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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和離之后在線閱讀 - 第81節(jié)

第81節(jié)

    “謝過,不必。”容嫣語氣銳利,拒絕。

    秦晏之神色有點(diǎn)急,脫口道:“嫣兒……”

    “人家都說不必了!”荀瑛咬著牙道了句。他居然還喚她“嫣兒……”

    說罷,她又似笑非笑地望向容嫣,悠然道:“您放心。我們不會幫他們的,不但不會幫,昨個叔父還提到這事,他極是反感。他們不是想要為了春闈想結(jié)識翰林嗎?不必了,我們替他們省了。因為只要有我叔父在一日,你兄長便永遠(yuǎn)也別想榜上有名!”

    容嫣一口氣屏住,臉色黯得可怕。

    她是不希望有人幫容伯瑀一家,但是,這算做懲罰,是種恨鐵不成鋼的懲罰。自己對他們冷漠也好,無情也罷,他們始終都是一家人。就像提到寧氏一般,容家是她的根,她可以懲罰他們,但是外人不行!

    容家是對不起自己,可無論她如何報復(fù)他們,那是自家的事;但在外,她就是見不得人家瞧底了容家,尤其是惡意的。

    虞墨戈憂心,驀地握住了妻子。容嫣含笑拍拍他手,示意自己無事,長出了口氣,唇角彎起笑不上眼道:“那我便謝過您了,首輔大人能對這般小事上心,我還真是受寵若驚啊?!?/br>
    話里不無諷刺,虞瑤聽出來了,也哼了聲:“這叫什么?睚眥必報?當(dāng)今首輔便是這般氣度啊,領(lǐng)教了?!?/br>
    虞瑤嘴夠狠,窘得荀瑛和孟氏竟無言以對。秦晏之深嘆,不想在糾纏,便拉著荀瑛道:“咱們走吧?!?/br>
    走?憑什么。荀瑛橫眉瞪了他一眼,甩掉了他的手?!靶∈??對你而言是小事,但對我而言關(guān)乎一生。都已經(jīng)和離了,憑什么還要糾纏不清!”

    容嫣突然笑了,目光卻冷若冰霜?!暗降资钦l糾纏不清?我承認(rèn),我叔父去找秦大人是他們的錯。但秦晏之你沒錯嗎?既然沒關(guān)系了,你為何要見他們?你明知道這京城有我,有英國公府,有葉家,更有昌平侯府,怎便要你來幫?你有家室,還要參合到我們家中,你說說到底是誰糾纏不清?”

    “你別把事都推到他身上!”荀瑛急迫地道了句。她到底還是護(hù)著他。

    其實荀瑛何嘗不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秦晏之的舊情不滅,可他畢竟是自己的夫君,于是只得把這氣撒在容嫣身上。

    容嫣理解她這心思。對愛人恨不起來,便恨起她來了。她無奈哼了聲,道:“您把心思浪費(fèi)在這等事上又何意義呢?這不是小事又是什么。有這精力您不若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關(guān)心關(guān)心秦府。您知道今兒是秦家二夫人您婆婆的誕辰嗎?您知道每年中秋無論秦晏之多忙他都要回通州闔家團(tuán)圓,次日給母親過壽嗎?”

    “還有秦翊,您真以為入國子監(jiān)是對他好?以秦翊的學(xué)識能力,日后絕不會在他兄長之下,您就把他送到國子監(jiān),不經(jīng)科考,到頭來只混得個七品京官嗎?”秦翊是原主一手帶大的,對他的感情甚至追及容煬,她心疼他?!扒仃讨?,你當(dāng)初帶秦翊入京的目的是什么?你便這么容易就把他放棄了?”

    這話說得秦晏之愧疚,修眉高聳,沉默不語了。

    荀瑛沒理,無話可對。一旁的孟氏瞧著夫妻二人不甘心了,目光赤.裸.裸直視容嫣,鄙夷道:“知道這些又如何,又不是他們秦府的丫鬟。你倒是知道得真清楚,可結(jié)果呢?伺候五年還不是連個孩子都生不出,被人棄!”

    虞瑤可不干了,陰測測地哼了聲:“到底誰生不出孩子還不一定呢!”

    這話一出,孟氏氣得直拍案,想要反駁可若提起秦晏之納的勾欄姨娘生了孩子,她又開不開口。兩人眼珠子瞪得老大,誰氣勢也不減對方半分。

    容嫣想說什么,胃里一陣翻騰,差點(diǎn)沒嘔出來。她努力平復(fù)壓了下去,卻問身邊虞墨戈驀地道了聲:“可是不舒服?”

    她含笑搖頭?!皼]事,喝點(diǎn)水便好了?!?/br>
    “臉色這般差還說沒事。”他摸了摸容嫣的額頭道。

    哪有這么嚴(yán)重。容嫣想推開他,卻如何也推不開。他忽而攬住她,握在她腰間的手越發(fā)地緊了。

    “你總是這般忍著,前個也是,昨個也是,叫你請大夫你又不肯,非得讓我擔(dān)心不可。你若出了事,叫我如何是好?!庇菽暾Z調(diào)越發(fā)地深切,聽得出寵愛之音。可他越是這樣,容嫣越糊涂。

    “得虧今兒來的是寶靈寺?!彼又?,全然沒在意容嫣納罕的眼神。接著回頭對曲水道了句:

    “去,把清一大師請來?!?/br>
    第84章 公開

    清一大師年近八十,皈依前他曾是太醫(yī)院院判, 醫(yī)術(shù)高超。先帝剛繼位時, 喜得愛女, 小公主生來健康, 忽而一日哭鬧不止,其母嫻妃忙召喚御醫(yī)入宮。

    小公主的身體狀況太醫(yī)院都有記錄,無甚異常,想來是不外乎腹痛傷寒。清一大師留了私心遣自己愛徒去了, 本是想為他創(chuàng)造機(jī)會, 結(jié)果這一去他便再沒回。公主不但沒救成, 還被卷入了后宮的紛爭中。

    清一大師無限愧疚, 痛失愛徒的同時更感后宮陰私。于是辭官,皈依佛祖尋一方清靜……

    大師給容嫣把脈,房中靜得呼吸聲可聞。孟氏不屑,只覺得是他們小題大做,借題發(fā)揮罷了。怎地?說不過便拿身子不舒服當(dāng)理由。查,便讓他們查, 瞧他們能查出什么來, 總不至于還要把這毛病怪到自己頭上吧。

    看著眉心平和的大師和煞有介事的丈夫, 容嫣似乎有點(diǎn)懂了。果不其然, 清一號過脈, 雙手合十,慈眉善目地道了句:“阿彌陀佛,恭喜虞夫人?!?/br>
    “如何?”虞瑤憂心問。

    大師笑了, 平和道:“虞夫人有喜了?!?/br>
    話一出,在場人都愣了。虞瑤既驚又喜,兩腮抽搐得不知是哭是笑。她挑著高音又問:“確定?真的是?肯定是?”

    “是?!贝髱熆隙ǖ??!安贿^脈象不算太穩(wěn),許是因為心跳過快。虞夫人,要注意飲食,切忌動怒,不然對孩子不利。”

    再未言語其他,清一大師含笑退下了。直到他離開,對面人也沒反應(yīng)過來——

    她懷孕了?!

    孟氏怎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這也太突然了吧,突然到她不敢相信,突然到想起方才的話心里懊糟不已。跟著自家侄女婿五年不孕,嫁與虞少爺不過月余人家就懷上了?還真是諷刺。然再看看自家侄女,心里堵了口氣。

    她賭氣,有人比她還堵。

    秦晏之胸口悶得喘不上氣,連心跳都停止了,若不是因為它隱隱發(fā)痛,他真的覺得他心已經(jīng)不在了。

    其實還不若不在——

    人總是想得明白,可行動跟不上腦子。他無數(shù)次告訴自己要放棄,但每每見到她,抑或聽聞她的消息,他還是會下意識緊張。到底還是心不死吧。他甚至希望時間可以倒流,那么他如何都不會放手。但事實是,老天沒給他這個機(jī)會。

    他以為自己娶妻便可以放下她,然而卻一錯再錯。人不是能夠取代的,當(dāng)初的容嫣取代不了汝蕓,如今的荀瑛也取代不了容嫣。秦晏之突然覺得這像個解不開的詛咒,他總是活在懺悔中,他心尖人一次再一次地離他而去。

    說實話,他無數(shù)次在夢里幻想她還可以回到自己身邊,他們重新開始。但在此刻,夢徹底碎了,她和虞墨戈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分開了,他們有了血緣牽連。

    為什么自己沒能和她留下個孩子,如果那樣,她也不會走吧……

    秦晏之心痛得要死,神情扭曲,臉色越發(fā)地難看了。瞧著丈夫這副表情,荀瑛何嘗不痛呢。不過她不是為秦晏之,是為自己,她是可憐自己……

    父母離世,她被叔嬸養(yǎng)大,雖待她如親生可她明白荀正卿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心里只有他自己。外人看來他如何寵自己,甚至讓自己嫁給傾慕的秦晏之??蓪嶋H呢?他還不是想籠絡(luò)秦才讓她嫁的。

    所以自幼生長在這種環(huán)境中,荀瑛盡可能地活得恣意,用恣意的方式取悅自己,所以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但如今卻敗在了容嫣面前……

    她想要秦晏之,秦晏之的心始終掛在前妻身上;她想要個孩子牽住他,卻偏偏求而不得,連昨晚唯一一次同房都是她用幾張羊皮紙換來的!難得她要如此換一輩子?

    眼見著面前恩愛的夫妻,荀瑛越發(fā)覺得自己可悲,一股酸楚涌上來她委屈得想哭。

    自己到底哪錯了?老天要這么懲罰自己……

    荀瑛覺得不公,越想越揪心,眼淚竟真的啪啪地掉了下來,一對一雙,看得好不傷心。

    孟氏驚住了,眉頭一皺拉著寶貝侄女道:“瑛兒啊,你,你這是怎的了?”她實在搞不清狀況,只見侄女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容嫣,她似嗔似疼惜地勸道:“怎這么沒出息,不過懷孕而已,你也會懷的。你們才成婚幾月,這才剛開個頭而已,來日方才啊。我們還拜了佛不是,佛祖會保佑你的……”

    “嗬?!睂γ嬗莠幫蝗焕湫β暎S后一本正經(jīng)道:“我怎記得方才有人說,‘這人不行,拜了菩薩也沒用’啊?!闭f著,彎眉看了眼容嫣,拍著她手道:“看看,還真是準(zhǔn)啊!該有的就會有,不該有的就是求佛也求不來。再者佛祖向善,可不是誰都保佑的?!?/br>
    捅刀子誰不會啊,嘴皮子都耍不明白不是白和山東那些員外夫人打諢這么些年了!

    虞瑤字字狠厲,孟氏氣得牙根直疼,要知道她夫君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出門誰不得對她低眉順目地,還頭一次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婦人戳脊梁骨!

    孟氏是荀正卿發(fā)妻,她父親是江西老家的縣丞,當(dāng)初荀家落魄,若非看中荀正卿秀才之身也不會嫁與他。不過荀正卿成器后并沒做出拋棄妻子的事來,而是接到身邊。因此,當(dāng)初先帝大為贊賞。

    可即便如此,孟氏到底不是大家閨秀,這些年再如何做功課,也不過就是學(xué)了個姿態(tài)而已,本質(zhì)難改。她一旦被激怒,便什么都不管不顧了。

    “不就是揣了個孩子有什么好得意的!懷了算什么,能生得下來才是本事!”

    “荀夫人!”

    虞墨戈大喝,聲如洪鐘。別說房里,就是外面被夫人們遣去趴門聽信兒的小丫鬟們都驚得心一顫,磕在門框上,差點(diǎn)沒撲進(jìn)去。

    他瞥了眼門口,慵然地靠向椅背,微揚(yáng)的下頜滿是不屑,他勾了勾唇,然這笑卻冷得讓人心涼。他捻著手里剛為妻子斟了水的茶鐘,寒聲道:

    “荀夫人,我敬您是首輔夫人,故而一忍再忍。怎地,我娶妻生子礙著您了嗎?您自家的事您回去說,犯不著在這無理取鬧。況且大伙可都看著呢!”

    說罷,他給九羽個眼神,九羽冷漠走到門前,手一揮門猝不及防地被打開。幾個偷聽的小丫頭都驚住了,一動不敢動。她們身后還站了幾位前來拜佛的夫人,見門開了立馬想逃,可腿還沒邁出去便被孟氏瞧了個正著。

    兵部右侍郎家的王夫人昨個中秋還與夫君去拜訪了首輔,這會兒和荀夫人撞上,她尷尬諂笑,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瞧著這幫長舌婦,孟氏心里更是翻騰了。狠瞪了她們一眼,卻聞虞墨戈又道:

    “我知道您有氣,可您管不住自家女婿,沒必要把氣撒到我們身上吧?如此是非不分,您丟得可不是您自己的臉。要知道首輔大人無論在朝在野可都是寬以待人,您這……”

    他話意猶未盡,可任誰都心明凈地。孟氏窘,尤其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她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了,不由得銳勢收斂,目光無措。

    可虞墨戈并沒打算結(jié)束,話既然開了,便索性說個痛快。

    “礙著我妻子身世,你們不就等著看笑話嗎?好啊,我巴不得您看呢,有妻絕世無雙,誰不愿炫耀?!闭f著,他深情含笑,掃了眼雙頰略紅的容嫣,握住了她的手又道:“我知道,你們都好奇這京城的姑娘我哪個沒見過,可卻哪個也入不了我的眼,除了我妻。您想問我為什么?我還偏就不告訴你們!您猜去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虞墨戈笑容驟然消失,微瞇的雙眸散出幽寒的光,本來還是慵然不羈的模樣,霎時間氣勢凌人,清冷得帶了肅殺之氣。

    “往后誰如是再在我妻兒面前說一句不中聽的,便別怪我不客氣!”

    說罷,他陡然用力,把手中的茶盅朝桌面一扣,再松開時茶盅沒了支撐隨著裂痕噼啪地碎開,容嫣驚得去拉他的手。虞墨戈淡笑搖頭,示意無礙,扶起她離開席位出去了。

    一眾圍觀之人還堵在門口,虞墨戈瞧著他們頓了片刻。他脊背挺拔,陽光打在他硬朗的輪廓上,竟清冷矜貴得帶了不可褻瀆的仙氣似的,再加之方才的那些話,這會兒大伙連直視都不敢。哪個聽不出來他那話是說給誰聽的,還不是他們……

    不過虞墨戈卻忽而笑了,頜首對大家點(diǎn)頭道:“待我妻生子,諸位可要賞臉來喝喜酒??!”說罷,也不待眾人反應(yīng)過來,攙扶著妻子帶著一隨從走了。

    如是,看來這虞家少夫人是真的懷上了?眾人驚忡,眼見著二人消失在了去往天王殿的路上,他們又不謀而合地紛紛瞧向堂里窘迫的荀夫人一家。視線對上秦晏之時,都不禁撇了撇嘴。

    成婚五年不孕,容家大小姐背負(fù)了好些年不生育的名聲,還因此和離。可偏偏地人家剛進(jìn)虞家門便懷上了。瞧秦晏之那懊惱的模樣,他這會兒悔了吧!讓人家夫君指著鼻子羞辱了吧!他們甚至想起虞家姑奶奶剛才的一句話來。

    “到底誰生不出孩子還不一定呢!”

    不對,秦晏之有個姨娘來著,不是生了個兒子?

    大伙突然又想起來了,不過片刻便意味深長地眼神交流了一番,彼此心領(lǐng)神會:勾欄里的女人,鬼才知道那孩子是誰的種!

    虞家三少夫人這孩子懷的好啊,不但給自己正了名,反手便是一巴掌,響,亮,脆!

    人心反轉(zhuǎn)就是這么快,容嫣的流言早被人傳爛了,如嚼久的甘蔗便沒滋沒味的。然眼下不同了,這一巴掌打得人心思又開始活泛,不過這次被推到浪尖上的可是眼前這位秦侍郎了……

    孟氏窘,但更怕。她哪想到會有這么多人圍觀,這回丟人丟大發(fā)了。今兒被人折了顏面,本還想著報復(fù)虞家不成,便讓虞瑤夫君吳知府吃吃苦頭,不然他們不曉得自己得罪的是誰。

    可眼下,別說報復(fù),若是吳知府明個出門摔了個跟頭,大伙都得聯(lián)想是荀府朝他腳底下扔了石頭故意絆倒的——她是動不得他們了。

    動不得不說,這事若是讓荀正卿知道了,回去還指不定如何挨罵呢……

    孟氏懨懨走了,荀瑛看了眼夫君,瞧著他凝起的眉心知道他還未從方才那幕回過神來。她暗自冷笑,她終于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她錯便錯在選錯了人!

    ……

    虞瑤的傳播力比朝廷的邸報還快還廣,下晌到家,沒到晚飯時間,英國公府上下沒人不知道三少夫人懷上了。及至晚飯時分,老夫人徐氏特地把大伙都聚在一起用餐,一時間正堂里竟比昨個中秋還熱鬧!

    自打上次吃了虧,袁氏有所收斂:一是這家她還得待,二是她那“不靠譜”的夫君第一次對她發(fā)了威,她終于明白原來他們虞家人的根都是一般的。

    她端著酒杯諂笑道:“恭喜國公爺,您可又要抱重孫子了?!?/br>
    虞鶴丞聞言,平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可不對,那可是他久盼的重孫啊,還是虞墨戈的孩子,他不是要那孩子當(dāng)世子的?怎就瞧著他這般淡定呢?

    袁氏不解,卻也沒往心里去,轉(zhuǎn)而又給寧氏斟酒恭賀。然出乎意料的是,居然連寧氏都從容得讓人驚詫,這她便不能再不往心里去了。

    她捏著酒杯百思,瞬間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