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jié)
王鯤鵬希望自己能夠騙過張元天,七星陣法第一輪的挑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每一個星位,都已經(jīng)竭盡全力去維護星位,這種近乎于兒戲的偷梁換柱,王鯤鵬已經(jīng)不止用過一次。王鯤鵬也設(shè)想過,張元天如果對自己了解夠深的話,可能會想到這一節(jié)。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王鯤鵬是一個敢于賭博的人,而且?guī)装倮锴G江,張元天把所有的精力和人手都放在七星陣上,很難再抽調(diào)出人手,在荊江河段找到鐵板。 如果……王鯤鵬把身體站立在鐵板之上,手臂張開,江水圍繞著他的身體,如果七星陣法真的敗了,他會放棄對鐵板的控制,讓傲天和赑屃帶著鐵板在長江的下游游蕩,再次找到鐵板,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也許在這段時間里,會有別的人來阻攔張元天也亦未可知。但是,這已經(jīng)不是王鯤鵬能掌握的事情了。 王鯤鵬在鐵板上慢慢的行走,鐵板在江水中紋絲不動。這個當(dāng)年韓信鍛造出來的棋盤,竟然成了兩千年后冥戰(zhàn)的關(guān)鍵所在,韓信當(dāng)初也不會想到會有今日之事吧。 王鯤鵬繞著棋盤鐵板走了一圈,“珍瓏”棋局在心中排布,這個棋局從未有人能夠解開,但是徐云風(fēng)的算沙可能會解決這個千古棋局,可是王鯤鵬不敢去嘗試,他無法預(yù)測到棋局解開后,到底會出現(xiàn)一個什么樣的后果。也許是鐵板徹底消失,或者是剛好相反,鐵板再也不能被長江掩蓋,顯現(xiàn)在所有人——包括張元天的面前。 王鯤鵬確認了鐵板的方位之后,駕駛漁船回到江岸。然后立即奔赴土城,魏如喜的死訊,他不能向何重黎隱瞞。何重黎是魏如喜的欽點的接班人,他得親自告訴何重黎。 王鯤鵬把車停在土城的市鎮(zhèn)上,然后徒步走到鬼街。遠遠的看見何重黎正在擺弄一盞長明燈。旋即發(fā)現(xiàn)有人來了,于是看見王鯤鵬已經(jīng)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天乙大將符貼,”何重黎興奮的對王鯤鵬說,“我可以用他對付來挑釁的術(shù)士,我不是一個只會趕尸的趕尸匠了?!?/br> 王鯤鵬點頭,“是誰來過了?” “畫眉,”何重黎撓了撓腦袋,“一個老太婆,不她已經(jīng)走了,如果不是犁頭巫家的五個前輩,我根本應(yīng)付不過來?!?/br> “鐘富?”王鯤鵬輕聲問。 “是的,就是他們,”何重黎指著土城的市集,“他們沒有離開,就住在這里,你過來的時候,沒有看見他們?” “他們沒臉見我,”王鯤鵬擺了擺手,“知道我來了,躲都來不及?!?/br> “哦,”何重黎臉色尷尬,“其實他們?nèi)送玫摹辽賹ξ也诲e?!?/br> 何重黎看見王鯤鵬一臉的疑惑,于是把畫眉老太偷了鐘家的雙頭人傀到鬼街來的事情,最后幫助何重黎擊退了畫眉老太的事情給說了。 王鯤鵬皺了皺眉頭,“雙頭人傀已經(jīng)煉成,鐘家也不見得真的能控制住,這幾個老家伙,不知道暗中打什么主意。記住,如果他們再來找你,千萬不要信任他們?!?/br> 何重黎吐了吐舌頭,臉色不以為然。又問王鯤鵬,“那你會去對付他們嗎?” 王鯤鵬搖頭說:“我來這里,不是為了找鐘家人的麻煩的,我有事要告訴你。” 何重黎想了想,“我知道了,你是來告訴我爺爺在幫襯那個星位的是不是?” “他幫襯的是天樞星位?!蓖貊H鵬如實的回答。 “你能告訴他,我知道怎么使用天乙大將符貼了嗎?”何重黎說,“還有,我把一盞長明燈送人了,也不知道爺爺會不會怪我?!?/br> “他不會,”王鯤鵬語氣越來越慢,“如果他知道,他一定會夸獎你?!?/br> “還有,”何重黎繼續(xù)興奮的說,“你不知道呢,昨天尸體突然全部從墳坑里,自己刨出來了,然后全部直愣愣的面朝北方站著。但是他們并不是詐尸,臉上也沒有長出白毛?!?/br> “你想把他們養(yǎng)成鐵尸?”王鯤鵬問道。 “是的,”何重黎繼續(xù)興奮的說,“可是他們比鐵尸聽話多了,鐵尸的瞳仁是黑色的,但是他們的瞳仁全部已經(jīng)變成了白色,就跟銅尸一樣?!?/br> “你怎么把他們埋回墳坑里的?” “我沒有動手啊,”何重黎說,“既然他們沒有詐尸,爺爺告訴我,就不要慌亂,我當(dāng)時看見他們都站立著,站了一炷香的時間吧,然后就自己躺進墳坑里。” 王鯤鵬走到一個墳坑前,對著何重黎問:“能掏出一個出來我看看嗎?” “這有什么難的,”何重黎對王鯤鵬言聽計從,立即掀開一個墳坑,露出一具尸體,尸體的面容如同金紙。 王鯤鵬看了,嘆了一口氣。 何重黎立即說:“他們臉上怎么又綠色的斑點,昨天都沒有啊?!?/br> 王鯤鵬搖頭說:“魏老爺子一生的心血就都在這里了?!?/br> 何重黎愣了半晌,才顫巍巍的詢問,“我爺爺養(yǎng)的銅尸……” “是的,三十七具銅尸,”王鯤鵬說,“他都留給你了。” 何重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眼睛看著王鯤鵬,“留給我了……” “何重黎,你聽好,從昨天開始,”王鯤鵬終于硬著心說道,“你就是魏家趕尸的頭人了。從今往后,湘西所有的趕尸匠,都聽從你的號令,你要在今后……?!?/br> “我還沒準備好,”何重黎打斷王鯤鵬,“我爺爺還沒有教我怎么去做!” “沒機會了?!蓖貊H鵬說,“天下厲害的術(shù)士,沒有誰是全部靠師父教出來的。” “我不做趕尸的頭領(lǐng),”何重黎從王鯤鵬的臉色已經(jīng)完全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爺爺自己會做。” 王鯤鵬一把將何重黎的肩膀按住,“魏家就看你了?!?/br> 何重黎不斷的搖頭,眼神飄忽不定,“姓魏的都不趕尸了,還有什么魏家?” 王鯤鵬無法回答何重黎的這句話,只是看著何重黎,“還覺得做一個聲名赫赫的術(shù)士是一件無比風(fēng)光的事情嗎?” “我還沒有準備好,”何重黎說,“我有很多法術(shù)都不會……” “我?guī)煾杆赖臅r候,”王鯤鵬眼睛閉上一會,隨即睜開,“我也覺得自己還有很多很多法術(shù)都沒有學(xué)會?!?/br> 現(xiàn)在輪到何重黎無話可說了,王鯤鵬的事跡他知道得十分詳細,趙一二去世,王鯤鵬怒氣沖天的找仇人報復(fù),他一直作為一個驚心動魄的典故來理解??墒乾F(xiàn)在當(dāng)他理解到了這種從內(nèi)心底蔓延出的絕望,才明白,原來走到王鯤鵬這一步,所遇到任何波折,都不是故事那么簡單。 “從古至今,無數(shù)的歷史和故事都只會幾下那些英雄的作為,和最終的成功,”王鯤鵬嘆口氣說,“卻從沒有任何一個史官和小說家寫下他們面對挫折的痛苦。” 何重黎說:“我沒讀過什么書……” 王鯤鵬仍然在自說自話,“現(xiàn)在我覺得之所以這樣是對的,誰他媽的在乎這些呢?” 何重黎想了想,“我還是會記得你今天說的話的,就算是我有天做到了湘西最厲害的術(shù)士,也絕不會忘記你說承受的事情?!?/br> 王鯤鵬把拍拍何重黎的肩膀,“銅尸都在你手上了,你不再是初出茅廬的小屁孩,你知道你現(xiàn)在的位置了嗎?” “當(dāng)年你師父趙一二死后,你也是這么想的吧,”何重黎說,“你必須要扛起詭道。” “術(shù)士門派消亡是大勢所趨,”王鯤鵬說,“我們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本分做好,其他的事情,我們看不到,也管不著?!?/br> “開陽星位就交給我了吧,”何重黎說,“魏家不會斷代,我會在陣法里活下來。” “那就拜托你了?!蓖貊H鵬用平輩的方式向何重黎行了一個道禮,何重黎沒有如之前那樣受寵若驚,而是平靜的回禮。 王鯤鵬轉(zhuǎn)身走了。何重黎目送他走出山路的盡頭,走到通往土城市鎮(zhèn)的水泥路上。 王鯤鵬到了土城,在臨街的鋪面上一家一家的尋找。終于在街頭最末一家,到了市鎮(zhèn)的最邊緣,看到了一家殯葬用品的門面。 門面上沒有招牌,只是掛了一個鋤頭。門面里擺了幾個紙扎的燈籠,和一些壽衣,還有一些香火蠟燭。門面的正中放著一具棺材。 門面里很冷清,只有一個老頭坐在棺材旁打盹。 王鯤鵬走進去,看到打盹的老頭就是鐘富,鐘富聽到有人進來,立即從躺椅上站起,看著王鯤鵬,愣了一會,“你來做什么?!?/br> 王鯤鵬從懷里掏出一千塊錢,放到棺材板上,“替我做一場法事。” 鐘富問:“你們已經(jīng)有人死了?” “魏家的老爺子?!蓖貊H鵬說,“替我在開陽星位里,給他辦一場喪事。” “魏老爺子的尸身在那里?” “不在,”王鯤鵬說,“讓何重黎盡一下孝孫的本分。” “這事交給我了,”鐘富把錢從棺材上拿起來,遞到王鯤鵬的面前,“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們鐘家,但是也沒必要這么辱沒我們?!?/br> 王鯤鵬不想和鐘富啰嗦,把錢收了,“那謝謝了?!比缓笞叱鲩T面。 “等等,”鐘富在身后對著王鯤鵬說,“希望你能做到。” 王鯤鵬沒有再理會鐘富,直接走到了自己停車的位置,驅(qū)車開向了七眼泉。 王鯤鵬回到了七眼泉的山頂,湖泊已經(jīng)只有他離開的時候一半的面積,湖底的裂縫重新張開了,湖水在向山腹里滲漏,而湖水褪去后的湖底,沒有一絲淤泥,顯露出堅硬的花崗巖。 王鯤鵬順著花崗巖,走到湖心,涉水而過。 湖心的小島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小山,當(dāng)初湖水淹沒的痕跡分明,干涸的水線之上草木青翠,水線之下,是慘白的石頭。 王鯤鵬釘下的木樁也幾乎都顯露在水面之上。 王鯤鵬慢慢的順著石頭,爬到小島的頂端。 王鯤鵬慢慢的把一個招魂幡,豎立在小島最高處。接著自己脫下了衣服,打開隨身的背包,把詭道的道袍穿在身上。道袍在高山的風(fēng)中獵獵作響,綠色的牡丹隨風(fēng)而動。 王鯤鵬手把在招魂幡的木桿上,極目遠望,把七個星位的方向都看了一遍,然后對著北方跪拜,磕了幾個頭之后。站立起來,大聲的說: “今日開啟北斗七星陣法、殺伐紅水陣法者,陰謀詭變示形出奇鬼神之道王抱陽!?!?/br> 隨即王鯤鵬把道袍的右衽撕開,胸口的骷髏顯露出來,陰陽四辯骷髏已經(jīng)緊緊的貼在他的胸口上。并且已經(jīng)紋上了七個星位。 七星陣法的旌旗已經(jīng)開啟。 王鯤鵬把對著空中大喊:“天樞貪狼星苗家聽者。” 官莊水庫邊的宋銀花,看到水庫里一陣水花翻動,天空的一陣烏云翻滾,大風(fēng)吹過來,宋銀花身上的銀飾紛紛晃動,清脆作響。 宋銀花立即走到了別墅的樓頂,然后將樓頂天臺上的一根木樁豎立起來,木樁頂部的招魂幡迎風(fēng)而動。 王鯤鵬看見旌旗上的天樞星位頓時從紋身時候的青黑色,變成了赤紅色。于是繼續(xù)大喊:“天璇巨門星黃家聽者。” 黃坤和黃溪兩人正在玉泉寺的鐵塔之下,黃坤立即對著策策喊道,“把布幡遞給我!” 策策隨即把布幡交給黃坤和黃溪兩人,黃家兩個兄弟,把布幡一左一右的拉開,纏繞在鐵塔之上。 王鯤鵬胸前陰陽四辯骷髏的天璇星位紋身也變作赤紅。 “天璣祿存星鄧家聽者?!?/br> 猇亭的溶洞前,鄧瞳已經(jīng)爬到了鎖鏈的頂端,身體掛在懸崖上,把隨身的布幡古掛在了懸崖的石壁上。 王鯤鵬胸口的天璣星位紋身隨即赤紅。 “天權(quán)文曲星白丹派聽者?!?/br> 申德旭早已站在了煉丹爐之上的煙囪頂端,立即把布幡放下。 “玉衡廉貞星……”王鯤鵬遲疑了一下,“清靜派聽者。” 方濁和尋蟬兩人,豎起了一根木桿,木桿頂部的布幡立即展開。 “開陽武曲星魏家聽者。” 何重黎看著正在拜訪靈位的鐘家五個兄弟,顧不上招呼鐘家人,把三十七個墳坑上的招魂幡上的繩索解開,所有的招魂幡都展開飄動。 王鯤鵬吐了一口氣,看了看胸口,又在深吸一口氣:“搖光破軍星犁頭巫家聽者?!?/br> 徐云風(fēng)把秦曉敏頂在肩膀上,秦曉敏拉著一根細線,細線的盡頭,是一個風(fēng)箏。 風(fēng)箏上畫著一個展開的牡丹,越飛越高…… 明夷篇完。 附篇:信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