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當(dāng)了夫人的面，少不得強(qiáng)堆出笑來，替自己辯護(hù)：“夫人，mama，沒有這樣的事，我怕夫人跟姑娘在屋里說些私密的話，進(jìn)來反叨擾了，因此才在外間守著，夫人也沒叫茶，我如何敢進(jìn)呢？”

    程夫人沉下臉來。

    業(yè)mama上去踢了丁香一腳，后者登時就跪下了。

    “你還犟嘴！一向府里的規(guī)矩你都拋到腦后了是不是？哪有客來不奉茶的道理？該避諱時得避，得使喚處得自覺！若都跟你似的這樣起來，屋里也不用擺人了！”

    說完，業(yè)mama毫不留情地賞了丁香二記耳刮子，瞬間丁香的臉上就腫成一片。

    珍娘的笑凝在了臉上。

    她本意不過戲弄下丁香，給她心里添添堵罷了。因她對自己敵意太深，又總?cè)四９窐拥仄哿枳约?，但并沒想給她招下這么大一場禍，更沒想讓對方挨打。

    “好mama，”珍娘起身走到丁香和業(yè)mama中間：“消消氣，看我面上，別打了！丁香jiejie也不是故意的，才我來時，一時都伺候得好著呢！人總有疏忽的時候，就饒她這一回吧?！?/br>
    業(yè)mama看了程夫人一眼，后者幾不可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若不看姑娘份上，今兒非得讓你跟芙蓉似的，先進(jìn)柴扉里反省幾日再說！”業(yè)mama說著，又踢丁香一腳：“還不快起來，眼見就要掌燈了！”

    丁香去了，臨走時頗有深意地看了珍娘一眼，有不服，也有感激，不過更多的，還是絕望。

    珍娘在心里搖頭嘆息。

    “業(yè)mama，你叫人去安華客棧說一聲，撿上好的廂房留一間，一會姑娘要過去的?！背谭蛉朔愿赖?。

    業(yè)mama心領(lǐng)神會，又問：“夫人，凈房里水已擺下了，可就進(jìn)去？”

    程夫人嗔道：“偏你會守規(guī)矩，雖每日這時都是沐浴時間，可這會子有客，怎不知機(jī)變？”

    珍娘忙笑道：“夫人也太客氣，就讓我伺候夫人吧。”

    程夫人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將珍娘露在外頭半截手臂看了一眼：又白又滑，細(xì)膩圓潤。還泛著青春期特有微光。

    “這又是何必，這又是何必！”夫人將這話連說兩遍，業(yè)mama忙接上話來：“我叫丫鬟進(jìn)來，姑娘這里寬坐就是！”

    珍娘推說要出來吹吹風(fēng)，借機(jī)走了出來。

    程夫人看著她的背影，悄悄問著業(yè)mama：“你才出去，可避著老爺?shù)娜藳]有？”

    業(yè)mama點(diǎn)頭：“夫人放心，前面的人我一個也沒叫知道，才問了小廝，老爺還在外書房待客呢！又新收了驛站一包折子，估計(jì)晚上不會下來了?！?/br>
    程夫人點(diǎn)頭，心里卻有些失落。

    業(yè)mama叫個未留頭的小丫頭跟著珍娘：“領(lǐng)姑娘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去，飯得了叫你們！”

    小丫頭清脆地應(yīng)了一聲，笑嘻嘻地對珍娘道：“姑娘請吧！咱們不如去池水邊，這會子涼快，風(fēng)從水面來，又有荷香，可好？”

    珍娘笑著點(diǎn)頭：“難為你想得周到，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頭回說：“叫間兒，姑娘有事只管吩咐我就是?！?/br>
    兩人一路看花賞景，果然走到水邊，見綠樹陰濃，滿園樓臺盡入水面，荷葉在水中央聚成片，隱隱發(fā)出清香。

    “姑娘來這里！”間兒小鹿似的靈巧，在太湖石階上連跳幾下，蹦上一條石橋，遠(yuǎn)遠(yuǎn)看去，直通向一間小亭。

    走進(jìn)去，只見四圍是水，只有一條石梁橫跨著，在亭上遠(yuǎn)遠(yuǎn)地望去，堤岸上一帶，綠柳成蔭，老槐盈盈，若此時日頭西斜，真是清風(fēng)裊裊，胸襟為暢。

    珍娘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間兒話，小丫頭嘴倒挺快，倒豆子似的說了一堆。

    夫人老爺如何恩愛啦，老爺在京里時如何不戀美色啦，人家送來的姨娘不得不收，卻空放著啦，幾個兒女都是夫人所出啦，等等，等等。

    珍娘默不作聲地聽著。

    既然如此，夫人就不該對自己有畏懼之意，更不該對那些閑話推波助瀾。

    “原來程老爺夫人，如此恩愛有加，怪不得外頭留言雖盛，夫人只是穩(wěn)坐如山呢！”珍娘有意試探間兒。

    間兒不知這話該如何接了。

    她剛才說的話，都是業(yè)mama提前教好的，若珍娘不服呢，就再說得親昵些。

    可業(yè)mama卻沒教自己，若姑娘只管附和著該怎么辦？

    被珍娘拿眼逼著，間兒不得不開口，聲音猶豫：“這是自然了，我們老爺，只是喜歡夫人那樣的，美色什么的，“忽然她想起一句話來，仿佛聽mama們提過，這時便匆忙拿來一用：”姑娘難道沒聽過，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老爺喜歡的，是夫人年輕時那樣清冷勇悍的性子，一般女子哪有？”

    珍娘忡然變色。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程夫人會如此顧忌自己！為什么程老爺會對自己青眼相加！

    全在清冷勇悍那四個字上！

    原來自己現(xiàn)在的行事風(fēng)格，正是程夫人年輕時的路數(shù)！

    暮色四起，間兒看不清珍娘臉上的表情，猶自念叨：“。。。如今夫人年長，又身披霞帔頭帶鳳冠，自然不好比年輕時候，不過老爺不是那種容易變心的人，夫人總說。。?！?/br>
    珍娘暗中咬緊了牙關(guān)！

    空xue從來不來風(fēng)，留言源頭亦有影！

    “姑娘，姑娘！”一個婆子手里提了燈籠，匆匆向亭上趕來：“哪里尋不著姑娘，原來在這里！間兒快請姑娘回去，夫人已更衣完畢，就等姑娘回去開飯呢！”

    正文 第143章一唱一和

    回到正廳時，珍娘果見程夫人換了打扮。

    許是因?qū)φ淠锓判牡木壒剩蛉祟^上珠翠卸了大半，只插了兩對金簪，一只大鳳釵早卸了，金累絲松竹梅歲寒三友梳背兒靠后攏著。

    身上清清爽爽著一件牙色底子刺繡鑲領(lǐng)銀白暗紋綢面對襟褙子，藍(lán)色偏襟對眉豎領(lǐng)襖子，系一件月白魚鱗細(xì)褶裙，倒比濃妝時顯得精神許多，亦看得出，夫人年輕時確是有幾份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