍微推開蒲mama,就往房里來。 蒲mama關(guān)了門,三步化作兩步地往蒲葦身邊湊,嘴里連聲問:“是什么,是什么?” 口吻透出的急切,是個人都能感覺到。 蒲葦橫了她一眼,“去拿個東西過來,我把那六把米,還給你?!?/br> 蒲mama瞄瞄那大袋子,想想那六把米才多點(diǎn),就笑,“不急,不急,你拿了什么好東西,讓mama看看。” 蒲葦挑眉,“所以,你這是不用我還了?” 蒲mama這會兒倒是精明了起來,不回答,就是笑,一副不管你怎么說,我就是要賴著看個究竟的樣子。 蒲葦看她這樣,也不拖了,解開袋子,先掏出來三個紙包,將其中一個往自己身邊一放,那兩個,她遞給了蒲爸爸。 “這里面是老冰糖,爸,你拿著,想吃的時候就拿塊放嘴里含著。這玩意兒對肺好。不過吃了之后,記得要多漱口,尤其睡覺之前,一定要漱口?!?/br> 蒲爸爸顫巍巍地將紙包給接過來了,眼眶有點(diǎn)發(fā)紅。 這是感動的。 蒲葦看著有些不自在,干脆當(dāng)場解開了一包,掰下來一塊,就往蒲爸爸嘴里塞。見他老人家吃下去了,蒲葦就笑了。 “甜不甜?” 蒲爸爸沒吱聲,紅著眼,只會點(diǎn)頭。 蒲mama在一邊看著,饞得直咽口水。見蒲葦要將紙包給合上的樣子,她就趕緊問:“我呢,沒我的???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心里就只惦記你爸了,我不是你媽???” 蒲葦哼了一聲,“我媽可是連給我吃點(diǎn)米,都要斤斤計較地讓我還的人!” 蒲mama訕訕,有些說不出話來。 蒲爸爸看著,悶聲笑。 蒲mama老臉一紅,頓時抱怨,“好啊,你們父女倆,就知道聯(lián)手欺負(fù)我?!?/br> 說完,也不客氣,自己伸手,去掰了一塊冰糖下來,嘴里還說,“我的肺不好呢,也得吃這個補(bǔ)補(bǔ)。” 一將冰糖放到嘴里,那清甜的滋味猛地在口腔里蕩漾開,她就高興地笑瞇了眼。 “甜,真甜?!?/br> 她慨嘆,看著蒲葦,那表情,有著不自覺地討好。 “那包里是什么啊?”她又指著蒲葦刻意往自己身邊放的那個紙包。 “這你別管?!逼讶斦玖似饋恚忠皇至嗥鹆瞬即?,“走,去廚房?!?/br> 蒲mama看著那鼓囊囊的布袋,哪有不應(yīng)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轉(zhuǎn)移了,趕緊小跑著,去前頭帶路了,然后這次特狗腿地提前將櫥柜用鑰匙給打開了。 “來,葦葦,你看這次你要什么,盡管拿。” 蒲葦瞅著她那樣子,就覺得有意思,干脆戲弄。 “行,把這柜子的大米、紅薯干都給拿出來吧?!?/br> 蒲mama僵住了,沒動。 蒲葦似笑非笑,雙手抱胸看著她等待的時候,就看到她訕訕的,顧左右而言他。 “葦葦啊,你那袋子里到底裝的是什么???” “哦,幾件破衣服?!?/br> 蒲mama大愣,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后,她又特認(rèn)真地盯著袋子看了看。 “呵呵,瞧你,又跟我開玩笑了。你帶破衣服回來干嘛?。俊?/br> “帶回來給我?guī)讉€meimei穿啊。大冬天的,她們的衣服沒幾件好的。拿這些破衣服縫縫補(bǔ)補(bǔ),勉強(qiáng)能更擋點(diǎn)風(fēng)。” 蒲mama還是不信,瞅著機(jī)會,一下躥了過來。那動作突然迅猛的,就跟只黃鼠狼似的。 等手成功碰到了那袋子,感受到里面的軟硬,蒲mama呵呵笑。 “還騙我呢,里面分明就是糧食。是大米和紅薯干吧,我都摸出來了。還有,你自己都說,是要來還大米的。這袋子里怎么就不是裝的大米。呵呵,你這丫頭,就愛跟我開玩笑。” “錯,我沒開玩笑。”蒲葦繃著臉,繼續(xù)逗她,“大米是肯定要還的,但還完之后,剩下的,我是要拿去還給別人的。之前我婆婆管別人借了糧食,現(xiàn)在手頭寬裕了,就讓我過去給還了。” 蒲mama的臉,一下就沉了下來。 她信了。 這年月,誰家都有斷糧的時候。斷了糧,為了活下去,只得想方設(shè)法地弄吃的,其中,厚著臉皮去別人家借糧食,也是一種。 而且,大女兒前晚才拿了那么多紅薯干回來,這沒兩天,哪有本事再弄來這么多?這么個拿法,他婆家那邊不得鬧翻了天?哪里還能讓自家大女兒出那門? 她不悅地“哼”了一聲,猛地收了手,轉(zhuǎn)頭就到碗柜邊,拿出一個搪瓷盆來。 “六把米,一粒都不能少?!?/br> 她繃著臉,將搪瓷盆湊到了蒲葦?shù)母?。沒了笑意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布袋子。 蒲葦搖搖頭。 這老娘! “剛還說隨便我吃喝,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不是拿東西給你,你就變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