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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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趙蘭香去青禾鎮(zhèn)里買了一斤豬rou,糧站新進(jìn)了一批富強(qiáng)粉,鎮(zhèn)里的居民天還沒亮就排起了長龍。趙蘭香上完工再去買已經(jīng)是買不到了。她兜里揣夠了錢,卻沒地方花,這讓習(xí)慣了后世想買就買的趙蘭香頗為不適。 周家珍說:“沒有富強(qiáng)粉了,買其他的成不?” 來一次縣里要花三毛的車票錢,往返六毛。她可舍不得白花了這筆冤枉錢,她替趙蘭香rou疼得不行。 最后趙蘭香也沒有拘好壞,買了一袋建設(shè)粉。國家按照面筋含量、精細(xì)程度區(qū)分面粉的質(zhì)量,富強(qiáng)粉是最好的,相當(dāng)于一號粉,建設(shè)粉其次。 她把三十斤的糧票交給了售貨員,除了錢和糧票之外她還遞了一個小本子過去,給糧站的負(fù)責(zé)人勾畫一筆。 七十年代市面上是沒有光明正大的糧食銷售的,全由國家統(tǒng)購統(tǒng)銷。城鎮(zhèn)的非農(nóng)業(yè)戶口按照人頭分糧食,農(nóng)村戶口年底由生產(chǎn)隊(duì)分糧。下鄉(xiāng)前馮蓮就擔(dān)心女兒很有可能掙的公分還不夠養(yǎng)活自己,便把自己的糧油供應(yīng)本交給了女兒, 她每個月能分到三十五市斤的糧食,待遇非常優(yōu)渥。一般城里的居民月均分到的糧食在30~35市斤。馮蓮所在的學(xué)校福利好,給老員工漲了五斤的月供糧食。 上個月趙蘭香用掉了三十斤的糧食,吃了二十斤又存了十斤。糧油本里富余的五斤的份額借給了周家珍。 趙蘭香一口氣買了三十斤的面粉的行為,讓周家珍倒吸了一口涼氣。 趙蘭香絕對是周家珍見過的最闊氣的有錢人無疑了,她每次買糧食總是不帶眨眼的,吃的花的也處處闊氣,每次來鎮(zhèn)里都買豬rou,還愛挑瘦的買。要知道肥rou可要比瘦rou價值高多了,肥rou可以榨油,又好吃,炸得脆嫩嫩的甭提多香了??墒勤w蘭香偏偏要豬rou、油分開買,忒講究了。 不過輪到要買豬rou的時候,闊氣的“有錢人”趙蘭香發(fā)現(xiàn),要按照她昨天的那種速度吃rou,很快父母給寄的rou票就要見底了,她的眉頭微不可見地?cái)Q了起來。 其實(shí)并不是趙永慶和馮蓮給的份額不夠多,而是趙蘭香的胃口儼然已經(jīng)非同以往了,來到鄉(xiāng)下以后她隔三差五地吃點(diǎn)rou解解饞。對于后世頓頓吃rou的趙蘭香來說當(dāng)然是節(jié)約了,但對比起習(xí)慣了物資匱乏有啥吃啥的18歲時候的趙蘭香,卻是顯得鋪張浪費(fèi)了。 周家珍看見趙蘭香又提起腳步往副食品店走去,趕緊扯住了她:“咋還買豬rou,昨天的那些吃完了?” 趙蘭香回道:“吃完了?!?/br> 雖然rou票花得多了她心疼,但她肚子里的饞蟲已經(jīng)咕嚕地叫囂了,人活在這世上為的不就個吃字。好活賴活,一日三頓。以往十八歲的趙蘭香沒見過世面也就算了,現(xiàn)在的趙蘭香可是經(jīng)歷了過幾十年時代變遷的時代老人了,骨子里的保守節(jié)約早就被新時代的精神改變地透徹了。 最后,她大膽地割了……一斤rou回去,半斤豬大腸和半斤豬腳。 周家珍眼睜睜地看著“闊氣趙”買完豬rou后,又拐去去供銷社買了點(diǎn)丁香、rou蔻、八角、桂皮……等等香料,醬油、白酒、陳醋等等也買了一些。趙蘭香四平八穩(wěn)地將列好的購物單子折好放入兜里。要買的東西太多,她怕自個兒給忘了。 上輩子的趙蘭香雖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一掛人,但當(dāng)年為了討好蔣建軍,當(dāng)一名賢惠淑良的軍嫂,她苦練廚藝,只為給辛苦訓(xùn)練回家的他吃上一頓可口的飯菜。隨著時間的增長,她的手漸漸地被磨出繭子,手掌變得粗糙,她做的飯菜整個大院沒一人不說好。油熱了菜一下鍋,那從廚房溢出的香味直勾得四面八方的人嘴饞。 后來趙蘭香嫁給賀松柏,賀家還有個吃貨大姐,兩個人正好湊到了一塊。一到周末,賀家的廚房就彌漫著香氣,賀松柏都被她喂肥了一圈。 她在單子上列了三十余種香料,到處搜刮只買得到單子上的一小部分。趙蘭香也沒有氣餒,畢竟縣城里的經(jīng)濟(jì)條件和物資水平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城里,能買得到一半都不錯了。 趙蘭香這一趟可謂是滿載而歸,周家珍也捎帶地扯了兩尺土布準(zhǔn)備做夏天的衣裳。她家的條件跟趙蘭香是沒法比的,但她心態(tài)很好,下鄉(xiāng)了那么多年自個兒也攢了一筆小錢,不愁吃穿。 只不過快到了適婚的年齡,從來沒煩悶沮喪過的周家珍頭一次發(fā)愁了。 她真的要在村里扎下她的根嗎? 她瞅了眼大包小包提著的心滿意足地回大隊(duì)的趙蘭香,頭一次羨慕起她的年輕和活力了。 …… 周家珍幫趙蘭香把一袋白面背回了賀家老屋,趙蘭香拿出了三丫給她留的野果子犒勞周家珍。這種紫黑的果子叫捻子,成熟的時候清甜甘美,漫山遍野都是。三丫去山上打豬草的時候能帶回一兜,沒有糖吃的三丫把它視為珍貴的寶貝,年年都盼著夏天快點(diǎn)來,山里的捻子快些熟。 很顯然周家珍也愛極了這種水果,她驚喜地連吃了一大抓,吮吸地指尖都沾滿了它的汁液也不在乎,吃完后她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 “你咋摘得到的,我前幾天去山上揀柴火都見不到它了,被人摘禿了?!?/br> 在山上打慣了豬草的賀大姐和三丫,把山里的寶貝都摸熟透了。 趙蘭香只是笑笑,給她倒了杯水。 周家珍咕咚咕咚喝了兩大碗的水,打了個飽嗝,“想不到這賀家雖然窮是窮了點(diǎn),這幾間老屋倒是挺實(shí)在的。雖然我的話你不愛聽,但是賀家的人啊真的是——”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趙蘭香的房間,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搖了搖頭走了。 這時趙蘭香提著一副的豬大腸正準(zhǔn)備到井邊清洗,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了蹲在自留地里給菜苗澆水的男人,豌豆苗順著爬滿了籬笆,遮掩住了他高瘦的身軀。 他看見趙蘭香投來的驚訝的眼神,冷漠地撇過了頭。 第9章 趙蘭香想著剛才的話有可能被他聽得清清楚楚,有些尷尬,正想跟他解釋些什么,但她想起了關(guān)于他和潘雨鉆過玉米地的傳言。 她便也收回了視線,平靜地走到井邊打水。 她需要主動地改一改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尤其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賀松柏這個習(xí)慣,她得順其自然慢慢來。趙蘭香不得不承認(rèn),十九歲的賀松柏跟四十歲的老男人之間存在的差距宛如天塹,四十歲的時候他們能相濡以沫,恩愛甜蜜。 并不代表著十九歲的他們能順順利利在一起,一切自有定數(shù)。趙蘭香這次下鄉(xiāng)來到他身邊的真正目的,是阻止他進(jìn)監(jiān)獄,而不是上趕著跟他戀愛結(jié)婚的。 這般想著,心有所念的趙蘭香忽然豁然開朗,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臭烘烘的豬大腸被她用鹽粒搓得干干凈凈,洗完了大腸她又仔細(xì)地洗豬蹄。刀子細(xì)心地刮起豬蹄,十根拇指揉捏著像跟它按摩一般。白里透著紅的豬蹄在清澈的水下顯得十分可愛。饞rou饞得厲害的趙蘭香甚至都迫不及待地用她的香料趕緊煨熟它。 半斤的豬蹄其實(shí)rou并不多,砍成塊也就零星的幾顆而已。但是囊中羞澀的趙蘭香,只能暫時按捺住自己饞rou的心。 所幸這兩樣?xùn)|西除了費(fèi)點(diǎn)rou票之外,其余的都很劃算。一斤大腸兩毛錢,豬蹄一毛錢。她特意挑了肥瘦均勻的豬蹄,想來天色還早,燉個五香豬蹄還來得及。 賀大姐還沒有收工,賀家做晚飯的時間還沒有那么早,她借用了賀家的爐灶鍋頭。 她用水焯了一遍豬蹄,用酒、醬油漬上半小時。接來下一頓鍋頭旺火加油加姜片煎炸,香料被她用紗布包好做成一個香料包投入小鍋里,豬蹄放入小鍋慢火細(xì)燉。燉到水差不多干成膠著狀,豬蹄也變得油光紅亮了。 鍋里的水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她心滿意足地嗅著絲絲縷縷上升的香味蓋上了鍋蓋。 賀三丫先回到家了,她放下背上沉重的豬草,嗅到香氣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柴房。這是一股濃郁得霸道的香味,餓的人聞到了肚子愈發(fā)地感到如絞痛般的饑餓。賀三丫嘴里的涎水直流,她看見了柴房里的趙蘭香像是震驚呆了,貪婪地看了兩眼,扭頭就跑到院子里灌了自己一大碗的水,咬著一把曲曲菜合著水喝。 正在專心炒菜的趙蘭香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小妮子嚇了一跳,跟著看見她趴在井邊喝生水吃野菜,不由得有些看不過眼。 她把小孩領(lǐng)進(jìn)了柴房,小鍋蓋掀起,八顆伶仃的豬蹄rou被燉得軟爛甜蜜,油潤地泛出光亮。她給和三丫取了一只碗出來,用筷子夾了一顆吹了吹放到她的嘴巴前吹了吹,放到碗里。 “吃吧?!?/br> 賀三丫露出一條白白的糯米牙,埋下頭跟小獸似的啃了起來,吧嗒吧嗒地嗦著手指頭。她沒有絲毫的扭捏,并不懂成人世界復(fù)雜的規(guī)則。她受慣了人的冷眼,被人揍了也不哭,怯生生的麻木得像是沒有感情的木偶一樣。 然而只要對她稍微好一點(diǎn),她黑黢黢的眼睛里燦爛的笑容就跟灶頭的火苗一樣暖。她吃完了以后臉埋在碗里嘿嘿地傻笑了,使勁兒地舔了舔碗里留下的味道。 賀松柏喂完豬回來之后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光線昏暗的柴房里,小火舌溫溫吞吞地舔舐著小鍋。跳躍的火苗將蹲在灶頭的女人勾勒得極為溫柔,他那個傻丫圍在人家跟頭吃大米吃rou。 一切都很和諧,除了三丫跟著女人一塊吃rou。 他沉下了臉,喊了聲三丫。 “誰讓你白吃人東西的?” 換聲期的青年低沉沙啞的聲音里帶著不能遏制的怒意,他兩步三步跨到了賀三丫的跟前,一只手抄起了她夾在嘎吱窩下,一面沉著臉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幾張分票放到桌上,聲音硬邦邦地說: “以后不要隨便給她東西吃?!?/br> 趙蘭香的身體不由地后挪了兩步,賀松柏臉上的兇意,給她一種他要打人的感覺。 然后他真的揍了賀三丫一頓,打著她的屁股打開了花,讓她站在墻角。不過賀三丫被揍慣了,皮忒瓷實(shí)。雖然挨了大哥一頓揍,但是好歹吃上了兩顆豬蹄rou,直到站墻角的時候她都吧嗒著嘴,使勁兒地想著豬蹄的那股香味。 實(shí)際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豬蹄,她哪里認(rèn)得豬蹄是什么滋味?這個可憐的孩子一年到頭吃豬rou的機(jī)會都少。后來這頓吃不飽的豬蹄,成為了賀三丫一生難忘的味道。 趙蘭香又好笑又好氣,走到賀松柏的面前說:“給她吃東西的人是我,她一個小孩子懂什么,你要不要干脆連我也一并揍算了?” 賀松柏站在原地,只感覺一種難堪的難過蔓延了全身。他也多么想讓他可愛的meimei痛痛快快地吃頓飽rou啊,她從生下來就沒吃過頓好的,兩三個月大就沒有奶喝了,是大姐用紅薯磨成粉混著水喂她長大??墒撬鬯览刍顠炅嗣馗苫睿卜植坏揭活D飽飯吃。 只怪老天爺讓她們托生在賀家,白白跟著他遭了一堆的罪。 賀松柏黑黢黢的眼珠子蒙上了一層灰,他只看了趙蘭香一眼,轉(zhuǎn)身鉆入了柴房。大掌抓了兩把糙米,開始做起了賀家的晚飯。 趙蘭香覺得剛剛他的那一眼,竟然令她有種心陡然一碎的感覺。 …… 晚上賀大姐回來的時候,賀三丫在墻角下笑嘻嘻地叫了她一聲。 趙蘭香把炒好的豬大腸和豬蹄都拿了出來,給他們都呈了一碗飯,她笑瞇瞇地說:“昨晚白吃了你們一頓飯,今天一塊吃吧。” 賀大姐連忙擺擺頭,昨天那頓飯雖然對于他們來說算是豐盛的了,因?yàn)槊追诺帽绕綍r充足。但仍是寒酸得不行,哪里能跟趙知青擺出來的這些rou啊飯啊比的? 趙蘭香已經(jīng)是夾了幾筷子的大腸到賀大姐的碗里,含笑地說:“這些雖然是rou,但都是豬下水不值幾個錢,大姐你就放心地吃吧!” 這份情誼太貴重了,賀大姐感動又感激地看著趙知青,她用熱水把大米飯泡軟了端進(jìn)里屋給祖母吃。全家人一旦有了點(diǎn)好吃的東西,總會先留給她吃。趙知青買的這些大米全是精細(xì)糧,軟得嚼在嘴里像是會化開一樣,又軟又滑,有股淡淡的甜味。不像他們吃的糙糧,咯得喉嚨生疼。 賀大姐愧疚又滿足地吃完了一頓飯,這頓飯幾乎是她這輩子從來沒有嘗過的美味,趙知青吃完后,她把裝菜的碗都刮得干干凈凈的給meimei吃。除了賀松柏之外,這一晚賀家一家人都吃得很飽很滿足。 晚上趙蘭香洗澡的時候,賀大姐摸著黑來到她的房間,把一疊錢放到了趙蘭香的桌上,小心翼翼地用那枚青瓷色的花瓶壓著。 這些錢正好是昨天趙蘭香交的“房租”。 作者有話要說: 賀松柏看起來像狼狗,其實(shí)他是小奶狗,可憐的小奶狗 第10章 趙蘭香回到房間后看見了桌上好好放著的那疊零散的錢,擦拭著頭發(fā)的手不由地一滯。 煤油燈暗淡的燈光投在她素凈的臉上,她看著這些錢不由地抿了抿唇。這個家太窮太窮,窮得超乎趙蘭香的想象。連三餐都吃不飽的人還談何幸??裳裕w蘭香覺得她應(yīng)該開始做點(diǎn)什么,好改善改善這個家庭窘迫的境況。 賀三丫和祖母躺在床上,她幸福又滿足地舔舔嘴巴。 “阿婆你吃了rou嗎?” 老人家把孫女摟在懷里,枯柴般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吃過哩?!?/br> 那顆燉得軟軟爛爛的豬蹄,美好的滋味讓老人家想起了賀家沒沒落前的光景。那時候家里的傭工丫頭成群,有吃不完的好菜好rou,還有穿不完的綾羅綢緞……伴著這些美好的回憶,老人家沉入了香甜的夢鄉(xiāng)里。 …… 趙蘭香一大清早被派去玉米地施肥,她擔(dān)著灶底灰,等社員挖開一個小小的坑就鏟一把灶底灰埋下去。 這時候的玉米已經(jīng)發(fā)出等人高的芽桿了,缺肥缺得很厲害,趙蘭香不怕臟不怕累,最怕的就是玉米葉下暗藏的毛茸茸的蟲子。她三步一個轉(zhuǎn)身,視野之內(nèi)準(zhǔn)能看得到蠕動的蟲。這種酸爽的滋味,比讓她手腳磨出血泡還要折磨人。 這時的她從自己的袖口中翻出了一條不知什么時候爬過來的毛毛蟲,渾身打了個激靈。 “趙jiejie!” 賀三丫從滿眼翠綠的玉米桿中鉆過來,拿兩個棍子眼疾手快地把趙蘭香手上的蟲子夾進(jìn)了她的竹筒里。 趙蘭香抹了一把冷汗,“你怎么來了?” 她摸了摸賀三丫滿是熱汗的腦袋,小丫頭老實(shí)地把手里的竹筒遞了上去,肥大的竹筒里面糾纏著一堆蠕動的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