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一個人呆在院子里等的元帥被身后的兩只咩咩獸盯著,如芒在背, 渾身不自在。 更糟糕的是本來大灰和大福對這個人類沒啥興趣,羊咩咩和一點紅就像被定身似的老盯著人家,獸角也不磨了,這就叫它們起了好奇心: 有啥好看的? 于是等趙小禾端著茶和點心從廚房里出來, 看到的就是元帥大馬金刀腰桿筆直的坐著,目不斜視, 不怒自威, 而他背后則有四雙眼睛用一種讓人發(fā)毛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 元帥身體越來越僵, 表情越來越威嚴(yán)。 趙小禾放下茶盞, 嫌棄的沖動物們揮手:“別看啦, 一邊玩去?!庇蛛S口對大福道,“大福,你來教羊咩咩和一點紅怎么犁地?!?/br> 犁地經(jīng)驗豐富的大福一臉呆傻。 讓它教? 趙小禾:“對,就是你?!壁w小禾鼓勵小學(xué)生似的,“你最厲害的!” “吼!”大福瞬間精神煥發(fā),抖了抖皮毛站起來,走向咩咩獸們。 大灰不屑一顧的撇開頭,過了一會兒又按耐不住好奇心把頭扭了回來,想看這只蠢熊是怎么教學(xué)生的。 元帥也稀奇:“這頭熊竟能聽得懂人話?趙郎君是如何馴養(yǎng)的?” 趙小禾一本正經(jīng)的胡扯八道:“平時多和它們交談,聽人話聽得多了就明白了?!?/br> 元帥點點頭,默默記住關(guān)鍵詞:多說,多聽。 趙小禾瞄他一眼,心里嘀咕,別是當(dāng)真了吧? 那頭大福走到兩只咩咩獸身側(cè),表情嚴(yán)肅,深吸一口氣,然后:“吼——!” 吼聲震的屋檐上殘破的瓦當(dāng)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元帥肌rou繃緊,下意識的把手按在了腰上,守在后門外的親衛(wèi)大叫著“元帥”沖了進(jìn)來。 掌柜的也緊張的從廚房跑了出來。 被大福吼的兩只咩咩獸……除了毛,巋然不動,連眼神都沒有給它一個,呆呆的盯著元帥的方向出神。 大灰一愣,趴在地上兩只前爪拍地怪笑,驚悚的笑聲令沖進(jìn)來的親衛(wèi)毛骨悚然,面色驚恐,笑的大福垂頭喪氣,滿臉委屈,可憐巴巴的看向了自家主人。 趙小禾滿頭黑線,大灰這家伙!她用力咳嗽一聲,奈何大灰笑的太投入壓根沒搭理她,趙小禾臉黑了,隨手捏了顆糖朝大灰丟過去,正中大灰的腦袋。 大灰刷的站起來,扭頭左右看看,誰打老子?!低頭看到打中它的“兇器”,眼睛蹭的亮了,啊嗚一口連糖紙一塊吃了。 元帥:“……” 這是狼??? 趙小禾深感丟臉,忙對元帥道:“我們不管它們,元帥請用茶?!?/br> 元帥嘴角一抽,讓親衛(wèi)們退下,視線從動物們身上收回:“趙郎君那日提出的三件事情,不知是什么?” “嗯,說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想向元帥請教?!壁w小禾道,“朝廷發(fā)詔令秋收之后種小麥,還派了農(nóng)事官到各地進(jìn)行指導(dǎo),元帥知道這件事嗎?” “自然是知道的。”元帥知道的比別人還要多一些,比如這條政令的發(fā)布和面前的年輕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比如各州各縣的官員們對這一條政令的抗拒和不以為意。 孟陽縣便是這些不配合的州縣中的一個。 朝廷派來的農(nóng)事官至今還在衙門里坐冷板凳。 趙小禾關(guān)心這件事元帥不奇怪,他擔(dān)心趙小禾提的三件事中有這一件,于是收斂了表情,沉聲說道:“孟陽縣冬季極冷,若秋種小麥絕活不到第二年春天,如果趙郎君想讓本帥幫忙的是這一件事,本帥不能答應(yīng)。百姓們不肯的事情,本帥絕不強(qiáng)逼?!?/br> 說句不敬的,皇帝頒布這道政令簡直是腦子有坑。 趙小禾一路走來,京城之外的官員和百姓們對這一道農(nóng)事政令是什么態(tài)度她都看到了,別說小麥,來年除了京城的百姓,大齊各地的百姓會不會種玉米她看都懸。 要是不能面對現(xiàn)實,趙小禾現(xiàn)在哪兒還能這么平靜的坐下來和元帥面對面的談話。 不過是被當(dāng)面拒絕了一回,打擊不到她。 再說了,她也沒打算讓元帥幫忙強(qiáng)行推行政令,她想問的是另外一件事。 大齊是一個植被覆蓋率極高的國家,只是整體而言西北的樹木不如南地的高大茂盛。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除了被落葉喬木覆蓋的地帶,趙小禾發(fā)現(xiàn)還有許多適合種植農(nóng)作物的平地全都是大片大片荒蕪的景象,好好打理過的農(nóng)田特別少見。 趙小禾:“放著這么多地不種,真是可惜啊。” “本帥何嘗不知道可惜,只是孟陽縣人員稀少,百姓多是孤寡老弱殘,能挑大梁的青壯年勞力少之又少,沒有勞力如何種地?”元帥面上露出一絲愁容,“再者——”他頓住,擺了擺手,“不說這些,趙郎君說說你的要求吧?!?/br> 再者什么?說話說一半要遭天打雷劈的! 不帶這么吊人胃口的。 趙小禾很郁悶,該直接進(jìn)入正題的時候不進(jìn),她好不容易把話題聊起來了,結(jié)果對方說斷就斷,強(qiáng)行扭轉(zhuǎn)話題,還給她留了個懸念。 算了,反正想知道的信息都知道了,其他的無關(guān)緊要,不說就不說吧。 “我的第一個要求,我想要一塊地——”趙小禾腦子里靈光閃現(xiàn),突然想到一個故事,眼睛閃了閃,微笑著把話說了下去,不過是與她原本計劃有偏差的內(nèi)容,“我想要一塊荒地的使用權(quán),三年內(nèi)不收取任何租銀,只交朝廷規(guī)定的稅費(fèi)?!?/br> 剛剛才說了,西北多得是無人耕種的荒地,趙小禾的要求完全不過分,元帥爽快的應(yīng)了:“好,要哪一塊?” 趙小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傻里傻氣的摸了摸后腦勺,跟個毫無心機(jī)的普通小伙子似的:“這個,我還沒想好,要不然明天日出元帥再派人來,我用雙腳丈量出一塊可以吧?最遲日落給元帥答復(fù)?!?/br> 管家套給她的殼子本就顏值高,她本身氣質(zhì)平和包容,一般狀態(tài)下顯得毫無攻擊性,有意賣萌賣傻,露出牙齒傻乎乎一笑,這張年輕的面容頓時鮮活起來,流露出一種大孩子般的干凈氣質(zhì),更顯得她親和力十足。 老年人對這種年輕人幾乎完全沒抵抗力。 元帥雖然不是老年人,也挺喜歡年輕人的,乍一看趙小禾這副模樣,突然意識到面前之人也是個沒多大的小伙子,免不了生出些包容之心。 反正荒地放著也是放著,人家立下這么大功勞,不就免費(fèi)用三年嗎?而且還說了要交稅,這有什么不可以的? 元帥爽快道:“成!” 趙小禾立刻找阿甲取來紙筆,說是:“記下來,我絕不反悔?!?/br> 元帥感慨,這孩子認(rèn)真的,但趙小禾非要記,也就隨她去了。 最后趙小禾寫好遞給元帥,內(nèi)容都是大白話,和她告訴元帥的那番話一模一樣,還寫清楚了某年某日開始到某年某日結(jié)束,三年免費(fèi)使用權(quán),按朝廷稅政交稅,這些。 最后備注第二日(某月某日)再挑選并以雙腳丈量荒地,最遲晚上把挑選的結(jié)果給元帥,如果太陽落山之前還沒決定好要哪一塊地這一件就作廢。 本來元帥總覺得哪里不通順,讀著別扭,想多讀幾遍琢磨琢磨,瞧見最后一句吃驚道:“這就不必了吧?” 趙小禾較真道:“防止我拖延癥發(fā)作,耽誤元帥的寶貴時間?!?/br> 拖延癥? 這詞不難理解,元帥哭笑不得,反正這一紙內(nèi)容就跟玩笑似的,隨她去了。 他隨手簽了個準(zhǔn)字在上面,趙小禾瞅了一眼,沖他笑笑,收起來。 “第二件?!壁w小禾接著說下去,“我可能會在孟陽關(guān)呆一段時日,待修行完成之后再回京城,至于什么時候完成修行無法確定。我人生地不熟,性格又直,怕得罪人,元帥能承諾給我庇佑嗎?”趙小禾急忙補(bǔ)充,“當(dāng)然,前提是我沒有觸犯律法,不做惡事?!?/br> 管家:“……” 總覺得主人從開始提條件起就變得怪里怪氣的。 阿甲坐在臺階上剝豆子,用看穿一切的眼神望著趙小禾:哼,裝! 元帥心道,這個要求縱然你不提本帥也會讓人看著些你的。 泰安帝和趙小禾關(guān)系究竟到哪種程度元帥尚未可知,但和當(dāng)今天子有關(guān)的一切,元帥總是更加慎重一些,他常年駐守孟陽關(guān),對朝中局勢不能及時掌握,最怕有人從總作梗,或做了什么事情引天子猜疑,但凡會引起這種不良結(jié)果因素一定要扼殺在搖籃之中。 元帥:“本帥答應(yīng)你!” 趙小禾:“……” 原計劃是對方拒絕自己然后趁機(jī)提出一個更加簡單的要求讓對方不好意思再拒絕的。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不過人家這么爽快,想到以后要做的事情,趙小禾有一丟丟的愧疚。 既然如此! 趙小禾的目光更加堅定了。良心發(fā)現(xiàn)?不存在的! 接下來第三件事。 趙小禾神色冷峻。說出來會被打死。 第124章 真正的地獄 “還有第三件事情?!壁w小禾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樣, 想半天,自言自語道, “好像沒什么了。”她摸摸后腦勺,傻笑一下,“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br> 元帥好笑,到底是想不起來還是根本沒認(rèn)真想。 趙小禾為難:“要不然算了吧。” 這小子也太實在了。元帥無奈的提醒她:“你再想想, 機(jī)會難得,錯過這次可就沒下一次了。若是想要金銀財物也是可以的?!?/br> 元帥你這么大方我真的會不好意思的。 “不要財物?!壁w小禾不在意的擺擺手,一本正經(jīng)道,“錢財都是身外之物, 夠用就好,不必太多。” 不求利難道為名?不對,元帥想起趙小禾多次提到過“修行”,修行結(jié)束后就回京城, 如果求的是名,以“他”在京城之內(nèi)的名氣以及和陛下的關(guān)系,回京城不比在這荒涼之地要好上百倍嗎? 不求利,不為名, 元帥實在想不起來還能給趙小禾什么,又不能在這兒干耗著, 便對趙小禾道:“不如你慢慢想, 想起來再告訴本帥, 只要是本帥能辦到之事, 不傷天害理, 不觸犯律法,都可以?!?/br> 從趙小禾已經(jīng)提出的兩個要求來看,元帥還是比較放心的。 送走元帥,趙小禾回到后院。 掌柜的過去幫阿甲收拾桌子,趙小禾連忙道:“茶水都喝了,別浪費(fèi),我泡的‘好茶’。咦,誰把糖吃的剩這么一點?” 阿甲頭也不回的一指大灰。 大灰一點都沒察覺,正看著大福是怎么施展渾身解數(shù)的教兩只終于不發(fā)呆的咩咩獸犁地,偶爾嗷嗷叫著瞎指揮兩句,不過大福完全不理它就對了。 趙小禾過去在阿甲背上拍了一巴掌,阿甲噗的一聲,嘴里有什么東西漏出來,混著口水一塊兒往外掉,慌忙用手捂。 “呵,大灰偷吃啊。”趙小禾鄙視的看著阿甲,你堂堂一國王世子,雖然現(xiàn)在時運(yùn)不濟(jì)被她奴役……也不算奴役,為她打工中,但怎么能自甘墮落呢?!誣陷同事,還是大灰這么單純沒心眼干活又賣力還不用發(fā)薪酬的好員工,良心痛不痛? 鼓著腮幫子吃了滿嘴糖的阿甲:“……” 大灰聽到自己的名字,呆呆的扭過頭看過來:“嗷?”叫它干啥? 趙小禾拍拍手,對動物們道:“好了今天的勞動還有課程先到這里,阿甲愿意主動包攬剩下的,來來來,我們?nèi)プ鳇c東西吃。掌柜的也來呀,今晚我下廚?!?/br> 動物們嗷嗷咩咩吼吼一通叫,大灰不看了,大福不教了,羊咩咩和一點紅也不忙著蹭角了,撒蹄子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