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jié)
“聽你說,你父親是研究漢學的?”曾父問,“也多次來過中國?” 同斷武回答:“是的,可是他每次都是在北京和臺北參加學術會議,沒有來過華中。” “哦,”曾父點頭,“知識分子?!?/br> 同斷武說:“他也很喜歡婷婷,我想跟他的職業(yè)也有一定的關系?!?/br> 曾父說:“也真是巧了,你爺爺當年打仗剛好就打到了我們這里。” 同斷武說:“是啊,是挺巧的。” 兩人在客廳里抽煙,打算休息。突然聽見郭玉在房間里大喊:“老曾,老曾,快進來!” 曾父和同斷武立即站起身,走進臥室??匆姽褡诖采?,扶著曾婷,曾婷一臉的蒼白,驚魂未定。 同斷武問:“又作噩夢了?” 郭玉說:“她剛剛說要睡覺,不到兩分鐘,就在床上掙扎,發(fā)夢魘。” “沒事的,我好了?!痹谜f,“習慣了?!?/br> 同斷武對曾婷說:“真的沒事?” 曾婷回答同斷武:“這次我看見的臉,變了,變成了一個男人的臉孔。而且夢比之前要清晰很多?!?/br> 同斷武和曾父退回到客廳。曾父問同斷武:“婷婷她做的夢……” “婷婷重復的做一個夢,而且情形是一樣的,”同斷武說,“這種情況,是有先例的?!?/br> “那是不是?。俊?/br> “算不上病?!蓖瑪辔湔f,“只是一種心理上的焦慮,這么多年,我也沒分析出來到底什么原因?!?/br> “她做的什么噩夢?”曾父有點焦急。 “她夢見一群鬼魂圍著一個戴草帽的妖怪,那個妖怪是一條蛇,要撲過來抓她?!蓖瑪辔湔f,“夢見蛇,是心理上的巨大壓抑。只要找到起因,就好解決?!?/br> “希望如此,”曾父說,“這次回來,就是讓她在小時候的環(huán)境里,看能不能找到之前影響她的回憶吧。” “千萬不要跟婷婷說,”同斷武提醒,“提前告知了,讓她的心理受了暗示,反而回憶不起來。一定是她已經(jīng)遺忘的事情,而且是很小的細節(jié)?!?/br> 曾婷對郭玉說:“媽,你說當年那個追我的男生,姓徐的,你應該有他的照片吧?!?/br> “你夢見了這個人?”郭玉十分奇怪,“你剛才不是說對他其實沒什么好感?” 曾婷說:“我在夢里看到了一個男人的樣子,覺得很熟悉。我出國前,沒有跟男生交往過,唯一接觸多的,就是那個人?!?/br> 郭玉想了想,找了一個凳子,搬到衣柜邊,然后站在凳子上,打開了衣柜最上方的柜格。曾婷在一邊扶著郭玉。 郭玉拿出了一本大相冊。然后放在床上翻開,這本相冊都是她做老師,退休前,帶過的每一屆學生的畢業(yè)合影。郭玉一張張的翻著,前面幾張,都是黑白的。 “他應該是九二年初中畢業(yè),”郭玉翻到了九二年的那張畢業(yè)照,已經(jīng)是彩色的相片。郭玉用手指在相片上的男生一個個掠過,停留在一個男生的頭上,“就是他了,叫徐玉峰?!?/br> 曾婷看了很久,然后搖頭,“不是他?!?/br> “你說你夢見的人不是他?”郭玉問。 曾婷點頭。 母女倆繼續(xù)睡覺。曾婷躺在床上,眼睛閉著,但是并沒有睡去。她剛才做的夢,跟之前的夢境,不是不同,而是完全不同了。 曾婷慢慢回憶剛才的夢魘。 昏暗的房間里,到處點這蠟燭,每一個蠟燭下方地面,都冒出了半截身體的鬼魂,鬼魂的胳膊在地板上到處晃動,越伸越長,都拉到了那條蛇的身上。而蛇的頭部,在一頂草帽之下,并不是一個老太太的臉,而是一個年輕男人的面孔。年輕人男人看著她,眼睛里含滿了淚水。 夢境中的曾婷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門口,門內是無數(shù)的鬼魂,和那條長著人臉的蛇。而門外的身后,是一列長長的綠皮火車。正在慢慢啟動。曾婷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已經(jīng)到了火車之上。但是眼睛仍然能夠看見房間里的一切,那條蛇,長著人臉的蛇,正在拼命的掙扎開鬼魂的手臂,不顧一起的要向自己的撲過來。 曾婷仔細的回憶那人臉孔,那人的嘴巴在不斷的翕動。婷婷覺得那個男人在對自己說:“別走……” 可是他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音出來。 長陽的龍舟坪,小亭子里,徐云風猛然坐起。身邊的秦曉敏睡著后,化作了人傀。正在咀嚼著一個什么東西,人傀的手里拿著半截兔子的尸體。可能是江水上漲,躲過來的兔子。 徐云風看了看遠方黑暗的江流,四周一片漆黑。一陣風吹來,徐云風覺得自己的臉上癢癢的,用手摸去,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都是淚水。 “不知道張?zhí)烊粫叶嗌偃说狡哐廴獊恚钟卸嗌偃?,會去攻擊星位?”王鯤鵬把旌旗收了,黃坤說,“你得給我跑一趟腿,把旌旗給你的師父。” “我去把這張人皮給我?guī)煾??”黃坤忍不住詢問。 “難道你信不過你的師父?”王鯤鵬盯著黃坤看。 “我信得過您,您既然把驅動陣法的責任讓給我我?guī)煾?,就一定是有充分的理由?!秉S坤解釋說,“我不能離開七眼泉!” 王鯤鵬把手里的人皮拿著,看見黃坤堅決的臉色,知道黃坤心意已決。 “我能調動紅水陣的七條暗河,不,是冥河?!秉S坤說,“你也說過,第三輪的強大對手隨時會過來?!?/br> 王鯤鵬點頭,“好吧。”然后對著劉陳策喊,“策策你過來?!?/br> 策策來了,剛才王鯤鵬交代黃坤的話,她已經(jīng)聽見,“我也不離開?!?/br> “你又是什么意思?”王鯤鵬問。 “你自己說過,我有危險,我想了啊,我在你旁邊,才安全嘛?!辈卟哒f話眨巴著眼睛。 王鯤鵬是何等聰明的人,看見策策眼睛余光一直瞟著黃坤,于是擺手,“好吧,你也留下?!?/br> 只有陳秋凌了,陳秋凌是最后一個選擇,再也不能推辭。 王鯤鵬把旌旗仔細的卷了,放到陳秋凌的手中,又猶豫起來,“還是讓黃坤去吧,你一個女孩子,不想讓你涉險?!?/br> 陳秋凌對王鯤鵬說:“我當年的命是趙先生,也是就是您的師父救活的,不然我現(xiàn)在給一個短命鬼做陰間的媳婦。如果這點忙我都不幫了,就太說不過去。” “雖然這里距離龍舟坪不算遠,可是你一個女孩,”王鯤鵬說,“萬一在路上剛好遇到了對頭……” “您是在擔心我小姨,還是在擔心您的這個旗幟?!辈卟哒f話一點都不留情面。 王鯤鵬頓時語塞。 “跟你說著玩的,”策策笑起來,“一點玩笑都看不起。” 黃坤狠狠瞪了策策一眼。 陳秋凌沒有計較,而是對著王鯤鵬說,“您難道忘記了我的身世嗎?” “對?。 蓖貊H鵬拍了一下手掌。 策策也說:“就是啊,哈哈。” 只有黃坤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王鯤鵬和策策在打什么啞謎??礃幼雨惽锪枰彩敲靼椎摹?/br> “的確是你最合適。”王鯤鵬說,“我都忘記這個事情了?!?/br> 黃坤問:“為什么是她最合適?” 策策看著黃坤說:“好歹你跟著你師父和王叔叔到鐘家去搶了這個人皮回來,難道忘記了人皮是可以粘在人的身體上的嗎?” “他的確不明白,我沒告訴過他,他師父也懶得說,”王鯤鵬替策策解釋,“人皮拿在手上,上面的骷髏和牡丹會放光,走到那里都會被術士發(fā)現(xiàn)。這就是我想讓你帶過去的原因,你的本事大了,應該能夠做到。” “那為什么陳秋凌可以?”黃坤問。 “陳秋凌小時候被韓豁子差點弄成了冥婚的媳婦,”策策大聲說,“韓豁子韓邦義是茅坪的端公,跟羅瘸子一樣,都是鐘家的外姓傳人?!?/br> “哦。”王鯤鵬拍了一下大腿,“把人皮貼在身上,人皮上的骷髏和牡丹就不再發(fā)光,遇見了術士,術士也看不出來。陳秋凌當年被鐘家的外姓傳人下過法術,貼上了人皮,也就有辦法撕下來。對不對?” “不是有辦法,”王鯤鵬解釋,“是根本不需要辦法,韓豁子學的犁頭巫家的法術還在陳秋凌身上,還在給陳秋凌續(xù)命,陳秋凌是最好的人選。” “這么說韓豁子當年還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秉S坤感慨。 “他可沒安什么好心,”策策說,“這是命,不然為什么剛好我和陳秋凌巴巴的跟著你到這里來?!?/br> 黃坤想了想,問王鯤鵬,“可是策策從小可沒有遇到過鐘家的外姓傳人,你為什么先讓她去。” “因為,”王鯤鵬看著策策,慢慢的說,“策策自己很聰明,這個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一點是,只要她在長陽境內行走,每一經(jīng)過一個村子,都會有端公護著她。一個一個的接替,直到她見到你師父?!?/br> “為什么?”黃坤還在追問,“長陽的端公都給策策這個面子?是因為您嗎?” “你這人怎么屁話這么多?”策策急了,“知道這些對你有什么好處,都說了讓我小姨過去?!?/br> 黃坤被策策呵斥,也就不問了??粗卟吆屯貊H鵬相互對視一眼,王鯤鵬也不繼續(xù)說下去。 事情就這么決定了,策策拿過陰陽四辯骷髏,和陳秋凌走到樹林里,過了一會。兩個女孩走回來。 王鯤鵬問,“貼好了?” “貼好了。跟紋在身上一樣?!?nbsp;”策策說,“而且我試過了,撕下來也很容易,一點問題都沒有?!?/br> “那就好?!蓖貊H鵬對著陳秋凌說,“多謝你了?!?/br> 陳秋凌說:“為您和做點事情,也算是報答了趙先生。我應該的?!?/br> 時間緊迫,陳秋凌知道現(xiàn)在要立即下山,去把陰陽四辯骷髏交給徐云風,“那我走了?!?/br> 黃坤看著陳秋凌,“路上小心。” 策策說:“快去快回。你會不會找不到路?!?/br> “長陽縣城嘛,”陳秋凌說,“不認得路,還不會問?” 陳秋凌下山走了。黃坤一直看著陳秋凌的人影走下山,走了好幾里地,人影還在山坡上的道路上。黃坤心里暗自祈禱,讓陳秋凌快去快回,可是黃坤不知道的是,陳秋凌去了龍舟坪,就再也會不來了。 當黃坤完全看不見陳秋凌之后,回到了王鯤鵬的身邊,“不知道師父會怎么指揮七星陣法?” “不知道,”王鯤鵬說,“他愛怎么弄就怎么弄吧。長江里的鐵板就交給他了。只要七星陣法不破,張?zhí)烊痪驼也坏借F板?!?/br> “可是張?zhí)烊恢苯舆^來找你,”黃坤又問,“不一樣也是敗了?!?/br> “我不是在這里布下了紅水陣嗎,”王鯤鵬說,“我和你驅動紅水陣,你師父在山下驅動七星陣,我們必須要分開來做。” “我問的是您輸了該怎么辦?”黃坤說。 “我既然驅動了紅水陣,就沒想著全身而退?!蓖貊H鵬輕聲說,“當年的宇文發(fā)陳,也是這么做的?!?/br> “好,”黃坤胸口一熱,“我跟你和他們一起同歸于盡?!?/br> “你但盡人事就行了。”王鯤鵬說,“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蓖貊H鵬看著策策,又看了看陳秋凌離開的方向。 天璣星位,猇亭的冉遺溶洞。鄧瞳躡手躡腳的從柳濤身邊走過。 “沒用的,”柳濤對著鄧瞳說,“我看得見你?!?/br> 鄧瞳恨恨的看著柳濤,“我得出去,老是呆在山里,我要被逼瘋了。你知道嗎,我不是來坐牢的?!?/br> 柳濤看了看溶洞,“冉遺已經(jīng)開始在移動了,你沒看見溶洞前的小溪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了裂縫。” 鄧瞳不說話,把自己的口鼻捂住,繼續(xù)慢慢的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