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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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的仁曦宮,靜若寒蟬。奴仆跪了一地,杏樹也倒了一地,稍是粗壯,有的被砍了幾刀,有的被劃了幾道,四處都是斷枝,頹唐無比,雜亂無比。想是當日宮禍之時,仁曦宮如世外桃源避開在外。如今萬事大定,它卻終是同入泥潭。 院中靜悄悄的,細聽,流水聲之外卻還有哽咽哭聲。周沐笙轉過樹叢,垂眸,便瞧見了縮在角落里的芃苒,小小一團,滿是刺,卻又脆弱如斯。 芃苒的哭聲很脆,帶著鼻息聲,全像個孩童。周沐笙走近,才看清她竟換了一身裝束,正紅花鳥案對襟上裳,銀鏈吊繡花圍腰,花草繡蠟染百褶裙。 他想起往昔舅母上門后,連將九妹的嫁妝也一并帶回了府。彼時,她就愣愣地抱著個布包坐在門檻前,望著那一箱箱金銀被抬出府去,眼中未有不滿,也未有艷慕,只是空空的,好似幽深的暗谷。 須臾,發(fā)覺他在看她,她才扭過臉來,汪汪的大眼望住他,有些可憐,有些孩子氣,紅著眼朝他舉了舉手里的包袱道:“我孤身一人來到周國,銀錢未剩許多,最值當的也就是這身衣裳了?!闭f著,她直是癟了癟嘴,一臉的委屈和害怕,問他:“夫君,您會嫌苒苒么?” 嫌么? 不嫌的。 “鬧夠了?”想著,周沐笙居高臨下看著她,神色很平靜,并未如眾人揣測般雷霆大怒。 聞聲,芃苒慢慢抬起臉來,卻眼中水濛,連周沐笙的臉都看不清了。她憋著氣抬起手,才一抹淚,腕上的銀鈴鐺便因擦淚的動作鈴鈴作響了起來,明是不合時宜,卻叫這冷清的庭院有了幾分生氣。 她就一動不動地悶悶縮在角落死死望住周沐笙,雙目通紅,不多時,又落了淚,淚水不歇,一滴滴滑落在臉頰,襯的她愈發(fā)的年紀小,恍然回首,倒是和往日沉穩(wěn)的模樣天差地別。 她不言,周沐笙也不語,他廣袖一甩,便就屈下身來,席地坐在了她的面前。閑適優(yōu)雅,從容自若,轉眸放眼園中亂景,不知為何,竟是笑了。 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身上,他墨黑的衣角隨風微微掀動,俊美迷人,如是她初見他時一般清俊優(yōu)雅,攝人心魄。 然,他這一笑,卻叫芃苒更生出了無名火。她紅潤的唇抿的死緊,嘴一癟,眸中閃動著炙烈的情感,恨恨就問他道:“周沐笙,你有沒有心?” 往日里,她喚他殿下,喚他夫君,她在心底喚了他一聲又一聲笙郎。卻當知曉謝釉蓮的存在后,她再也不這么喚他了。她心底其實明白,謝家有從龍之功,謝釉蓮為他而死,暗葬王陵,是他的仁慈,也是他的良心。 她愛的便是他的良心,她愛他量能授器,德能容人,親以致愛,愛他心中那一片赤誠。她也早便明白,早已認清,是她先陷入了情,是她一廂情愿愛他這遙山月宮,遂她暗偷靈藥,不論此生如何,都該甘之如飴。 更有道是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她當沉的住氣才是。然這真真假假之中,她終是亂了方寸。 周沐笙望著她,目光沉沉,古井無波。 她也定定看他,手心早因過力握斧滲出了鮮血,卻如今對上他深邃的眼,她才覺著疼。她的背脊挺的筆直,就這么盯著周沐笙瞧了一會。忽的,也笑了,她勾著唇,笑的有些嬌懶,有些隨意,她抿了抿唇道:“夫君怕是不知,我原是想好了,待得夫君生怒。我便道,妾伐這杏林,全是為做出與夫君夫妻不睦之態(tài)。如此,魯國便再難想從我這兒做手腳了。” 說著,她話音微微一頓,垂下了臉去死死瞪著自個的鞋面,慢慢繼續(xù)道:“然,這不過是個幌子,夫君便是信了,我自個也不信。我曾想,夫君一點一滴的好都是我今生所求,我當知足,當無怨無悔,不急不妒。然,當與夫君愈近,我便愈是不可自拔,患得患失。我甚至想,若是那日遽變,死的是我便好了。那般,夫君便會永遠記得苒苒??赊D而再想,也知人若死便就失了所有,遂我又想,如若那日,我能救下你便好了,若只是毒,我是能救下你的。前歲,太后將玲瓏碧蛇以國禮贈我,我拒而不受,滿朝上下均都道我意氣用事。然,旁人不知,當年夫君救我,太后為封我唇舌不叫父親知曉,才賜了那玲瓏碧蛇予我。這蛇是恩也是危,自那以后,魯國宮中再無誰敢欺我,人人都怕遭蛇咬喪命,我因此得利,便一心鉆研起了毒術。遂太后深知,我會使毒。” 不遠處,已有宮燈亮了起來,風高云密,靜靜悄悄,芃苒的面色卻有些死寂,她慢慢抬起眼來,直是看向周沐笙,看著他慢慢鎖起的眉頭,神色一頓,繼續(xù)說道:“那日,九表姐若是未逃婚,我也會使毒將她送走的。不論她愿或不愿,從踏上周土的那一刻起,我想要的便就是你。彼時,你我誰也不會知,艱難如你,旦夕之間忽就成了這宮中之主。若叫我選,我倒更喜你仍是落魄公子之時。我愿與你患難與共,哪怕萬人唾棄,哪怕刀山火海。我始終都記得你攬我入懷的情景,入宮之前,你還總喜掐我的臉,你更曾赤腳背著我走過泥濘,你的后背如山般堅實,你的手掌如火般溫熱,叫我無比眷戀,叫我癡癡以求。我曾以為,我已得償所愿。卻未想,天地變色,再抬眼仍是漆黑如暮。不光如此,往日噩夢又再重啟,魯太后今日能贈回玲瓏碧蛇予我,明日便能贈旁物,我若從之,怎知來日她會否以母國之名要挾我使毒害你。自嫁你初時,我便下定決心要與往日一切恩斷義絕,我只想純粹坦蕩在你身側,為的便是往后不被旁人利用,為的便是雖為魯人亦不被你忌憚懷疑。然如今,千絲萬縷,我只見自個,兩手空空?!?/br> 芃苒垂眸,怔怔地望住自個空空的手心,僵著手,淚水落在指尖,涼的驚心。 春日的夜,溫暖中帶著涼意。 因她的話,周沐笙嘴角的笑慢慢斂起,目光落在芃苒滿是鮮血的手心,眸光一緊,強自定了定神,才道:“當日,她以定魂丹救我。卻她不知,那定魂丹實則是我萬難尋得,使計輸給蘊之的。我知蘊之心中有她,便想借蘊之之手救她出火海。更往日,兕子不喜姑母常往宮中選送美人,然此事全是由我默許。我更知周昌非是君父子嗣,卻我一路縱容護她迷惑君父。我曾以為,我可護她萬全,卻不知,到頭來,她卻自火海中救了我的性命。苒苒,你道這人生路多少崎嶇?” “遂你永生難忘她么?” “然也?!?/br> “那我呢?”芃苒只覺自個渾身的氣力都要被用盡了,她赤紅著眼看住周沐笙,眼含探究,問了又問,“那我呢?我呢?” 第226章 機關參透 當這一聲聲疊問說出口來, 不待周沐笙言語,芃苒自個已是怔住了。她從不知她也有今日, 她未想到,她竟也會做出如此癡纏難堪之態(tài)。 遙想當日, 他問她, 他道即便他心中無她, 她也不改此心么?她信誓旦旦, 毫無猶疑,她道她愿,她不悔。后頭他道,周土的姑子自家中出嫁, 必有慈母開面,姊妹梳頭, 而她倉皇奪婚,全無體會到新婦出嫁時的欣喜,唯有戰(zhàn)戰(zhàn)兢兢。遂他便問她, 可感委屈? 彼時,她滿心滿眼都是他, 想著從今以往她便可長長久久地在他身側了。有道是水滴石穿,她便做那穿石的水,便是將自個都滴干了, 她也要軟了他的心。遂她又悲又喜,忙是搖頭,并不覺委屈。 卻如今, 往日前言尤在耳,她卻不知從何時起竟自心底生出了些委屈,生出了貪念。 這怕就是求不得罷,近在眼前,求而不得。 見芃苒神色間都透著苦,周沐笙只覺著自個腔中都有些苦。他不忍看她如此,他更歡喜她鮮活的模樣。好像無論如何艱難之時,她都似是初升的驕陽,全是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她的笑靨甜如蜜,常常浮現(xiàn)在他眼前。她這個小人兒,有些嬌蠻,有些任性,十足溫柔,十分體貼,與旁人十分不同。更她對他的愛,像是炙熱的火,時時刻刻溫暖著他的心,叫他確信,撇去名望,撇去出身,孤寂如他也會為人所需。 卻如今,她如此沮喪。 周沐笙靜靜望著她,眼眸漆黑如暮,他小心翼翼地,極緩地靠近她,伸出手,握住了她無有傷處的細弱手臂,認真道:“你是你,她是她?!?/br> 他的話直是叫芃苒回過神來,她極快地從周沐笙掌中抽回自個的手臂,一昔爆發(fā),倒叫她清醒了許多,她抬起手來,便用袖擺去擦面上的淚,擦得滿面通紅,直是靜了一瞬,才僵硬地道:“我與她本就不同?!?/br> 這一聲十分颯爽,便這聲過后,她竟笑出了聲來,哭笑轉變不過一瞬,一雙霧眼直直看住周沐笙,忽然似是放空了情緒,慢慢說道:“阿笙不知,我自小便會看人下菜碟,為質時想盡法子討得太后歡心。便是曉得太后對我的喜愛不過如是喜愛苑中的一頭鹿,為了在宮闈中安穩(wěn)度日,我也甘愿做那頭鹿。后頭到了父親身側,我便又想盡法子討父親歡心,兄長常道父親偏袒我,又憎惡我巧言令色。卻他怎知,為了那所謂的偏愛,我到底費了多少功夫?受了多少罪?男兒能當之事,我亦能當。上陣殺敵,我亦有過。卻到頭來,父親臨死之期,竟意圖將我嫁給老叟,只為替我那無用兄長換個安穩(wěn)來日!遂我冷了心,自心底再不認自個是甚么勞什子的芃氏女,使計逃過了這樁婚事,逃出了魯國。” 說著,她低低一笑,明明神情有些恍惚,卻又似是要將自個給扒拉個干凈,就這么剔剔透透,破罐子破摔,皮骨不存的暴露在他眼前給他瞧。 她的笑有些邪氣,有些古怪,明是蔫壞,卻有些可憐,她滿不在乎地繼續(xù)道:“在魯國,男女若要成就親事,即便是繼娶,也當往宗廟問卜。遂,我使計在卜卦之事上做了手腳,以毒威逼了巫人,叫他示出了大兇之象。果然,那家子傻貨見了呈兇象的卜骨,真真未敢再提婚事,我便也就得了自由。彼時,支撐著我的便是你,我總想,我這短短一生,未再見過你,未能真真正正愛過你,便就與你陌路不相識,是多么的苦澀。遂我來到了周國,我千方百計得到你。你是坦蕩君子,以風霜自挾,若日月清朗。卻我不同,我自私狠毒,只一念頭持到底,便會不折手段。我原以為,我所盼的,不過是在你身側。遂我應了你,你便無心,我亦不悔。卻如今,我才知我竟高估了自個,真是著相了!”說著,她的笑容愈來愈深,直是自嘲著問周沐笙道:“我常道自個有顆七竅玲瓏心,卻不知今日竟是如此的不合時宜,真是丑態(tài)百出?!?/br> 說著,竟就慢慢站起身來,朝周沐笙恭敬一禮,伏跪在地,求他道:“妾為王后,不循禮法,擅伐宮室。難以服人,莫敢為后,請君上廢了妾?!?/br> 另一頭,因在鵬城無別事,周如水也真是覺著悶乏了,更她也真不忍再瞧宋幾因著她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索性便與王玉溪有商有量,想要先回一趟自個的封邑臨沂。活了兩輩子,她都未曾踏進過自個封邑半步,說來也是不可謂不可惜。 她這般想,王玉溪自然頷首應下,王子楚更是歡脫得很,小小年紀倒對這花花世界十分好奇。 只不想,真到了離別之時,宋幾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卻是落下了男兒淚。 宋幾為官是玲瓏八面不錯,卻也是真心為民。因著真心為民,處處務實,遂見王玉溪與周如水在鵬城這些日子,不光親探民生,走看田圃,還切切實實幫著修筑了城防,他倒對這女君另眼相看了許多。再想著王玉溪與周如水留在鵬城的諸多好處,還真是不舍二人走了。 這般百感交集,萬千思緒上心頭,再想魏國就在那頭虎視眈眈望著鵬城,也不知何時又將卷土重來。又想他為一方長官,一方守將,深感重擔,也深知來年花開或依舊,故人相逢卻再難。 遂,直是將二人的馬車送至城門前才停下,臨去更是又朝二人深深一拜,執(zhí)酒相送道:“自此一別,相隔萬里,好在夜來明月總相同?!毖灾链颂?,也是慨然一笑,心心相惜之心溢于言表,轉而道:“二位此去,可莫要錯過城外戶邦山的美景。如今春色當頭,山中羊躑躅甚盛,可當一觀?!闭f著,已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是朝二人深深一揖。 便就在這當頭,城中竟有百姓絡繹跑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便就圍在車馬不遠處,紛紛下拜。再須臾,又有老嫗齊共上千,竟是往王玉溪與周如水這頭的馬車中丟擲瓜果。 瓜果齊飛,直叫周如水一愣,宋幾也被砸了一腦瓜,直是愕然回首,不知該如何表情。 好在,周如水尚未緩過神來,王玉溪已是當機立斷將她摟入懷中登上了馬車,倒是王子楚坐在車廂里兀自暢快,看著忽被砸入車窗的甜瓜,直是十分鎮(zhèn)定地捧入懷中,更貼在鼻尖嗅了嗅道:“好香甜!”這滿足模樣,沉穩(wěn)至此,倒是與他兄長一般無二了。 只王玉溪懷中是活生生的美人,王子楚懷中卻是鮮嫩嫩的甜瓜。 瓜果追著砸了一路,待到消停,已是出了鵬城幾里外了。待得周如水終于鼓起勇氣掀開車帷,終見后頭再沒了跟來的百姓。待又抬眼,竟就瞧見遠山之上簇簇花開,金黃燦爛,如朝如霞,便就是宋幾所言的羊躑躅。 她眸光亮了亮,回過臉來,瞅一眼喜滋滋實著甜瓜的王子楚,才又看向正自閉目養(yǎng)神的王玉溪道:“有道是,混俗即是藏身,安心即是適境,宋幾這廝滑不溜手,為官為人還真有些意思,便是……”她想了想,不知如何言語。 她話音方起,王玉溪便睜開了眼來,如畫的眸子看住她,替她補充道:“便是副常人模樣?!?/br> “道是尋常才不尋常?!敝苋缢c點頭,全解其中深意,又掀開車帷,指了指不遠處那滿山的羊躑躅,又指了指腳下滿地的甘薯,幾分溫軟道,“那便是宋大人所言的戶邦山吧?咱們也去瞧瞧?順道將這些個甘薯烤了。” “再獵幾只野兔?”一旁,王子楚笑瞇瞇湊上前來,又將手中的甜瓜送去周如水嘴邊。 見這一大一小全是眼中晶亮地望著自個,王玉溪一哂,眸中劃過一絲笑,“你與你阿姐一道?” “小五能成!”聞之,王子楚一喜,點頭如搗蒜。周如水卻是默默看他一眼,耳根有些灼熱,神態(tài)有些嬌憨,慢騰騰躲閃道:“我已是許久未用弓了呢!想是已生疏許多。” “遂當再練練。”王玉溪全不任她躲,嗓音低沉輕慢,又道:“總是當練著防身的?!?/br> “有三郎在,卻需自個防身么?”周如水撇撇嘴,又放軟了聲音道:“前個兒扎彩燈,扎的我手都疼了!如今還疼著呢!可拉不動弦!” 她全是孩子氣的耍賴,近來王玉溪待她十分寵愛,倒真叫她十分的恃寵而驕。 見此情景,王子楚卻是見怪不怪,睜著雙大眼瞅瞅她,又瞅瞅王玉溪,索性撐著脖子望著兩人,不知這回又是誰占上峰。 周如水這般嬌嬌軟軟,真是叫王玉溪哭笑不得。乍一看,真不知她與王子楚誰更大些。 彼時,四下都滿溢著樹木的清香,遠山之上漫地的金黃羊躑躅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恰到好處的靜與美中,王玉溪望著她那嬌滴滴的模樣,心中安穩(wěn),只覺人生暢意時不過如此。 一時倒是不再堅持,索性退而求其次道:“那便使彈弓,彈弓總無需大力?!?/br> 聞之,周如水喜笑顏開,摟著他的臂膀道:“夫君與我一道?” “然也?!蓖跤裣瓜履樋此瑹o奈地抬手點了點她白嫩的臉頰。 一旁,王子楚極是認真地瞅著一退再退的王玉溪,不由露出憐憫的神色,嘆了口氣道:“哎……” 兄長很是個懼妻的呢! 第227章 機關參透 不多時, 馬車登上山路,卻不下多久, 就因山路未開,崎嶇不平, 被迫停在了半山腰上。 見此, 王玉溪先一步撩起車帷朝外看去, 眼見山路陡峭, 路邊碎石頗多,索性廣袖一甩,轉身就將周如水打橫抱起,直截邁下了車去。 眼見阿兄在自個眼皮子底下將阿姐給抱走了, 王子楚歪著腦袋瓜撅了撅嘴,不由奶聲奶氣地喃喃道:“常言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小五還是親阿弟呢!”說著竟有些醋,直覺著阿兄對阿姐總是和顏悅色,對他卻嚴厲許多。便就慢騰騰爬去車轅邊, 就坐在車轅上候著,張開小胳膊朝王玉溪囔囔道:“三郎也顧顧小五!” 哪想王玉溪直是將周如水抱去柔軟的草地上將她放下, 這才慢悠悠回過臉來,陽光照在他俊美至極的臉上,襯得他如夢似仙。卻他瞇了瞇眼, 只淡淡道:“自個跟上?!闭f著,又是回過身握住周如水的柔荑,拉著她往山中走去。 周如水因他的話一頓, 須臾,微微一笑,垂下眼眸,只當不知他特意放慢的腳步。 卻王子楚可委屈,粉嫩的小臉鼓成了球,在車轅上僵持了一會,見左右仆婢也不敢上前來抱他,再見阿兄與阿姐愈走愈遠頭也不回,才不得不癟著嘴顛顛追上前去。 待追得近了,他直截就撲去周如水腳邊,抱著她的裙裾不撒手,小小個人兒仰著臉,癟癟嘴,怪是認真地問周如水道:“阿姐怎的也不等小五?” 聞言,周如水垂下眼笑瞇瞇看他,精致的眉眼在春光的照耀下如是綻開的花兒,伸出手來牽住他胖乎乎的小手,走了幾步,才睨一眼王玉溪,低低朝小童道:“你近日散漫許多,昨個兒摟著書便當竹枕睡了,你阿兄自然惱,怎會抱你?” 這話一出口,王子楚果然一愣,須臾,直是由氣鼓鼓變做蔫頭耷腦,小心翼翼瞧一眼王玉溪,喚了聲:“阿兄……” 他本就長的好,這般模樣又乖巧至極,無端端就能教人生出幾分心疼來。 王玉溪瞥他一眼,如畫的眼眸雋黑而安靜,淡淡道:“做甚?” 這模樣明是平靜至極,卻又有說不出的威壓與嚴厲。王子楚見了,小小的眉頭都擰巴了起來,他自個也曉得貪玩誤了讀書實在是錯,這時刻,烏黑雋長的睫毛都倦倦地垂了下來,真是有悔意地認錯道:“小五知錯了,小五往后定不玩物喪志?!?/br>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可知?”聽了他的話,王玉溪面色稍霽,神色也溫柔了幾分。 王子楚大眼眨巴,見頹勢可挽,忙是挺起小胸膛道:“小五定守諾!”這一聲清脆稚嫩,卻又十分響亮,叫王玉溪與周如水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伸出手來,撫了撫他的小腦袋瓜。 王玉溪更是快步走來,一把將他抱起,一面攜著周如水往山林深處走去,一面朝他道:“今個的午食你自個獵?!闭f著,就朝夙英招了招手,接過她送來的紫檀彈弓與短箭小弩,指了指前頭,勾起一抹笑道:“與你阿姐比比?!?/br> 說來,周如水真是許久未使彈弓了,好在她往日里準頭便不錯,原以為許久未使生疏了許多,哪知這日勁頭卻也不錯,眼見著有只斑斕野雞從草叢深處一晃而過,聽著那窸窸窣窣之聲,周如水杏眼微瞇,拉起彈弓,便將手頭的珍珠飛射而去。原只是乘勢一試,卻不想,還真就聽著了咯的一聲慘叫,竟直就將那原還昂著脖子的斑斕野雞打了個四腳朝天。 那野雞也是懵懵,全不知怎就著了道了,待要爬起,便覺一痛,全被周如水一腳踩在了腳下,真是落了個動彈不得,生死不能。 就見周如水風一般地沖上前去,精致至極的木屐毫不客氣地一腳便蹬住了腳下野雞的一雙翅。那野雞被活活壓住,真是急得打顫,不停咯咯做鳴,乍一聽,倒好似是求饒之聲。 奈何,這聲太尖,實在刺耳,周如水撇撇嘴,嬌軟的腰肢便就彎下,毫不客氣地又舉起彈弓朝它腦門彈去。這次地,那野雞果真徹底暈了過去,再不鳴苦,再不動彈了。 如此,周如水真是眼睛一亮,笑得眉眼彎彎,不由朝王玉溪招手道:“夫君你瞧!它可真夠肥的!” 這模樣嬌俏美麗,落在王玉溪眼中,直是春光在上,玉人在下,千般婀娜,萬般旖旎,似垂柳艷陽春風面,是他這一生的心甘情愿。 王子楚起先也是笑,小童開心得連手中的小弩都扔了,全是撫起了掌,一蹦一跳開懷道:“阿姐最最威武!”卻喊著喊著,他才想起自個竟是在與阿姐比試!又想起三郎說了,今個午食各食各的。 甘薯雖香,哪有rou香??? 想著,小童忙是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小弩,搭上短箭急急尋起了他心心念念的野兔,阿兄的烤兔兒也是一絕呢! 彼時,奴仆們已在樹蔭花叢邊擺好了小案,不遠處也起了灶火,甘薯被扔在柴垛中靜靜烤著,不多時,便就散出了淡淡的香氣。 周如水方走上前去,在銀絲緞鋪就的短塌上坐下,便就有女婢迎上前來,手中端著的青銅盆中盛著清水,規(guī)規(guī)矩矩往周如水身前一跪,將盆舉在了周如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