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不管怎樣,”蕭雪鑫說,“我總算是替濱海的那幾個老哥們出了一口氣?!?/br> 肇焱見兩個人已經(jīng)根本就不看自己一眼,把自己視若無物。于是慢慢轉(zhuǎn)身走掉。 “小子,”蕭雪鑫在肇焱的身后大喊,“如果我是你,現(xiàn)在就去下游干凈的溪水里去?!?/br> 肇焱沒有回答,他已經(jīng)這兩人折辱到了極點,只想離開的越快越好。但是走了幾步之后,突然明白蕭雪鑫為什么要這么說了。 肇焱的身體表面竄出了一層火焰。 他的身體在太陽的照射下,已經(jīng)干了,而沾染的白磷在干燥的空氣中,開始自燃。 肇焱拼命撕扯衣物,然后跳入溪水的下游。 當他再從溪水里出來,洗凈了身上的白磷之后。慢慢走到申德旭和蕭雪鑫面前。 肇焱的衣衫破爛不堪,蕭雪鑫哼了一聲,脫下自己的外套,扔給肇焱。 而肇焱的手里,拿著剛才好不容易從溪水里打撈起來的銀行卡,絕望的看著銀行卡已經(jīng)融化扭曲。 肇焱抬起頭,一聲不吭,披上了衣物,蹣跚的離開。他的身體已經(jīng)燒傷了多處,皮膚表面也吸收了部分白磷。他下輩子所有的精力,都要去慢慢化解身體里的毒素。再也沒有能力與申德旭作對。 蕭雪鑫深吸一口氣,“我的忙,就幫到這里了。你好自為之?!?/br> 申德旭拱手,“這次之后,我就也打算退休,跟長江打了一輩子交道,我想去沒有大江大河的地方去住一段時間?!?/br> “那就去西北吧,”蕭雪鑫說,“聽說那里一年都難得下一場雨。” 申德旭走到丹爐旁,把手掌貼在爐壁上極短的時間,然后嘴里念念有詞,計算溫度和時刻。 蕭雪鑫說:“鹿矯,失傳了這么久的方子,你有把握嗎?” 申德旭回答說:“有!” “你后面的日子不好過。”蕭雪鑫擺手,“可惜我?guī)筒涣四懔?。?/br> “我這輩子見過兩個人,他們能在旁人覺得絕無可能的情況下,把事情做成了,一個是我當年的領導孫拂塵,他的厭勝術能夠瞞天過海。”申德旭佩服的說。 蕭雪鑫恩了一聲,然后說道:“另一個就是王鯤鵬了?!?/br> “是啊,”申德旭回答,“這兩人在我看來都一樣,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br> “我先去青海了,”蕭雪鑫向申德旭告辭,“希望你能活著過來,我們都老了,沒事應該釣釣魚,下下棋什么的……保重?!?/br> 蕭雪鑫臨時到了湖北來,對付了肇焱,給申德旭幫了一個大忙??墒巧甑滦裣乱惠喌膶κ?,蕭雪鑫無法再助拳了。 煉丹到了一定的境界,丹爐里的藥石開始融合,煉化出元丹的雛形的時候,會有無數(shù)幻像出現(xiàn),而且會招引無數(shù)妖魅來吞食,從而沖破渡劫的這一關。 煉丹術,不單是有破丹術士來破壞,還要保護丹藥不能被偷走,而且最總要的申德旭必須要面對自己內(nèi)心中幻化出的各種幻境和妖邪。 最關鍵的是,申德旭如何去甄別真實和幻象。他的困難還沒有真正的開始。這就是蕭雪鑫說為什么幫不了他的原因。 申德旭要煉就的鹿矯,對王鯤鵬非常重要。不過申德旭內(nèi)心里十分有信心,他知道王鯤鵬會做到,就像當年他相信孫拂塵能做到一樣。 長陽的半島上,徐云風在腳下的泥土上,用徐夫人劍畫了一個“o”型的圓圈。跟王鯤鵬預測的一樣,申德旭絕對非一般的術士,否則當年也不會被孫拂塵看重,作為自己的副手。 徐云風想著申德旭要練就的鹿矯,不僅搖頭,希望王鯤鵬是有道理的。歷史上那么多人吃了什么仙丹,以為要飛仙,結果立即七竅流血,渾身燥熱,中了丹毒而死。 王鯤鵬太想成功了,什么方式他都要去勉強去嘗試。已經(jīng)超出了他自身的極限。煉丹術,藥石配方、溫度、火候、時間……各種因素都不能偏差一絲一毫,否則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誰知道申德旭煉出來的鹿矯,到底是金丹,還是一團硫化汞。申德旭白瞎了幾百兩黃金,也就罷了。但是把王鯤鵬給藥死了,這事就變成了一個大笑話。 詭道的司掌,一代術士宗師王抱陽,因為吞服金丹而死,這事聽起來,怎么都是一場讓人哭笑不得鬧劇。徐云風把徐夫人劍收起來,心里想著,申德旭你這個老狐貍,千萬別出亂子,一定好好的看好你的丹爐。 七眼泉上,王鯤鵬在地上畫了一個棋盤,在去位五六路畫了一個圓圈。然后換了一個位子,在平位一八路上畫了一個摁下一個圓坑。 整個棋盤相互膠著,無法分出勝負。因為王鯤鵬在跟自己下棋,王鯤鵬每下一子,就把自己剛才的思路全部忘卻,然后回到對手的狀態(tài),繼續(xù)思考下棋。 王鯤鵬看了看棋盤,嘆口氣,一把將棋盤全部抹掉。 他不是徐云風,徐云風可以做到分身兩人,與自己下棋。王鯤鵬太聰明,無法做到分身兩人。 但是王鯤鵬沒有放棄,重新畫了縱橫十九道,然后在上位四六路恩了一個圓坑,接著又做到對面,在入為四四路畫了圓圈。 王鯤鵬下了幾手之后,更加的煩躁,思維分化為兩人是與生俱來的本領,或者是精神分裂的疾病,偏偏世界上那么多人是精神分裂,王鯤鵬卻絕對不是。 王鯤鵬心情煩躁,再次把棋盤抹掉。于是把雙手放到面前,左手拇指點在小指頭上,右手拇指點在食指上。然后拇指飛快的在指頭上按著相反的順序劃動,可惜片刻之后,兩個手指的動作歸于統(tǒng)一。 “這是入門的辦法,”王鯤鵬想起讀書的時候,徐云風兩個手掌的拇指不停的點著相對的指頭,得意的對王鯤鵬說,“你看,雙手每個指頭相碰,都不是同步的,你做到了,我再教你可以一手畫圓,一手畫方,跟郭靖一樣。” “這個傻子,”王鯤鵬搖頭,“為什么他就能輕松的做到……” 王鯤鵬停止了動作,他聽到了有人從湖水上過來了。 王鯤鵬知道是誰來了。他走到岸邊,看著一個中年道士,穩(wěn)穩(wěn)的漂浮在湖面上移動。等看的仔細了,中年道士的腳下墊著一塊木頭,手里挽著一根細細的繩索,而繩索的另一頭,已經(jīng)纏繞在湖心小島,岸邊的一棵樹上。 王鯤鵬看了看繩索的盡頭,在看看天空,一只烏鴉落在樹枝上。王鯤鵬心里頓時明白了,自己在下棋的時候,玩了這么一個小動作。 熊浩比起三年前老了很多,頭頂偏右一掠頭發(fā)全部變白,而且蓄了三縷胡須。比起當年初出茅廬的那個年輕道士,現(xiàn)在飄在湖面上,有了些許仙風道骨的模樣。 熊浩走上岸了,想著王鯤鵬作了一個揖,“王兄,我們又見面了?!?/br> 王鯤鵬看見熊浩腳下的布鞋,連一丁點都沒有打濕。不免佩服,他的本事長進了很多。 王鯤鵬回禮,“我記得我們當年說過,再見面的事后,我們就是敵人了?!?/br> 熊浩笑起來,“你是我最尊敬的人,做你的敵人,運氣不太好。” “我還以為你最尊敬的是張真人?!蓖貊H鵬反駁,“我可擔當不起?!?/br> “張真人是我的長輩,”熊浩說,“不能相提并論?!?/br> 王鯤鵬看著心平氣和的熊浩,不免想起當年,也是在腳下這片地方,那時候七眼泉這片范圍還不是湖泊,而是大片的耕地……紅水陣啟動了,熊浩和他共同對付宇文發(fā)陳啟發(fā)的陣法。 時間過得真快。 都說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現(xiàn)在才過了三年,七眼泉變成了湖泊,王鯤鵬和熊浩從一起對敵,變成了敵人。 熊浩還是那么一副與人無爭的模樣。而王鯤鵬卻如臨大敵,對熊浩十分的忌憚。 熊浩看出了王鯤鵬的心思,拍了拍身上,“我什么都沒帶,以王抱陽的本事,也應該看得出來,我是一個人過來的。” 王鯤鵬知道熊浩沒有說假話。 “我大老遠的跑來,”熊浩攤著手,“你就打算讓我跟你一直這么站著嗎?” 王鯤鵬伸出手,比劃著樹林里,“沒什么好招待,只有石頭能坐?!?/br> 熊浩走到了樹林中,坐到了青石上,看見了剛才王鯤鵬沒有抹盡的棋盤,“都說寂寞英雄獨飲,沒聽說過獨自下棋的?!?/br> 王鯤鵬搖頭,“弄不了?!?/br> 熊浩看了看地下,“其實我也喜歡下棋,但是下棋是一個很講究的事情啊。” 王鯤鵬問:“下個棋而已,隨便在地上畫十九道格子,就行了,我?guī)煾笌煵B畫格子都免了。你難道還要講究讓人在旁邊給你端茶倒水才肯下棋。” “我沒資格跟你下,”熊浩說話的語速越來越慢,“但是要跟你下棋的人,需要棋盤……” 王鯤鵬聽了這句話,眼睛看著地面,頭并不抬起來,熊浩是來跟自己下最后的通牒。七星陣法第一輪的對手已經(jīng)差不多過去了。除了天樞的宋銀花,張元天在第一輪已經(jīng)全部失算。 現(xiàn)在熊浩巴巴的跑到了七眼泉,當然不是來跟王鯤鵬敘舊的,果然打了招呼之后,就直入正題。 “棋盤被我藏起來了,”王鯤鵬說,“張真人要來找棋盤,就憑本事來拿。” “四大家族的魏家,苗家,鐘家,和你們詭道都是西南外道,黃家跟你們詭道淵源很深,清靜派方濁是老嚴給你留下來的,煉外丹的申德旭是當年孫拂塵的副手,你還找了一個徒弟鄧瞳?!毙芎瓢庵割^,一個一個把七個星位都說了,“也難為你臨時湊齊了這幾個鎮(zhèn)守星位的家族和人選。” “我知道在張真人的眼中,他一定看不起我們這些道教外道,”王鯤鵬說,“可是我既然把他們都請來了,而且他們都愿意跟著我?guī)兔?,我沒有理由,半途而廢?!?/br> 熊浩到這里來的目的已經(jīng)很明確了,他受了張元天的指派,過來向王鯤鵬詢問棋盤的下落。 而棋盤,就是長江里被申德旭發(fā)現(xiàn)的那塊巨大的鐵板。 那塊巨大的棋盤,被赑屃和傲天一直守護的巨大鐵板,隱藏在浩浩長江之中,三峽古道其余的入口已經(jīng)全部被封閉,只剩下了赑屃和傲天守護的入口,而這個入口,必須要由棋盤來開啟。 王鯤鵬和張元天都在暗中留意鐵板的下落。沒想到無意中被打撈鐵錨的非法打撈者在長江里撈到了棋盤, 萬幸中的萬幸,申德旭立即接手了這個鐵板。并且請來了長江上的治水人,還第一時間通知到了王鯤鵬。 如果申德旭通知王鯤鵬的時間晚兩天,張元天就得到了消息,搶在王鯤鵬之前,把申德旭控制,得到鐵板。然后根據(jù)鐵板進入古道。 這樣張元天就能夠去面對梵天孫六壬。 但是事情就是這么巧合,申德旭請來了王鯤鵬,王鯤鵬在張元天趕來搶奪鐵板之前,把鐵板重新放入了長江里的某個地方。 但是鐵板既然重現(xiàn),隱藏在江底千古棋盤已經(jīng)重見天日,張元天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所以王鯤鵬隱藏了鐵板之后,知道張元天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把鐵板從長江里找出來,王鯤鵬被逼到了絕境,只能布置七星陣法老阻攔張元天搶奪鐵板,他毫無選擇的余地。 這些事情,熊浩當然也是十分的清楚,熊浩嘆口氣,“你怎么就這么死心眼呢,我就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圖個什么?” “因為我決不能讓張元天進入古道,再去面對孫六壬?!蓖貊H鵬搖頭,“這個是我決不能允許的?!?/br> “你有沒有想過,”熊浩說,“如果的你做的這一切是錯的呢?” “梵天的能力太強大,”王鯤鵬說,“這個位置,不能給一個想改變規(guī)則的人?!?/br> “你憑什么這么認為,”熊浩逼問,“難道你接觸過梵天?!?/br> “是的!”王鯤鵬知道決不能把徐云風吐露出來,于是說,“我見過。” “原來如此,”熊浩明白了,“可是你竟然沒有答應,你為什么不答應?” “我也不知道原因,”王鯤鵬開始掩飾,“也許我當時變傻了吧。這個世界上總有人腦袋卻一根筋?!?/br> “我真的想不明白,”熊浩說,“你如果真的有機會接觸到這個層面,你一定不會拒絕。你既然拒絕,就絕不會擺下這個七星陣法……你現(xiàn)在一定非常后悔你當初的決定?!?/br> “是的,我后悔了,”王鯤鵬抬起頭,“那又怎樣?” 熊浩沉默很久,對王鯤鵬說:“我以為我很理解你,看來我錯了?!?/br> 王鯤鵬恨恨的說:“你知道我現(xiàn)在每天要罵多少遍嗎,當初那個傻逼,竟然放棄了這個選擇,如果我當時不犯傻,現(xiàn)在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熊浩的眼光和王鯤鵬對視,“我自己本事一般,但是我看人的眼界很高,天下道門眾多,術士無數(shù),真的能讓我敬佩的,除了張真人,就只有你?!?/br> “謝了?!蓖貊H鵬拱拱手,他知道到了這種境地,熊浩說的一定是肺腑之言。 “如果不是因為鐵板的事情,”熊浩搖頭,“我一定和你是最好的朋友?!?/br> “不敢當?!蓖貊H鵬警惕起來,“希望這句話,不是張真人授意你跟我說的?!?/br> “你這么說,就是瞧不起人了?!毙芎菩ζ饋?,“就不是我敬佩的王鯤鵬?!?/br> “對不起,”王鯤鵬見熊浩如此坦蕩,“很可惜,這就是命了,我們之間只可能是對手,而非朋友?!?/br> 王鯤鵬突然暴起,一把將熊浩的衣領提起來,“你扯了這么多閑話,現(xiàn)在跟我說什么朋友,你他媽的配做我的朋友嗎?” 熊浩猝不及防,眼睛的的瞳孔瞬間放大,但是王鯤鵬立即把熊浩兩眼之間的印堂xue用指頭摁住,“你真的覺得你這種蠱惑的手段能用在我身上?” 熊浩掙脫了王鯤鵬的手,退開兩步,與王鯤鵬對峙,“你說翻臉就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