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說：“現(xiàn)在比較性格，以后可能會比較性能?！?/br>
    小妹的眉頭皺過先前，聽不懂。

    程心笑笑說：“你很清楚，大姐我不是那種講話低聲細氣的女人，溫柔體貼這四個字跟我并不熟，郭宰跟我相識十幾年，應(yīng)該很了解也習(xí)以為常了。但是，那天我們吵架，他形容我無理取鬧，野蠻，或者當時的我是，我認，不過最打擊我的，是他那句……‘學(xué)學(xué)人家的溫順行不行’。他拿我跟人家比，覺得我不如人家，應(yīng)該把人家當模板學(xué)習(xí)。多可怕，那還是我嗎？”

    小妹聽得茫茫然，“哪個人家？”

    “我猜應(yīng)該是李嘉仟?！?/br>
    “誰？”

    “一個很安靜溫柔的女生?！?/br>
    一個郭父很喜歡，不時在郭宰面前夸贊，而她又暗戀郭宰的女生。

    “?。克矚g那女生？哪里來的？”

    “他朋友。”

    小妹問了兩個問題，程心只回答了三個字。

    小妹沒注意到，只忙著說：“大姐你雖然不是溫柔種，不過你英氣??！又勇敢又英明，誰比得過你！你從離家出走那時候開始就是我偶像！不對，從二姐受了傷，你背她跑回家開始！”

    “是嗎？”程心莫名有些感動，轉(zhuǎn)過身往書桌那邊走，停了停，才回過身坐到桌面上，嘆道：“可惜男人對溫柔體貼的姑娘無免疫力，你以后對大孖，大大咧咧之中也要偶爾表現(xiàn)些柔性似水，給他驚喜?！?/br>
    “哦。所以大姐你也可以這樣啊，偶爾對郭宰溫柔些，他會更加愛死你，到時候他拿誰跟你比，你都一定會贏！”

    程心搖頭，“不的，只要他拿我跟人比，我就已經(jīng)輸了?！?/br>
    她低頭看地板，自言自語般道：“更何況在某個事上，我一定會輸?！?/br>
    “什么事？年齡？？”

    程心抬起臉，從胸腔深處嘆出一口氣，說：“我有不孕癥?！?/br>
    小妹瞪大了眼。

    程心豁出去了，繼續(xù)說：“我很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懷孕，當不成mama。誰娶了我，也當不成爸爸。”

    “為什么？！”

    “天生的吧?！?/br>
    小妹耳朵嗡嗡嗡響，以前在電視機看到的專治不孕不育的醫(yī)院廣告一則則冒出來。

    她有些想法，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出來 ：“那，現(xiàn)在醫(yī)學(xué)昌明，什么病都能治的，你去看醫(yī)生了嗎？一定能治好了?！?/br>
    程心說：“我一直有去找黃教授掛診。”

    黃教授，阿媽的主治主刀醫(yī)生，很厲害的一位婦科醫(yī)生，小妹認識。

    “所以她怎么講？”

    程心說：“在絕經(jīng)之前都不能講治不好。至于到底好不好，絕經(jīng)之后才能有定論?！?/br>
    小妹想了想，說：“你是怕郭宰介意嗎？你有告訴他嗎？或者他不會介意呢？他愛你愛到不介意，有可能的！”

    程心默了，陷入某種沉思。半分鐘功夫后，她說：“就算一開始不介意，到最后始終會介意。而且他一直很想當爸爸，他阿爸也很想當爺爺，他會有很大壓力。‘不介意’這種態(tài)度，好像很瀟灑，其實代價很大，不是人人都承擔(dān)得起。到了某個時候，他在街上看到一個個孕婦，看到一對對父母牽著孩子，耳邊又有家人的催促抱怨，他會焦慮。然后想，為什么人家的老婆能懷孕生孩子，他的卻不行？接下來，他就會后悔，再往下就會選擇放棄?！?/br>
    說到這，程心輕輕笑了出聲，“他覺得我不如人家溫柔，我扭扭擰擰裝一下也許能蒙混過關(guān)。他若認為我的肚皮不如人，這個我就實在裝不出來了?！?/br>
    話到此間，小妹明白了程心一開始所說的“比較性能”。

    她心里亂糟糟的。大姐看似冷靜地分析問題，可話腔里的無奈與自憐連她都聽出來了。小妹替她難過，安慰的話又被客觀地一一反駁，她還能做什么？

    她放下抱枕，走到程心面前展開雙臂，輕輕抱著她，說：“先別管他放不放棄，你自己先不要放棄啊。女人幾歲絕經(jīng)的？不是還有幾十年么？家里大把錢，慢慢治就好了。二姐去南韓祛疤，你去……去美國生孩子！我負責(zé)幫你們拎包，做阿四服侍你們?！?/br>
    程心被小妹抱住的一瞬，怔得無措。

    聽完她一番鼓舞的話，眼眶不自覺發(fā)熱。

    怎么跟上輩子在病床前的景象那么相似？

    程心張開嘴無聲地緩緩深呼吸，極力將模糊了眼睛的淚意忍住。

    她雙手輕拍小妹的肩膀，細聲道：“該講的都講完了，你知道的比二姐還多，快去睡吧?！?/br>
    小妹松開她，已經(jīng)眼紅眼濕了。她決定聽大姐話，不增添她的煩惱。

    說了聲晚安，她走向門口準備離開。

    “等等，”身后的程心叫住她，“幫我個事?！?/br>
    “嗯？”

    程心的臉上有做了最后決定的坦然與平靜，說：“將我剛才講的內(nèi)容，轉(zhuǎn)述給郭宰?！?/br>
    第273章 第 273 章

    小妹愣了愣，調(diào)頭返回去程心面前，不太確定地問：“全部？全部告訴他？”

    程心保持雙手抱胸，半坐在桌面的姿勢，沒有半點猶豫說：“對，都告訴他。然后要走要留，隨他。”

    “大姐……”小妹打從心底不支持這種坦白。

    如果郭宰不介意那固然好，如果他介意而選擇離開，那大姐就是赤/裸裸的被拋棄。到時候，大姐所承受的傷害豈能與平常吵架冷戰(zhàn)帶來的相提并論？

    與其將選擇的主動權(quán)拱手讓給郭宰，倒不如自私一些，把最大的權(quán)利留給自己。

    例如粉飾一切，隱瞞事實，就當作是一場普通爭吵之后提出分手，相忘江湖，留對方一個干脆利落的灑脫形象，驕傲依然。而不是將自己無能為力的缺憾坦然相告，再任人予取予棄，聽天由命。

    “不如我只講一半，幫你提分手？怪就怪他拿你跟別人比較！至于私人問題，我不提！”小妹微微激動，打定主意要這樣幫大姐，說完就往門口去。

    “不好。”程心拉住她，“你就按我的意思去做吧……算了，我親自去跟他講?！?/br>
    她站直腰，大步大步爽快地往房門口走，臉容平靜，眼神淡然，正是小妹所愿的灑脫姿態(tài)。

    可當手搭上金屬門把，才作扭動，時間就突然定了格，所有的動作都沒法再往下繼續(xù)。

    說不清是手腕關(guān)節(jié)失靈，還是門把長了銹，總之門沒有被拉開。

    程心恍恍然，一抬眼就仿佛看穿鼻尖前的白門板，看到郭宰站在外面的走廊前頭靜默不語，沉黑的目光注視著她，輕輕搖頭。

    她眼底一下子熱了，一股水汽騰地染了上來，手牢牢握著門把，微抖著肩膀，就是使不出勁往下扭。

    “我?guī)湍阒v！”小妹沖過來將她推至床邊坐下，沒有其它話就拉門跑了。

    程心喘了口急氣，濕著臉跑過去門口，打顫著手把鎖緊緊落上，再將墻上的照明開關(guān)統(tǒng)統(tǒng)按滅。

    房間隨即陷入黑暗，靜寂無聲，說是有人在里面都難以相信。

    外面，小妹殺氣騰騰現(xiàn)身，將廚房的三個人都驚動了。