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沒有,我看女方就是等著咱們先回話呢,她們看起來沒啥不滿意的。” 田大花就拉著小李,斟酌了一下說:“小李,我看……他們家二姑娘跟茂林未必合得來,倒是他家三姑娘,看起來一副溫軟文靜的好性子,我看著挺喜歡的。” “嫂子,你……”小李也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笑了一會兒問:“嫂子,你實話跟我說,這是你的意思,還是茂林的意思?” 田大花笑道:“還不都一樣嗎,我們家茂林是個老實性子,我這當(dāng)大嫂的,就都替他張羅了。小李你看,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我也知道叫你去女方張這個口是為難了,可咱們不都沒外人嗎,要不你想個法子,替我試探試探?” 小李想了想,以她跟田大花兩家的關(guān)系也不好推辭,便笑著答應(yīng)去探探女方的話。 田大花琢磨著,女方家里幾個姑娘,表面上看起來二女兒比三女兒條件要好,長相比三女兒出色,又有個紡織女工的好工作,文化也比三女兒高,只要女方家里能拐過這個彎兒來,能接受“相親jiejie看上meimei”,這婚事應(yīng)該就能成。 不過她自己轉(zhuǎn)念又想,要是她有兩個女兒,大的相親對方看上了小的了,她恐怕會氣得把男方大罵一頓,哎。 田大花這邊等了一宿,第二天下午,小李過來回話,女方父母商量過后說,如今新社會也不封建,正好二女兒覺得茂林太老實,又在部隊上,不想嫁了人兩地分居,沒看上。要是三女兒跟茂林覺得合得來,也可以考慮的。 田大花一聽,這不就等于答應(yīng)了嗎。至于二女兒那些挑剔托辭,她簡直感激不盡呢。 她趕緊跟小李說,既然這樣,你找個時間把他家三姑娘約出來,讓兩個年輕人當(dāng)面再接觸一下,讓倆年輕人互相了解一下,那天畢竟,呃,相看的是二女兒,這兩個還沒說過話呢。 小李就笑著說,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雙方都有意思了,干脆,別人誰也別跟著了,她給傳個話,叫茂林自己約了那姑娘公園玩去。 女方家不愧是知識分子,做教員的,不光兒女都讀書上學(xué),四個女兒的名字也取得有講究,依次叫紅梅、墨蘭、青竹、金菊,三女兒的名字就叫姚青竹,十七歲,眼下在一個裁縫鋪子做學(xué)徒。 這天吃過中午飯,在田大花和姜茂松別有意味的目光下,茂林出門去赴約。下午早早回來了,看起來心情挺不錯,跟田大花說起姚青竹不是自己去的,帶了她弟弟一起去的,三人為眾,頭一次兩人私下見面,這姑娘倒是矜持謹(jǐn)慎。 “談得怎么樣了?” “也沒怎么樣?!泵植缓靡馑嫉匦?,“就隨便聊了幾句,我問她還記不記得我,她說不記得了,那時候小,是有很多工人才經(jīng)常從門前過,她家擺小攤賣香煙賣薄荷水,人多記不住。其實想想原本就不是什么熟悉的人,我自己當(dāng)兵幾年變化也挺大,她哪里能記得。” 看起來聊得很不錯? 這個年代雖然不像過去那么封建了,可男女關(guān)系還是大防,遠(yuǎn)沒有那么隨便,兩人既然互相接觸,就不能沒個說法,總得要正經(jīng)訂了婚才好來往。趕在茂林探親假結(jié)束,即將歸隊前,田大花就讓小李去女方家里走了一趟,商量好了給他們倆定下來。 她一邊讓茂林給部隊打報告,這姑娘家庭出身、政治經(jīng)歷都沒問題,報告打上去自然也沒問題,一邊就張羅著給姑娘準(zhǔn)備一份過得去的訂婚禮物,訂婚禮物是雙方的面子,也就是當(dāng)時時興的衣服料子、鞋襪之類,再準(zhǔn)備一個紅包。 田大花帶著茂林去百貨公司買這些東西。生了小平安之后她被個小尾巴贅著,便不常出門,幾個月沒來,百貨公司已經(jīng)換了性質(zhì)。 國家大局穩(wěn)定了,所有制改造開始了,百貨公司從原來的私人老板,通過贖買和公私合營的方式,變成了國營單位的百貨商場,營業(yè)員基本上還是原來的營業(yè)員,身份卻已經(jīng)不一樣了,如今都是國營商業(yè)單位的人員。 不光百貨公司,大街上掀起了一股潮流,街口的月容女子理發(fā)鋪變成了國營的紅星理發(fā)店,并且如今男女平等,店里也開始接待男同志理發(fā)了,理發(fā)師傅還是原來那幾個人,原本自勞自食,掙顧客的錢,現(xiàn)在為人民服務(wù),國家給發(fā)工資。理發(fā)的師傅還說,這下好了,他們也端上國家的飯碗了。 田大花帶著茂林在百貨商場走走轉(zhuǎn)轉(zhuǎn),買了兩塊當(dāng)時很流行的毛呢料子,一塊是軍綠色上衣料,一塊黑色褲子料。 初夏時節(jié),城市的街頭剛剛開始流行“布拉吉”,一種短袖的連身裙子,年輕姑娘穿起來身段窈窕,十分洋氣漂亮,成了時下大街上時髦的一景。 田大花琢磨,姚青竹身材纖細(xì)氣質(zhì)溫婉,穿這種“布拉吉”肯定好看,可這衣服在田大花看來,露著胳膊,露出一截小腿,這衣服太時髦,大街上也只有最時髦的女子們穿,姚青竹性情文靜內(nèi)斂,未必是喜歡穿的。 干脆,田大花一琢磨,給買了一塊藍(lán)色小碎花的布料,夠做一件布拉吉的,那姑娘自己是裁縫鋪的學(xué)徒,要是喜歡那就做一條,要是不愛穿,那就剛好夠做一身夏天的衣褲。 “大嫂,這個布拉吉好看,你也買一件吧?!泵帜弥粔K米黃色碎花的布料說,“大嫂,就買這個顏色,很素雅,你穿肯定好看?!?/br> 這愣小子,還知道給大嫂挑裙子,田大花看著那布料笑笑,對她來說,穿這樣裸露著胳膊和小腿的布拉吉是個挑戰(zhàn),還有些接受不了。 第60章 失望 看著那塊米黃色碎花的布料, 田大花搖頭說不要。她不想穿那樣露胳膊腿的布拉吉是一方面,她也不喜歡這個布料,這樣素雅淺嫩的小碎花, 讓她覺著太……呃, 怎么說呢, 太小女人味兒了。 她帶著茂林買好了兩身布料、兩雙鞋襪, 再去買些姑娘家的小零碎, 比如雪花膏、香胰子之類的,打了一個紅色帶喜鵲登枝圖案的布包袱,再準(zhǔn)備個紅包, 這一份訂婚禮就齊備了。 從百貨商場出來,田大花就拎著一包東西先回了家, 茂林去找姚青竹商量訂婚的事情,結(jié)果晚上他回來,笑嘻嘻把一樣?xùn)|西放在田大花跟前。田大花一看,這熊孩子, 他到底還是把那塊米黃色碎花的布料買來了。 “跟你說了我不喜歡, 你怎么又買了?” “大嫂,我就想給你一起買件新衣服, 你穿肯定好看?!泵中ξ卣f, “我訂婚的錢大嫂給我出, 這衣料我用我津貼給大嫂買。大嫂,你自己別舍不得呀?!?/br> 原來茂林以為她舍不得呢,田大花搖頭失笑, 心里卻覺得她這些年一手帶大的毛孩子真的長大了,不是嗎,這都要訂婚娶媳婦了。 “大嫂,我給青竹看了,她說你身材嬌小,穿這顏色的布拉吉肯定好看,說你要是不嫌她學(xué)徒的手藝,她來給你做?!?/br> “……”田大花聽著他提起“青竹”兩個字的口氣,心里一邊笑,一邊揮著手?jǐn)f人:“去去去,我知道你現(xiàn)在有媳婦了,可是還沒過門呢,就這么掛在嘴上,可把你美的不行了?!?/br> 茂林摸摸鼻子笑嘻嘻溜出去,田大花便先把那布料收了起來,總是覺著這樣小女人的淺嫩花色她穿不出去,有心想給福妞穿,卻又是茂林專門給她的一份心意。 “不是說要做布拉吉嗎,拿去做呀,讓未來的小弟媳給你做。”姜茂松在一旁笑道,“這顏色花樣挺好看的,你穿肯定好看?!?/br> “好看?”田大花瞥了他一眼,鼻子里不無得意地哼了一聲,“再好看也是茂林給我買的,可比你強多了?!?/br> “我又怎么啦?”姜茂松趕緊叫屈,“我倒是想給你買點兒東西呢,每個月領(lǐng)了工資津貼,轉(zhuǎn)臉就進了你口袋。你看看我,穿軍裝,也不用買衣服,在家吃飯,家里沒飯我還可以吃部隊食堂,我也沒啥花錢的地方,除了每月發(fā)工資,我都多長時間沒摸過錢了?要不這么著,下個月工資我不交了,不就是一條布拉吉嗎,茂林給你買一條,我給你買兩條,行了吧?” 田大花一想,不行,那都是她的錢。 再說從她的觀念,相對于露胳膊露腿的布拉吉,她更愿意做一件列寧裝之類的,平常好穿的衣服,翻領(lǐng)、雙排扣、斜插袋、稍長的下擺、收緊的腰身,最好選她喜歡的深色,又干練又帥氣。 誰說她田大花不時髦?只不過是個人喜好罷了。 田大花把那布料先收了起來,忙著去給茂林準(zhǔn)備訂婚的紅包,她用花布手絹包了九塊錢的紅包,在這九塊錢的問題上田大花和姜茂松產(chǎn)生了一場爭論。 田大花準(zhǔn)備放進去的是老銀元,袁大頭,眼下銀元是照樣在市面上流通的,國家銀行則鼓勵兌換,回收舊的銀元貨幣,一元紙幣兌換一塊銀元,眼下老百姓其實挺樂意把手里的老銀元兌換成主要流通的人民幣,買東西,一元紙幣跟一塊銀元是等值的。 田大花用銀元,原本就是圖個吉利,她從古代來,對金銀總有一種別樣的喜愛,訂婚用銀元挺好的,也符合時下許多老百姓的觀念。而姜茂松則認(rèn)為,銀元已經(jīng)是要回收的舊貨幣了,應(yīng)該用紙幣。 姜茂松:當(dāng)然用國家發(fā)行的主要流通貨幣。 田大花:金銀圖個吉利,沉甸甸包在紅包里比較拿得出手,市面上和銀行里明明也允許銀元流通。 “人家國家都沒說不行,你憑啥不許用?你姜茂松可真厲害?!?/br> 姜茂松原本也只是建議一下,茂林和姚青竹訂婚,他這個大伯子也就沒多管,風(fēng)俗上這是女人cao辦的事情。反正這個家里所有的錢都在田大花手里,怎么訂婚,給什么訂婚禮物,她說了算。 于是就像無數(shù)次那樣,一看她較真,姜茂松趕緊聰明地把嘴閉上了,田大花保持完勝。 田大花就帶著這份訂婚禮,和小李一起陪著茂林登上了姚家的門。姚家依舊住在茂林說的那個地方,五金廠對面的小巷子里,只是眼下五金廠是軍管,軍管會這兩年安排了更多的工人宿舍,讓工人都在廠里住,姚家所在的小巷就清冷了許多,國有改造,姚家的小攤子也就不擺了,女兒們大了都能掙錢了,姚母就留在家里,平常做做針線,cao持家務(wù)。 進門前田大花還想著,當(dāng)面遇上姚青竹的二姐姚墨蘭,會不會很尷尬,結(jié)果姚墨蘭上班就沒在家,兩個小的弟弟meimei又要上學(xué),大女兒姚紅梅已經(jīng)出嫁了,因此他們到那兒時,家里就只有姚家父母和姚青竹等在家里。姚家看得日子不算寬裕,但收拾得很整潔。 田大花想像中姚父的形象,大概就像她見過的那些夫子,老先生,興許會理著胡子裝派頭,挺威嚴(yán)的那種,見了面才知道,實則是一個很隨和的中年男人,四十幾歲,想想姚家大女兒姚紅梅也才出嫁,他正該這么個年齡。 茂林跟這位未來岳父似乎還談得挺高興,中午按照習(xí)俗,田大花和茂林,還有媒人小李留在姚家吃飯,轉(zhuǎn)臉田大花就跟姚父姚母商量,改天叫姚青竹去家里認(rèn)認(rèn)門。 于是趕在茂林歸隊前的最后一天,田大花殺雞宰魚,買菜買rou,把姚青竹叫到家里來了,這就算未過門的媳婦頭一趟上門,家里好好收拾一番,連沙發(fā)巾都專門洗了,把姚青竹叫到家里來玩。 “奶奶,看見沒,這就是我未來的二嫂子?!备fみ@個小鬼丫頭,故意貼著奶奶耳邊說,偏偏聲音還不小,弄得姚青竹紅了臉。 “好,好?!崩夏棠虡泛呛堑乩罂从铱?,看完了點點頭:“是個乖巧端莊的小姑娘,茂林有眼光?!?/br> 訂了婚,兩頭走動一下,以后他們兩個就可以大大方方來往和通信了,奶奶說,等明年茂林再回來探家,姑娘滿十八歲,就給他們結(jié)婚。 對于姚青竹以后的安排,田大花這陣子都想過,也跟姜茂松商量過,姚青竹眼下在裁縫店學(xué)徒,似乎并不理想,她也有小學(xué)的文化,大可以做一個更合適的工作。眼下城市里工廠商店都正在國有化,不如眼下就給她正經(jīng)找個廠里或者單位的工作。 姜茂松對此也贊同,反正按政策,他們家,或者茂林未來的結(jié)婚配偶,都可以有工作安排的??墒敲指η嘀駜扇怂较吕镆簧塘?,卻說想臨時先這么著,等兩人結(jié)了婚再說也不遲。田大花琢磨,這大概又是姚青竹的矜持謹(jǐn)慎,心里也暗暗贊同,從接觸以來,這個未來的小弟媳她是越來越喜歡了。 于是茂林歸隊以后,她偶爾就把姚青竹叫過來吃頓飯,越發(fā)覺得這姑娘不錯,不大愛說話,可凡事心里有數(shù),總是淺淺地笑,從不多嘴什么,大約也是姐妹孩子多的家庭,養(yǎng)出來這樣懂事謹(jǐn)慎、性情溫軟的姑娘。 也就是這一年,剛過完年的時候,田大花把兩歲的小平安送進了部隊機關(guān)托兒所,自己恢復(fù)正常上班。廠里那幫子女工對她回來格外熱情,還起哄“大花姐又殺回來了”。 考慮到帶孩子和照顧老奶奶,田大花怕兩頭顧不好,就婉拒了廠里讓她恢復(fù)車間副主任的建議,眼下只做她的記錄員,這樣上下班時間寬松一些。如今被服廠也沒有以前那么忙了,朝鮮戰(zhàn)爭已結(jié)束,社會生活也慢慢走上正軌,廠里的生產(chǎn)也正常起來,不需要以前那樣加班加點,工作也就從容了許多。 老奶奶從容地挪著小腳散步,姜茂松從容地面對日常被懟被嫌棄,福妞和石頭從容地度過他們小學(xué)的最后一年,眼看著畢了業(yè)該上中學(xué)了,中學(xué)不是你想上就能上,是要憑本事考的,考不上人家可不要,盡管倆小孩成績都不壞,可誰不想考得更好呀,明顯更用功了。 唯一不太從容的,可能就是小平安。被送去托兒所的小家伙很有意見,人小,可已經(jīng)長心眼兒了,要是田大花送他去托兒所,就還算順利,嘟著小嘴,很不情愿地邁著小腿,一步三回頭進了屋,被托兒所老師抱在懷里了,還要扭頭眼巴巴看著mama,擺擺手說再見,補上一句:“mama早點接我?!?/br> 要是換了姜茂松去送,小家伙一準(zhǔn)有事兒,渴了要喝水,餓了沒吃飽,或者要尿尿,要臭臭,找各種各樣可愛的小理由磨嘰,就是不想進去,姜茂松哄是不太管用的,托兒所老師哄也沒用。 田大花:“再不聽話揍屁股了?!?/br> 小平安:“嗚嗚?!?/br> 她對孩子可不會太寵著,男孩子,在她看來是將來要頂門立戶,是必須要好好管的。 也是在這一年夏天,姜茂松回來說,姜根保再婚了,娶了個鄉(xiāng)下的年輕寡婦,聽說那寡婦在鄉(xiāng)下被婆家的叔伯妯娌欺負(fù)生活不下去,就改嫁了,帶著一個幾歲大的女兒。兩人這次都十分低調(diào),沒舉行婚禮,也沒跟誰說,甚至都不想讓別人知道,就是姜根保獨自把小寡婦從鄉(xiāng)下接過來了事。 姜茂松知道后卻很是生氣懊惱,簡直對姜根保徹底失望了。 “這個姜根保,讓人說他什么好?!苯珊藓薜卣f,“我以為他總該知道悔改了,長教訓(xùn)了,我還盼望著有一天前妻兒女能原諒他,讓他有個悔改彌補的機會。可是你看看他,對吳翠芬和鐵蛋,這么長時間他甚至都沒去努力過,沒去爭取過,都不曾認(rèn)真跟兒子道個歉,現(xiàn)在他走出這一步,那就徹底沒希望了。這個人,可真是……哎?!?/br> 第61章 要臉 “蛇鼠一窩。”田大花平淡地拋給姜茂松四個字, “你還不是向著你那個老戰(zhàn)友,你希望姜根保被原諒,換了你是吳翠芬和姜鐵蛋呢?” 姜茂松的氣憤懊惱, 聽在田大花耳中卻是另一回事。 別人家的事情, 她除了會贊賞一下鐵蛋這孩子, 覺得這孩子雖然倔強偏激, 卻很有骨氣, 鐵蛋畢竟還是個半大少年,凡事非黑即白,興許會吃苦, 畢竟十幾歲的他要獨力撐起一個家,但是這孩子的志氣骨氣卻絕對讓人眼前一亮。 除此以外, 她也只是個旁觀者。 在田大花看來,姜根保再娶還不是早晚的事,吳翠芬那邊既然不愿意復(fù)合,姜根保一個人在城里, 照顧癡傻的姜丫頭, 身邊也沒個女人,能等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讓田大花意外了。 并且姜根保畢竟還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 一份穩(wěn)定的工資收入, 他既然沒去找吳翠芬道歉悔改, 另娶,還不是早晚的事。 她覺得正常,甚至懶得多問一句。 可姜茂松不一樣, 姜茂松就算氣得罵姜根保,憎惡姜根保,可潛意識里他還是向著姜根保的,希望他能被原諒,能重新?lián)碛衅拮觾号恼I?。如今的姜茂松對姜根保分明是恨鐵不成鋼,爛泥扶不上墻頭去。 畢竟,對于姜茂松來說,姜根保再不好,也是他那么多年一起打仗,一起經(jīng)歷生死的老戰(zhàn)友,就算姜根保讓人憎惡,他還是希望他能醒悟,能被原諒,能有個正常的家庭和生活。 可他畢竟不是姜根保,左右不了姜根保的想法,路總是自己走的。 “姜根保為什么要去爭取復(fù)合?也就是他爹媽那么想,怕他沒了養(yǎng)老的兒子,他自己從來就沒努力過。”田大花冷笑,挑釁地斜了他一眼,“男人,錯了也未必肯認(rèn),道歉悔改,承認(rèn)自己錯了,大概在老婆孩子面前一輩子抬不起來頭,比如你,指不定啥時候就被我揭個短,直接換個新老婆不是更好?” 說到底,男人的劣根而已。 “大花!”姜茂松無奈地叫她,滿心無奈,走過去蹭啊蹭,用肩膀蹭蹭她的肩膀說:“你看你,打人不打臉,咱們倆現(xiàn)在好好的,兒子都生了兩個了,這日子我們過得好好的,哪哪都幸福滿意。你既然都明白,就別揭短了吧,全當(dāng)你心眼兒好疼男人了。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吧,我那時……的確是犯了渾,現(xiàn)在想想,人在病中,半死不活的,居然就脆弱糊涂了,一念之差,一步走錯就繼續(xù)錯……如今哪還有不明白的,不用你說,自己早就悔了,只慶幸我有你,還有個拎得清的奶奶,要不然的話,我當(dāng)初真走出那一步,還不是像姜根保一樣,就算新家庭不出那些烏七八糟的事,還不是撇家撇業(yè),撇子撇妻,一輩子回味過來總是良心虧欠?!?/br> “良心這東西,有的人未必有的。”田大花哂笑,“比如我,我就沒有良心,更沒有好心眼兒,我可從來不疼男人。他又不是我兒子,我一定得疼著寵著,為什么要疼他?” “媳婦兒,別這樣,我知道你心好,就是嘴上生氣。”姜茂松說著說著,大男人居然開始耍賴了,用肩膀蹭蹭她肩膀腆著臉說:“你看,大不了我一輩子聽媳婦的話,鋪床疊被、揉肩捏腿,當(dāng)小丫鬟給你端洗腳水,跪床沿也行啊,有些事兒你就別老記著了,行不?” “……”田大花終究沒憋住笑了,沒好氣地推開他:“你一個大男人做這樣子,還要不要臉了?” 姜茂松:“兩口子關(guān)上門,要臉做什么用?” 田大花無語半天:“……滾?!?/br> 姜根保再娶是在初夏,這之后,便很少再聽到關(guān)于他的消息。趕到秋收后,三叔三嬸進城來給田大花送了一些雜糧和秋菜,說起姜鐵蛋要娶媳婦了。 光陰可真快,一晃這孩子都要娶媳婦了,十七八大小伙子了。 “后山村的,那姑娘看著可真不錯。也就是麥?zhǔn)涨埃叫幼邮斓臅r候托媒訂的婚,頭一趟叫來認(rèn)門的時候我們都去了,姑娘模樣挺俊的,愛說愛笑,看著是個活潑能干的性子。聽說那姑娘自己看上了,爹媽起初還有些反對,嫌棄他家孤兒寡母的唄,可架不住姑娘自己樂意,鐵蛋自己也是爭氣能干。如今社會不一樣了,爹媽攔不住,到底還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