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見李文柏釋然一笑,羅武也就不再多做解釋。 “是啊,四天前,遇上了一個刺客,差點死在他的匕首之下?!?/br> 李文柏苦笑了一聲,淡淡的說道。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羅武突然問起這個,但他也沒有隱瞞什么。 “不知大人可否詳細說說,那個刺客的樣貌?”羅武又問道。 李文柏怔了怔,下意識與李二對視了一眼,道:“讓李二告訴你吧。” 李文柏猜出羅武可能見過三子,便讓李二講述三子的樣貌與行動舉止。畢竟同樣都是武人,描述起來,會更加能接受一些。 經(jīng)過李二的一番描述后,羅武點了點頭,看著李文柏,說道:“大人,此人應(yīng)該不是前庭本地人?!?/br> “哦?”李文柏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認識他?” 剛問完,李文柏就覺得不太可能。三子是文興縣的人,又一直幫施五干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而羅武幾年前在前線參軍,退伍后又一直在前庭作坊幫工,這兩人,怎么可能會有交集? 果然,羅武搖了搖頭,“草民并不認識他。只是草民曾在七八天前,在一座破廟里見過這個人?!?/br> “破廟?” “不錯?!绷_武苦笑道:“家母去世后,草民便離開了家,天天跟著楊有德,查探他的每日落腳點。夜里,草民就在破廟里留宿。那幾天,草民就看到了那個人。因為那個人也會武,且眼神凌厲狠辣,不似一般武夫,所以草民便多留意了兩眼。只是沒想到,他竟是來刺殺大人的。” 說到這,羅武臉上露出一道遺憾的表情,輕輕嘆了口氣,“早知道這樣,草民當(dāng)初就該直接先了結(jié)他?!?/br> 李文柏聞言一驚,看了羅武一眼,不禁被他的霸氣震懾到。 若是李二說出這樣的話,李文柏一定會笑他吹牛不要臉。但是這話經(jīng)過羅武的嘴巴說出來,就算他的語氣再怎么淡然,李文柏也不覺得他在裝逼。 因為羅武真的有這個實力。 而且他是個內(nèi)心極其強大、心思很縝密的人,他開口說想殺,就一定能殺。 想到這,李文柏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嘆起來,連三子這種級別的刺客,他張張嘴,就想著了結(jié)了。 不過佩服歸佩服,他又不能將羅武收歸麾下。如今羅武殺了楊有德,證據(jù)確鑿,無論他怎么欣賞羅武,羅武都逃不了殺人償命的結(jié)局。 可惜了。 李文柏有些遺憾的看了羅武一眼,沒有多說什么。 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走的時候,羅武又開口了。 “大人,如果大人不介意,請給草民一天的時間。若那人還沒有離開前庭,草民就把他的項上人頭摘了,送給大人,以謝大人對百姓的恩情。若那人已經(jīng)離開前庭,草民一天后,自當(dāng)回來,等候大人結(jié)案,定罪。大人以為如何?” 話剛說完,李文柏猛地轉(zhuǎn)過頭,死死地盯著羅武。羅武也看著他,但是依舊是那張麻木的臉。 羅武的話一下子驚醒了李文柏。 從文興縣到前庭,李文柏一直在躲避三子的刺殺,每次出門,都要帶上好幾個護衛(wèi),連走路都不敢走太快,怕離護衛(wèi)太遠被三子抓住刺殺的機會。 三子的強大,可以說是深入人心。導(dǎo)致他潛意識就認為,有三子在,他只能躲,只能跑。 而羅武的話一下子提醒了他,面對三子,他也可以采取主動出擊的方式。 誰說面對危險只能跑了?主動出擊,將危險扼殺在黑暗中,那么黑暗還有什么可怕的? 同時,羅武的話,也嚇到了李文柏。 羅武是個死刑犯,把他放出去,若是他一走了之怎么辦?這個責(zé)任誰來擔(dān)? 私放死刑犯,這可是重罪,哪怕他是刺史,也不能幸免。 更何況,羅武殺了楊邦的獨子、朱江的小舅子,他們都在盯著羅武,天天掰著手指頭算著羅武的死期。若是讓羅武跑了,他們豈會善罷甘休? 但是不得不說,羅武的建議,很誘人。 根據(jù)剛才羅武的描述,他應(yīng)該確實見過三子。若他真能找到三子,成功殺掉三子,也不是不可能。如此,自己就能徹底絕了三子這個眼中釘rou中刺。從此再也不用擔(dān)心被人刺殺而惴惴不安了。 李二一看李文柏居然在認真考慮羅武的建議,一下子就急了,再也顧不上什么尊卑有別,勸道:“大人,不可啊。羅武的實力,在前庭沒人能拿得住他。他若是跑了,再想抓他歸案,就再無可能了啊。” 羅武聞言,眼珠子微微一動,瞥了一眼李二,似乎在說,我若是想跑,又何必自首? 過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李文柏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轉(zhuǎn)頭看著羅武,一字一頓道:“我如此信你,你……可不要負我?!?/br> 羅武再次磕了一個頭,嚴(yán)肅道:“羅武,定不負大人?!?/br> …… 李文柏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羅武的請求。 原因有兩個,一是他不覺得羅武有什么逃跑的理由。他若真想跑,就不會來自首。而且在他探監(jiān)的這半個時辰里,羅武也有好多次逃獄的機會。正如他剛自首的時候表現(xiàn)出來的感覺,他是一心求死的。 第二個原因就是,李文柏實在太想除掉三子了。 他實在受不了哪一天走在街上,喝著小酒聊著天,突然跑來一個小二一匕首把他捅死這樣的情景了。 所以他決定鋌而走險,答應(yīng)了羅武的請求。 但他并沒有完全按照羅武說的,直接放了他。 而是讓李二在今晚減少大牢里的防衛(wèi),然后讓羅武自己越獄。同樣只給羅武一天的時間,明晚子時之前,無論他是否斬殺三子,都必須回到大牢,并且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雖然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但是李文柏選擇讓羅武自己越獄,卻是給自己留了條退路。 一旦他判斷失誤,羅武真的一去不回了。那么他也能把責(zé)任推到羅武的身上,只能怪羅武太厲害,牢房困不住他。他自己越獄的,怪不到他這個刺史身上。最后到時候找?guī)讉€看守大牢的兄弟背一背鍋,挨幾下板子意思意思,就好沒事了。 羅武無所謂的點點頭,很痛快的答應(yīng)了。對他來說,怎么出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文柏愿意給他這個機會。 最后談妥后,李文柏就走了,走時候,還是照常把牢房的門給鎖上了。 對此,羅武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 李文柏始終相信,這牢房困不住羅武。羅武不出去,不過是自己畫地為牢罷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所以這也同時說明了,楊邦能在大牢里活五天而沒有被羅武宰了,真的是祖墳冒青煙了。 …… 天氣漸漸冷了,天也黑得特別早。酉初時剛過,夜幕就已經(jīng)籠罩在前庭的上空。 前庭縣城西南角,有一座破舊的小廟。 這座破廟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jīng)斷了香火,就連廟里的佛像,也被燒了大半個身子。所以也沒人認得出,這破廟里供的,究竟是哪路神佛。 無名廟雖然破敗,但卻是一個遮風(fēng)避雨的好地方。白天在附近乞討救生的乞丐們,到了夜里,都會回到破廟里,撿些柴火燒起來,然后一群人聚在一起取暖。 最近破廟里來了新面孔,是一個蒙著面的年輕人。 雖然這個年輕人很邋遢,衣衫襤褸,身體好久沒洗了,渾身散發(fā)著一股汗臭味,但是眾乞丐們并不覺得這個年輕人和他們是一路人。 因為這個年輕人并不乞討,每天天一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神神秘秘的,天黑才回來。 每次打架聚眾烤火的時候,這個年輕人也從不參加。一個人靠在被燒得只剩下半個身子的佛像腳下,冷著臉,不聲不吭。 久而久之,乞丐們以為他是個啞巴,也就見怪不怪,任由他去了。 這一晚,乞丐們烤著火,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哎,前幾天還在咱破廟住過幾天的那個瘸子,去哪了你們誰看見過嗎?” “沒看見過,他走了有五六天了吧?許是去別處尋活路去了吧?!?/br> “說起來,那個瘸子和里面那個啞巴還挺像的,都繃這個臉,渾身透著古怪。” “誰說不是呢?!?/br> …… 眾乞丐正閑聊著,門口破舊的廟門突然動了動,然后被人一把推開,發(fā)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眾乞丐抬頭,看見來人,不由得一愣,然后都笑了起來。 “是瘸子回來了。” “瘸子,快來,天開始冷了,來烤烤火吧,去去寒氣?!?/br> 眾人對瘸子的態(tài)度明顯比里面的那個啞巴要好很多。啞巴是完全不和他們交流,而瘸子,至少會張口說幾句話。 最重要的是,瘸子是前庭本地的口音。本地人,當(dāng)然更親切一些。 “嗯?!?/br> 瘸子點點頭,走到篝火旁,面無表情地蹲了下來。 眾人都習(xí)慣了他這張麻木的臉,倒也不介意,笑著詢問起他這幾天去哪了,是不是發(fā)財了這些玩笑話。 瘸子臉色如常,淡淡的回應(yīng)著。 瘸子的到來,并沒有引起啞巴的注意。 啞巴依舊靠在佛像腳下,低著頭,輕輕撫摸著手里的匕首。 瘸子有一句沒一句地應(yīng)付著乞丐們的調(diào)笑,眼角的余光卻早已經(jīng)鎖定了佛像腳下的啞巴。 秋風(fēng)乍起,撩撥著篝火火舌左右擺動,艷麗的火光印在瘸子的臉上。 啞巴似有所感,猛地抬起頭,望向篝火的方向。 隨秋風(fēng)起舞的火苗中,瘸子的雙眼燃起了比火焰還要明亮的神光,一對漆黑的眼珠,一如深幽無邊的夜色。 第162章 倒計時 啞巴就是李文柏苦苦找尋的三子。 三子從來不是啞巴, 他不說話, 只是覺得面對這些低賤的乞丐, 并沒有交流的必要。若不是因為整個前庭都有李文柏的人, 他又怎么可能天天躲在這里? 他知道, 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只要殺了李文柏,報了仇,他就會離開前庭, 離開西州, 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去。憑他的能力,不愁沒飯吃。 前幾天的刺殺, 實在是意料之外。因為有李二和兩個護衛(wèi)在,他并不覺得當(dāng)時動手, 是一個好時機。但他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失敗是在意料之中, 但他并不沮喪。即使殺不了李文柏,但能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成日活在面對死亡的恐懼之中,也足夠讓他高興一陣子了。 秋天,真是個殺人的好季節(jié)啊。 三子仰起頭, 看了一眼夜空中被云霧遮擋著的明月,嘴角泛起了一絲殘忍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