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餅外邊炸得脆脆酥酥地起了一層皮兒，里面的糯米嫩而軟滑，摻著油香味兒芝麻香味，香甜可口又不膩人，咬進里邊兒了nongnong的芝麻沙流出來，香得讓人光顧著舔芝麻沙了。這種油餅子照顧了老人家的口味，甜度合適，外酥內(nèi)軟，嚼起來軟膩不粘牙，難得的是外邊居然還炸得這么形狀這么好。

    本來只打算腆著臉吃一只的李翠花，忍不住又摸了一只來吃。

    “阿婆你這餅是自己家做的，還是去供銷社買的？”

    李翠花家今年還清了債、又替兒子治病背回了債，所幸下頭三個兒子也一年年拉扯大了，明年保準兒能再還清債。他們?nèi)兆舆^得緊巴巴地，也咬咬牙買了富強粉糯米粉做了點過年的糖餅，過年過得紅紅火火了，新的一年才有盼頭。

    不過她家的喜餅做得可比這個差得遠了。

    李阿婆面無表情地道：“家里住的趙知青送的。”

    她這么說，令李翠花羨慕起了賀家人。趙知青人是真的好，大媳婦結(jié)婚的那件紅褂子還是她親手縫的。

    相比起來男知青就沒有女孩子這么貼心，不過李家每個月還白掙了一筆租金還算好了。

    “山崩那會，大隊拿出了不少錢慰問受傷的社員，知青宿舍怕是沒著落了！”

    “這樣正正好！”

    李阿婆聞言，也不想跟李翠花繼續(xù)拉家常了，她本來也不習(xí)慣跟人打交道。

    她下了逐客令，“餅?zāi)愣嗄脦讉€回去，我精力不濟招待不住你了?！?/br>
    李阿婆讓孫子過來，把豬肚拿走洗干凈。

    趙蘭香那頭也得了幾斤的豬rou，也奇跡般地混到了一副完整的豬下水，這是賀松柏用他們家得到的幾斤肥rou換來的。沉沉的足足十幾斤重，外加一只豬蹄，這么豐富的菜，她當(dāng)下拍定了：做火鍋！

    豬雜火鍋！

    為了這頓火鍋她收集了很久的原料，跟村民買了很多辣椒，又去黑市買了好幾斤油，辣椒曬干制成辣椒粉，芝麻、花椒、八角、桂皮碎粉配著油煎炸熬出了幾大碗的紅油。

    火鍋的精髓就在于食材的鮮美和湯底的濃郁、辣紅油錦上添花。趙蘭香愛吃辣火鍋，紅燦燦的一鍋湯水滾滾紅花打起旋兒來，甭提多開胃了。

    豬rou都是今天新鮮殺的，她昨夜就用大筒骨配上鮮湯秘方熬了燉了整整一夜，吊夠了八小時的靚湯，熬得湯汁清亮而濃郁。

    她清理好所有的豬下水，切成均勻的片塊兒、豬rou切成薄片兒，柔嫩的rou雪白摻著橘紅好看極了，拌著少許嫩rou的生粉擱在碗里。地里新鮮的大白菜洗好，蘿卜、冬筍洗凈切片兒，山菇泡發(fā)。

    同時湯底加八角、桂皮、rou蔻、花椒、切片的蔥白等等料，倒入紅油，一切著手完畢了她便去吆喝了人來吃飯了。

    唐清臘八前就料準趙蘭香保準兒得做頓好吃的，早早地交了糧票和錢懇求她“撿”他回去吃飯，蔣麗離開后只剩周家珍孤零零地一個人住了，又融不進李德宏書記家，趙蘭香征求了李阿婆的意見。

    阿婆破天荒地同意了，“人多點也好，人多熱鬧……賀家好久都沒有熱鬧地過年了?！?/br>
    “吃頓飯而已，你強調(diào)是你自己做的就好。”

    趙蘭香歡歡喜喜地請了唐清、周家珍兩個朋友來，賀松柏雖然有些小心眼地“嫉妒”過唐知青，不過看著對象高興地搗鼓了那么多好吃的，也勉強地答應(yīng)了。

    “嗯？”他點點自己的唇，湊下臉來平視著對象。

    趙蘭香抱著他吧唧地親了一口，從他屋里走出來去請了唐清和周家珍來吃飯。

    當(dāng)晚算上賀家姐弟妹，外加兩個“外人”，共六個人，團團地圍在爐子邊吃飯，熱鬧極了。

    趙蘭香把清湯燉的rou留給了李大力和阿婆吃，剩下能吃辣的都暢快朵頤地開始動手涮豬雜吃了，紅湯鮮亮被柴火烤著滾滾地冒起泡來，紅得發(fā)暗，泛著陣陣的濃香，熱氣騰騰地升起繚繞了整個的柴房。

    趙蘭香次第地夾了小半碗的豬肚、豬腸、豬rou下去，拿捏好火候，等待湯滾起來了，才用勺子撇開浮在湯面的干辣椒，笑著讓人夾rou吃。

    “三丫，快快快，你先來?！?/br>
    她封住了爐子，爐內(nèi)火紅的炭微微地熄了些火焰。

    唐清率先吃了一塊豬rou，第一感覺就是辣，排山倒海地撲來鮮極的火辣，辣味伴隨著豬rou的細嫩口感將rou的鮮推到了極致，嫩得滑口，火候剛剛好，多煮一會老，少煮一分則生。他眼疾手快地夾了第二塊豬rou出來。

    豬肚又脆又有嚼勁，韌勁十足，鮮辣可口。

    “好吃、好吃……辣死人了！”

    唐清嘶嘶地倒吸涼氣，默默地打開自己到供銷社買的紅糧大曲，粗瓷大碗盛著清亮的酒液，酒香縷縷地飄散開來。他也給賀松柏滿上了，周家珍紅著臉也要了一點點。

    愉快又暖融融的氣氛蕩漾在破舊的屋子里，大家埋頭顧著吃，滿足而又快樂，吃了這頓仿佛一年的辛苦勞累都不算什么了，這樣豐盛的晚飯令人幸福、深刻得令人回味無窮。

    滿足得唐清甚至幾十年后依舊記得那頓鮮辣的火鍋，它給他下鄉(xiāng)清苦的歲月增添了一分美好，令人懷念……

    賀松柏吃一塊rou，喝一口酒，又嚼幾?；ㄉ?，只感覺這輩子最幸福的事也不過如此了。

    他漆黑的眼默默地撇了幾眼笑意盈盈的對象，美酒佳肴兼之心愛的對象，他胃口極好，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

    趙蘭香還想他多吃點rou來著，后世吃火鍋的哪里還有人吃飯來著，別人都忙著吃rou就他最傻氣，光吃飯！

    她瞥了眼大姐，大姐會意地使勁給弟弟夾rou吃。

    賀松柏連忙搖頭，“夠了夠了?！?/br>
    人生哪里能一次就那么的滿足的，福氣用一點就少一點，他嘗點甜味沾沾嘴就夠了，他只希望留夠了遺憾還有下次下下次、還有更多更多……他不能太貪心了。

    老天爺總不會平白讓人滿足個夠的。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平生君：emmmmm……為什么不吃rou光吃飯？

    香香其實只是想喂飽你

    柏哥雙手撐下巴深沉道：她心疼我

    平生君：噫，你這只心機狗！

    第87章

    寒冬臘月，柴房外邊呼呼地掛著冷風(fēng), 但是屋內(nèi)卻一片溫暖祥和。

    趙蘭香吃得渾身就流汗了, 忍不住脫下了外套。她淺淺地飲著唐清帶來的紅糧大曲, 清冽香濃的白酒配著火辣的紅油火鍋吃, 很快她就不勝酒力了。

    她小口地抿著牛奶解酒，笑吟吟地道：“希望明年日子更紅火！”

    唐清說：“希望明年咱們還能圍在一起痛快吃rou大口喝酒！”

    周家珍說：“希望明年大隊豐收！”

    賀松柏猶豫了一會, 才舉起粗瓷碗和他們依次碰了碰, “希望……明年順順利利?！?/br>
    賀大姐笑著也比劃道：“明年……家人身體健康?！?/br>
    大家忍不住對明年許下期望, 趙蘭香同時也在心里默默地許愿：希望賀松柏，萬事如意。

    唐清帶來的酒水大瓶濃度也高，幾個女人僅僅沾了一點, 剩下的他也不藏著掖著，徑直地給自己和賀松柏滿上。

    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勸酒：“多喝點罷！”

    這個豬雜火鍋吃到最后, 大伙都吃得滿嘴流油, 肚子圓鼓鼓地滿足而暢快。桌上一堆摞得高高的骨頭，他們連熬湯底的筒骨也撈出來把骨髓啃得一干二凈。

    唐清酒量淺, 只喝了小半瓶就倒頭醉在桌前。他白皙的面龐壓著桌子, 壓出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周家珍和賀大姐收拾飯后的狼藉, 見了這個唐知青喝成這樣都忍不住搖搖頭。

    周家珍說：“蔣麗回去了, 大概他心里也不太痛快?！?/br>
    賀大姐笑笑, 沒有說話。

    她送走了周家珍之后，捧著一堆的布料回了屋子。李大力已經(jīng)吃完了屬于他的晚飯，他吃的是用老高湯燉的豬肚面, 面條滴了幾滴油，煮得香噴噴的，面上還臥著一只豬蹄。

    吃得他肚子滿滿的飽，油水很豐厚。

    他說：“吃完了？”

    賀松葉點點頭，在煤油燈下挑起針線安靜又細致地縫起了衣服。李大力靠在床邊，雙手也在縫拉鏈、釘扣子。

    他的手干慣了粗重的農(nóng)活，長了一層又硬又厚的繭。但干起這些細致活的時候，也毫不含糊。復(fù)健的這段時間里，他能沉下心來枯坐著花一整天的時間縫衣服，以期自己還能產(chǎn)生點作用，而不是個累贅。

    他很快縫完了拉鏈，又釘好了紐扣。

    “過來，早點歇息?！?/br>
    他命令道。

    賀松葉抓緊縫完了她手里的活，熄了油燈摸黑走去床邊，身體一側(cè)歪落入了丈夫溫暖又強健的懷抱中。

    李大力含糊地親著她，摸著她的面龐，道：“你不要這么累，我現(xiàn)在也會縫衣服了?！?/br>
    賀松葉摟住了他的脖子，親昵地蹭了蹭他微微長起胡茬的下巴。

    鼻息間都是他強烈的男人的味道，他的身軀火熱又強健。賀松葉雖然每天伺候大隊的牛，卻也抓緊時間見縫插針地做衣服，每天做一套，掙一塊錢的手工費。日子過得一點都不累還反倒日漸地充實，她摸著丈夫結(jié)實的身體，心底愈發(fā)地甜。

    他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臘八過后，日子過得平淡又清閑。趙蘭香抓緊時間做過年的喜餅和福糕，這些東西在年前可全都是緊俏貨，供銷社賣都賣不過來。

    無論是窮了一整年的農(nóng)民、還是緊巴巴節(jié)衣縮食過日子的城里人，過年前都不計較這一分一厘的錢了，過年用來甜嘴兒、走親訪友的餅子一定要買上一點兒。這種“高檔”的糕點，買回去了倍兒有面子，提著幾塊供銷社買來的點心人走路都帶風(fēng)。

    趙蘭香趁著這段沒有農(nóng)活干的日子，連續(xù)做了十天的點心，每天做上個三十來斤，趁著回家之前把自己的腰包都掙鼓了。

    梁鐵柱每天給豬場放完哨就來拿她的糧食，趙蘭香勤快地干活連帶著也讓他也掙了不少。

    他擦了擦汗，高興地道：“咱們的糕點很好賣啊，就是你自己一個人做太辛苦了，每天都要趁夜做?！?/br>
    趙蘭香笑著說：“反正白天也沒活干，做完了我就睡個回籠覺，愛睡到幾點睡幾點?！?/br>
    除夕前三天，她最后蒸了滿滿一籠年糕，壓成點心狀，撒上芝麻碎。留十斤給賀家慢慢吃，十斤送給梁鐵柱，十斤送給李忠。年糕是蘇式做法的，施以桂花調(diào)香，香甜糯口。冷冷的天能存放很長一段時間也不壞，吃的時候下鍋抹上點油、醬，還能煎著吃。

    趙蘭香說：“我聽柏哥兒說你們豬場宰了幾只豬是嗎？”

    梁鐵柱點點頭。

    “他們以前養(yǎng)豬忒不講究，為了天天都有豬殺，大豬小豬都混在一起養(yǎng)。咱柏哥兒這回換了飼料把豬都分了欄養(yǎng)，投喂的飼料份量也不一樣，中豬很快就長大了，百來斤，也不算重。不過年前的豬rou價錢飚得很高，柏哥兒說不如早點殺了，趁著年前掙上一筆?！?/br>
    趙蘭香叮囑道：“凡事小心，注意安全?！?/br>
    這句話梁鐵柱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不僅趙蘭香說，他婆娘也整天說。

    他應(yīng)了下來，“你回家也要注意安全?！?/br>
    除夕前的兩天，趙蘭香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出發(fā)，她離開前等了又等，卻等不著賀松柏。周家珍和唐清都來接應(yīng)她，讓她收拾快些。

    她知道這幾天他在忙著殺豬，整個養(yǎng)豬場只有他和另外一個殺豬師傅頂著，很辛苦。她想了想快速地寫了一封簡短的信留下，用那枚花瓶壓著。

    天灰蒙蒙地亮，賀松柏剛干完活滿頭大汗地從殺豬場那邊趕回來，他站在對象的門口，不用敲也知道里邊人去樓空了。

    因為屋子里的油燈是熄滅的。

    他煩躁地揉著自己漸長的頭發(fā)，推門走進了對象的屋子，躺在她涼掉的仍然浸著她的味道的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