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趙小禾似乎很驚訝不解，她笑了一下，“先生該不會是見我孤身一人，故意說這種話好叫我快些回家吧？”

    “我哪兒是什么先生，僥幸認(rèn)得幾個字罷了，大伙都叫我老陳?！苯虝壬B忙擺擺手，搖頭道，“我騙你做什么，我是青州人還能故意抹黑自己的家鄉(xiāng)？”他嘆口氣，“幾年前的青州的確是好地方，今時不比往日，唉。趙家娘子聽我一句勸，哪怕往肅州去，都比留在青州好?！?/br>
    “我就是從肅州來的?！睂虝壬脑捼w小禾一副不相信的模樣，“肅州更沒什么好去處，到處都是山，看都看煩了，聽說吳縣不錯，我正打算去吳縣?！?/br>
    “不能去！不能去！”教書先生面色大變，神色恐懼，“千萬去不得！進去容易出來難，你這樣的女子若是進了吳縣就再也走不了了！”

    趙小禾莫名其妙：“我跟人無冤無仇，奉公守法，為什么進了吳縣就再也走不了？誰還能攔著我？”

    教書先生面色古怪，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眼神糾結(jié)的望著趙小禾，吞吞吐吐道：“唉，這個……總之吳縣去不得?！?/br>
    趙小禾突然道：“是因為站籠嗎？”

    教書先生一愣：“你也知道？”

    “聽說過?！壁w小禾淡淡道，“據(jù)說要去神農(nóng)城的百姓都被抓起來關(guān)進了站籠里，有些人還活活站死了?！?/br>
    “什么神農(nóng)城，聽都沒聽過！”教書先生眼神透著一股憤恨，“都是太守借口罷了。”

    趙小禾：“……”

    “趙家娘子，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吳縣不太平，為何還要去？”教書先生不解。

    我會告訴你原因是我以為吳縣的百姓都想去神農(nóng)城但被當(dāng)官的攔著不讓，而我要去解救他們恢復(fù)神農(nóng)城的名譽嗎？

    趙小禾正氣凜然的完全看不出自作多情之后的尷尬：“路見不平一聲吼！”

    教書先生：“……”

    剛才沒發(fā)現(xiàn)，趙家娘子腦殼沒問題吧？

    教書先生更擔(dān)心了：“趙家娘子，你是怎么一路從肅州走到這里來的？”看樣子一路上似乎根本沒遇到任何麻煩事，神奇。

    趙小禾：“我不是走來的，我有坐騎?！?/br>
    第二次聽到她提自己的坐騎，教書先生成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表示為什么不把坐騎也領(lǐng)到村子里來歇歇腳吃點草料喝點水呢。

    趙小禾：“怕嚇著孩子。”

    教書先生道：“鄉(xiāng)下的孩子皮實，惡犬都不怕，嚇不到的。”

    人家都一再邀請了，趙小禾自覺盛情難卻，把大福叫來了村子里。

    教書先生瞪著眼睛，張著嘴，看著和趙小禾站在一起，人立而起時如小山一樣龐大的大黑熊，半天沒說出話來。

    難怪不怕遇到麻煩，難怪能順順利利的從肅州來到青州，有這頭巨無霸在哪個腦子有坑的敢招惹她啊！

    教書先生再看趙小禾，眼神完全變了。

    這位趙家娘子不簡單！

    能簡單嗎？有本事找出第二個用大黑熊當(dāng)坐騎的人來。

    發(fā)覺趙小禾不改計劃，任然要去吳縣，教書先生盡管底氣不足，還是硬著頭皮干巴巴勸說幾句：“你這么一區(qū)，豈不是羊、羊……”本來想說羊入虎口的教書先生看到院子里張開血盆大口打哈欠的黑熊，硬生生的把剩余的話咽了回去，心情復(fù)雜的長嘆一聲。

    怪事年年有。

    唉。

    趙小禾離開村子之前，送了陳大叔和教書先生各一袋土豆，另外還多送了陳大叔一些經(jīng)過神農(nóng)鼎強化過的紅薯苗，別得沒給，東西給多了惹眼。

    紅薯苗正好，經(jīng)過神農(nóng)鼎強化可以在冬季種植，紅薯葉子能當(dāng)菜吃，成熟的根莖就是紅薯，從葉子到根一點不浪費。

    陳大叔看看教書先生，教書先生對這玩意兒能不能養(yǎng)得活抱有懷疑，但他對趙小禾的看法已有改變，因此趙小禾拿出來的東西他也更看重一些。

    何況，他日子也不好過，趙小禾給的吃的，他根本就拒絕不了。

    “陳大叔，趙家娘子送你的，你就拿著吧?！?/br>
    陳大叔這才把東西接過來，那張總是毫無波動臉上流露出非常微弱的喜悅和憧憬。

    能吃的東西。

    不用餓肚子了。

    教書先生和陳大叔在村口送她離開。

    臨走前，趙小禾回頭望著教書先生：“陳先生。”

    教書先生忙道：“老陳老陳，大家都這么叫?！?/br>
    趙小禾笑笑：“老陳，神農(nóng)城真的存在?！?/br>
    教書先生半信半疑：“你見過？”

    趙小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臨近下一個月圓之夜，一定要留意有沒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fā)生，如果有，那代表著神農(nóng)城即將開放。老陳，你在受邀之列，就算為了你的家鄉(xiāng)，也一定要來?！?/br>
    趙小禾已經(jīng)遠(yuǎn)去，教書先生心里卻久久不能平靜。

    他不知道神農(nóng)城是什么，他只知道神農(nóng)城是青州太守眾多禁令中最的一條，多少人都是因為和神農(nóng)城“扯上關(guān)系”被吳縣縣令給抓了起來，關(guān)進了當(dāng)街的站籠里，備受折磨。

    但現(xiàn)在有人告訴他，神農(nóng)城是真實存在的。

    神農(nóng)城是做什么的？什么來歷？在哪里？這些他通通不知道，可趙小禾的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太不尋常，讓他心中產(chǎn)生了一絲奇異的預(yù)感，無法不在意“神農(nóng)城”這三個字。

    這位趙家娘子，究竟是誰？

    第195章 “我來打破它”

    趙小禾離開村子之后, 沒有直接去吳縣, 而是打聽到大春山的位置, 直奔樂天老道的無量觀。

    樂天老道在青州還是相當(dāng)有名氣的, 趙小禾沒繞什么彎路便找到了大春山，騎著大福沿著蜿蜒陡峭的山路往山上爬, 以大福的速度和強悍也足足爬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到山上。

    道路險阻, 人跡罕至, 當(dāng)一座破舊的小道觀出現(xiàn)趙小禾面前時, 她一點都不意外。

    把道觀設(shè)在這種地方, 名氣再大香火也好不到哪里去。

    趙小禾從大福身上跳下來, 贊賞的拍了拍大福的腦袋：“辛苦了?！?/br>
    大福盯著她：“吼~”

    趙小禾從神農(nóng)倉庫里抱出一個大陶罐，大福高興的摟在懷里, 一屁股坐在地上, 熊爪在身上蹭干凈后，從罐子里抓了一大把東西往嘴巴里塞, 一邊吃一邊掉，嘎嘣脆。

    趙小禾盯著地上炒豆子，伸長胳膊揪著大福的耳朵，強行拉回它的注意力：“別浪費, 撿起來，等我們走的時候要是讓我看到地上有一顆豆子，你想想會有什么后果?！?/br>
    大?？纯醋约浩焉人频男苷? 再瞅瞅地上一丁丁的小豆子, 懵比：“……”

    求問, 沒手指怎么撿？

    趙小禾不搭理它，拿起生銹的鐵門環(huán)扣響，“咚咚咚”，連續(xù)三聲。

    里面沒動靜。

    耐心的等了一會兒，趙小禾再次扣響門環(huán)，過了許久才聽到里面?zhèn)鞒鲆魂噹еt疑和猶豫的腳步聲。

    趙小禾雖然不記得樂天老道的腳步聲是什么樣子的，但她能分辨出來人的腳步聲絕非屬于一個老者，最重要的是，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陣極其細(xì)微的環(huán)佩碰撞的聲音。

    門內(nèi)再次沒了動靜。

    過了一會兒，一陣更加沉重遲緩的腳步聲響起，伴隨著咳嗽的聲音，先前的腳步聲被后者的動靜掩蓋，這回沒等太久，老者粗啞冷淡的聲音隔著門說道：

    “貧道身體不適，無量觀近期不招待香客，無論是誰，請回吧?！?/br>
    正是樂天老道的聲音。

    趙小禾：“同道中人也不見？”

    里面頓了頓，大概沒料到來的竟然是名女子，隨后又劇烈的咳嗽起來，趙小禾有點擔(dān)心，不再繞彎子，直接表明身份：“樂天真人，是我，趙小禾。”

    樂天老道的咳嗽聲更大了。

    趙小禾：“真是我，你和李真人看不出我的面相其實是障眼法在作怪。還有當(dāng)初多虧你幫六郎看了一卦才讓他避開了后來的血光之災(zāi)。不知道真人還記不記得金仙觀墻上的如花……”

    門開了，一個臉色蠟黃、滿頭銀發(fā)的蒼老道士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盯著她，一邊沖著旁邊咳嗽，一邊回過頭問：“你真是姓趙的小子？”

    趙小禾比他更吃驚：“樂天真人？”

    老道怔了怔，目光投向她身后，發(fā)現(xiàn)正撅著屁股苦大仇深的撿豆子的大黑熊，難以置信：“真是你。你怎么會……罷了，進來說話吧?！?/br>
    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確認(rèn)趙小禾身份之前的緊繃和防備消失了。

    “這是你哪個熊護法？大福二福三福？”

    “三?！溃蟾?，是大福?！壁w小禾剛剛走神，都沒意識自己在說什么，樂天真人的變化太叫她吃驚了，短短幾個月身體硬朗健康的樂天真人怎么會蒼老至此？生病嗎？臉色的確不健康。

    “叫它也進來吧?！?/br>
    “沒關(guān)系，它還有的忙，讓它在外面看門?！?/br>
    樂天老道沒強求，關(guān)了門領(lǐng)著趙小禾往道觀后面走。

    道觀前面是供奉神像的神殿，后頭才是樂天真人生活的地方，小小的院落里只有兩座房子，一到后院趙小禾再次捕捉到聽過的環(huán)佩之聲。

    對方聲音其實已經(jīng)相當(dāng)輕微，普通的人耳朵是聽不到這動靜的，可趙小禾不一樣，她五感極強，得到神農(nóng)之心后身體上的變化更為明顯，到現(xiàn)在為止她的眼睛甚至可以看到五米之外的枯葉上爬過的螞蟻，如果集中注意力，耳朵可以聽清楚十幾米外人們的耳語聲。

    這一次，趙小禾一眼便捕捉到了房間里門縫之間閃過的眼睛。

    “丫頭，別躲了，這是我對你說過的小道友……的師妹。”

    趙小禾：“……”

    房門緩緩打開，門內(nèi)走出一名氣質(zhì)溫婉的年輕女子，細(xì)眉彎彎柳葉眼，容貌清麗，只是臉色憔悴，神情木然，仿佛遭過某種巨大的打擊一般。

    女子身邊還跟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孩子，是個丫頭，小手緊緊抓著女子的裙擺，腮幫子鼓鼓囊囊，眼睛兇巴巴特有氣勢的瞪著趙小禾，加上她長得有些虎頭虎腦的，腦袋上還戴了個老虎帽子……趙小禾仿佛看到了一只色厲內(nèi)荏的小奶老虎。

    女子對著對著趙小禾緩緩行了一禮，然后摸了摸小老虎的腦袋。

    小老虎往她身上靠了靠，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趙小禾。

    樂天老道咳嗽幾聲，嘆口氣：“這是云三娘，貧道的俗家侄女，她吞了火炭把嗓子毀了，說不了話，你別往心上去。丫頭，去燒一壺?zé)岵杞o客人。”

    云三娘點點頭，牽著小老虎去廚房燒水。

    樂天老道和趙小禾圍著院子里的石桌坐下：“屋里有病患，味道不好，咱們就在院子里坐著?！崩系兰{罕的打量趙小禾，“這才是你本來的面目吧？誰能想到你竟然是名女子，你們師門果真厲害，此等障眼法老道平生未見。唔，現(xiàn)在你的面相是有了……云里霧里，還是一樣怪，罷了罷了，不看了。咳咳咳……”

    趙小禾聽到樂天老道咳嗽的厲害，眉頭不禁皺起：“真人有找大夫看過嗎？”

    “風(fēng)寒而已，過幾日就好了，老夫就是大夫，哪兒用得著看其他大夫?！睒诽炖系啦幌胗懻撟约旱牟∏椋罢f說小友你罷，是路過此地還是特意來看老道我的？”

    “是想探望真人，還為了……”趙小禾說了兩個字，“吳縣?！?/br>
    她留意樂天老道的表情，便知道自己來對了，樂天老道一定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