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寧也剛好到陸宵灼辦公室，從家里帶了早飯，兩人正要一塊兒吃，看到譚景升，便招呼他：“吃了嗎？要不要一起？”

    譚景升糾結(jié)了一夜的心情，頓時就有些微好轉(zhuǎn)，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啊，正好沒吃呢?！?/br>
    陸宵灼看他坐了下來，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也沒再說什么。直到吃完飯之后，顏寧去扔垃圾了，這才開口：“商會可疑的高層，你怕是也沒什么數(shù)吧？”

    “哪那么容易？”譚景升苦笑一聲，“我這些年幾乎就沒有參與過商會的任何事務(wù)，這些人什么脾氣，平時什么樣子，我一無所知。反倒是這群老狐貍，將我的行為習(xí)慣早就摸了個透徹，現(xiàn)在最被動的，反而就是我了?！?/br>
    陸宵灼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就知道是這樣。你也別犯愁了，我從其他方面入手試試看?！?/br>
    譚景升便問：“有什么收獲沒？昨天晚上商仁說什么了嗎？”

    “確定了一點(diǎn)，莫蓮跟夏晨晨，關(guān)系匪淺。這事兒，就得請你四叔好好來跟我說道說道了，莫蓮是他只拍到戲院去，給夏晨晨當(dāng)廚娘的?！标懴普f道，“商仁吧，可能跟這些事真的沒什么關(guān)系，他這人不光是精明，而且十分睿智了，不貪也不急躁，許是早就料到了一些事情吧？就算哪天東窗事發(fā)，他頂多也就擔(dān)個監(jiān)管不力的責(zé)任，無關(guān)痛癢?！?/br>
    譚景升明白，他說的是鴉片一事。既然正陽商會曾經(jīng)運(yùn)輸和出售過鴉片，那這些東西，就必然入過倉庫，作為倉庫管事的商仁，也必然脫不了干系。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么當(dāng)初他說要調(diào)崗的時候，商仁應(yīng)得那么痛快了。

    但是之后因?yàn)槊τ趧e的事情，譚景升也沒能及時將這件事提上日程，商仁卻也沒有主動找來，依舊兢兢業(yè)業(yè)地忙著打理倉庫的事宜，從不多話。

    的確是個人才。

    “那你這是，打算從夏晨晨入手了？”譚景升轉(zhuǎn)念一想就明白過來，卻又說道，“咱們手里怕是沒什么證據(jù)，能夠表明她跟莫蓮的死，或是鴉片，有任何關(guān)系吧？她會開口嗎？”

    陸宵灼笑了一下：“這可不好說?！?/br>
    譚景升看他又開始賣關(guān)子，便也不再多問，拿出來一份文件，放到了他的桌子上：“這是商會現(xiàn)在一等管事6名和二等管事30名的全部資料，你看看吧?！?/br>
    顏寧回來的時候，兩個人也正好說完話，一時之間相對無言。

    然而顏寧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的身后還跟著另一個熟悉的人影。

    “進(jìn)來吧，阿笙?！鳖亴幫崎T進(jìn)來，莫安笙隨即也跟著走了進(jìn)來。

    “陸署長?！蹦搀厦蛄嗣虼剑袂橛行┚兄?jǐn)。

    陸宵灼頓時有些好奇：“有什么事嗎？”

    莫安笙看了一眼譚景升，意思很明顯。

    “我去隔壁找個熟人。”譚景升也很識趣，立刻找了個借口，這就出門去了。

    顏寧關(guān)上門：“說吧，現(xiàn)在沒人了?！?/br>
    莫安笙沉吟了片刻，這才說道：“我是聽說，之前在我們家做工的廚娘死了，所以來問問情況。我們家，應(yīng)該是她的最后一個主家吧？”

    陸宵灼點(diǎn)了點(diǎn)頭：“的確，但是目前還沒有證據(jù)表明，跟你們家有任何關(guān)系，所以只找了幾個下人，問了問她之前的人際關(guān)系。畢竟她離開莫家一年多了，我們都覺得，不應(yīng)該是她在莫家做工時候遺留的問題造成的?！?/br>
    莫安笙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我明白。——我是想說，這個廚娘雖然是夏jiejie介紹來的，但是她的死，絕對跟夏jiejie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她們的關(guān)系，很好?！?/br>
    “夏晨晨？”陸宵灼看著他，靠在桌子上，換了個姿勢，“你怎么確定？莫蓮之前是在戲院做廚娘的，是吧？而且做了好幾年，戲院的主菜她都學(xué)會了，可見當(dāng)時是有讓她長期留下來的打算，為什么突然又讓她到你們家去做工了呢？”

    莫安笙突然咽了一下口水，看上去很緊張的樣子：“是有一些緣由，夏jiejie也是一片好心，戲院雖然也好，但那個地方，始終魚龍混雜，莫姨不太習(xí)慣，應(yīng)付的很吃力，想過安穩(wěn)日子，有了個機(jī)會，便離開了?！?/br>
    顏寧聽他含糊其辭，便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果找不到殺害莫蓮的兇手，你說的這些，并不能解除夏晨晨的嫌疑。就是因?yàn)閼蛟呼~龍混雜，才更容易與人結(jié)仇，也才更容易，有利益糾紛。不管是針對莫蓮本身還是針對夏晨晨，總之，戲院都脫不了干系?！?/br>
    莫安笙頓時啞然，垂下眉眼沉默了一會兒，才又抬起頭來，眼里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氣勢：“我有一個線索，但是不一定有用。”

    陸宵灼倒是意外：“先說說看。”

    “莫蓮有個男人，是正陽商會的管事，曾經(jīng)是個癮君子，吸多了大煙就會打人，莫蓮有好幾次都被他打的渾身是傷。那男人比她大了十多歲，有老婆有兒子，也不可能會娶她進(jìn)門，莫姨曾經(jīng)想過要離開他，但是每次都被抓了回來?！?/br>
    “那個管事，知道叫什么名字嗎？長什么樣子？”

    莫安笙點(diǎn)了點(diǎn)頭：“叫范文申，是個二等管事?！?/br>
    陸宵灼立刻就從譚景升留下的那一堆資料里面扒拉了一遍，果然找到了一個叫“范文申”的，遞到莫安笙眼前看了看：“是這個人嗎？”

    “是他?！蹦搀宵c(diǎn)了點(diǎn)頭，“若是莫姨身上有傷痕的話，十有八.九，就是他造成的。就算是，失手殺人，也說不定?！?/br>
    到底還是個單純的孩子，最后這句話，他說的格外謹(jǐn)慎。

    陸宵灼便說：“那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會再通知你。夏晨晨這邊，我不能給你保證什么，但若是真的跟她沒關(guān)系的話，我們也不會多次去打擾她?！?/br>
    莫安笙“嗯”了一聲，說道：“我明白。”

    顏寧將他從出警察局去，安慰道：“別太擔(dān)心了，既然你覺得跟夏晨晨沒關(guān)系，那就可能真的沒關(guān)系，咱們也不會冤枉她?！?/br>
    莫安笙勉強(qiáng)一笑：“我知道了，謝謝寧jiejie，麻煩你了?！?/br>
    顏寧搖了搖頭，微微一笑：“多大點(diǎn)事兒?！?/br>
    目送著莫安笙走遠(yuǎn)了之后，顏寧這才又回到了陸宵灼的辦公室，他剛好安排了人去找范文申。

    “那個小本子呢？我?guī)湍憧纯?？”顏寧問道?/br>
    陸宵灼便從抽屜里頭拿了出來，遞給她：“你看看，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不？”

    顏寧接了過來，坐到沙發(fā)上，從第一頁開始看了起來。簡單翻了一遍之后，她就確定這不是日期，而是某種特殊的記錄方式，就像是在記錄某種東西的數(shù)量一樣。

    顏寧便從他的桌子上拿了一支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陸宵灼則繼續(xù)看譚景升送過來的管事資料，兩個人均是安靜地各忙各的。

    突然，顏寧驚訝地“啊”了一聲，陸宵灼立刻回過神來，問道：“怎么了？”

    “我知道這個數(shù)字怎么回事了，你過來，我演示給你看。”

    陸宵灼立刻坐了過來，十分期待：“你說?！?/br>
    “第一頁，最上面這一行我還不太懂，先略過去。第二行，這應(yīng)該是個總和。然后從第二頁開始，每一個數(shù)字，都代表著這個東西的一份重量，她總歸記錄了二十頁，其中有一頁是空白。而這二十頁的重量，加起來，與第一頁的總和，差15，說不定就是空白這一頁的數(shù)值?！?/br>
    陸宵灼若有所思：“會是什么東西的重量呢？總和是個203，這是市斤呢還是兩呢……”

    這個顏寧也不好說：“那得看什么東西了，如果是食物，一個月吃這么多也不奇怪，但如果是黃金或者白銀，就只能是幾錢來論了……”說著說著，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迅速拍了一下陸宵灼的胳膊：“會不會是鴉片？！上次我和喬喬從王明家里搜到的那塊，是多少？你們稱過沒有？”

    陸宵灼立刻站了起來，這就去翻資料，果然沒錯：“一點(diǎn)五錢，15分……”

    顏寧突然就緊張起來，咽了咽口水：“現(xiàn)在，要怎么辦？”她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那么，這就是2斤多鴉片的記錄？！

    陸宵灼看她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捏了捏她的臉頰：“你這是什么表情？這可是大好的消息啊，起碼咱們的調(diào)查有了巨大的進(jìn)展?！?/br>
    顏寧瞪著他：“所以說，接下來要怎么做？”

    “繼續(xù)看這個小本子，搞清楚其他數(shù)字的含義?！标懴浦噶酥傅谝豁?，“這個數(shù)字，會不會是代表出貨地點(diǎn)？”

    顏寧一臉茫然：“你是說，倉庫號碼？11，的確很像啊?！?/br>
    陸宵灼轉(zhuǎn)頭看她，目光灼灼：“寧寧，你真是我的福星?！?/br>
    “怎么了？”顏寧被他看的不自在，看著近在眼前的漂亮面容，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舉了舉手里的小本子，“你不看了嗎？”

    看到陸宵灼并沒有動作，依然笑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在她眼前根根分明，如羽翼般，忽閃了兩下，羨慕地顏寧都快要流口水了，莫名地就有些惱火，推了他一把，“沒事兒干了就去找貨源找兇手去啊，你盯著我干嘛？”

    陸宵灼這就站了起來，笑著說道：“好好好，我這就去問問11號倉庫的情況，幸好商仁還沒有被他的家人帶走。”

    顏寧便又低下頭去繼續(xù)研究其他的數(shù)字了。

    一夜未歸的喬喬在這時候終于回來了，跳到了沙發(fā)上，然后爬進(jìn)顏寧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了下來，軟綿綿地癱成一根長條。

    顏寧你了捏它的小耳朵：“去哪了？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東西沒？”

    喬喬回道：“我需要補(bǔ)充體力?！?/br>
    顏寧：“……”認(rèn)命地去柜子里拿了一盒罐頭，打開來，放到它面前，“吃吧?！?/br>
    “本來想去倉庫看看來著，剛巧就碰到小白臉的四叔譚并了，就跟著他去了戲院。夏晨晨對他挺不耐煩的，兩個人說了沒一會兒，就吵起來了，譚并還打了夏晨晨，兩個人不歡而散?！?/br>
    顏寧十分訝異：“吵起來了？因?yàn)槭裁词?？還動手了？”

    喬喬看著她，圓圓的貓眼似是有些不解：“很奇怪嗎？”

    顏寧“嗯”了一聲：“我之前特意跟人打聽過，譚并和夏晨晨在一起將近十年，感情一直很好，連譚并結(jié)婚分手都很和平，怎么會突然動起手來呢？”

    喬喬不解，也懶得再問，喵嗚了一聲：“也有可能是別人沒跟你說實(shí)話呢，反正我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譚并罵她不知好歹，說自己養(yǎng)了個白眼狼什么的……”

    譚并這一次倒是光明正大地進(jìn)了戲院，似乎也不計較別人知道他跟夏晨晨有聯(lián)系了。進(jìn)去的時候還滿面風(fēng)光，跟光頭管家有說有笑。

    夏晨晨正在睡覺，被喊起來的時候就不太高興，換了衣服臉都沒洗就去見了譚并，態(tài)度懶洋洋的，甚至都沒有多看他一眼，一見面就先點(diǎn)了煙，問道：“四爺找我什么事？”

    這時候譚并仍是好言好語，看著那張依舊艷光四射的臉龐，對她輕慢的態(tài)度也并沒有多大不滿，笑著說道：“沒多大事兒，就是來看看你，不行嗎？”

    夏晨晨就笑了：“行啊，這是四爺您的地盤，您什么時候來不行啊？”

    譚并聽她話里帶著刺，就有些不太高興了，便說了一句：“時間也不早了，你趕緊收拾一下，咱們一塊兒出去吃個早飯，我跟你說些事情。”

    夏晨晨不動，依然優(yōu)雅地吐著煙圈：“有什么事情您現(xiàn)在說就行，我肯定照辦?！?/br>
    譚并臉色不怎么好看，說道：“莫蓮記錄的那東西，去哪了？我去她租的房子里找過了，什么都沒有?！?/br>
    夏晨晨一愣：“什么東西？”

    譚并這時候就已經(jīng)是在壓抑自己的怒氣了，他的脾氣來的很快，讓人覺得十分莫名其妙：“那批貨的數(shù)量和去處?！?/br>
    夏晨晨卻不相信：“沒有這種東西，她記這個做什么？”

    譚并一下子就火大了：“我怎么知道？！有人見過，那就是有，你去找出來！”

    夏晨晨也不樂意了：“莫姨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這事兒，而且，她不識字，能寫什么？”

    譚并就覺得夏晨晨是在敷衍他，聲音也忍不住提高了：“你先去找找看怎么了？”

    夏晨晨不甘示弱：“不存在的東西我上哪去找？”

    然后，兩個人就吵起來了，吵著吵著，譚并就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似的，抓著夏晨晨的頭發(fā)，就將她的腦門磕到了柜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　　喬喬：可惜喵的話不能當(dāng)證據(jù)，要不然，就可以抓人了，這文完結(jié)了，本喵也可以拿著工資隱退了，唉……

    顏寧：醒醒，我才是女主，你只是女主的喵！

    第64章

    聽到這里, 顏寧頓時就愣住了。

    譚并的態(tài)度她并不覺得多稀奇，她在意的是, 夏晨晨的態(tài)度, 比她想的，還要敷衍多了。

    畢竟，男人多得是喜新厭舊的, 譚并喜歡夏晨晨的時候?qū)λШ萌f好，一旦不喜歡了，把她當(dāng)成普通的玩物, 也不無可能。

    但是夏晨晨, 可是個長情的人哪……

    莫安笙之前說，夏晨晨跟莫蓮感情很好, 情同母女, 莫蓮在戲院那幾年, 幾乎是把她當(dāng)成親生女兒在照料。而從十歲就成為孤女的夏晨晨, 對這份感情也十分感激又貪戀，所以在莫蓮跟范文申的感情出現(xiàn)破裂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安排莫蓮離開了戲院。

    所以, 牽扯到莫蓮的事情, 夏晨晨有所偏向, 顏寧也并不意外, 但若是對象是譚并，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之前她去打探夏晨晨的消息，從譚景升那里拿到了一張照片, 是譚并和夏晨晨在一起共進(jìn)晚餐的照片，還是某個小報社的記者偷拍到的。照片里的夏晨晨，對著譚并巧笑倩兮，溫柔美好的樣子一點(diǎn)不似作假。她看著譚并的時候，眼睛里的愛意，仿佛都要透過膠片溢出來了，但凡誰看到了，都會覺得，這是個深陷愛河不能自拔的美麗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