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寧和道:“這就是柳家那批被劫走的東西里的那棵柳樹吧?” 知非:“真的不想想怎么搬樹嗎?叫運輸公司行不行?” 寧和:“不能吧?紫霄山外的小鎮(zhèn)也進(jìn)不去?!?/br> 格非低頭cao作手機(jī),幾分鐘后道:“顧星堯說他會聯(lián)系人幫忙運樹?!?/br> 知非猛地轉(zhuǎn)頭看向他哥:“你居然通知顧星堯?” 格非并不理弟弟,對寧和道:“我們先去庚城找到柳樹。” 兩人說著走遠(yuǎn),留下知非一人原地跳腳。 第56章 在知非的不愉快中,顧星堯閃亮登場——并不——他只是低調(diào)地帶著顧家的人過來把那一棵長得異常高大、枝繁葉茂的柳樹裝上了貨車。 顧家來的人里有個中年人,叫著顧星堯少爺,忙前忙后很是殷勤,但顧星堯的臉色卻不太好,滿臉透露著一股“我不耐煩”的神情。 知非遠(yuǎn)遠(yuǎn)地對著顧星堯齜牙咧嘴,寧和拽著他走到邊上:“夠了,知非,你看起來像是被搶了食物的瘋狗?!?/br> 知非:“……兄弟,你真是我兄弟,你居然用瘋狗形容我?有我這么帥的瘋狗嗎?” 寧和指指格非:“那才是你兄弟。另外,我才是最帥的?!?/br> 兩個人嘀嘀咕咕的時候,格非也找到了空檔和顧星堯站到一起聊起了天。 說起來,如果格非兄弟倆也是玄學(xué)世家出生,可惜家族人口凋零,到了他們這一輩,更是因為一只妖物尋仇,滿門上下十不存一。格非兄弟倆被路過的流塵子所救,是以逃過一劫。 沒有家的兩個孩子被帶上了紫霄山,因為知非中了妖毒,所以在內(nèi)門療了一段時間的傷。也是在這時候,他們看見了當(dāng)時一樣剛上山不久的周靈。 那會兒周靈才八歲多,上山不過半年。穿著紅色繡鯉魚的小棉襖,領(lǐng)口袖子上還鑲嵌著一圈毛茸茸的白色兔毛毛邊。頭發(fā)長長的,扎起來團(tuán)成兩個小鬏,裝飾著金鈴鐺和紅色漸變流蘇。正直小寒,在紫霄山一片冰天雪地里,周靈仿佛一抹最鮮艷的色彩。 格非看見對方被一個眉間生有朱砂的俊美少年牽在手里,流塵子見了兩人一邊叫師叔,一邊伸手去摸那個小孩子的頭。小孩把自己往少年的背后藏了藏,流塵子摸了個空。他頗為遺憾地看了少年一眼,對方神色淡淡,說了句:“你上次拽掉了他兩根頭發(fā)?!焙?,拉著小孩轉(zhuǎn)身離開。走出一段距離,那小孩突然轉(zhuǎn)頭,沖著流塵子扮了個鬼臉。 流塵子只是笑笑,帶著格非和知非繼續(xù)向下。因為知非的傷差不多好了,他們馬上要離開內(nèi)門,前往外門學(xué)藝修煉。路上,格非從流塵子口中得知,少年是紫霄山的奉劍長老,他的小師叔;而看起來像是小女孩的小男孩則是大長老的親傳大弟子,是他的小師弟。 在內(nèi)門住了半個多月,足夠清醒的格非搞清楚紫霄山眾人的輩分。像流塵子這樣的,在紫霄山已經(jīng)是師祖級別,更別說拿到玄學(xué)界去做對比。而現(xiàn)在有個少年比他輩分更高,還有個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孩子,是流塵子的師弟。 格非用了一段時間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從小被當(dāng)成家族繼承人培養(yǎng)的他,和沒有什么壓力、大大咧咧的知非不同,他心里始終壓著一塊名叫“家族責(zé)任”的石頭?,F(xiàn)在這塊石頭碎了,他們沒有家了,那殺父殺母的妖物也做了流塵子的劍下亡魂。他有些茫然,以后會怎么樣呢? 事情的轉(zhuǎn)折出現(xiàn)在周靈身上。知非小時候很皮,會玩的東西多,有一次編了一把大的螞蚱蝴蝶叫周靈看見了。樣貌精致可愛,穿著和普通弟子明顯不同的周靈也不知道怎么就從內(nèi)門跑出來,和知非瘋玩了一個下午。被找到的時候,兩個人正趴在草叢里做了陷阱蹲兔子。 少年凌霄子冷著臉,視線掃過來的時候,別說普通弟子,就是流塵子他們也靜聲低頭,一副心虛的模樣。 周靈見勢不妙,丟開手里用來做陷阱的繩子,張嘴就哭。 玄霄子、云霄子幾個就開始七嘴八舌地又是哄周靈又是勸凌霄子。說著說著,話題一轉(zhuǎn),玄霄子看向知非道:“那孩子根骨不錯,不然就跟著師弟你學(xué)劍吧?正好和小靈兒一起玩。” 凌霄子皺眉,看起來并沒有這個意向。但周靈一邊哭一邊扯著他的袖子,還偷偷從捂住眼睛的指縫里觀察凌霄子的模樣實在讓人拒絕不了。 凌霄子于是同意將知非收為記名弟子。可知非這個家伙卻倔脾氣上頭,一定要和哥哥一起。格非不適合習(xí)劍,凌霄子也沒有多收一個徒弟的計劃,然而架不住周靈一場哭鬧。 任性的大長老嫡傳弟子愣是把雙胞胎哭成了奉劍長老的記名弟子。 格非一開始只以為周靈是被寵壞的嫡傳弟子,他打定主意不惹他,和他好好相處,因為他和知非能夠成為凌霄子的掛名弟子全都是周靈的功勞。但隨著時間推移,格非自己也變成了時刻關(guān)注周靈大軍中的一員。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們已經(jīng)長大,而周靈依舊是那個孩子——他性格里始終帶著天真的一面,似乎連老天都不愿意讓他受到挫折。 偶爾也會為小長老自己作死的行為感到頭疼,進(jìn)而生氣,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格非喜歡看著周靈和知非、寧和他們玩。漫山遍野、招貓逗狗,而他負(fù)責(zé)放風(fēng)。 顧星堯的到來是個意外。他們都知道小長老和凌霄子關(guān)系好,平時也一直黏在一起。凌霄子曾經(jīng)說過不會收親傳弟子——親傳弟子和記名弟子不同,師父必然要用更多的時間去指導(dǎo)教養(yǎng),而凌霄子根本沒那個時間也懶得去教導(dǎo)另一個徒弟。 顧星堯按顧家的輩分算是凌霄子的堂弟,他和周靈差不多大小。周靈下山,他恰好上山。說實話,他剛上山的時候,不僅知非和寧和不喜歡他,就連格非也私下里皺過好幾次眉。 誰會喜歡一個外來的關(guān)系戶呢?顧家用血緣親情做刃,凌霄子那對期望大兒子長生的父母二十多年從沒來看過他,突然就變得殷切起來,常常噓寒問暖,天知道凌霄子在山頂上哪怕就穿一件單衣也不會凍感冒了。 顧星堯就是這么被塞進(jìn)來的,美其名曰學(xué)習(xí)。 知非很不文明地吐槽過好幾遍:“我可去踏馬的學(xué)習(xí)?!睂幒鸵膊粊硭麄兩筋^玩了。 顧星堯卻恍若未覺幾個同輩弟子對他的疏遠(yuǎn),凌霄子指導(dǎo)什么,他就練什么,十分刻苦。 格非觀察了他很久,發(fā)現(xiàn)顧星堯是真的想來學(xué)本事的。兩人就漸漸開始有了溝通。因為都是家族繼承人(雖然格非這個繼承人前面要加個曾經(jīng)的定語),兩人頗有些惺惺相惜的微妙共鳴。 顧星堯?qū)︻櫦夷壳芭蛎浀臓顟B(tài)不滿已久,但他沒掌權(quán)之前說了不算,所以經(jīng)常住在紫霄山不回顧家。知非和寧和不愛和他玩,只有格非偶爾能和他聊兩句,也會被知非有意無意的破壞掉。 就像是現(xiàn)在這樣,知非對著顧星堯齜牙咧嘴,后者熟練的自動屏蔽了他,轉(zhuǎn)而對格非道:“凌霄師父在山上嗎?” 格非搖搖頭:“還沒回去,怎么了?” 顧星堯:“顧家準(zhǔn)備送兩個人上山?!?/br> 格非挑眉:“還送人?” 顧星堯眉宇間流露出幾分焦躁:“一個是凌霄師父的弟弟。另一個是旁系一個女孩?!?/br> “女孩?”格非看著顧星堯微微抬高了聲音。 顧星堯沉默了兩秒,糾正了自己:“女人。年輕女人?!?/br> “哦?!备穹寝D(zhuǎn)頭看樹,見柳樹已經(jīng)成功裝車,便向那里走去,邊走便道:“人在哪里?別告訴我你們想直接送上紫霄山?!?/br> 顧星堯:“在鎮(zhèn)上。家里的意思是讓他們和我們一起上山,管事跟過來就是為了這事。” 格非:“我不能保證知非、寧和會做些什么,當(dāng)然,我也不會阻止他們?!?/br> 顧家的管事叫顧建忠,在顧家做了大半輩子,平時出門人家也都是笑臉相迎。見少爺和格非正在說話,就自己走向了知非、寧和這邊想要搭話。 誰知道兩個年輕人只是看了他一眼,隨便扯了個什么借口就離開了。 顧星堯走到裝柳樹的卡車邊,格非轉(zhuǎn)著頭正找知非、寧和在哪里,顧建忠走了過來,請示道:“少爺,我們現(xiàn)在就走?” 格非:“等等,知非和寧和哪兒去了?” 顧建忠皮笑rou不笑地道:“兩位小道長說要給小長老帶禮物,自己離開買禮物去了。” 顧星堯問:“知道他們?nèi)ツ睦镔I禮物嗎?” 顧建忠攤手:“不知道,兩位小道長似乎走的很急?!?/br> 格非這時撥通了知非的電話:“你人在哪?”語氣顯得有點兇。 電話另一條知非滿不在乎道:“在城里,我和寧和先逛逛,火車站見。”接著不等格非再說點什么,就把電話掛了。氣的格非恨不得揍他一頓。看了一眼顧建忠,格非沒再給知非打電話,而是點開短信,發(fā)了條信息給他。 “顧家送人上山,親弟、年輕女人,火車站同去?!?/br> 短短十幾個字,看的知非差點沒把手機(jī)摔了?!芭P槽,想干嘛呢?當(dāng)我脾氣好是吧?” 寧和木著臉,冷冷道:“知非,你想搞點大事嗎?” 第57章 火車站,顧建忠中途離開了顧星堯和格非先走一步,帶著另兩人提前等在了候車大廳的vip室內(nèi)。和他們前腳后腳進(jìn)入火車站候車廳的知非與寧和則在外面的大廳里小聲嘀咕。 “知非,你看見了嗎?”寧和一手提著糖炒栗子,一手提著幾大盒龍須糖,問知非。糖是要帶回去給小長老的,栗子是他們倆買來解饞的。 知非:“看見了,很清楚。女的不說,長得還沒山里的狐貍精好看,那個男的……”他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兒道:“真的是凌霄師父的親弟弟?親生的那種?” 寧和:“是的吧?”語氣不太確定。 不怪兩人一臉莫名,實在是兄弟兩人完全不像。 如果說凌霄子是九天之上的謫仙,那顧星河就是個普通的凡人。從頭平凡到腳的那種。你說氣質(zhì)不像也就算了,畢竟生長環(huán)境不同可以理解,可是那張臉也不想——哦,這一點也不能怪人家,主要是凌霄子,也就是顧長生不像他們顧家的人。臉盤、五官,一絲一毫都沒有相似的地方。 “你說凌霄師父真的是顧家親生的嗎?”知非小聲道。 寧和瞪了他一眼:“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啊。確實是太師祖從顧家抱回來的?!?/br> “只是抱回來的——” “知非。”寧和重重拍了一把知非的后背:“想什么有的沒的,小心回去上鏡臺思過崖?!?/br> 知非拉聳著肩膀,有氣無力地“哦”了一聲。 臨近上車時間,顧星堯和格非姍姍來遲。兩人手里也是大包小包地提了不少東西,知非一眼就瞄到了他哥買的羊奶粉、幼貓貓糧、大號鈴鐺和逗貓棒,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糖,感覺輸在了起跑線上。 “知非,過來拿東西?!备穹呛八?。 知非起身,從他手里接過東西,那眼神示意vip休息室方向:“格非,一會兒我睡上鋪啊?!?/br> 看他臉上笑嘻嘻的樣子,格非就覺得沒好事發(fā)生,但他只是點點頭道:“別影響到普通人?!?/br> 顧建忠領(lǐng)著顧星河和顧鈴出來與他們會合,顧星河臉上掛著笑,聽到知非、格非的名字時,開口道:“你們就是我哥的掛名弟子?那我不就是你們小師叔了?” 知非擺出個浮夸的疑惑表情:“誰?什么?凌霄師父沒有師弟?。俊?/br> “我是顧長生的弟弟。”顧星河道:“按輩分排,和他一輩?!?/br> 顧星堯瞥了他一眼不作聲,紫霄山師兄弟三人和吃了蒼蠅一樣惡心。上來張口就壓別人一輩,用的還是自己家里排行,真踏馬長見識。 格非道:“上了紫霄山就是方外之人。與世俗斬斷聯(lián)系,從此沒有顧長生,只有我紫霄山的奉劍長老,希望這位顧少爺認(rèn)清這點?!?/br> 這話不單是說給顧星河聽得,也是說給整個顧家聽得。不是第一次說,但架不住顧家裝聾。當(dāng)時同意顧星堯上山,是凌霄子和太初宮的首肯,其中緣由他們這些小輩并不清楚。但說好了只此一次的條件,卻是全紫霄山就連外門弟子都知道的事情。 顧星河臉上表情一僵,似乎有些不開心,顧建忠上前打岔道:“畢竟是親兄弟,格非小道長嚴(yán)重了。”話里的意思是,人家親兄弟,你一個弟子管什么閑事。 知非個暴脾氣,當(dāng)即冷笑了一聲:“是啊,我們當(dāng)徒弟的畢竟是外人,那伺候師父這種事情有了親、兄、弟,也輪不上我們了吧?” 寧和接著道:“早起焚香、打水、煮茶、凈室、抄經(jīng)、研磨,這些都是基本功,也許我們外人不應(yīng)該靠的那么近?!?/br> 火車站的喇叭里響起了檢票提示,紫霄山三人提著大包小包上車。 顧星河皺著臉問顧星堯:“你也做這些?”他上山自然不是單純地要去和顧長生攀親戚,拜師學(xué)藝才是重頭戲,哪怕不是從小學(xué)起,一星半點拿得出手的本事紫霄山總有吧?而且顧長生是他親生哥哥,看在顧長生的面子上,他也不會空手而歸。 這是顧星河一開始的想法。他爸媽不知道為什么不太和他提顧長生,但是二十歲的小伙子真是渴望力量,崇拜強(qiáng)者的年紀(jì),而顧長生恰好滿足了他的所有幻想。紫霄山的天生仙骨是他哥,多勁爆的消息。 顧星堯垂著眼,淡淡道:“我是不記名弟子。我想做也沒那個資格?!?/br> 顧星河道:“也不至于吧,紫霄山連打掃的粗使弟子都沒有?外門弟子都干什么?”他覺得寧和說的都是夸大的成分,而且他是顧長生的弟弟,誰會讓他做這個? 遠(yuǎn)在另一列火車上的周靈突然打了個噴嚏:“是不是有人在罵我?” 顧鈴站在顧建忠身邊,一直默默聽著眾人的對話。她是顧家一個旁支的女兒,他們這一支向來不受重視,她因為天生偏陰的體質(zhì)和一雙陰陽眼被召到主家,常年寄人籬下學(xué)的最快的就是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紫霄山的人不喜歡他們,她已經(jīng)看出來了。但是沒關(guān)系,她的目標(biāo)只是奉劍長老。只要入了奉劍長老的親眼,不管是顧家還是紫霄山,都不會有人再看輕她,無視她。 庚城通往紫霄山最近城市的路線只有一班綠皮火車,而綠皮車的車廂通常都是老舊的。知非、寧和兩人一上車就爬上了上鋪,兩個人在手機(jī)上商量著什么格非不得而知。 他和顧星堯坐在下鋪,氣氛很沉悶,但沒人想開口說話。這個車廂里,除了格非師兄弟三人和顧星堯外,還有兩個空位,顧建忠和顧星河、顧鈴在隔壁車廂。 空著的兩個鋪位一直沒有人來,寧和還挺開心,他們可以獨占一個包間。但是他的夢想最終還是破滅了,火車即將啟動的前一分鐘,兩個拉著巨大行李箱的人來到了這個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