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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和離之后在線閱讀 - 第85節(jié)

第85節(jié)

    還真是怕兒媳餓著,寧氏不停地給容嫣夾菜。瞧得對面夫人們愕然不已。寧氏想來孤傲的人,居然對兒媳這般殷切,也不知道這容嫣到底好在了哪。

    容嫣謝過母親,方道不必費心照顧她了,便瞧見宮殿里跟在皇后身邊的姑姑直奔這邊來了,站在二人中間。容嫣以為是來找母親的,哪知她一開口便道:“您可是左副都御史虞大人的夫人?!比萱厅c頭,她福身笑道:“皇后娘娘喚您來殿里同坐,夫人,請吧?!?/br>
    請自己?容嫣覺得莫名其妙。這可是她第一次入宮,誰都不認(rèn)識更何況是皇后,再說她不過一個小小的三品誥命,何德何能要皇后來請。

    她怔住,看了眼身板的寧氏,見寧氏蹙眉微微點頭,她只得跟著姑姑去了。

    容嫣謹(jǐn)記徐氏和寧氏的囑咐,沉靜施禮,垂目恭謹(jǐn)?shù)溃骸懊鼖D容氏,拜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愿娘娘年年歲歲金安,千秋康健?!?/br>
    皇后點頭,笑應(yīng)了聲“坐那吧!”便讓姑姑將她安置在東側(cè)靠近主位第三位。

    感覺右邊人好似一直在盯著自己,她也側(cè)目瞥了一眼,視線對上,原來是首輔荀夫人。她一張臉扭曲著,目光中的嫌惡之意不能瞧出。然容嫣不為所動,依舊坐得四平八穩(wěn),心安理得。

    皇后請她進來的,她何須要躲。

    可她越是鎮(zhèn)定,荀夫人越是瞧不順,思及寺廟的事,心還是堵得慌。那日吃了虧不說,回到府上被荀正卿聽聞,給她和荀瑛好頓數(shù)落,直道她沒個婦人該有的德行,到處惹是生非。

    往日這事多得去了,也沒瞧他氣憤,哪里是德行的事,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虞墨戈。真不知他堂堂一個首輔,怎就這么忌諱他!

    瞧瞧,連皇后也對他的夫人另眼相待。

    荀夫人嘀咕,低下一眾夫人們也暗自揣度,越發(fā)地覺得容嫣秘不可測了。

    “都說虞大人寵妻了得,今兒一瞧,虞夫人國色天香,容嫣殊勝,換了本宮都瞧著好不憐人呢?!被屎罂粗萱绦Φ?。

    容嫣頜首施禮?!澳锬镞^獎了,妾身慚愧?!闭f著,她抬起眼皮看了眼,這才瞧清了皇后的容色。

    皇后今年不過二十五歲,雖也是絕色,可瞧著要比實齡滄桑得多。聽聞太子去世那年她不過二十一歲,卻一夜間華發(fā)早生,她是哀痛至深。容嫣不禁起了悲憫之心,不過再望去,皇后的雍容典雅中,除了沉斂再瞧不出其他了。如是,她淡定中那股子母儀天下的氣度在她身上散發(fā)得淋漓盡致。

    僅僅是這雙眼容嫣也瞧得出,風(fēng)輕云淡的表面下,她內(nèi)心絕不是個簡單的。

    “虞夫人有孕在身,怕是不能飲酒吧。來人,給虞夫人換了可口的湯來。天熱,不若來些酸梅湯吧?!比绱思毿模墒亲屓萱淌軐櫲趔@,皇后解釋道:“你來之前虞大人便想法尋著我宮里的主管,道是你有孕在身,非要囑咐仔細照看。既然話到求這了,我能不給他這個面子。真是,這寵妻都寵到我宮里來了。原只知少將軍驍勇,在戰(zhàn)場運籌帷幄,還不知私下里也是這般細心?!?/br>
    說著,皇后又笑了。笑得容嫣略窘,而下面的婦人們不禁嘖舌。

    呵!真是寵妻寵到新境界!不過朝拜而已,又不是領(lǐng)罰。也不知道顧忌著點,誰不知道帝后之間的矛盾,虞墨戈這不是往人心口上撒鹽么!虧得皇后是個大度,不計較的。

    不過話說回來,皇后能忍,看來對虞墨戈也頗重視啊……

    容嫣心里也畫著魂兒,唯是淡笑,算過去了。她瞧著眼前的酸梅湯,抿了口,便聽聞殿外清越如鈴,恍若天籟的聲音喚了句?!癹iejie,真過意不去,妾身來晚了?!?/br>
    大伙齊齊望去,門外者紛紛揖禮,容嫣猜到了,這便是皇帝的心頭寵,邵貴妃吧。

    邵貴妃一入殿,容嫣不禁瞄了她一眼。然僅這一眼,便讓她明白為何皇帝寵她久而不衰。邵貴妃是美,而一個美卻根本描述不了她的驚艷。有人竟然生得如此明艷逼人,一笑一顰間嫵媚得幾近于妖,妖媚得網(wǎng)絡(luò)人心,綿綿得似中了毒似的,看了還想看,想她一直如此才好。

    與皇后散發(fā)出的雍容氣度不同,邵貴妃是一種精致道讓人不敢靠近的凌然氣場。

    邵貴妃淡淡與皇后道了聲喝,都未及皇后發(fā)聲,她兀自坐在了西側(cè)宴席的主位上。就是容嫣好奇的那個位置。原來是她……

    皇后沒說什么,宴席繼續(xù)。邵貴妃有意地朝對面荀夫人瞥了眼,二人對上,荀夫人眨眼頜首,恭敬舉了舉酒盅。邵貴妃淡然回了個笑,可霎時間這個笑便僵住了,她陡然瞧見了荀夫人身邊的容嫣。

    邵氏足夠美,美到她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可眼前這位,卻不得不讓她多看幾眼……

    “這位是……”她聲音悠揚挑聲問。

    皇后循視望去,笑道:“是新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夫人……”

    “左副都御史?”邵貴妃不客氣地打斷了皇后的話?!澳强墒侨钒?,何德何能可以入殿坐在這個位置上。”對容嫣,她也沒客氣。

    “是我請進來的?!被屎蟮馈!胺蛉藥г兄?,虞大人有求,我便讓那個她入門方便照顧。怎么,這也要事先通知meimei一聲嗎?”

    語氣平和,可這話里不無諷刺。不過邵貴妃不介意,臉皮薄在后宮可是熬不住的。她乍聽到虞大人微愣了一下,隨即歡笑道:“瞧娘娘您說的,聽著好似我多不講理似的?!闭f著,斟酒自罰,只言是為遲到賠禮。

    皇后再沒說什么,宴席繼續(xù)。

    教坊司新排了樂舞,容嫣的心思卻都在對面邵貴妃身上,聽多了她的傳言,總是忍不住望向她。

    瞧著邵貴妃的心思好似也并不在樂舞上,一手搭在酒壺上,一手捏著白瓷酒杯擺弄,時而上,時而下,心不在焉。忽而,她好似察覺出有人再看她,透過舞者,瞥了一眼,正和容嫣對上。

    容嫣一怔,只見邵貴妃唇角蜿蜒媚笑,伶人便隔斷了二人的視線,再繞開時,她已經(jīng)站在皇后面前了。

    “……敬您杯酒,愿您皇恩永駐……”容嫣聽不清聲音,瞧著邵貴妃的口型,她好似說的是這些。說罷,她給皇后斟了酒……

    依舊是那白瓷杯,依舊是那翡翠酒壺……

    容嫣莫名地緊張,心慌亂不已,說不清這感覺從哪而來,唯是盯著二人目光錯也不錯,像似要把二人看穿了。

    皇后始終面帶微笑,朝下面掃了眼,視線對上了容嫣,隨即笑著朝她頜首,示意她過來。容嫣耐著莫名的忐忑上前。

    “邵貴妃身子不適,敬了酒便要回了。今兒你頭一次見貴妃,不若也敬貴妃一杯吧?!被屎蟮溃f著看了眼身邊的姑姑,姑姑把皇后面前的酒遞給容嫣。

    容嫣有點莫名其妙,皇后喚自己只是為了讓自己給貴妃敬酒?用不著吧,下面那么多命婦,自己無足輕重,為何要讓自己敬酒?況且她方才還道自己不宜飲酒的……

    容嫣不解,卻也接了過來。

    邵貴妃也納罕不已,手里的酒杯捏得越發(fā)地緊了。她蹙眉看著容嫣,目光稍低落在她手里的酒盅上,隨著容嫣漸漸抬起,她目光也跟著一步不離。

    容嫣心慌,只覺得這酒杯在手里越發(fā)地燙了。猶豫間,方開口喚了聲“娘娘……”皇后忽而想起什么,懊惱道:“瞧我,忘了你不能飲酒了。”說罷,下意識去接容嫣手里的酒杯,二人誰都沒握住,酒灑了出來,浸濕了二人的手。

    姑姑趕緊去給皇后擦手,容嫣也緊張地道歉,唯是邵貴妃一臉的冷漠,事不關(guān)己……

    皇后看了眼緊張的容嫣,含笑道:“無礙,是我沒拿穩(wěn),不管你事。你且先回去吧?!?/br>
    容嫣遲疑施禮,垂目小步向后挪著退下,然還未回到座位,便聽姑姑尖聲喚道:“娘娘,您手怎么了!”

    第89章 威脅

    這一聲喚,把殿堂上眾人的目光引了去。只見站起的皇后, 右手沾了酒的地方紅了。姑姑朝著堂中一喝, 樂舞皆停, 伶人悄無聲息地朝外退, 不過侍衛(wèi)把門口圍住,哪個也別想離開。

    這架勢可有點大了,容嫣與貴妃站在皇后面前,三人成為焦點。

    寧氏和徐氏在殿外, 透過侍衛(wèi)間的縫隙好似看到了容嫣的身影, 登時心都提了起來, 冷汗直流。要知道, 這可是皇宮啊——

    容嫣捏著空酒杯恭謹(jǐn)沉默,貴妃輕哼了聲,事不關(guān)己地拎著翡翠酒壺,搖曳轉(zhuǎn)身而去。

    “貴妃娘娘請留步!”錦瑟姑姑冷漠道。

    貴妃扭頭剜了她一眼,嫵媚中透著陰柔的狠厲。可錦瑟不為所動,接過容嫣手里的酒杯, 上前幾步討貴妃的酒壺。

    邵貴妃這會兒算明白了。瞪著錦瑟姑姑斥道:“什么意思?皇后娘娘不過紅了手而已, 你討我酒壺作甚?難不成她手紅, 還與我這酒有關(guān)。呵, 這是懷疑我下毒了?”她目光冷冽地瞟著皇后, 一字一頓道。

    說罷,目光倏然一轉(zhuǎn),對上了身側(cè)席位上的昱榮郡主。昱榮嚇了一跳, 卻見貴妃一把奪走了她面前的酒盅,把里面的半盅酒一揚,隨即舉起手中的翡翠酒壺斟滿,在睽睽眾目下一飲而盡。

    她把酒盅口朝著淡然的皇后,冷道:“如何?”

    眾人驚訝于邵貴妃的灑脫,可皇后表情依舊沒有一絲波瀾,如神祗般地鎮(zhèn)定。錦瑟卻笑不上眼地對著邵貴妃施禮,從容道:“即便如此,奴婢仍是需要您的酒壺?!?/br>
    邵貴妃怔?。‰S即秀眉一擰,咬牙切齒地道了句:“拿去!”便將那壺遞了過去。

    錦瑟伸手去接,還沒碰到,只聽一聲脆響,酒壺墜地,碎了。

    酒液沿著寶相花栽絨地毯流淌,可沒流多遠,便被寧夏編織的這張厚重的地毯吞浸了,尋不著痕跡。

    邵貴妃鳳眼微瞇,眼尾張揚地上挑,挑釁地得看著錦瑟,及她身后那個穩(wěn)坐于主位上的后宮之主。

    到底她是皇帝的寵妃,囂張慣了,沒人奈何得了她。

    錦瑟咬緊牙關(guān),袖籠里的拳捏緊了,大喊一聲:“傳太醫(yī)!”

    ……

    好好的千秋宴被攪得氣氛冷如臘月寒霜,皇后示意容嫣坐。不過邵貴妃還站在,容嫣不至于不懂禮數(shù),站在一側(cè)靜候。

    太醫(yī)來了后,檢查了皇后的手,又撿起容嫣的酒杯及錦瑟送上來的破碎翡翠壺碎片嗅了嗅,中指蘸了些嘗嘗,登時眉頭皺起,肅然道:

    “這酒里加了生南星?!?/br>
    生南星?容嫣可不懂這些,但瞧著貴妃突變的臉色,她也覺得不好。

    “生南星微苦,雖有毒但毒性小,是祛風(fēng)祛風(fēng)止痙,活血化瘀的良藥。少服無礙,更何況只是皮膚接觸,按理不該如此……”太醫(yī)喃喃道。

    皇后聞言長出了口氣,淡然道:“常人服用有益,可對我不行,我自幼便服不了這劑藥,兒時險些因此喪命。起初是服用不得,自打嫁入端王府有了小世子后,更是連碰都碰不得了?!?/br>
    “沒能將皇后藥物禁忌謹(jǐn)記于心,下官失職,請皇后降罪?!碧t(yī)叩拜惶恐道。

    “這怨不得大人。”皇后淡笑,示意他起身?!岸际窃缧┠暝谕醺l(fā)生的事了,入宮后你未能了解也情有可原,不知者無罪,不怪你。倒是貴妃你……”話未完,她撩起眼皮瞥著邵貴妃。

    不知者無罪,知者甚至是故意為之者,豈不是罪無可赦了?

    這僅僅是碰到了手,若飲下去,那真是后果不堪設(shè)想。

    要知道邵貴妃雖地位不如皇后,她可是比皇后還早兩年入的端王府呢。但凡留點心,這事她不可能不知,何況她向來將皇后視為眼中釘。

    且不說這些,方才她神情忽變的那一瞬,便已經(jīng)說明一切了,她是知道的……

    “不是我!這生南星不是我放酒中的?!鄙圪F妃解釋道。

    皇后盯著她不語,目光銳利到讓人有種赤裸裸暴露在她面前的感覺。邵貴妃眉頭緊蹙,急了?!熬剖俏艺宓?,可這不是我放的,還說不上是誰蓄意陷害。”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用嗎?”皇后淡然道,“你若覺得咱們可以徹查!”

    “我說了不是我!”邵貴妃大聲喝道,隨即神色一冷?!澳闳羰遣恍?,那便請皇帝來評評理!”

    “好?!被屎髴?yīng)聲,語氣平靜得可怕。“不必請他,你我同去建極殿!”說罷,由小宮女?dāng)v扶著從主位上走下來。

    這事可大可小,事件未清晰前,眾人自然都走不了?;屎笳徣萱逃性校菜貙幨仙磉吷宰餍???缮圪F妃不干了,吼道:“她也得去!她也逃不了干系!”

    容嫣心驚,卻也反駁不得。倒是皇后哼笑道:“怎么?還想找個人推脫嗎?酒是你斟的,是錦瑟遞給她的,她可有機會?況且你手里的翡翠壺她更是連碰都沒碰到?!?/br>
    這些邵貴妃何嘗不懂,無言以對。還不如這酒直接讓皇后喝掉呢!如是更省心!她冷瞪了容嫣一眼朝門外去了。

    皇后款款而下,經(jīng)過容嫣身邊,貼在她耳邊用只她能聽到是聲音道了句“謝謝。”便頭也沒回也去了。

    人雖走了,可眾人一個個還是忐忑不安。那可是皇后啊,她的安危系于一國,誰若想害她,不要說自己的命不用要了,怕是九族也不保啊。

    容嫣能理解她們的心情,這不是個現(xiàn)代法治社會,如果一旦牽扯后宮隱私,皇室隨便找個人出來承擔(dān)這一切,她甚至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好在事發(fā)生在今日,眾目昭彰,這么多人的嘴可沒辦法堵。只怕皇帝想包庇貴妃也難了……

    想到皇后方才的那句“謝謝”,和所經(jīng)歷的一切,容嫣莫名心涼,冷颼颼地。

    見她呆愣不語,寧氏以為她嚇著了,攬著她肩悄悄安慰。容嫣笑笑。

    “沒事?!彼懒司?。直覺告訴她,不僅她沒事,今兒誰都不會有事,除了邵貴妃……

    若不其然,匆匆一個時辰,錦瑟姑姑便帶著御前的人來了,言道大家受驚,請各位回去。昱榮郡主忍不住問了錦瑟兩句。

    錦瑟冷笑,道了句:“多行不義必自斃?!北阍贈]言其他了。

    不過這一句,大伙都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