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流得了這一口酒水，頓時(shí)覺得自己活了過來，身上也有了些力氣。他虛弱地問:“我這是，中毒了……？”

    齊墨低下眼眸，道:“是，是那妖獸的毒。我學(xué)識(shí)疏淺，分辨不出是什么毒……只能給你壓制一些了。”

    寧不流艱難抬手，捂住臉，悶悶道:“你若是都學(xué)識(shí)疏淺……這世間便沒有幾個(gè)博學(xué)之人了罷。真是倒霉催的?！?/br>
    齊墨道:“莫怕，解藥定然就在這傳承之中，我會(huì)找到的。”

    寧不流揮揮手，道:“找到了有什么用……”他頓了頓，喘了口氣，才繼續(xù)說:“找到了，這傳承也該沒了?！?/br>
    不會(huì)的。

    齊墨眼眸微微閃動(dòng)，話到嘴邊，卻道:“那我們邊快些走罷?！?/br>
    寧不流“啊”了一聲，道:“等等，等等再給我喝一口?！?/br>
    齊墨無奈，只能又喂了他一些酒水，道:“可別喝醉了?！?/br>
    寧不流道:“放心罷，我從小就是酒罐子里泡大的，喝不醉?！?/br>
    一邊說，一邊打了個(gè)酒嗝，當(dāng)即捂住了嘴。

    齊墨:“……”

    齊墨沒有辦法，只能嘆了口氣，繼續(xù)往前走。

    他們現(xiàn)在還是沒有出那宮殿之中，但是已經(jīng)從那走廊中走了出來。

    此時(shí)，他們走的地方，就是一處宮道模樣的地方。

    兩邊都有紅色高墻，玉石鋪路，墻頂還有一片璀璨星空。

    那星空自然是假的，是有無數(shù)靈石、星隕石被鑲嵌在這一片廬蓋頂部，做出燦燦夜色。

    寧不流道:“我們到哪里了……”

    齊墨道:“不知曉，沿著路一直走，該是有個(gè)地方的罷?！?/br>
    這紅色高墻上，也刻著無數(shù)揮舞長劍的人影。細(xì)細(xì)看來，就覺得他們似乎是鉆到了腦子里一樣，孜孜不倦地?fù)]舞長劍，一直舞完一套劍法，便就消失了。

    齊墨把劍法暗暗記下，寧不流也是覺到了這一點(diǎn)，默默看了半晌墻壁，嘆氣:“唉，真難啊?！?/br>
    他此時(shí)此刻深恨自己曾經(jīng)不曾好好習(xí)劍，勉強(qiáng)把劍法記下，卻也有些不得要領(lǐng)。

    齊墨道:“慢慢看，不用急。這一條路上刻著的，都是這一套劍法?！?/br>
    實(shí)際上，能看懂這劍法已經(jīng)算是很不錯(cuò)了。真仙使劍，每一劍都有無數(shù)玄奧，是絕世殺招。

    若是真正領(lǐng)悟，可連越三階斬殺大能。

    這一套劍法，實(shí)則只是一劍。真仙將其化簡為繁，再化繁為簡，便是為了方便后人領(lǐng)悟。

    而若能領(lǐng)悟，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

    寧不流還不知曉這些事情，他努力把劍法印在腦海中，手心癢癢，想要拔劍揮舞一番，卻礙于身體，與現(xiàn)在的時(shí)機(jī)，無力作為。

    齊墨聽他長吁短嘆，不由好笑，又拐了另一條路。

    寧不流便不再嘆氣，轉(zhuǎn)而去記新的劍法。

    然而這一次，他們卻是有些倒霉了。齊墨還沒走多久，就覺得背后忽然一陣震動(dòng)，蹄子落在玉石磚上的清脆聲音毫不掩飾。

    寧不流被齊墨放下，護(hù)在身后，道:“哇，又是什么東西？”

    齊墨道:“是真仙特意放置其中的歷練妖獸，這些妖獸……都不是什么好東西?！?/br>
    寧不流皺起眉毛，道:“你不是戒殺生么……你破戒了？”

    齊墨沉默許久，輕輕“嗯”了一聲，他慢慢拔出寧不流的劍，道:“佛修好慈悲，可真仙習(xí)劍。”

    劍，是用來殺人的。

    這些妖物算不得人，還罪孽深重。但是以佛修視萬物平等的觀念來看，差得也不遠(yuǎn)。

    寧不流一時(shí)怔愣，他張了張嘴，不知為何，心中卻忽地傳來一股苦澀滋味。他吶吶道:“你……會(huì)被罰么？”

    齊墨搖搖頭，沒有說話，寧不流也不知道他到底會(huì)不會(huì)被罰，只聽見他道:“不流，看著。”

    他話音一落，那妖物便從岔道中沖出，顯露出模樣來。

    那是一頭兩人高的牛，雙眼赤紅，背峰高高聳立，一身青皮，頭上沾血，角上還有半塊染了血的布料。

    寧不流臉色微變，他道:“它食人！”

    齊墨卻淡定自若，那蠻牛經(jīng)過一小段時(shí)間的沖刺，速度迅疾如驚雷，幾息時(shí)間，便竄到了齊墨身前！

    “傻和尚！”寧不流心驚膽戰(zhàn)，見齊墨就站在那里不動(dòng)，不由焦急出聲。

    尖利的牛角近在咫尺，似乎下一瞬就能插入齊墨心口，把他頂飛出去。

    齊墨與寧不流的焦灼完全不同，他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冷靜。

    僧人手臂微動(dòng)，揮出一劍。

    臉上沒了那種普度眾生的悲憫，反而是一種冰冷無情的淡漠。

    寧不流看得直接呆住。

    這一瞬，什么蠻牛、傳承，什么報(bào)仇雪恨的打算，都隨著僧人的動(dòng)作飛到了九天云外。

    他身上帶著一股特殊的韻律，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變化，都能引動(dòng)大道共鳴！

    那一劍似是極快，又似是極慢。

    似是鋒利至極，又似是綿軟無力。

    其中內(nèi)藏?zé)o數(shù)種變化，似乎只是孩童隨手一劍，有無數(shù)破綻可以擊破?？赡闳羰钦J(rèn)真去看，便又覺得他身周的破綻都不是破綻，自有一股圓潤自在的味道。

    這并不是什么繁瑣優(yōu)美的劍招，極簡極快，卻又因?yàn)橘N合大道，顯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

    美。

    實(shí)在是美極了。

    寧不流癡癡地看著齊墨收劍回鞘，動(dòng)作干凈利落，唇瓣微動(dòng)，道:“傻和尚，你可真好看啊……”

    齊墨:“……”

    第159章 瘋魔可成佛（十三）

    齊墨:“……我讓你看的是劍招?！?/br>
    寧不流夸贊道:“嗯， 你用劍的時(shí)候真是好看！”

    齊墨:“……”算了，你開心就好。

    寧不流又被齊墨背了起來，他還沉浸在那一劍中不可自拔，戳著齊墨的肩膀， 問道:“傻和尚，你什么時(shí)候會(huì)的劍??？”

    而且劍術(shù)造詣還極為不凡。

    寧不流雖然沉迷美色， 不可自拔， 但是基本的理智還是在的。

    齊墨揮劍時(shí)，那妖物就像是被歲月侵蝕一般， 在那一瞬間停頓下來， 隨后從頭開始， 風(fēng)化成沙。

    甚至那妖物身邊的玉石地磚，都受到了一些牽扯，變得坑坑洼洼。

    齊墨頓了頓，一時(shí)之間不知道怎么回復(fù)他。寧不流見他沉默，連忙道:“若是不想說，不說就是了， 我就隨便問問。”

    齊墨“嗯”了一聲， 遲疑了片刻，道:“……劍， 是我小時(shí)候?qū)W的。”

    寧不流稀罕地?cái)]了一把他光滑圓潤的腦袋， 道:“咦？我還以為你自小就在清凈寺呢?！?/br>
    齊墨低低“嗯”了一聲，道:“我家中出了些事，機(jī)緣巧合， 便拜入了師父門下，成了佛修?！?/br>
    寧不流摸摸他的腦袋，覺得手感非同一般，又忍不住捏捏他的臉，扯一下，松手:“唉，你也算是個(gè)孤家寡人了……不如咱倆湊合湊合，拜個(gè)把子？”

    齊墨:“……”

    寧不流道:“我就說說，你別當(dāng)真?！?/br>
    齊墨:“……哦?！?/br>
    語氣里居然還有那么一絲絲的失望。

    寧不流捏著他的耳垂，笑嘻嘻的說:“了緣大師，你是不是特別想和我拜把子啊？”

    齊墨沉默著，他說:“沒有。”

    若是按照兩家交情，他們現(xiàn)在也該是勝似親生的兄弟了，可惜遭逢巨變，叫他相認(rèn)的話都不敢說。

    哪怕是佛修，也不是見到一個(gè)人，就會(huì)對他這么好的。

    寧不流不覺這一點(diǎn)，繼續(xù)喋喋不休，逗得齊墨兩條長眉都擰了起來。

    寧不流哈哈大笑，他道:“哎呀，你也不知道發(fā)發(fā)脾氣……總是這么悶著，你心里不窩火嘛?！?/br>
    齊墨呼出一口氣，道:“出家人講究……”

    “別說別說，不想聽?！睂幉涣髯铑^疼這些說教，捂住他的嘴，轉(zhuǎn)移話題道:“我還是下來走罷，你給我喂了什么，身上沒那么難受了。”

    齊墨動(dòng)了動(dòng)嘴唇，寧不流察覺到手心的柔軟觸感，連忙取開手，還諂媚地給他掐了掐肩。

    齊墨道:“也沒什么，是一粒解毒丹，但也只能暫時(shí)壓制一二?！?/br>
    他說到這里，皺起了眉，道:“但是也只能壓制三日到五日不等，需得去真仙殿中求一粒解藥，咱們得快些了?！?/br>
    寧不流道:“好吧，好吧！那你放我下來先，咱倆跑著走，反正有你在，這里的妖物也傷不到咱們?！?/br>
    齊墨有些猶豫，但是還是聽話地把寧不流放了下來。

    寧不流腳踩到實(shí)處，跺了跺腳，只覺神清氣爽，道:“行了，行了，我沒事了，走罷。”

    齊墨猶豫了一番，還是取出了一枚留影石，把高墻上的劍法記錄下來，道:“留著給你以后用?！?/br>
    寧不流拍拍他，“嘿，好兄弟。”

    兩人達(dá)成共識(shí)，就選了個(gè)方向，一路往前走，終歸是能走到頭的。

    這一路上來sao擾他們的妖物自然數(shù)不勝數(shù)，大多都被寧不流砍死，寧不流對付不了的，才由齊墨出手。

    這么幾次下來，寧不流居然是進(jìn)步神速，甚至有些突破筑基后期的氣象。叫齊墨頗為欣慰。

    兩日后，他們終于脫離了那曲曲折折，似乎永遠(yuǎn)走不完的宮墻。轉(zhuǎn)而來到了一片古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