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申德旭身體靠近丹爐,這是他本能的動作,肇焱看到了申德旭在慢慢移動,傲慢的說:“你已經(jīng)維護自己的身份這么多年了,為什么不好好做一個長江上的治水高手,卻露出了這么大一個破綻……如果我不破壞這個丹爐為交換,你一定也不會把你們門派的黃金下落告訴我吧?!?/br> “我不會讓你破壞丹爐,”申德旭鎮(zhèn)定的回答,“也不會把黃金拱手相送?!?/br> 肇焱從懷里拿出一個木制的盒子——申德旭緊張的看著肇焱的動作,卻發(fā)現(xiàn)他只是從木盒里拿出一根雪茄,肇焱把雪茄含在嘴里,丹爐的爐壁突然破裂,一股青色的火焰從裂口處,如同蜿蜒蛇一樣冒了出來,點燃了肇焱的雪茄。 申德旭心里一沉,破丹術(shù)士的確掌握著對付他的方術(shù)。煉丹是一件十分小心,無比謹慎的方術(shù),決不能有一點干擾,這也是煉丹術(shù)士一般都在極為偏僻的地方煉丹的道理,那些在化工廠煉丹的術(shù)士,都是冒著極大風險的亡命之徒。 煉丹術(shù)需要避免無數(shù)種可能出現(xiàn)的差池,而破丹術(shù),卻有更多的方法來破壞。剛才肇焱輕松的把丹爐引出火苗,就是在告訴申德旭,他要破壞丹爐,實在是舉手之勞。 申德旭面色鐵青,現(xiàn)在他處在一個絕對兩難的境地,他不能交出黃金的下落,這是他白丹派的立派根本。他也不能讓鹿矯煉丹就此半途而廢,煉成鹿矯是王鯤鵬七星陣法中極為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決不能讓王鯤鵬因此而功虧一簣。 肇焱,這個二十多歲,但是心思極為險惡的破丹術(shù)士,似乎十分享受申德旭的內(nèi)心焦慮。他干脆悠閑的抽起雪茄,然后又拿出一根,遞給申德旭,“不便宜,但是在你看來,這也是微不足道的小錢而已?!?/br> 申德旭沉悶的說:“我不抽煙?!?/br> “我有個提議,”肇焱終于開始提議,“我沒有我的師父,還有那些老輩那么貪心?!?/br> 申德旭輕聲的哼了一聲。 肇焱繼續(xù)說:“我只要三成,你們白丹派仍舊是最富有的術(shù)士。其實有什么區(qū)別呢,對你來說,只是一個數(shù)字而已,這么一筆巨大的黃金,花十輩子和花五輩子有什么區(qū)別,人只能活幾十年而已,對不對?” “那些黃金不是用來花的,”申德旭說,“對于我來說,那些黃金不是錢財?!?/br> “那就沒有商量的余地了,”肇焱把雪茄扔到地上,“我只能破了你這個鹿矯的丹爐,然后再去慢慢找,我相信,張真人會幫我找到的。” 申德旭的眼睛一直看著肇焱,“我在長江水文這么多年,也交了不少朋友,雖然幾乎都是工作往來,但是總有一些朋友,會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幫襯一下?!?/br> 肇焱看了看四周,看到了溪水邊站立著一個人,“那個人是你的幫手?” “是的。”申德旭說,“作為煉丹術(shù)士,我對付不了你,但是作為治水的術(shù)士,不會讓你為所欲為?!?/br> “你守著丹爐煉丹,”肇焱笑著說,“治水的本事怎么施展?!?/br> 溪水邊站立的人,慢慢走到了申德旭的身邊,對肇焱視若無睹,“我能讓這片溪水停止流動,可以堅持六個小時,你還有六個小時去通知環(huán)保局和水務(wù)管理處,你還要去聯(lián)系最近的化工廠,調(diào)用六百升硫酸銅,應(yīng)該夠了……” 肇焱聽見這個人十分的專業(yè),于是問:“這就是你的治水幫手?” 來人把身體轉(zhuǎn)向肇焱,申德旭吐出一口氣,慢慢的說“蕭雪鑫,黃河局水務(wù)工程師。我的老同事?!?/br> 肇焱并不知道蕭雪鑫和申德旭在業(yè)內(nèi)的名聲是“南申北蕭”。一個是長江三峽水文的高級工程師,一個是濟南黃河工程局的水務(wù)工程師,兩人都有一個相同的另類身份,就是治水高手。 黃河泛濫,一直是北方的大患,所以在治水的地位上,黃河局一直排名在長江水文之前,只是到了要建設(shè)三峽大壩工程,三峽水文的地位才后來居上,與黃河局并駕齊驅(qū)。 當年孫拂塵的在業(yè)內(nèi)的身份無人可及,申德旭接替了孫拂塵的位置之后,與黃河局的蕭雪鑫私交甚好。 而蕭雪鑫,就是黃河上有名的治水術(shù)士。 申德旭把蕭雪鑫請來,就是憑著十幾年的交情。 蕭雪鑫是一個典型的山東大漢,身材魁梧,一張國字臉,落腮胡須。兩眼直愣愣的看著肇焱,目光如利刃一樣在肇焱的臉上掠過。 肇焱的眼睛偷偷瞟了蕭雪鑫的手掌一眼,心里忐忑不安,他雖然沒有聽說過蕭雪鑫的字號,但是他至少知道一件事情,治水的高手中,有些古老的傳承門人,手掌之間有蹼。 現(xiàn)在蕭雪鑫的手掌,五指張開,之間有一層薄薄的蹼膜。 “你知道我最痛恨什么人嗎?”蕭雪鑫問肇焱。 肇焱故作輕松,“什么人?” “當年我一個月,強行讓淮河邊的十六家造紙廠停工?!笔捬握f,“我讓這些廠長,親自去喝他們偷排的污水,如果喝了沒事,我就放過他們?!?/br> 肇焱看了看溪水,知道面前的這個嫉惡如仇的漢子,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果然蕭雪鑫說:“老規(guī)矩,你去喝一升溪水,我就讓你離開?!?/br> 肇焱眼睛避開蕭雪鑫,而是把眼睛轉(zhuǎn)向了丹爐。 蕭雪鑫說:“看來你是不肯了?!?/br> 蕭雪鑫有辦法讓溪水里的白磷毒性減弱,肇焱想用水質(zhì)破壞申德旭煉丹的計劃落空。而且申德旭咬死了不會屈服,只是肇焱怎么都沒有想到,申德旭擁有白丹派富可敵國的黃金,竟然會讓其他人介入進來。 肇焱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己有巨大的財富,當然是盡量不會讓旁人知道,實際上他也是這么做的,破丹術(shù)士的掠奪來的黃金也不在少數(shù),他寧愿一個人生活,也不會結(jié)交任何一個朋友。在他看來,任何一個接近他的人,都是為了他黃金。 他對所有的人都抱以戒心,所以也認為其他人也跟他一樣。所以犯了一個錯誤,就是他怎么都沒想到申德旭會找?guī)褪?,也不擔心其他人搶他的黃金。 蕭雪鑫名氣起的好聽,但是和他的身材性格毫不相干,他本名是“學新”,只是在黃河上做了治水術(shù)士,師父給了他一“雪鑫”的賜名。所以這么一個一米八幾的山東大漢,性格粗獷,脾氣暴躁,卻愣是用上的這么一個文藝的名字。 蕭雪鑫當然知道面前的這個裝模作樣的年輕人不會真的喝什么溪水,于是也懶得啰嗦了,對著申德旭交代,“你去處理你的事情。趕快去聯(lián)系相關(guān)的人員?!?/br> “丹爐就交給兄弟了。”申德旭看了看丹爐。 “你廢什么話啊,”蕭雪鑫不耐煩了,“這個二尾子要是能接近丹爐三步之內(nèi),我把命賠給你?!?/br> 肇焱聽到蕭雪鑫已經(jīng)直言不諱罵自己是二尾子了,臉上就掛不住。但是他還真的心存忌憚。破丹術(shù)士的法術(shù),就是專門針對煉丹術(shù)的,對其他的道教和術(shù)士門派反而沒什么絕對勝算的攻擊性。所以白丹派的申德旭忌憚他,而根本和煉丹術(shù)沒有關(guān)系的蕭雪鑫面前,肇焱還真沒任何準備。 肇焱也知道談不攏了,于是強行朝著丹爐走去,肇焱的身上攜帶著電石,接近丹爐后,就會炸裂。而且并不需要數(shù)量巨大的電石,就是他手上的小小一塊就行。 蕭雪鑫伸開一個胳膊,蕭雪鑫身材高大,粗壯的長胳膊,跟一段木頭一樣,橫在肇焱的面前,肇焱不理會蕭雪鑫就要把手中的電石扔進丹爐的爐門。 可是電石在空中就被蕭雪鑫捏住。蕭雪鑫手掌緊握,再伸開的事后,手心里的電石已經(jīng)化為粉末。 肇焱心驚的倒不是蕭雪鑫的掌力驚人,而是電石受到碰撞和擠壓,就會炸裂,蕭雪鑫讓電石化為齏粉,卻沒有爆裂,才是他的本事所在。 肇焱對蕭雪鑫說:“你知道我多少種辦法,毀了這個丹爐嗎,我不信你每種都能替白丹派出頭解決?!?/br> 蕭雪鑫粗著嗓門說:“我當然沒有這么多辦法解決你對付丹爐,但是我我對付你的辦法有很多。” 肇焱聽了蕭雪鑫這么一說,立即警覺,就要后退,可是他的個子相對蕭雪鑫矮小,蕭雪鑫踏出一步,手掌就把肇焱的胸口給提起來,接著在空中掄了一圈,狠狠的摜到地上。 這還沒有使用法術(shù),就用這種幾乎與街頭無賴斗毆的方式,肇焱就被摔的七葷八素。他那里知道蕭雪鑫在拜師治水之前,曾經(jīng)是濟南街頭的霸王,脾氣火爆,與人爭執(zhí)都是憑拳頭說話。 肇焱勉強用胳膊支撐起自己的身體,蕭雪鑫走上前,用腳把肇焱的腦袋踩在腳下。 本來風度優(yōu)雅的肇焱,現(xiàn)在臉貼著地面,聞著泥土腥味,狼狽不堪。 這也是肇焱自己作死,在溪水里傾倒白磷,惹怒了蕭雪鑫,蕭雪鑫脾氣上來,那里還顧得上什么術(shù)士之間的規(guī)矩斗法,就想用手腳毆打肇焱。 肇焱不斷的掙扎,身上掉落出一些貴重的玉石和珠寶,都被蕭雪鑫用腳提到旁邊的草叢,踢得遠的都踢到了溪水中。 肇焱嘴里含混大喊:“你瘋了嗎?” 蕭雪鑫對著肇焱說:“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有錢,我他媽的在黃河里撿到的寶貝多了去了,狗頭金都見過不下三個!” 現(xiàn)在肇焱才明白,為什么申德旭不介意讓蕭雪鑫參與,那是因為蕭雪鑫跟其他治水的術(shù)士,一生都在跟河道打交道,黃河是中國文明的發(fā)源地,改道無數(shù),河道里,幾千年來,不知道多少寶貝沉在河底。蕭雪鑫早就見得慣了,而且他在黃河局里的地位很高,衣食住行全部是國家給提供的,根本就不為生活發(fā)愁,那里在乎什么黃金錢財。 肇焱知道自己不僅小瞧了蕭雪鑫的法術(shù),也看錯了蕭雪鑫對錢財?shù)拿镆?。于是雙手把蕭雪鑫的小腿抱住,想把蕭雪鑫掀翻在地,可是他力氣那里能夠撼動這個大漢。 肇焱的目的也并非如此,他只是要把身體騰挪一下,把手掌按在地上。 蕭雪鑫看著肇焱的動作,嘴角哼了一聲。 肇焱手掌周圍的泥土瞬間變成了白色,野草上掛上了白霜。 而且白霜在地面上不斷的蔓延,范圍馬上就要接近到丹爐。這是破丹術(shù)士,用寒冰術(shù),讓丹爐外壁瞬間降溫,而丹爐溫度極高,一冷一熱,丹爐的爐壁就會瞬間崩裂。 申德旭就害怕這種防不勝防的招數(shù)。 可是蕭雪鑫不是申德旭,他是黃河治水術(shù)士高手。跟蕭雪鑫承諾的一樣,白霜雖然飛快的蔓延,但是不能接近丹爐一丈之內(nèi)。 丹爐在兩人的方向,一丈的半徑,瞬間出現(xiàn)了一道半圓形的弧線,弧線之外就寒冰凝霜,而弧線之內(nèi)仍舊保持著普通的顏色。 蕭雪鑫是故意讓肇焱使出寒冰術(shù)的,因為他對破解寒冰術(shù),實在是太輕而易舉。因為黃河與長江不同,黃河在冬季會有凌汛,作為黃河的治水術(shù)士,學習到的第一個治水術(shù),就是破凌。 黃河在北方,河套地區(qū)由南向北,冬季的時候,下游北方的高維度河段結(jié)冰成凌,而上游低緯度的河段還是洶涌河水,河水被冰凌阻隔,就會淹沒土地。這就是黃河的凌汛。 所以作為黃河治水術(shù)士,冬季破凌的法術(shù),是第一課。蕭雪鑫當然是其中高手。 蕭雪鑫用手在肇焱的懷里,掏出一些試管,電阻,二極管,繼電器,還有各種體積很小的零碎事物,都被他狠狠的扔到一邊。最后,蕭雪鑫從肇焱身上,拿出一疊銀行卡。 蕭雪鑫拿著看了很久,肇焱在他的腳下拼命掙扎,“把東西還給我,我不攙和了,以后就當沒有我這號人,讓白丹派心安理得的去煉丹把……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煉出什么大羅金丹出來……鹿矯,都什么年代了,還相信什么鹿矯的鬼話?!?/br> 蕭雪鑫松開腳,肇焱從地上爬起來,“把東西還給我,我現(xiàn)在就走?!?/br> 蕭雪鑫看了看手中的銀行卡,然后把一疊銀行卡遞向肇焱遞過去。肇焱嘆了一口氣,伸手去接,可是就要接到銀行卡的時候,蕭雪鑫捏住銀行卡,用手指把銀行卡彈開。 肇焱的眼睛緊盯著在空中飛舞旋轉(zhuǎn)的十幾張銀行卡,如同秋日在空中盤旋的落葉一樣,一直看到所有的銀行卡飛到了溪水之上,有的漂浮在水面,有的沉入水底。 “我說過,如果你喝一口溪水,我就放過你?!笔捬蔚目跉庖稽c都沒有在開玩笑,“我說到做到。” 肇焱根本就沒有理會蕭雪鑫在說什么,當銀行卡落入溪水中一刻,他就飛奔的撲向了溪水,然后把整個身體潛入到溪水中,在溪水里撲騰著尋找那銀行卡,有的已經(jīng)卷入在水中,怎么可能隨便就找上來。肇焱不死心,繼續(xù)在水中摸索。 申德旭回來了,蕭雪鑫問:“通知好了嗎?” “我讓我水文的一個老同事來處理,”申德旭說,“他很有經(jīng)驗?!?/br> 申德旭也看到了肇焱不停的在溪水中上下潛伏,身上已經(jīng)沾滿了白磷——蕭雪鑫故意把銀行卡扔到了肇焱傾倒白磷的水域。 蕭雪鑫對著申德旭說:“天下沒有破丹術(shù)士了,你的白丹派最大的威脅不存在了。” “你把他的什么東西扔到水里了?”申德旭看著肇焱沒命的在水里摸索,看著他幾乎癲狂的樣子,不免慘然。 蕭雪鑫冷冷的說:“破丹術(shù)士沒有黃金,一兩都沒有了。” 申德旭看到肇焱從水里探出頭來,手里慌慌張張的把一個卡片塞進自己的懷中,然后再一次潛入水中。 “他已經(jīng)把黃金對兌換成了錢……”申德旭明白了,“可是沒有卡,他也能從銀行里掛失后取出來啊,為什么會要這樣?” “他的黃金來路不正,”蕭雪鑫說,“他不敢用自己的真名開戶?!?/br> “哦,”申德旭點頭,“是的,我們白丹派在銀行托管的黃金,也都不是我的名字,不然這么大數(shù)目的財產(chǎn),很容易被查出來?!?/br> 兩人說這話,肇焱在水下又摸索出了兩張卡,他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那份悠閑,而是一臉的驚慌,每一張銀行卡都是他的性命,決不能沉入在溪水之下。 肇焱已經(jīng)精疲力竭,而且身體站在淺水中瑟瑟發(fā)抖。 別說他已經(jīng)喝了一口水,幾十口水都喝了。 “嘿,”蕭雪鑫對著肇焱喊,“我說小子,你再不吃點解毒的丹藥,就死在水里了?!?/br> 肇焱顫巍巍的走到岸上,回到蕭雪鑫和申德旭的面前,兩手在地上摸索,剛才蕭雪鑫把他隨身的事物扔了一地,其中就有他攜帶的解毒用的藥物。畢竟他是破丹術(shù)士,有破解各種丹毒的解藥。 肇焱撿起了一個小玻璃瓶子,手篩糠一樣把瓶蓋擰開,然后放到嘴邊,一仰脖子,全部吞下去。 肇焱身上的溪水漸漸的干了,他也知道自己無法在溪水里把銀行卡再打撈出來,接著撈下去,不被淹死,也被毒死了。肇焱的眼睛看著申德旭和蕭雪鑫,十分的惡毒。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蕭雪鑫冷漠的說,“再說了,這些錢本來就不是你的,你為了這些錢把你師傅都炸死在濱海的那個化工廠……哦,話說回來,我也一樣看不起你的師父,他落在我手上,我更不會客氣?!?/br> 肇焱看看申德旭,眼神更加怨毒。 申德旭把手擺了擺,“我不能永遠躲著你們,我也沒有你想的那么怕你,當然我要是不這么躲著你,你也不會主動來找我是不是?” 肇焱慢慢的點頭,“我真的佩服你們,論心機,我自愧不如?!?/br> “過獎了,”蕭雪鑫扭過頭,對著申德旭說,“果然是他會主動過來,你賭贏了,我欠你十塊錢?!?/br> 申德旭說:“不是我猜的,是王鯤鵬算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